她虽然在侯府混得不怎么好,但也见多了少女思春的样子,再想到府里有些丫鬟起了奢念爬主子床,不管爬没爬成,其下场都…丫鬟想到那些人血肉模糊的模样,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表小姐虽然不是丫鬟,但…

不行,她不要在表小姐身边伺候了,表小姐是客人,她若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顶多就被赶出府去,但她是丫鬟,弄不好遭池鱼之殃却会被打死。哪怕让她重新回去扫院子呢,也比尸骨无存强。

她得求大夫人去,让她回棠荣院扫院子吧。但接着她又想到一件事,她原来不过是三等丫鬟,根本极难见着大夫人。不过,可以先找大夫人院里的青花或彩朱姐姐,她这个月积攒了一些月钱,还没送出去给她爹娘,可以先拿来打点两位姐姐;还有她前几天做了两双鞋子,鞋底纳的厚厚的,她原本准备过年的时候穿了,也可以先给了两位姐姐。哦,对了,还有表小姐的行为,也要告诉夫人去。

林凤祁进到棠荣院的时候,见到茵娘正一手扶着肚子在房间里转圈子。她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大,穿着家居的一身嫩黄色袄衣,一眼就可以看到她凸出来的肚子。

林凤祁不解的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茵娘道:“在运动啊,大夫说我的月份渐渐大了,让我多走动走动,以后生产的时候才有力。”她之前一般是在下午的时候在院子里面走几圈,只是这几天下雪,她也就将运动的场所搬到了室内。

林凤祁“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自己回内室换衣服去了。

换了衣服从内室里出来,茵娘也正好转弯了圈子,两人坐到榻上,林凤祁又问道:“你把你舅舅一家接到府里来住了?你不是说你很讨厌他们一家,他们以前对你不好么。”

说到这个茵娘就生气,郁闷道:“别提了,都是大伯母让他们住进来的。大伯母说的理由合情合理,又拿出长辈的款来压我,我能怎么办。”

林凤祁想了一想,然后道:“以后少见你舅舅一家,免得让他们冲撞了你。”一概事情,只要跟大太夫人沾上边的,都要千防万防。

唉,府里养着一头随时都会咬人的猛兽,人家手持老太太临终前分家不分府的圣旨,他还不能将她赶出去。这样千防日防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是能将她分家出去就好了,哪怕是多破点财,他也是乐意的。

丫鬟送了晚膳上来,两人一起吃过了晚膳,又一起喝了饭后茶,接着茵娘先去梳洗。

洗澡时趁着青花等人不在,还顺便洗了个头,已经快半个月没洗头了,因为天气冷怕着凉,孕妇不能乱用药,免得邪风进体大人小孩一起受罪。茵娘也一直遵照府里老人的话,但她这几天头皮痒的实在受不了,都怕再过几天都要长虱子了。

结果洗完澡出来后被林凤祁见了,一直不停的责骂了半刻钟。反正都已经洗完了,茵娘道歉道的挺快,又怕继续被他喋喋不休的念,连忙赶他去洗澡。林凤祁被茵娘弄得没脾气,只好让丫鬟们将屋里的炭火生的旺一些,又指了丫鬟快点帮她拧干头发,免得受凉。吩咐完这些之后才进了浴房梳洗。

林凤祁进去没多久,彩朱从外面进来,对茵娘道:“夫人,指到表小姐身边的丫鬟,叫小荷的,原本是我们院里的扫院子的三等丫鬟,她刚刚求到奴婢面前,让我跟您说说,把她调回院里来伺候。”

“哦。”茵娘奇道:“我记得我升了她的等了,怎么不愿意在表小姐身边伺候了。”若是说她在正院里得脸想回来还说得过去,她在这里明显没有出头之日,升了等伺候在表小姐身边应该是更好的出路。

彩朱道:“她说她喜欢扫地,离了院子之后,做梦都想着回来扫院子。”

茵娘呵呵的笑起来,她觉得这理由寻的可真不知让人怎么说的,平日不是没人离了正院后面求到她面前说想回来伺候的,说什么理由的都有,有说“想念夫人的”“夫人最慈爱,对下人最好的”“舍不得院里的姐妹的”等等,就是没人说“自己喜欢扫地”的。难怪她在三等的位置一直升不上来,嘴拙得连个好一点的理由都不会找,但茵娘却觉得她挺可爱的。

彩朱觉得小荷说的理由也挺可乐的,跟着笑了笑,继续道:“她还给我送了两双鞋,三百文前。”说着就把两双鞋和用帕子包着的铜钱拿了出来。

茵娘将鞋子拿过来看了看,鞋子的鞋底绣的很厚,鞋面上的蝴蝶和迎春花栩栩如生,应该是花了很多功夫绣的,只是鞋子小了些,明显不合青花的脚。这应该是她原本绣了要自己穿的,现在急用就拿出来送人情,却忘了不同人的脚有大小,这鞋子不一定合别人的脚。茵娘再次笑了笑,真是,连送礼都送不到点子上。

铜钱也是,三百文应该是她上个月刚刚发下来的月钱,府里三等丫鬟的月钱都是三百文,二等丫鬟是六百文,一等大丫鬟则是一两银子。但大丫鬟是主子贴身伺候的,平时得的赏赐多,像彩朱等人,赏赐加上平日里别人求她办事塞到她手上的银子,加起来可能都超过十两,三百文她们绝对是看不上。若是聪明的,就该用这些钱买点小礼物,这样不看钱财看心意,彩朱等人也可能会帮一帮她。

茵娘道:“说吧,表小姐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想回来伺候?”

彩朱竖起拇指来奉承道:“夫人就是聪明。”

茵娘笑了笑,彩朱接着道:“是侯爷回来的时候遇上了表小姐,表小姐好似对侯爷起了心思。”

茵娘的笑淡了几分,过了一会才道:“你去跟她说,让她先在表小姐身边伺候着,然后将表小姐每日的行为都报到我这边来,以后就算表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怪她,等表小姐走了,我调她回来做二等丫鬟。”

彩朱道是,接着又问:“要不要再找个机灵点的丫鬟去静香院伺候?”小荷呆呆的,她真担心她监视不好表小姐。

茵娘想了一下,道:“不用,多让人注意一下大伯母那边。我倒不怕她起什么风浪,怕的是她跟大伯母沆瀣一气。”

等林凤祁梳洗完出来,茵娘坐在炕上,双手支在炕几上托着下巴,然后一眼不眨的看着坐在另一边上的林凤祁。林凤祁被看得有些发毛,放下整着衣襟的手,回过头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茵娘道:“我在看我相公到底有多帅。”

林凤祁伸手过来捏了捏茵娘的鼻子,笑道:“那结果如何?”

茵娘道:“果然很帅,帅得一塌糊涂。”帅得到处都能招蜂引蝶。

皇宫里,皇帝在御书房里听完密探的回报,脸黑得像锅底,特别是当密探说到“当初敬妃娘娘确实差点与林二爷定了亲。”以及“当初敬妃娘娘是不愿意进宫的,为此还曾对林太夫人以死相逼。”时,皇帝的脸更是如乌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会狂风暴雨。

密探离开后,皇帝拿着朱砂笔,有心静下心来继续批一会儿奏折,却发现他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皇帝将朱砂笔扔到桌子上,毛笔尖碰到奏折上,沾了一片的红色。

皇帝怒喊道:“李保全,马上给我滚进来!”

李宦官急急忙忙的推开御书房的门,感受着这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心砰砰砰的跳,弯着腰直直的走到御案下首,跪下去道:“皇上,您找奴才?”

皇帝从御案前走下来,一脚踢在李宦官的心窝上,踢完了还不解气,又用另一只脚再补了一脚。李宦官在地上滚了一滚,胸口疼得觉得连骨头都要碎了,但他却不敢喊疼,连忙又跪好,匍匐在皇帝脚上,道:“皇上消消气,您踢坏了奴才不要紧,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皇帝这次却往他肩膀上踢了一脚,李宦官挨了脚,身子往后移了两分,皇帝咬着牙道:“当初敬妃进宫的事是你去办的,当时你是怎么跟朕说的,你说敬妃只是林太夫人的义女。朕现在才知道,原来朕的敬妃当初还差点跟林二爷定了亲,为了不想进宫,连自杀的手段都用上了。你今日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朕看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李宦官磕着头连连求饶道:“皇上饶命啊,奴才当初去问林老侯爷,老侯爷当时确实说敬妃是其夫人收的义女,奴才不敢欺君。求皇上看在奴才伺候多年的份上,饶奴才不察之罪。”

李宦官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当初皇帝见了敬妃一面,回来之后就日日记挂着人家姑娘。他做奴才的体察上情,帮他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弄进宫来也是应有之义。也别说他想不到当时人家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可能已经定亲了,就算想得到,还不是装聋作哑收了人家姑娘。他替皇帝着想,将敬妃差点定亲的事情瞒了下来,也是想让皇帝心里好受些,免得他觉得强抢了臣子之妻。

皇帝现在发作他,绝对不是因为他把敬妃弄进宫来,而是因为皇帝觉得敬妃跟林二爷有私情,敬妃不喜欢他,皇帝想发怒,他这个与敬妃进宫有丝丝联系之人,也就遭了池鱼之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是奴才,主子说他是错的,就算对的也是错的。

皇帝咬牙切齿的道:“你是该死!”说完就掠了掠衣袍出去了。

李宦官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板上,直到许久之后才敢直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的干儿子冯内侍从殿外跑进来,扶着李宦官站起来,关切的问道:“义父,你觉得如何了?”

李宦官抚了抚胸口,“嘶嘶”的直叫疼,道:“哎哟,我的娘哟,要再多来几脚,我的命可都要交代在这了。”不过幸好,皇帝虽说他该死,却没有说如何罚他,这就是轻轻放过没打算要他命的意思了。

李宦官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指使他的干儿子道:“去,悄悄传几句话给敬妃娘娘,你就这样跟她说,”说着凑到冯内侍的耳朵上,低声的说了几句话。

冯内侍有些犹疑道:“义父,我看这敬妃娘娘怕是要失宠了,我们再卖她的好,还有用吗?”

李宦官一巴掌拍在冯内侍的脑袋上,骂道:“蠢货,也不看看你义父我是因为什么才被皇上发作的,敬妃娘娘要是倒了,我这太监总管的位子也该换人了。”

别看皇上没真让他去死,敬妃若真落实了给皇帝戴绿帽的罪名,他也别想在皇上跟前混了。他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让他以后去讨好那些小辈,给他们端茶送水喊“爷爷”不成。

李宦官继续道:“乖儿子,义父教你一句话,这女人啊,特别是上了皇上心的女人,那怕掉是进了臭水沟里,她也能重新翻身回龙床。”

冯内侍摸了摸脑袋,接着好像想通了一般,连连奉承道:“还是义父英明!”

李宦官点点头,表示孺子可教也。接着摸着胸口想到自己被皇帝踢的那几脚,对着春和宫的方向骂道:“他奶奶的,作践宫妃就作践宫妃去,偏偏连累了爷爷我,我呸,真以为你是不倒翁啊。爷爷等着你失势垮台,到时候看爷爷我不踩上两脚。”

皇帝除了御书房,很自然的就要往澜和宫的方向去,平时他发了脾气或心情暴躁之时,很自然的就会去敬妃的宫里,敬妃总是有办法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结果脚刚迈开没几步,才想到他这次发怒的对象是敬妃。

不能去敬妃宫里,那去哪里。去皇后宫里?不行,皇后定会帮敬妃求情。婉嫔?他更不乐意,若不是她将事情挑开,他与敬妃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其他新进来的宫妃?那更没意思,那些女人不是扮柔弱,扮天真,扮高傲就是扮欲拒还迎,他偶尔逗一逗还行,看多了就腻歪。

皇帝正想着应该往哪里去时,突然看到有宫女提着灯笼从远处一路行来。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见那宫女穿了一身紫色的宫女衣裳,腰身袅袅,低着头露出脖子上的半截雪白的肌肤,衬着四周一片素素的白雪,越加的让人觉得怜惜,当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皇帝时,“燕娘”两字差点从皇帝口中脱口而出。

可是很快,皇帝就发现她并不是燕娘,虽然像,但外貌只有七八分相似。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哪个宫里弄出来的争宠的招式罢了。

晚上在春和宫里,皇帝抓着身下女子两条雪白的胳膊,狠狠的撞击着,皇帝一边撞击一边想:陈燕娘又如何,看,他并不是非她不可,没有她,他照样可以有其他人。反而是她,她是宫妃,她靠着他的宠爱才能生存,是她该依附他,凭什么让他牵肠挂肚。

皇帝低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想到她与陈二爷的事,想到她当初竟然宁愿死也不愿意进宫,心里越发的恨,她仿佛就把身下的女子当做了她,更加发狠的撞击着。

女子破瓜之痛,明明痛苦得很,痛得连冷汗都出来了,她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任他施为,还要表现得享受的样子,皇帝看了一眼就腻歪了。

皇帝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心想,到底是不同的,装得再像也不同。当初燕娘初次侍寝,疼得受不了都敢直接往他胸口咬人的,又一边委屈一边喊疼,那可怜的小模样,只让人怜惜到心里去。她在她胸口咬出的牙印,整整过了半个月才消,累得他半个月都不敢召别的妃妾侍寝。

皇帝俯身下来描摹女子的双眼,这女子其他地方都像,偏偏这双眼睛没有一点像的。那双眼睛时而清澈时而朦胧,看人的时候微微挑起,像只勾人的狐狸,勾的人不经意间就将她放到了心里去。

皇帝越加觉得没意思,快速的抽了几下,闷哼一声射出来后就抽离了身体,接着掀开帐子,喊道:“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写文写得好累啊~~~

好像快点把它完结~~~~

第113章 鸿门

最近皇宫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好像是突然之间,宫里数一数二受皇宠的敬妃和婉嫔一下子都突然失宠了,婉嫔甚至被降成了婉婕妤,然后宫里突然又冒出一个莺美人。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个莺美人长得非常像敬妃。

敬妃虽然没有被降位,但皇上也已经十多天没去敬妃宫里了。若是平常,不过十几天没去敬妃宫里而已,虽然不太寻常,别人也不会这么早得出敬妃失宠的结论,有可能皇上只是忙了点没时间在后宫溜达而已。但如果说,这十几天里,皇帝还非常高调的宠爱另一个美人,这就不是不太寻常了,而是非常非常的不寻常了。

不过后宫里也有人嘀咕着,这敬妃娘娘真的失宠了?若这皇上真的不喜敬妃了,结果却这么高调的宠爱一个像敬妃的美人算什么意思啊?难道觉得敬妃年老色衰,但又喜欢敬妃那身皮肉,所以找了个年轻版的敬妃?也不对啊,敬妃翻过年也才二十一岁,离年老色衰还远着呢。

一群小妃嫔嘀咕来嘀咕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敬妃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皇上,皇上受了伤害决定冷落敬妃,但又舍不得敬妃的这身皮肉,于是宠爱皮肉非常像敬妃的莺美人。

好了,结论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求证。小妃嫔们四散回自己宫后,立刻撒出人手四处打听,最近皇上身边伺候的内侍和宫女收礼收得手软。

小妃嫔们金银珠宝一样一样的丢出去,探子又是“亲哥哥”“亲姐姐”的喊着,结果金银珠宝人家全都照收不误,回声却没一个,皇上身边的宫女和内侍嘴闭得比锁头还严。御书房的一个小内侍笑眯眯的接过一个小贵人身边伺候的内侍递过来的一包金叶子,那天皇上发作李总管时,他就在御书房门口伺候着,里面皇上说了什么,他也听了一星半点。但让他将当日皇上的话往外传,呵呵,皇上亲口下令不许往外传,我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能告诉你。

花了金银却没有得到等值回报的小妃嫔很火大,小宫女们无聊时就凑在一起赌今天主子会摔几个杯子。当然,也有小妃嫔们自我安慰:虽然打听不到消息,但也从侧面反映出,敬妃确实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皇上。这样以自我安慰,小妃嫔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也不再为花出去的金银心疼了。

但心情好了没多久,小妃嫔又纠结了。敬妃和婉嫔失宠她们很开心,但莺美人得宠就让她们很伤心了。也有妃嫔酸溜溜的私下里嘀咕:这贵妃宫里真像美人百宝箱,时不时的就有姿容出色的宫女冒出来,婉嫔下去了,莺美人又冒出来,真不知道下次莺美人下去了,是不是还有人冒上来。

内宫和外宫总是牵连不断的,内命妇知道了,外命妇还能不知道吗。外命妇也很嘀咕敬妃莫名其妙的失宠,当然,她们更莫名其妙于皇帝突然不宠敬妃了,却宠起了一个与敬妃相似的美人。

茵娘自然也知道了燕娘失宠的事。林凤祁在宫里有自己的关系网,他甚至比一些外命妇更早知道燕娘失宠的消息,他知道后,通过自己在宫中的人脉给敬妃传了几句话,另外找自己的二弟谈了一宿的心,做了一宿的知心大姐姐。

林二爷与自己的大哥谈完心后,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祠堂里两天两夜,两天两夜后从祠堂里出来时,祠堂门口打扫的小丫鬟见到他,吓得将手里的扫把都丢了。总之,满脸胡渣,满眼青黑,充满了沧桑,充满了岁月感,充满了…。又可以用一句话总结:憔悴得像鬼!

当然,燕娘的事林凤祁一开始是瞒着茵娘的,理由是:她怀孕了,不能忧心的,忧心是不利于孩子健康的,严重的后果还可能会让孩子感受到母体的不良情绪,出生后变成一个忧郁症患儿。

茵娘当时见到林二爷将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还非常同情的跟林凤祁说:“二弟不是又跟二弟妹吵架了吧,吵得很严重么?唉,二弟真可怜!”直到后面茵娘知道燕娘失宠,而这失宠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有林二爷一份,茵娘很是牺牲素养的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将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该让自己直接变成鬼。

茵娘之所以能在林凤祁将她与世隔绝之后还能听到燕娘失宠的消息,当然不是偶然的,这是作为茵娘好表妹的倩姐告诉她的,至于倩姐这样一个涉世未深在京城好无根基的小姑娘是如何听到这个消息的,茵娘觉得,这一定是大夫人告诉她的。至于问为什么这样猜测,有什么证据,茵娘只能说,第六感。

茵娘很是为燕娘担心。就算燕娘嫁到普通人家,姐夫冷落了姐姐去宠了另外的小妾,作为妹妹都要为姐姐担一阵的心,更别说燕娘是在宫里了。一个做了几年宠妃的人突然失宠了,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因为她在做宠妃的那几年很容易变成别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燕娘得宠时,她们只敢偷偷扎小人,她若失宠,她们可能就敢扎真人了。而且,燕娘还不止是失宠的问题,更严重的是,皇帝怀疑她给他戴了绿帽子。万一皇帝哪天一生气,亲手宰了燕娘都有可能。皇帝的怀疑,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不知道哪天就会要了人的命。

更何况,宫里还有二公主和三皇子,孩子在父亲心中的受宠程度,基本上是与母亲的受宠程度成正比的。特别是三皇子,他若想要成为储君,皇上的宠爱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从知道燕娘失宠,茵娘都懒得计较林凤祁隐瞒她的事情了,一直拉着他的手讨注意,问该怎么办。

林凤祁安抚着茵娘,道:“放心吧,娘娘会没事的。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皇上怀疑的问题,只要皇上心里还有娘娘,是完全可以想法子打消皇上的怀疑的。我之前也递过话给娘娘,只是娘娘好似自己不在乎。”总之一句话,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是敬妃自己想做甩手掌柜不干了。敬妃不配合,别人再费心费力的为她筹谋替她打算,全都没用。

同时林凤祁以他做男人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茵娘:“其实男人有时候是很愿意被骗的,只要心爱的女人还愿意遮掩,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会当这是真的。”又道:“只能等娘娘自己想通了。”

茵娘想了一天,想了一个“非常”好的方法,那就是亲自进宫劝燕娘。

她往宫里递了牌子,但结果得到的回复是:不见!茵娘不气馁,继续递进去,但第二次第三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不见!”两字。

后来茵娘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迂回方法,她先递牌子给皇后娘娘,她可以在去求见皇后娘娘的时候顺便去见燕娘的嘛。

结果没等到燕娘自己想通,也没等到皇后的回复,林凤祁被皇帝训斥了。

原因是:林凤祁的年底总结报告写得太敷衍。

大燕开国成文的规定,无论文官武官,每到年底,都要以折子的形式写个总结报告交给皇帝检阅,报告的大致内容是:我今年做了什么,明年要做什么,做的事情对国家的经济、政治、军事有什么贡献,心得,体会,最后一番慷慨激昂的忠君报国。

这总结报告是早就交上去了,林凤祁也不觉得这总结报告写得有问题。结果就快过年,皇上也已经下令罢朝封印封衙了,他竟还特意将林凤祁叫到了御书房,接着一本折子砸到他头上,正是他写的总结报告。

林凤祁当时就跪下请罪,反正不管有罪没罪,先跪下请罪总是没错的。

皇帝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凤祁,吧啦吧啦吧啦的骂了近半个时辰,大意是:他居功自傲,对皇命塞责。

他承认他写的是不那么认真,也确实有点敷衍塞责,但这主要是他不认为皇帝会看,满朝文武加起来多少的官员,每人的总结报告皇帝都要看,除非他是吃饱了撑着了。且朝中谁不是这样写,都是千遍一律的内容,区别在于辞藻华丽与朴实而已。但要他一个从小拿剑的大老粗,去写一篇五句里三句有典故,四句有修辞,五句都押韵的文章出来,这也太为难人了。

再说了,不就一总结报告嘛,怎么就跟居功自傲联系上了,这哪儿跟哪儿,这联系也太牵强了。他之前年年这样写,也没见皇上指责过。

这明晃晃的就是迁怒!

这是不是迁怒别人不知道,但混久了官场的老油条们却看出点门道来了:皇上最近不喜怀化将军,大家不要跟他靠得太近!

被训斥的那天晚上,林凤祁躺在床上郁闷了一晚上。到了第二日,茵娘被召进宫里了。不是燕娘召见的,也不是皇后召见的,而是…薛贵妃召见!

茵娘非常惊疑及其惶恐于薛贵妃的召见,甚至连她要趁着皇上对燕娘不喜,找个机会将她干掉都脑补出来了。

林凤祁也很担忧茵娘进宫。他倒是还没天真到薛贵妃敢直接干掉她一个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他担心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宫里规矩大,行礼跪安,样样都是耗体力的事情。薛贵妃在茵娘行礼时,只要故意拖着时间迟迟不叫起,都是极容易对胎儿造成伤害的事情。要是茵娘身体弱一些,或者薛贵妃故意为难人让茵娘多做几次,孩子流掉都是有可能的。且流掉了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去,找谁?找皇上?皇上最近非常的看他们不顺眼,怕还正愁不能给找点事来磋磨,薛贵妃这样做了,说不定还正合了他的心?

茵娘撑着一身几斤重的行头,扶着肚子非常悲壮的进宫了,林凤祁一直送她到宫门口,千叮嘱万叮嘱道:“我已经拜托贵太妃娘娘多看顾你了,明玉县主以后要嫁到我们家的,贵太妃娘娘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你要是实在不行就装晕倒,她们总不能拿水泼醒你。”

茵娘深吸一口气,用非常“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心情去赴了这场鸿门宴。

进到春和宫时茵娘才发现,春和宫里不止薛贵妃在,那位新晋的莺美人也在。

茵娘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不如见面的莺美人,长得确实很像燕娘,不仅人像,名字也像。燕娘是“燕”,她是“莺”,都是鸟,还都是会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取得这个名字。别人对和自己亲人相似的人,总是特别容易有好感,但燕娘对这个莺美人,却是一点好感都无。

茵娘跪到地上,叩拜道:“臣妇叩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吉祥。”

茵娘等了一会,薛贵妃果然没有叫起。

薛贵妃抬起手,用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的指甲,指甲上涂满的丹蔻,红得像血。薛贵妃慢悠悠的道:“陈氏,知道本宫召你进来做什么吗?”

茵娘道:“臣妇不知。”

“听说你与永宁侯爷成亲三载有余,至今后院只你一人。”

茵娘现在有些明白了,搞了半天不就是想给她后院里安几个美人,这都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了。知道她的目的,茵娘反而没那么不安了。就算送了又如何,贵妃赐妾而已,又不是圣旨赐妾。入了她的后院就是她的天下,就算有贵妃撑腰又如何,只要她站住了理,拿了她们的错处,贵妃也不能管到她的后院去。至于说会得罪贵妃之类的,反正都撕破脸了,也没什么得不得罪了。

薛贵妃继续道:“女子该贤良淑德,太善妒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你的《女则》《女诫》没学好,本宫不介意再送你两本书,督促你重新学一遍。”

“娘娘教导,臣妇本该洗耳恭听,只是娘娘责训臣妇善妒不淑,善妒乃七出之条,臣妇却不敢擅承。臣妇自小随母亲读《女则》习《女诫》,臣妇虽不敏,却不敢懈怠,日日耕读不缀。自为人妻,则时时以《女则》《女诫》为处事之准,遵从孝,贤,恭,顺之则。臣妇为新妇时,恰逢公公离世,夫君悲伤难隐,欲为公公守足斩衰之期。臣妇虽不欲得失贤之名,却不敢于此时为夫君纳小,使夫君落入不孝之境。后至出孝,臣妇禀从“贤良”之则,欲为夫君纳小,但夫君却因此不虞,几近与臣妇离心离德。臣妇不才,却也知三从四德,三从排于四德之前,更知出嫁从夫的道理。娘娘明鉴!”总之就是:不是我不贤良,而是我夫君不愿意纳小,我得遵从三从四德,出嫁从夫。

薛贵妃终于停止了玩手指,居高临下的望着茵娘,面容隐隐的有些发怒。薛贵妃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永宁侯夫人果然是伶牙俐齿!”

茵娘正准备来一句“谢娘娘夸奖!”,结果话还没出口,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接着曹贵太妃从门外走了进来。

薛贵妃有些不虞,曹贵太妃以前走的是中庸派,向来不理后宫之事,她想了许多方法拉拢都没拉拢成,结果最后却让陈燕娘拉拢了过去。她这次来春和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薛贵妃不虞归不虞,曹贵太妃的辈分摆在那里,她也不得不下来行礼。

薛贵妃与莺美人对曹贵太妃行了礼,茵娘本是跪着的,也不用做其它动作的。曹贵太妃扶着宫女的手在旁边的太师椅坐下,然后道:“都别多礼了,坐下吧。”

薛贵妃和莺美人都坐下了,茵娘却仍跪着没动。曹贵太妃见了,笑道:“你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贵妃和莺美人都是家常的福礼,就你一人行了叩拜大礼,倒显得别人对哀家多不恭敬似的。”这话就说的就有些无赖了,明明是贵妃不让她起,现在却变成因为恭敬太妃行了叩拜大礼,且贵妃还不能反驳,她总不能当着太妃的面说她就是不想让她起来吧。

不管如何总算是能起了,茵娘扶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已经麻了。

曹贵太妃对自己身边的宫女道:“宝衣,扶永宁侯夫人起来,她怕是因为肚子太重,压着起不来了。”

宝衣道是,然后过来扶起她坐下。

薛贵妃道:“太妃娘娘过来春和宫,不知是有何贵干?”

薛贵妃道:“听说你今日召了永宁侯夫人进宫,明玉以后要跟陈氏做妯娌,哀家正好有话想叮嘱陈氏几句,所以今日来跟贵妃抢人,贵妃不会不愿意买哀家这个面子吧。”

薛贵妃笑了笑,道:“太妃有命,做小辈的哪敢不从,只是望太妃等上一等。”说完对旁边的宫女道:“去,将柳小姐请过来。”

宫女出去了,接着很快又回来了,还领进来一位二十岁上下的贵女。

贵女穿了一身杏黄色绣百蝶的通袖袄,头上插了几根宝石簪子,面容姣好。竟是差点与林凤祁定亲的阜阳侯府大小姐,柳蒹蒹。

茵娘的心直往下坠。

柳蒹蒹上前来给薛贵妃,贵太妃等人行礼,薛贵妃叫起。

薛贵妃道:“纳妾娶小,自该寻那些合丈夫心意的女子。你寻的女子怕正是不合侯爷心意,才令得侯爷不虞。柳小姐与林侯爷是青梅竹马,心中甚有情分,当日若不是阴差阳错,原该是柳小姐与林侯爷成天作之合的。今日柳小姐与我道,她愿以贵女之身,伏身为小嫁与林侯爷为妾。你既是学过《女则》《女诫》的,就以贵妾之礼将柳小姐聘入家中,一来成全你贤良的名声,二来,娥英女皇,也是一段佳话。”

茵娘心里“呸”道:你家纳妾才是“聘”,你家妾室进门才是“嫁”。

贵太妃道:“贵妃,这娶妻纳小是别人家的家事,妃嫔之责,在于侍奉皇上替皇家开枝散叶,家臣后宅,自有主母操持,哪有妃嫔管到人家后宅的理。”

这就是指责薛贵妃手伸的太长的意思了。

茵娘紧跟着也跪下来道:“娘娘关心臣妇后宅事,臣妇本该心怀感激,只是纳妾之事,不问过相公之意,臣妇不敢擅专,以免相公不快,因此夫妻失和是小,致使后宅不宁是大。”

薛贵妃道:“若妻妾相得,何来后宅不宁,除非陈氏你容不下妾室。”说完又对贵太妃道:“太妃娘娘也别怪臣妾爱操闲心,臣妾是听闻柳小姐对永宁侯爷用情至深,大有非君不嫁之意,花样的年华硬是耽搁至今。她是侯府嫡女,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嫁不成,如今却宁愿降身为妾,只求在林侯爷身边,这份情谊实在令臣妾动容。臣妾不忍她一片情意飘零凋落,这才想替她做个主。”

薛贵妃话音刚落,柳蒹蒹就走近茵娘的面前跪下,用一种哀求的声音道:“请夫人怜惜我一片情意,此生若不能相伴凤祁哥哥左右,我宁愿青灯古佛,孓然一生。若夫人允我进门,下半生做牛做马,必会报答夫人怜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