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回到屋子,对着落地穿衣镜更衣时,发现自己的唇色隐隐泛着青白,显然是还没缓过来。

祁恪在心中苦笑一声。

由随从帮忙更衣完毕后,祁恪没有片刻停留,便要即刻入宫。

没想到在影壁前碰到了同样准备出门的安阳郡主。

“事情的缘由我清楚了。”安阳郡主虽是没被传召,却也觉得要一同入宫,毕竟这事是在她府中发生的。祁恪也着实有些倒霉。“上车说罢。”

为了方便说话,安阳郡主和祁恪上了同一辆马车,正好祁恪此时也是在没有力气再骑马过去。

“在我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你——”安阳郡主才开口,只见祁恪面上露出一抹苦笑,摇头道:“这不能怪你。”

他确实怪不到安阳郡主身上去,是得知沈惜也会到,他才特特的赶来;也是因为陈莹和常玥办了蠢事,才倒是他名声有亏。

“你们宴席上的酒水有问题,更确切的说,是顾清的酒水有问题。”安阳郡主知道此时不是争对错的时候,便抓紧时间说起了她查到的事。“顾清的酒水里被人下了药,那药极为厉害,无色无味,喝下去时,并不能被察觉。”

祁恪心中咯噔一声。

他本意是想试探顾清,却没想到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常璨是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也精于此道,他在这方面的见识,远比祁恪多得多,是以他手里的药,祁恪不能引起警惕也是有的。

“下药的人供出来,他是受常玥的指使。”安阳郡主叹道:“这件事你完全是受了牵连。”

祁恪默然。

眼下不是抱怨的时候,该怎样解决才是最重要的。

“常玥下药的缘由——”安阳郡主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的道:“恐怕她原本想算计的人,是永宁侯夫人。”

沈惜和常玥不合,是京中有目共睹的。

若是常玥能做出使沈惜名声有污的事情来,一点儿都不奇怪。毕竟沈惜先是抢了永宁侯夫人之位,又恢复了卫国公太夫人外孙女的身份,获封平宁县君,在常玥眼中,也算是沈惜抢了她的封号。

安阳郡主把今日陈莹所做的事,也都如实以告。这些事大家有目共睹,若是祁恪有心打探,他也能一点儿不差的知道,故此安阳郡主也没替陈莹遮掩。

也不需要她细说,以祁恪的聪明,立刻就猜出了大概。

“证人证物俱在,我会如实禀告圣上和太后。只是——”安阳郡主看着祁恪,满是歉意。她还在客院中发现了香炉,命人查看香灰后,发现那是令人浑身无力疲乏的香料。

欲-火-焚-身的祁恪碰上酸软无力的沈惜——安阳郡主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沈惜没有离开,将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祁恪心中清楚,就算他是被牵连的。可他已经占了常玥的身子已是事实,这点是脱不掉的。而常玥又不是个寻常的奴婢丫鬟,能随意打发……

只是——常玥背后的庆国公府他还不稀罕,又他们父皇在一日,庆国公府便只有表面上的尊荣罢了。陈莹的娘家是他极力想争取的,再加上烺哥儿生母的娘家,几乎便是元后的家族势力了。

原本祁盛已经默许祁恪娶陈莹为正妃,默许他拥有元后娘家的支持。而如今一来,再加上庆国公府,恐怕他们父皇,会多心罢!

他的优势,不仅荡然无存,反而已不如九皇子!

平稳行驶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祁恪先跳下马车,随后安阳郡主也由人扶着,踩着小杌子下来。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祁恪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一派清贵温和,他淡淡的一笑,道:“我不怕什么。”

不,安阳郡主所说,恐怕还不是全部的真相。祁恪在心中冷笑,左右他都要弄回府的,有的是时间慢慢审问。

他必会让那两人,加倍奉还。

******

去了安阳郡主府上半日,沈惜回来后,便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到底累着了,见她实在难受,乔湛忙请了御医过来。

等到御医来时,沈惜竟有些见红。好歹又开了几幅方子,让沈惜务必安心静养一段时日。

沈惜想起来也是后怕,忙乖巧的点头全都应了下来。

“让御医再替兰香看看手,别留下疤痕才是。”沈惜还没忘了,兰香为了救她,双手当时便已经是鲜血淋漓,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兰香却不以为意,她反而对沈惜道:“大奶奶救了我们姐妹两次,这点子小伤算什么?”

她和兰草始终记得,在城外的青山寺,大奶奶把她们姐妹二人从牙婆手中买下来;第二回便是沈惜重新从伯府回到了侯府,变相的救了她们。若是大奶奶出了意外,她们都得跟着陪葬。

然而兰香见沈惜担心,还是乖乖的去让御医帮她看伤,重新包扎好后,想要回来服侍,却被沈惜撵走去休息。

白日里还好,乔湛看起来没什么两样,督促着沈惜喝药吃饭,同平时没有两样。等到夜里时,沈惜发觉乔湛目光不肯移开的盯着她,骨节分明的大手,也要轻轻的碰到她柔弱无骨的手,才能稍稍安心。

她知道,乔湛虽然看起来不动如山,心中定然也是害怕的。

就差一点点,她的一切,就会被常玥完全毁掉。

不仅是名声清白,甚至是腹中的孩子,都会化成一摊血水离她而去。

常玥、陈莹,两人竟有如此歹毒的心思——沈惜恨极,却也清楚,眼下最恨她们的恐怕还是祁恪。她倒要看看,常玥要怎么圆这个谎。

******

常玥是从安阳郡主府上出来后,直到被抬回了自己院子时,始终是双眼紧闭,不肯面对现实。

她知道,自己将从倍受太后宠爱、身份尊贵的庆国公府嫡长孙女,变成人人都可以嘲讽的笑话。说她爬床的有之,说她被六皇子强了的也有——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失了清白,而且她也只能嫁给祁恪!

当庆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见到常玥的惨状时,当时的反应只有心疼和愤怒。常玥是个未经人事的清白姑娘,回来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种种不堪入目的痕迹,实在是太过分了。

可常玥除了哭之外,无论怎么问她,却是没有多说一个字。

似乎消息已经被有意的封闭了,连庆国公等人都没听到风声。

听说祁恪当日就被召入宫中,他又在御书房外跪了半晌后,才踉跄着起身离开。旋即他又去了太后宫中,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常玥不敢说出实情。她见宫中始终没有动静,心里还暗含着一丝侥幸。

如果她的所做所为没有被发现的话,她是不是还能趁机嫁祸沈惜,想法子让沈惜承担这一切?

毕竟那日沈惜被陈莹引诱到客院中,也能说是沈惜做的手脚!

“去把这封信给陈五姑娘送过去!”常玥自以为想到了解决之法,也能稍稍挽回她在陈莹面前的失误。她颇有些亢奋的道:“你只让她快些来见我!”

她身边的大丫鬟,满脸的为难道:“大姑娘,世子夫人不许咱们院子的人出去。”

常玥发生了这样的事,庆国公府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正在同圣上和祁恪争取,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拖着。

是以如此的风口浪尖上,不可能让常玥再乱来。

“夫人,宫中传来了消息,说是让咱们家大姑娘入宫谢恩!”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对庆国公世子夫人道:“传旨的公公已经到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玥娘定是做了错事,才闭口不言。宫中什么都没问,却直接传了旨意过来——庆国公世子夫人心中却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第123章 结果

庆国公世子夫人吴氏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旨意的内容都不知道, 便让常玥入宫,实在是透着古怪。

她在犹豫不决之际, 庆国公世子常忠面色阴沉的从外头走进来。

“世子爷, 宫中来旨意了!”吴氏忙快步迎上去,着急如同火烧眉毛一般:“我觉得玥娘去不得, 您得赶快找国公爷商量!”

常忠听罢,非但没有如吴氏预料般焦急,反而脸色更沉了一分,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您该知道,这一准没好事!”吴氏见他这幅模样,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生气。“玥娘纵然不懂事, 犯了些错,可她这次也吃了大亏!任凭他祁恪是皇子,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吴氏的话音未落, 只见常忠的面色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似乎阴沉得要滴下水来。“你生得好女儿做的好事!”

明明早晨出门前,常忠的态度还不是如此——

“亏得你还是她娘,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做出那样的丑事来,眼下圣上不追究,已经是看在太后的颜面上!”常忠深感羞愧, 今日在御前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氏不明所以,还要再问时,只听有丫鬟来通禀说, 宫中派来的嬷嬷径直进了常玥的院子。

她也顾不得多问,赶紧往常玥院中走去。

等到吴氏到时,常玥已经被宫中派来的嬷嬷收拾一新,一左一右的两人站在常玥身边,半是强迫半是搀扶的推着她走。

“你们放手!”常玥心中已满是恐惧。

两个宫中女官打扮的人在庆国公府管事婆子的带路下,到了她的院中,只说了句要服侍她更衣进宫,便立刻行动起来,两人似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为了求快,手下的力道也不轻。

常玥并不傻,两人既是能畅通无阻的进来,定是已经得了祖父祖母的允许,她再挣扎都是无用的。

她只求她娘能得到消息早些来救她。

终于盼到了吴氏,常玥卯足了劲儿想要挣扎出去,却发现那两个嬷嬷双手如同铁箍似的,紧紧的钳制着她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这是做什么!”吴氏见状,怒道:“这还没出了庆国公府的大门,你们竟如此放肆!”

殊不知那两人面上竟是没有一点儿惧色,仍是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刻板的道:“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太后娘娘懿旨,召常玥入宫。”

母女二人只顾着眼前的事,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称呼上的变化,已经不再是“常乡君”。

吴氏想要阻拦,却先被庆国公府的管事婆子给拦下了。“国公爷有令,让大姑娘入宫,任何人不得阻拦。”

莫非这就是他们背着自己和玥娘达成的处理方法?吴氏心中乱成一片,眼见着常玥被人逼迫着离开,她无法只得又回了自己院中,要找常忠把话问清楚。

纵然常玥挣扎不休,还是被带走了。

她从幼时便出入后宫,入宫对她来说是常事。可没有哪一回,像是今日般忐忑不安。马车上除了她,竟再没有国公府的人,甚至马车也是宫中的。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似乎想要找到一点儿可以依靠的东西。

长宁宫。

常玥直接被送到太后宫中,还没来得挤出笑容来给太后见礼,只见她便被女官摁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旁早有红衣内侍打开手中的懿旨,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响了起来。

双膝跪在铺在光可鉴人的地上,常玥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懿旨上的话只说她德行有失,或许太后到底还是护着她的?又或许祁恪想办法把此时圆过去了,毕竟他脸面上也不好看!

想到这儿,常玥突然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喉咙中跳了出来,若是在这件事能揭过去,或许她可以试着反咬沈惜一口。

“即日起削去常玥乡君封号,赐其入安亲王府,为安亲王侍妾。”

常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猛地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太后。只见太后神色端肃,往日慈爱的笑容早就不见,眼底一片冰冷,还透着几分厌恶。

“常姑娘,还不快领旨谢恩?”红衣内侍尖细的声音在此时听来分外刺耳。

常玥瞪大了眼,不肯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几日你在府中,怕是还不知道,祁恪已经被封了安亲王。”太后看着惊慌失措的常玥,淡淡的道:“十日后便是好日子,你便搬去安亲王府罢。”

别提正妃了,非但没给她侧妃的名分,甚至连夫人都不是,只是个小小的侍妾!

常玥这才真的害怕了。

她忽然意识到,为何今日她来宫中,只让她换了件粉红色的褙子,往日头上的大凤钗也没让她,只在鬓边简单的戴了两朵珠花。

从今后,她的品级,便再也不配戴那些首饰了!

“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开恩!”常玥当即便掉下泪来,膝行着凑到太后身前,抓住太后的衣摆,颇有些歇斯底里的哭诉道:“我不想去安亲王府!求求您了!”

且不说她本就不愿意嫁给祁恪,先是被夺去了乡君的封号,又只让她做一个小小的侍妾——她只要想到祁恪往后会怎么对待她,心中愈发害怕。

她也不再矜持,咚咚的跪地磕头,力道之大,没有多会儿额前便青紫一片。

可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太后却再没有半分恻隐之心。

“常姑娘,这是太后的恩典,您哭什么?”太后身边的女官平静无波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严厉,她把常玥扶住,道:“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太后娘娘替您寻了一个好归宿,您该高高兴兴的谢恩才是。”

常玥泪眼朦胧的看着太后。

太后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让她去淑妃宫中,给淑妃磕头去。

常玥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玥娘,往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太后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便摆手让人带她走。

常玥绝望的委顿在地上。

******

沈惜被压在府中养胎,甚是无聊,幸而周氏带着元哥儿过来陪她作伴。

一时乔漪带着元哥儿去花园中玩了,沈惜才没忍住小声抱怨道:“侯爷不许我出屋子,连院子都不能去,简直太闷了。”

“我看乔侯爷是把你宠坏了。”周氏点了点沈惜的额头,道:“你哥哥跟我说了,乔侯爷为了换防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哪怕是能抽出一个时辰来,也要回来陪你。”

沈惜脸色微红,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感动,乖巧的认错。

周氏不过是打趣她两句,见状便不再提,转而给她讲起京中这几日发生的大事故来。

头一件便是在安阳郡主府上,六皇子祁恪和庆国公府嫡长孙女常玥有染的事。

乔湛和沈惜私底下商议过,不把在安阳郡主府上惊险的经历告诉卫国公府的长辈们,既是没出事,便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一场,故此周氏也只以为沈惜单纯的赴宴,听到些风声。

“那日你也是在的,想必早就听说了。”周氏压低了声音,道:“如今算是有了结果。”

这些日子乔湛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外头的什么事都没告诉她,并不许她多心。

沈惜忙摆出洗耳恭听的神色来。

她确实非常好奇,以祁恪的手腕,以庆国公府的尊荣,这件事能怎样解决。

“先说六皇子祁恪,前两日被封了安亲王。”周氏道:“往年换防这件事,是由乔侯爷为主,剩下的便由兵部派人。而今年,兵部的人突然换了。”

沈惜听罢,眨了眨眼。

“六皇子的人都被不动声色的换了出去。”

周氏的话音未落,沈惜便明白过来。她也低声道:“莫非是明升暗降?”

明面上先一步封了六皇子为亲王,实际上却夺了他的一些实权——到底还是那件事影响了他么?

周氏赞许的点了点头。

她是辅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又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消息自然非常灵敏。她忽然笑了笑,道:“有件事,或许你听了会高兴。”

沈惜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常玥被夺去了乡君的封号,还将被塞进安亲王府做侍妾。”周氏有种大仇得报、扬眉吐气的感觉。故此她语调轻快的道:“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周氏知道常玥和沈惜不对付,从沈惜当上永宁侯夫人的那一刻起,常玥就一直没安分过。且在宫中沈惜险些发生意外,也是拜常玥所赐。一向爱憎分明的周氏,自然也是厌恶常玥。

沈惜微愕。

祁恪果然手腕非凡,连侧妃的份位都没给常玥,只是以侍妾的身份,他不怕庆国公府不满么?

虽说祁恪是受害者,可这样的事发生,人们总愿意偏向女子,觉得她们是柔弱的一方,被欺负了。

“还有个小道消息,虽说还没下旨,我却觉得十有八-九是准的。”周氏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吊起了沈惜的好奇心。

“安亲王正妃的人选也有了。”周氏顿了顿,才挑眉道:“不出意外,便是云贵总督的嫡女,陈莹。”

第124章 安抚

当安亲王府的匾额被换上时, 祁恪正在书房中看着信笺。

得知是圣上亲赐的之后, 他面上恭恭敬敬的谢了恩,待到避了人后, 眼底却是浮出一抹冷意。

他们父皇倒很会挑他的封号, “安”这个字,到底是希望他一生荣安, 还是敲打他,让他安守本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祁恪除了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并不敢轻举妄动。

当他跪在御书房前的汉白玉地砖上时,心中便已如明镜一般。事情的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所以在祁盛面前, 祁恪除了承认自己的错误,更多的话他并没有解释。

聪明如他很清楚,祁盛想知道太容易了, 且不说安阳郡主已经带来了足够的证据, 只要他想了解真相,陈莹和常玥那点子小把戏根本瞒不过去。

问题就在于,祁盛会怎么想这件事。

若是别人倒也就罢了,偏生常玥出身庆国公府。祁盛登基后,除了尊嫡母常皇后为太后, 后宫中并无一个常姓妃嫔,而庆国公府的尊荣虽盛,却无甚实权。

祁恪知道, 他们父皇对太后一脉是有忌惮的,毕竟在祁盛初登大宝时,常太后没少试图指手画脚,近几年才安分下来。

若不是常玥喜欢乔湛,他父皇也一定不会点头让他娶常玥为正妃。

就连乔湛,祁盛也是事先提点过他,常玥并非良配。

然而他却酒后乱性,占了常玥的身子。无论这件事起因是什么,常玥都已经是他的人,不得不入他的后院。

“恪儿,委屈你了。”

祁恪还忘不了祁盛温和的看着他,眼神中带了些遗憾。

娶了常玥,就相当于得到了庆国公府一脉的势力。可天知道他并不需要庆国公府的支持!如此一来只会让祁盛疏远他,进而猜忌他是不是迫不及待生了旁的心思。

祁恪想要辩解,却发现说什么都已是徒劳。

“父皇,您知道的。儿臣同陈莹两情相悦——”祁恪跪在地上,脸色涨得通红,他垂眸,再抬眼时仿佛难掩尴尬和无奈,“出了这档子事,儿臣自知有错。”

无论祁盛信与不信,他都要表明,他还是如往常一般,并没有想趁机拉拢庆国公府的意思。

“经过朕已经听安阳说过了,你是受了牵连。”祁盛语气中透出些许安抚,却没有答应祁恪与陈莹的事。

祁恪咬了咬牙,嗓音艰涩的道:“儿臣不敢辩解。只是烺哥儿同陈莹是相熟的,这些日子他也把陈莹当做极其亲近的人看……”

听他说到烺哥儿,祁盛微微有些动容。

“儿臣知道愧对父皇栽培、母后的教养。”祁恪见状,重重的磕头道:“请父皇成全。”

祁恪口中的“母后”并不是当今的皇后、九皇子的生母,而是祁盛十分爱重的元后,嫡子夭折后,她的身子很快衰败下去,即便送了祁恪到她身边,也没能让她撑过几年。

祁盛听罢,想起同他举案齐眉发妻的好处来,心中不由柔软了两分,默许了祁恪的要求。

原本没有常玥这档子事,他迟早也是要给祁恪和陈莹赐婚的。偏生好巧不巧,闹出这样的丑闻来,实在是不好收场。

“王爷,已经准备好马了,您看——”长随的声音打断了祁恪的思绪,祁恪放下手中的信笺,整了整身上的锦袍,便出了门。

他今日在醉月楼邀了常玥见面。

祁恪在包厢里等了好一会儿,带着风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陈莹才到了。

有几日没见,陈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她一改往日只爱穿颜色鲜艳的奢华衣裙,今日倒是十分素雅。只穿了件淡青色的褙子,葱白色的绫裙,只有发鬓上戴了两支略显华丽的珠钗。

“阿莹。”祁恪屏退了服侍的人,他迎上去,握住了陈莹的手,眸中又是自责又是心疼。“这些日子来,你受苦了。”

陈莹微怔。

她来时,已经做好了被祁恪指责的准备。她不相信祁恪会查不出这件事来,而一旦祁恪知道原委,那么也会恨上她。

可陈莹又觉得委屈,常玥那个贱人爬了祁恪的床,原本内定了六皇子妃的她,简直是被当众打了脸。

是以这几日来,陈莹的心里十分忐忑不安,吃不好睡不好,一会儿怕和祁恪的缘分完了,一会儿又把常玥恨出血来,一会儿又担心她曾经做过的事情败露——

陈莹万万没想到,祁恪竟是这样的反应。

她顿时便红了眼圈,张了张嘴,只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