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钗见他不顾离去,只得扶了卫珏往里边走,边走边道:“说另派了人给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两人皆听到了扫帚扫地之声,往前望去,便见树下有一人背对着她们在扫落叶,素钗道:“是谁?”

卫珏却捂住了嘴,差点哽咽出声,严华章,他竟还活着?

素钗却是急走几步,来到他的跟前,吃惊地道:“严公公,是你?你怎么被派到这儿来了,你的腿怎么啦?”

严华章转过身来,朝卫珏规规矩矩地行礼,“奴才见过主子。”

卫珏望定了他的面容,昏暗的光线之下,他的鬓角,竟也染了几丝银白,一时间只觉时间仿佛停止,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直跳。

她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待看清他的腿微微地弯着,又止不住的心伤,只道:“严公公,烦请您过来,真是有劳了。”

严华章道:“是奴才不成器,被人查出短少了奴才经手的丝织物,连降几级,才有机会来伺侯主子。”

素钗道:“难怪了,严公公这腿,也是因此事而伤的吧?”

严华章苦笑,“没错。”

素钗便道:“公公且去歇着,等腿伤好了再做活儿,剩下的让奴婢来吧。”

她便从严华章的手里接过了扫帚。

严华章便道:“奴才扶主子进屋歇息,主子请放心,这主卧,奴才已然打扫干净了。”

卫珏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之上,缓缓往主卧走去。

来到主卧,果然,面边的窗棂茶几竟皆擦得干干净净,地面之上一丝儿灰尘也没有,虽然那家具凳椅已残破老旧,倒也显出几分温馨出来。

严华章扶了她在榻上坐定,斟了杯茶递到她的手上,低声道:“主子,您还好吧?”

卫珏抬起眼眸,望向窗棂之处,眼底全是沉寂,“有什么好不好的?”

严华章见她面容沉如深谷幽潭,眼眸当中了无生气,心底暗暗担心,“主子,咱们都活着,活着才有可能翻本,不是么?”

卫珏转头望着窗棂,“咱们这样,算是活着么?”

严华章只觉她语气当中竟是酸楚,缓声劝道:“主子切莫心冷,那些人如此往主子身上泼脏水,皇上尚且没治主子之罪,这便代表着,他心底也存有疑虑,再怎么确凿的证据,只要它不是真的,总会有破绽可疑之处的,咱们什么风浪都度过了,这一次,也必难不倒咱们。”

卫珏缓缓摇头:“没有用的,你还不明白么?我的存在,已是某些贵勋眼底的一根刺了。”

突忽其然地,她脑子里忽然间出现了那一日不堪的一幕,不由打了个寒颤,双手抱住了自己。

严华章见她这般的情形,竟象那初初没了娘的孩子般孤弱无缘,心底酸了起来,“主子,无论怎么样,只要咱们找到了证据,皇上定会转了想法的,说到底…”他迟疑半晌,终道,“皇上心底里有您。”

卫珏听了他的话,脑子里不堪那幕却更为清楚,她不停地摇头,眼泪从眼角迸射出来,“你别说了,别说了。”

严华章见此,只得住嘴。

卫珏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问道:“你又是怎么被派来了这里?”

严华章脸上俱是疑惑,“奴才在慎刑司的牢房呆了几晚,原以为命不久矣了,昨儿晚上,孙辅全却领了旨意,让奴才来了这里,或许,皇上心底真存了疑问,所以…”

卫珏惨然一笑,“没有用的,所有的证人都已被清理干净了,茵儿死了,其它的人,那幕后之人不会让他们活着,皇上也不会让他们活着,我们到哪里去找寻证据?”

对方布置的,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死局,将满盆子的污水泼到她的身上,便全身而退,而那种污秽,却已渗入她的肌肤孔窍当中,便再也没能洗得干净。

严华章犹豫了半晌,道:“主子,咱们还不是有皇上吗?只要皇上心存疑惑未除,我们便还有机会。”

他一说这话,卫珏身上便起了层寒栗,似有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她双手将自己抱得更紧,道:“你别说他了。”

严华章看清了她眼底的惧怕和恐慌,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心底担忧更深,他只有尽力劝着她,“主子,您不是说过,什么事,但凡不是真的,总能找寻到些蛛丝蚂迹来,咱们还会有机会的。”

卫珏心灰意冷,“不过是在这宫墙院角等死罢了,只是连累了你。”

严华章道:“且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如果说连累,咱们还分什么你我?我早连累你许多次了。”

卫珏只是沉默不语,嘴角露出个苍白的微笑来。

严华章道:“我知道你想出宫,一直都想着在外边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可现如今,既已到了这种地步,咱们得想办法活下去才好,那幕后之人用了这般手段,布下天罗地网来陷害你,你难道便任由他这样?”

第二百六十五章 布置

卫珏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却道:“我还能怎么样?今日在那里,你也看得清楚了,那人布置得滴水不漏,朝里朝外定有熏天的势力支撑…”她嘴角现了丝苦笑,“我倒还想感谢那幕后之人,想我卫珏不过一个罪奴,太皇太后一时兴起,才将我拨入秀女的行列,这储秀宫内,哪一位小主的身份不比我高,那人却这般精心布置,要将我置于死地。”

严华章见她虽这般说话,眼底到底恢复了些生气,便道:“他这般地布置,咱们却还是劫后余生,焉知不是老天爷在给我们机会?”

卫珏垂了眼眸,“机会?我被幽禁于此,只怕终身都不能出这玉舒阁了,还谈什么机会?”

严华章见她神情轻动,再接再励:“咱们一起走过了许多的日子,哪一次不是绝处逢生?咱们在这后宫之中,原本就在这刀尖之上行走,这次之事,奴才相信主子定能度过这个坎的。”

卫珏喃喃地道:“这一次不同。”

不错,这一次不同,她见到了皇上的雷霆之怒,以往,她从未怕过他,在她的心目当中,他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身上尚有阳光的味道,可这一次,她却怕到了骨子里,他也可以那般的狠,说出那般绝裂的话来,这便是帝王之怒,只略伸出指头,便可将她辗成缁粉。

严华章道:“奴才的腿被打断了,在慎刑司的大牢里呆着,呆了那么久,都以为自己这一次一定逃不过了,却没曾想,还是留住了一条性命,只要咱们都活着,便会有机会的,不如咱们却想一想,到底是谁操纵了这一切?这个人,定是对您知之甚深。”

卫珏脑子里忽出现了那跌了落地摔成几片的翡翠玉兔,那原是她贴身戴着的,平日里连沐浴都不曾取了下来,屋子里伺侯的人全不知晓,只除了一次,她与赫舍里丽儿等笑闹,赫舍里丽儿贴到了她的身上,那时,她穿着薄薄的衫子,赫舍里丽儿的脸贴到了她的衫子外边,尚问起,珏姐姐,你这贴身戴的是什么?…不,不可能是她,卫珏心底狂叫,她眼底出现了赫舍里丽儿那含羞带怯的脸来。

严华章查颜观色,见她的脸变幻莫测,眼底生气更活了一些,便想将她的心思转移到那上边去,因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再钻死胡同,便道:“你且想想,那幕后之人利用的,是皇帝的疑心,想必许久之前便开始布置了,以往,太后曾疑心你和纳兰大人关系不纯,便召了你去,虽则那一次,因你机灵,并未弄出什么是非来,但想必在皇上心底已种下了一根刺,但加上你并不想留在宫中,用了些手段,皇上是聪明人,那根刺便又刺得深了一些,如此一来,那人布下此局,便顺理成章让皇上相信,再加上他布置得天衣无缝,有那本岐黄针略古书在手,再加上我的叔父,以及安佳怡的父亲,所找的证人全是极有份量的,皇上怎么会不勃然大怒?”

卫珏目光闪动,“你说得没错,连安知府都被那幕后之人控制了,足见他势力宠大。”

严华章道:“有没有可能是瓜尔佳氏?”

卫珏沉吟道:“依我看,倒没有什么可能,鳌拜和皇上在朝堂之上势同水火,皇上怎么会相信他?能让皇上深信不疑的,定是和他亲近之人。”

那刚刚按熄下去的疑意又浮出水面,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脑子里否认,不是她,不会是赫舍里氏,可耳边却有个声音在冷冷地告诉她,只能是赫舍里氏,除了他们,不会再有别人。

严华章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目光闪动,便知道她心底已有定论,便道:“无论是谁,只要他已在明处,咱们便不再怕他。”

卫珏自嘲般地道:“我何德何能,竟让他们如此惦记?”

严华章便道:“珏主子且放心,那幕后之人设定此计,虽是步步为营,挑起了皇上的疑心,让皇上勃然大怒,但到底设计怆促,想必有许多未能圆满之处,皇上事后若是醒悟了,细加查询,定能查出破绽,到时侯,您这莫须有的罪名,便烟消云散了。”

卫珏却垂了头去,“咱们…别指望皇上了。”

严华章见她刚刚眼底才有的生气,一下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暗暗纳罕,心想她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以往和李德贵相斗,三番两次处于生死边缘,也没能让她失了斗志,这一次,却是怎么了?

“主子,奴才知道你想出宫,但咱们既然已经这样了,便熄下心来,好好儿应付了眼前这难关再说,那幕后主使定下这般狠毒之极的计策来,就是不想让咱们活着,咱们偏偏要活得好好儿的给他看,不能让他如意,奴才知道你心底不好受,但如若你就这样偃旗熄鼓,岂不使得亲者痛,仇者快?再者,对方对您调查极为细致,在时间上定也安排得严丝合缝,比如说,他们污蔑您那段时间与纳兰大人去了山庄隐居,定是那段时间你与纳兰大人同时失踪之时,让人查不出破绽来,依皇上的睿智,竟也相信了那岐黄针略之上匪夷所思的医术,依奴才看,他们定有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使一切安排合情合理,如此说来,您那义弟只怕也尽在他人掌握之中,还有纳兰大人,奴才听说,他犯了胸口痛之病,如今在床榻奄奄一息…您再这般下去,便会趁了那幕后主使之人的意了,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您的义弟想想,为纳兰大人想一想,他满身清贵,却遭这般的污蔑,您难道不想替他讨还公道?”

卫珏缓缓抬起头来,原是死灰般的神色,仿佛一下子恢复了几分神采,隐隐耀眼,“你说得没错,这几日以来,我光顾着自己伤心,却将你,将其它的人,全都忘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难关

严华章道:“主子,有奴才陪着,再怎么苦的难关,咱们也要挨了下去,接下来…”

正在此时,素钗在外边敲了敲窗子,语气之中满是疑惑,道:“主子,孙总管又来了。”

卫珏与严华章对望了一眼,两人整理好衣裳,忙走了出去,果见孙辅全带了两名小太监站在院子里,那两名小太监一人手里提了个巨大的包袱,见卫珏出来,便垂目道:“珏主子,皇上下旨禁了您的足,也不知道什么时侯才放您出来,您以往不是幸者库罪奴么,什么载花弄草等等花王的事儿都干过,在幽禁期间,除了日用的米粮,其它四季的菜肴,都要您自己想办法了,一则为了让您修心养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二则么,常人吃吃斋粮,性子也会和善一些。”

他说完,一摆手,那两名小太监便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了素钗与严华章,严华章是男子,接过那包袱手却往下一沉,显见着是极重的。

孙辅全道:“这些,便是这个月的米粮,下个月,便不是奴才来了,自有人会送了过来的。”

他说完,便向卫珏拱了拱手,带了两个小太监离开。

素钗打开那包袱一看,气道:“什么一个月的米粮,不过是些萝卜秧子,小菜苗罢了,居然连荤腥都没有。”

她又打开了严华章手里那包查看,却是一大包的白米以及油盐酱醋等物。

卫珏苦笑,“素钗,你还不明白么?他让我们吃斋,那些菜苗,是给我们自种的,这才是真正的幽禁,连一日三餐都只能在这院子里自己解决,不过这样也好,也绝了那些人来打扰。”

素钗道:“主子,你说这孙公公会不会假传圣旨?故意为难我们?奴婢从未听说过,后宫妃嫔连一日三餐都自己解决的,竟让我们学那农民一样,耕种锄禾?”

卫珏道:“这样倒也清静。”

素钗急道:“这么一来,咱们这个地方,便会渐渐被人遗忘了,皇上哪会还记得起小主您?一个月后皇上大婚,会立中宫,凡中选的妃嫔都会再次晋封,小主…”

她见卫珏沉默不语,知她伤心,倒也有几分识趣,便不再说下去了。

严华章道:“咱们且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这些菜苗,都新鲜着呢,要赶快种了起来才行,如若不然,咱们只有一个月光吃那干饭了。”

素钗忙道:“这些活儿奴婢熟,都交给奴婢吧。”

她拿起那包袱,自去找了一片空地,开垦了出来,小心将那些菜苗子种上。

严华章扶了卫珏入屋,道:“主子,咱们刚刚说到这次幕后布局的,定是与皇帝亲近之人,你且说说,有没有可能孙辅全也参与了其中?”

卫珏道:“孙辅全此人,只是个六根不全的奴才,他只忠于皇上,所能依靠有也只有皇上,所以,他不会那会傻参与到这种后妃之争里边来,他是个聪明人,不偏不倚,只依靠着皇上,才是最稳当的保命之策,依我看,他也是被人蒙蔽利用了。”

“可他在大殿之上,替皇上问话之时,却是咄咄逼人,给您没留半点儿颜面,他以往对主子便颇有偏见…”

卫珏道:“想必正因为如此,他更易被人利用,依我看,咱们日后的出路,怕还是要落在了他的身上了。”

严华章却是疑道:“今日之事,素钗的抱怨也不无道理,孙辅全会不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卫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咱们既已落得这般下场,哪会再害怕什么明枪暗箭?”

严华章点了点头,便道:“初来此处,想必主子也累了,奴才去打些水来,烧热了,让主子梳洗,您且歇上一觉。”

他说完这话,却没有听见卫珏的回答,转眼望去,便见卫珏坐在榻上,眼眸盯着对面墙壁空白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华章心底担忧,心想她这个样子,可别魔怔了,便再次相唤,“主子,主子?”

卫珏却端坐不动,眼神凝视墙壁一点,轻轻地道:“华章,你擅医术,你说的那种流胎之法,当真有用么?”

严华章只觉她眼眸幽幽暗暗,整个人仿佛瞬间蒙上层死气,脚心凉气升起,生生打了一个寒颤,道:“是有的,可奴才入宫日久,所学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卫珏便道:“那么,看出有孕与否最短的时间,却是多长?”

严华章吃了一惊,只觉她问的这两个问题,如沉沉乌云一般向他压了过来,他思踌着答,“一个月便能看得出来了。”他以为她依旧在想着安佳怡之事,便道,“安主子是多长时间有异样的?”

卫珏却垂了眼眸,不答他的话,似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轻轻叹息,“要一个月啊?”

严华章心底忽涌起了层不安,忽有一种感觉,只觉卫珏说的仿佛是自己?他疑虑重重,但涉及女子隐私却不敢多问,便道:“是的,一般以一个月信期为准,信期未至,便是有了身孕,但有时也作不得准的,最准确的查探方法,却是号脉…”他想了一想,将心底隐隐的不安压下,将话题扯到了安佳怡身上,“安主子之所以成了这样,想必因为发生此等之事,她羞于启齿,又不知向何人求助,所以才落井而死…”他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主子,你且想想,她莫不是在保护着什么人?”

卫珏一机灵,便从自己的思绪中转移开来,道:“你说得没错,如若不是在保护什么人,乍一开始身体有了异样,她便会向人求助,特别向赫舍里丽儿…”说到这个名字,她心底直发苦,“她们那么好的姐妹,如有安佳怡有事,怎么不向她提及?”

却在心底里起了层层怀疑,如果这场局,真是赫舍里氏布置下去的,那么,这位外表看起来柔善纯真的赫舍里丽儿便是生生地将自己的好姐妹送进了地狱,她望向院中,素钗找了一块空地,当真开始刨土种起那些菜肴来,翠碧的菜叶在阳光照射下莹绿可爱,仿有勃勃生机从中迸出,可她只觉身上寒意袭人,仿佛隆冬腊月,无论穿多厚的衣服,都抵挡不住无处不在的寒冷。

第二百六十七章 幽禁

严华章见她忽然间沉默不语,只以为她累了,便道:“奴才便出去,烧些水来。”

卫珏微微点头,严华章拉了门出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素钗培土种下了那些菜秧子,已长得青葱碧绿,菜叶子一茬一茬儿地拔下,没过了几天,便又长得茂盛,幸而素钗心灵手巧,玉舒阁虽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但却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里边锅碗盘勺一应俱全,因原本这里是充做杂物房的,更有柴火煤碳等物,三人在这里不会缺少吃食,只是没有荤腥可食,卫珏倒不觉得什么,严华章腿伤未好,眼见着便一天天地瘦了下去。

卫珏原是担心的,可他精神却好,因自己也懂医术,在院子里的杂草当中发现了一门能治外伤的草药,名叫九里香的,自己采摘下来,加水炖服,那腿伤便渐渐地好了,只是腿却再也不能伸直,走路永远都一拐一拐的。

这里的日子平淡如水,卫珏却是隐隐期望,便这么过了下去,也好,她数着日子等着信期,到了那几日,更是坐卧不安,如果真如那人所说,仅那么一次,便怀上了,她已落得这般的下场,她的孩儿却还要在这世上受苦,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冷箭,她只觉前路暗淡无光,可老天爷竟是听到了她的祈求,隔了几日,信期如期而至,她终放下了一颗心来。

又过了几日,才吃了晚膳,忽地,外边隐隐有沉闷的响声传来,窗棂子被映得通红,天边仿佛着火一般的通亮,她正感奇怪,素钗便推门而入,道:“主子,您别慌,是乾清宫正放着烟花呢。”

“这个日子,却放起了烟花?”

素钗脸上现了些奇色,“主子,您忘了么,今日是中宫落定的日子,也是皇上大婚之日。”

“原来如此。”

素钗见她神色不动,有些着急,“主子,这个时侯,各处小主定是都在已晋封,然后分居各处宫院,咱们被关在这里,只怕真要被人遗忘了。”

卫珏苦笑,“遗忘了还好,总可留得一条性命。”

院外传来了院门铜锁打开之声,素钗听得清楚,喜笑颜开,“定是有人来了,皇上到底没忘了我们。”

她急急地跑了出去,在院子里等着那门打开,却哪里知道,却是一个面生的公公,领了一名太监过来,那太监手里又拿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却原来是送来米粮的公公,素钗接过了那米粮,难以掩饰眼底的失望之色,笑问道:“这公公,不知如何称呼?怎么孙公公不来了?”

那公公长了一张容长脸,笑起来便有几分刻薄,他阴阳怪气地道:“孙公公是御前大总管,忙着呢,今日皇上大婚,大婚之后,储秀宫各位小主便晋封为妃为嫔,既有院落吃食要安排,又要忙着安排中宫事宜,哪有时间来这里?日后珏主子这些事儿,便由奴才们接手了,我姓陈,您日后唤我陈公公便成了。”

素钗被他的话讥讽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却是陪着小心问道:“陈公公,你经常在御前行走,可打听得到有关咱们主子的什么消息?”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锭金稞子出来,塞在他的手里,陈公公接过那金稞子在手里抛了抛,淡淡地道:“看在你还识相的份上,杂家便透个底儿给你,若有出路,你还是尽快调离了这里吧,在这宫里边,跟着一个好的主子,可比什么都强。”

素钗脸上的神色都变了,呸了一口,道:“咱们是奴才,只有主子挑着奴才的,哪有奴才反过来挑主子?”

陈公公哼了一声,“不听劝便罢了,你是忠心,可忠心又当不了饭吃?”

说完,与那小太监一起走出了院子,重将院门关上,落了锁。

素钗呆呆站在院子里,看着那院门一寸寸地合上,隔了良久,才垂着头把那袋米往厨房里搬。

卫珏隔着窗子看得伤心,心想,素钗也算得上一个好奴婢,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隔不了一会儿,素钗却如无事人一般地进来,卫珏看得清楚,她的眼睛红红的象是哭过,她只做不知,道:“素钗,刚刚是不是有公公送了米粮来了?”

素钗点了点头,望了卫珏一眼,“主子别着急,咱们总不能老在这里困着,奴婢真是不明白,为何无缘无故的,皇上便下得了这般的狠心?既是嫌您的身份低微,初一开始选秀,便不应当让您参选,既是选中了,却这样的冷落,这是活活将人戏弄…”

卫珏心底感动,心想日久见人心,她原本对素钗淡淡的,想不到落了难了,倒是她不离不弃。

卫珏道:“这等话,却不是你能私下议论的,在我这院子里还好,到了外边,可千万别乱说了。”

素钗总觉卫珏与以往不同,脸上因吃了一个月的斋菜,没了以往的艳色,但却更为清丽夺人,更添了几分沉稳,便垂头道:“是奴婢多嘴了。”

话音未落,便又听见了院门开锁之声,两主仆互相望了一眼,同时走了出去,却见刚刚那位陈公公弯着腰领了一队人进来,那当首的那个,手持拂尘,却正是孙辅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