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景帝担忧太后,她安慰道。

“朕其实也不是没有怨过太后。”

许久,景帝开口。

腊月帮他按摩的动作一顿,停了下来,不过只一下子,便是又恢复了动作。

“皇上现在不怨便好。”

皇上对太后的感情极好,腊月看得明白。

苦笑一下:“是啊,朕现在不怨。因为朕发现,不管怎么样,母后都是希望我们好的。也许这过

程里有许多的伤害,但是终究是血脉相连。”

腊月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按摩。

“朕小的时候也极为喜欢严冽。觉得他软软的,特别可爱。可是最终朕却发现,我们形同陌路。原来,许多事儿走到最后,终究不是最开始那个模样。”

景帝絮絮叨叨,这个时候,他似乎极为缺少一个可以互相倾诉的人。

腊月不再多言,只是就这么陪着他,听着他不断的诉说。

“严冽今日说,他不喜欢岳枫了。”

不知怎地。他又说到了这个。

腊月一怔,不解的问道:“不喜欢?他不是一直顶喜欢表姐的么?”

景帝摇头:“不喜欢,他说,除了长相,岳枫并不能让他有一丝的喜欢。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终,他并没有就岳枫的事儿闹到母后那里。”

腊月心里微微叹息。

突然间她就觉得,所有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

也许,岳枫性格不像她的母亲,便是最大的福分。

而今生与前世,终究是不同了。

她不明白,六王爷怎么的就能放得下岳枫,这时听着这个话再一细想,也未必不是。

前世之时事情发生的突然,六王爷在大牢里第一次见到岳枫,她与母亲有八分的相似,这个时候,六王爷必然是极为震惊的,也正是因此,他断不能放弃。

可今世不同,今世岳枫这事儿算是循序渐进,且因着时间长,六王爷充分的了解到,她除了容貌,并无一丝的相似,如此这般,想来六王爷自己也会觉得淡淡的。

毕竟,尘世间要找一个容貌相似的人,未必就是难事。

而六王爷不是看中了母亲的容貌,他欣赏的,大概更多是母亲温柔恬静的性子,而这些,岳枫都做不到。

不知怎地,腊月就觉得放松起来。

这一世,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终究有许多事情,是不一样了。

***

太后的病情虽然不好,但是也并不是极差。因着万太医等太医院圣手和万夫人的尽心照顾,这病情倒是暂且稳定了下来。

因着太后的病情稳定,景帝心情总算是放松了许多。

宣明殿。

景帝看着地下跪着的来福。

详细的翻看着手里的调查结果,那脸色,竟是愈发的苍白难看。

终于,他将手里的材料放了下来。

“这一切,就是你查到的全部?”

来福点头:“正是如此。人已经被奴才悄然的扣了下来,只待皇上细查。”

景帝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企图加害他的人,竟然是陈雨澜的父亲,曾经的陈大人。

当初因着陈雨澜的事儿,陈大人也被免了职,后来因为有人举荐,而陈大人确实也为人老实,并没有什么错误。景帝便是将他安排了个极小的位置。

可恰是这极小的位置,却是差点害死了他自己。

陈大人跟着自己的主管大人事先去祭天的寺庙安排,便是悄然的在祈福的大殿内做了手脚,正是因为如此,景帝才会出事。

而陈大人的目的很明显,便是要害死景帝和沈腊月。

照他看来,是景帝与沈腊月两个人联手害死了陈雨澜,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做父亲的,必然要给女儿报仇。

只要景帝染了天花,那基本必死无疑。而景帝又是与沈腊月接触颇多,想来也是一定会传染上的。

就算是没有传染上,那么两人一同出宫,景帝出事,沈腊月也是活不了的。

他倒是没有想到,虽然自己算到了景帝的天花,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天花,也是会被治好的。

暗卫虽与慎刑司不同,但是却绝对是更胜一筹。

陈大人熬不得这刑罚,终究是将一切说了出来,现在他倒是后悔了,可是终究是无用了。

景帝万万没有想到,他处罚一个心怀恶毒又犯了错误的妃嫔,竟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陈大人完全不问青红皂白,便是不顾一个国家的安危,如果他死了,南沁会是多么动荡,许多人都会出事,他竟是全都没有想过。

想来一个表面看起来为国为民的老好人,竟是存折这样歹毒的心肠,景帝觉得一阵冰冷。

冷下了脸。

往日他觉得如果后宫嫔妃运用的好,必然会给自己增加助力,可是这段时日,经历了这种种,他竟是越发的觉得,这后宫的妃嫔,让他觉得恶心。

一个个看着都似娇艳的花朵,可是内里却是淬了剧毒,这般歹毒的女子被他发落,竟是会惹得她父亲做这致命的陷害。

这是陈雨澜,如若旁人呢?

德妃、齐妃、惠妃…她们的家人又会不会如此呢?

越想越觉得可怕,景帝看着来福:“事情可有妥善的保密?”

“禀皇上,并无旁人知道。而且目前为止我们只控制了陈大人夫妻二人。”

景帝知晓,这陈夫人,恰是腊月的姨母。

往日里她待陈雨澜有几分的纵容,全是因为这位姨母的关系。

“陈夫人。她知道此事么?”

这话的答案其实景帝自己都知晓,不过他还是想着一问。

果不其然,来福回道:“禀皇上,知晓。正是他夫妻二人商量好的。他们之前便是觉得皇上和沈贵妃害了他们家陈小姐,可是却苦无机会,不过陈大人也算是有耐心之人,终是等到了这次的祭天。”

景帝听到这个话,冷笑。

“爱妃,忠臣,其实不过都是笑话。陈雨澜温柔小意,处处讨好于朕。陈大人貌似忠良,不过却终究都是歹毒之人。外人尚且可以防备,这身边的女子如若犹如蛇蝎,朕倒是觉得,真的是朕的悲哀。”

来福没有想到,景帝说出这种话。

“这件事儿,不需让沈贵妃知晓。”

“是。”

景帝深知腊月性格,虽然看似嚣张跋扈,但是却极为心善,想来如果知道自己敬重的姨母一心置她于死地。怕是她更会伤心欲绝吧。

倒是,不如如此。

“通知周楠进宫。”

“是。”

周楠进宫,之后便是对陈家的彻底抄家,旁人不明缘由,便是都看着沈家的态度。而沈家也是心惊不已,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但是仍是故作镇定,自陈雨澜死后,两家便没了走动,更是交恶起来。可纵使如此,两家到底还是有些关系的,再看岳家,竟也是不为所动。

其实这两户人家也不是不动,只不过,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陈家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

周楠是景帝的亲信,这次事件既然是他出马,必然是重中之重。

腊月在宫里也听到了消息,但是却并不敢多加打听,她仿若是看到了前世的抄家,竟是觉得心里怕极了。

似乎连三个小娃娃都感受到了他们娘亲的不妥,也比往日安分许多。

不出半日多,景帝在朝堂之上宣告众人,陈家通敌卖国,已被全数羁押。

稍后会进行严加审讯。

被发现之情之人,一律严处。

一时间,风声鹤唳。

158

腊月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家竟然是以通敌卖国的罪名被羁押,这点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细想之下,完全毫无征兆,可是事情偏是如此,而这又是大罪,她断不敢乱言。

这些日子也有人过来求见与她,腊月明白,这便是过来打探的,其实她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对旁人的打探更是敬而远之,并不招待。

渐渐的,便是少了起来。

因着宫务比较多,而太后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帮衬,腊月一时间其实也忙了许多。

也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陈家就被判了秋后问斩,腊月一算,现在马上新年,如此看来,也不过是只有半年多了。

腊月震惊的同时也极为不明白,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所以有了蝴蝶效应,她家虽然没有出事,但是陈家却出事了。

可她又深知景帝的为人,如果说景帝什么都不晓得,她是断不会信的。

陈家究竟是真的通敌卖国,亦或者是犯了景帝的其他忌讳?

这个时候,不管是沈家还是岳家,都并不敢往宫里传消息询问,就担忧一个弄不好,便是被牵连上,从而害了沈腊月。

腊月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的。因此每每慎之又慎。

纵使她已然与陈雨澜决裂,他们沈家与陈家也没了往来,可始终就她的母亲与陈夫人是姐妹,这是不能反驳的。

担忧有那小人在其中作梗,与她家为难,腊月心焦极了。

往日看着倒是还好,但是一旦经历这种大事儿,她便是深觉自己的无能为力。

除了这些,她也是极为想见一次姨母的,她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才知道能不能帮助她。

陈雨澜纵使万般的陷害,可姨母当初对她却仍是好的。

“皇上驾到——”

听闻景帝到来,腊月连忙迎接。

看景帝心情似乎不错。腊月笑着开口:“皇上今日心情倒是不错呢!”

景帝斜睨一眼腊月:“那是自然,这朝堂平静,便是最好。”

腊月不晓得他是否话里有话,端是想着。能够如何开口询问姨母之事。

景帝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也明白她的想法。

捏了捏她的脸,问道:“今日几个孩子可是有乖乖的?”

提到孩子,腊月自然眉眼是笑:“那是自然呢!”

“太后身子不好,旁人朕又信不过,这快过年了,宫里要忙碌的也颇多,你且多照应着些。”

腊月点头。

这点她是知道的,而且宫里的权利在她手里。这再好不过。

“皇上放心,臣妾定当竭尽全力。”

看她仍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儿,景帝示意她倒茶,腊月连忙动手。

景帝端着茶杯轻抿,面色如常,但却是淡淡的说:“当初贤妃也是喜爱这龙井。”

腊月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贤妃,这贤妃已经去了能有三年多了,腊月已然忘记了这个人。可是又一转念,腊月顷刻脸色苍白,她又如何不知晓,这必然是景帝在警告她。

贤妃是因何被贬——后宫干政。

而她要问的,却恰恰正是此事。

再看景帝神色,并无特别。

可是腊月深深明白,景帝是有心思的,他再用贤妃点拨她,或者说是警告她,警告她不能干政。不可过问姨母之事。

拳头紧紧的攥住,她深呼吸了几下,终是平静下来,扬起甜甜的笑脸。

“贤妃喜欢,臣妾却并不喜欢呢!臣妾这人比较糙儿,并不喜这精致之物。上好的茶叶,竟是让臣妾如牛饮水了呢!”

腊月反应过来之后,便是答道。

景帝看她懂事的模样儿,高兴的点头。

其实他并不是再用这件事儿警告腊月,他只是希望,腊月不要开口求他,一旦她开口,他担忧自己并不能抵挡她的哀求,如若让她见了陈夫人,知晓了事情的真相,想来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即便是再坚强,她也不过是十六岁。

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呢!

可又见她如此聪慧,一下子便是明白了过来,也同样用话告诉自己,她与贤妃不同,景帝微笑。

一下子将她拉进怀里。

他低喃:“你好好的。朕只对你一个人好,旁的人,朕便是看都不看,更是不会多宠。”

听他这话,腊月一下子心惊起来,再一细想,可不这些日子除了在她这里,景帝便是宿在宣明殿,并未招一人侍寝?

又想到之前,这事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宠幸惠妃之后?

难不成,他被人嫌弃了疤痕,便是不能忍受?

腊月胡思乱想,一时间两人竟是都静了下来。

这屋子里一阵安静。

不过两人终是没有安静太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小娇娇和小四儿两个似乎比谁更大声儿的咿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