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空旷道路的尽头,两人再也没说如此隐秘的话题。

长夜终于过去,纪茗萱一大早起身后,芝草告知宫内一切正常。纪茗萱一叹,淑妃和宁昭仪竟然放过如此好机会。

虽然没能彻底弄倒大皇子,但是大皇子在赵存洅心中留下了负面印象,与皇姐争吵,这可比他不小心推二皇子入湖要严重得多。

若是大皇子如今又十二岁,这副德行定然会被赵存洅放弃。可惜,他还小,还能培养。

至于二皇子,纪茗萱想到二皇子全然恢复,心气就不顺。这么小就给纪茗萱一种危险的感觉,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更重要的是,荀誉的态度。

荀誉的本事和手段,纪茗萱最清楚不过了。

他若是想要抓权,不出十年,定然可以爬到足够他呼风唤雨的官位。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联系他的原因。

纪家虽然慢慢发展,但是潜力如何比得上他。

或许,她该找个机会和他谈谈了。

他若要和她争,莫怪她除了二皇子。

这一天,纪茗萱一直呆在寝宫处理宫务,召见了六尚和内务府,宫内三位有了身孕,不得不让她小心,万不可让人在她处理的事情中做了手脚。

这一忙活,一天就过去。

前朝的钉子传话过来,荀誉在黄昏之时恢复过来,此时正在御书房向皇上请辞。

纪茗萱得了消息,立刻就带着人去昭凤宫。

皇后经过昨晚的事,今日躺在了床上。所以,皇后没有召见纪茗萱就同意纪茗萱去配殿看二皇子。

配殿中,二皇子已经下了床趴在靠着窗户边的炕上。

外面的宫女太监正要通报,纪茗萱止住了。

轻轻的走了进去,二皇子还在看着窗户外的风景。

靠近炕前,二皇子才感觉到来了人,他道:“嬷嬷,让我再看一会儿吧!”

纪茗萱听了,笑道:“二皇子还病着,可不能因为贪恋风景让自己不好过。”

二皇子听到不是嬷嬷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

看到纪茗萱带着微笑,十分温和的看着他,二皇子连忙俯□子,道:“简娘娘安。”

纪茗萱没等二皇子行完礼,便扶着他坐下。然后顺手为他关了窗户,说道:“你也是个倔强的,这冬日北风最是寒冷不过,以本宫看,要好好罚你的嬷嬷不可。”

二皇子连忙讨饶道:“简娘娘,全是我的主意,嬷嬷拗我不过,您可千万不能罚她。”

纪茗萱道:“身为奴才,不仅是伺候你的,也是要起一定的劝谏作用的,今日看在你的面上,我姑且放过。再有下次,我定然禀明皇后娘娘重罚不可。”

二皇子露出笑颜,道:“谢简娘娘。”

纪茗萱扶着他好好在炕上好好坐着,关心的问道:“你可好些了,是否用过药了?”

二皇子脸上尽是感激,道:“用过了,今天本十分有精神,可是嬷嬷说我的身体没有康复,不允许我出门。”

纪茗萱的手轻轻抚上二皇子的额头,动作轻柔,二皇子能够感觉手心上的温暖,这让他全身一僵。

纪茗萱仿佛没有感觉一般,笑道:“果然好了。”

二皇子低下头。

纪茗萱转过身,从旁边候着的芝草手中端着的托盘,拿出一物。

然后轻巧的套在二皇子手上,这是一个手围套。

手围套是用去年太后赏得雪狐做成的,套在手上,又软柔又温暖。

纪茗萱给他人做只又两双,一双给了太后,一双自然给了赵存洅。

身为后宫妃嫔,必要的讨好和献殷勤还是需要的。

“看起来不错,没想到尺寸刚刚好。”

二皇子看着手上的手围套,真的很暖和。听了纪茗萱的话,道:“谢简娘娘。”

纪茗萱一叹,果然是戒心很重的小家伙。这么久了,他是丝毫没有懈怠。

“你好好休息吧,改日,我来看你。”说着,纪茗萱站起身。

二皇子这时终于有些触动,他也放下了脚,想要下炕。

纪茗萱说:“哎呀,快别这么多礼。”

二皇子突然笑道:“简娘娘,儿臣想好了后去找三弟玩。”

纪茗萱笑道:“成啊。”

二皇子这次没有起身,但是以手做礼节性的礼节恭送纪茗萱。

纪茗萱对二皇子抱之一笑,然后才走出去。

二皇子送走了纪茗萱,看了看手上的手围套,他在父皇手中看到过,他不知道该不该将它取下来。

想了片刻,他还是未取下。

这位简娘娘做这礼物,终究不过是想在父皇面前邀宠。他成全了又如何,她若是得了好处,将来也许会对他更好。

走出昭凤宫,纪茗萱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是没有消失。

芝草叹道:“娘娘,二皇子真是乖巧。”

乖巧?这表现在外人眼里自然是乖巧懂礼,但是纪茗萱却能从二皇子的眼睛里看到疏离。至于,他最后一句对她的示好,也不过是想找些好处罢了。

纪茗萱说道:“皇后娘娘亲自教养,二皇子自然好。”

芝草笑道:“这倒是。”

纪茗萱笑了笑,说:“既然看过了,就回宫吧。”

芝草点了点头。

正要向前走,却发现从前面岔路口拐出一群人,芝草和纪茗萱立刻停下步子。

两人退到一边,待人群走到她们附近,两人齐齐福身行礼。

“嫔妾/奴婢请皇上圣安。”

赵存洅抬手,说:“免礼。”

纪茗萱和芝草起身。

赵存洅见纪茗萱身边只有芝草一个,问道:“怎么也不坐轿?”

纪茗萱道:“嫔妾想着和皇上来个巧遇呢?”

赵存洅道:“你说这话倒是极真。”

纪茗萱扫向跟在赵存洅身后的人,说道:“可惜嫔妾没找准时机。”

赵存洅也转过身,看着目不斜视、又极其平静的荀誉,他笑道:“朕和荀爱卿先过去瞧瞧二皇子,过些时候,朕去静安轩看你。”

纪茗萱喜道:“皇上既然答应了嫔妾,嫔妾可要在此好好等着。”

赵存洅摇了摇头,对于纪茗萱不放过任何机会颇为无奈,但是,赵存洅心里感觉很好。

不过此刻又外臣在,这情意绵绵的话不便多说,于是赵存洅问道:“四儿也应当看过二皇儿了,二皇儿可好些了?”

赵存洅身后的荀誉听到赵存洅如此称呼纪茗萱,面上有那么一丝变化。

不过没有任何人看见,纪茗萱笑说道:“嫔妾要恭喜皇上了,二皇子的精神头看起来十分不错,想来快痊愈了。”

赵存洅听了点点头,看向荀誉说道:“荀爱卿,走吧。”

纪茗萱连忙退开一步,赵存洅和荀誉一群人很快路过此地。

待人消失,纪茗萱道:“芝草,本宫记得前面有一座鱼池?”

芝草点头:“是有一锦鲤池子,不过娘娘,这快入冬了,这池子的锦鲤也不爱活动,没有夏日那么好看。倒是前面有赏景楼,里面备着炉火,能让娘娘暖和一点。”

赏景楼人来人往的…于是纪茗萱摇了摇头,说:“本宫就想去锦鲤池子。”

芝草瞅了纪茗萱一眼,道:“娘娘,那儿挺高的,风吹过去可冷了,您真要去那儿等?”

纪茗萱道:“就因为那儿高,本宫才能第一时间看到皇上,你若是怕冷着本宫,就回去给本宫拿件长披风来。”说完,纪茗萱就直接走上前。

芝草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锦鲤池子边上的横栏果然极高,从上面眺望,可以看到一条条小路。

一阵风吹来,这上面果然比下面冷上几分。

芝草还是准备听从纪茗萱的话去取披风。

纪茗萱站在横栏旁,她算定今天赵存洅召见荀誉后,会带荀誉再来给二皇子诊治。她送出的手围套最主要的不是为了邀宠,还是为了荀誉。

手围套上的冷玉香,他定然再清楚不过了。

在横栏旁走了几步,很快,就看到荀誉和一个太监从昭凤宫走出来。

走到锦鲤池子下方的几条小路,就看到小太监离开了荀誉向太医院方向而去。

荀誉的身影一块,很是诡异的朝着锦鲤池子边走来。

纪茗萱坐在横栏旁的斜座上,听到身后刻意制造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回过头。

纪茗萱盯着池面,池面的水很清,虽然锦鲤都躲了起来,但是还是能看到水底层有几条锦鲤游过。

纪茗萱丢下一颗珠子,转过头直来直往道:“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二皇子的关系?”

荀誉从一开始闻到冷玉香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要寻他,本来他不欲和她见面,可是没想到他这个弟子将手伸向了二皇子。这样一来,他不能不来。

“他是我表侄。”

纪茗萱笑出声:“难怪!外甥像舅!”没想到,他和梁王府有这么一层关系。

“那你和玉妃是什么关系?”纪茗萱又问了出来。

荀誉皱眉,看纪茗萱云淡风轻的模样,以及很平淡的语气,让他摸不着她的想法。

“她是我表妹。”

纪茗萱道:“表妹啊,俗话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师父,你说对不对?”

荀誉一听,说道:“你已是天子妃嫔,这话能不能乱说你还不知道?”

纪茗萱冷声道:“我能来到这里还不是拜你所赐?”

荀誉转过身,不再看纪茗萱,纪茗萱喝道:“怎么不敢看我了?”

荀誉道:“你现在过的不少挺好?”

纪茗萱冷冷的看着这个人,若不是他害死了纪茗萱,她又怎会来到这里。听到他的话,她不禁有些替原本的纪茗萱感到悲哀了。

她爱他至深,又怎会委身他人。

可惜,一切都消失了,现在是她。

“本宫当然好,现在本宫掌着后宫大权,日后还会是皇贵妃、皇后,乃至太后,拥有天下最大的荣耀,自然是人间乐事。不过若是我得不到最后的荣耀,我就会不快乐。师父,你应该知道我不快乐的时候,会做出一些事情的。”

荀誉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纪茗萱,说:“原以为后宫会让你变得理智一些,没想到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疯狂。”

纪茗萱道:“不,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纪茗萱,我会比以前的她更狠。”

荀誉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纪茗萱道:“昔日我让我父给你带信让你离开,可是你没听我的,反而一步步在朝廷站下,由不得我不警惕。我现在有了血脉,任何挡着路的都要除掉。”

荀誉从来知道这个弟子的野心,他闭上眼,道:“若是二皇子要争,请你最后留他一命。”

纪茗萱道:“我不放心你,你若是不能让我放心,我只能趁着他未长成下手为强。”

荀誉道:“我说到做到。”

纪茗萱道:“你对所有人的人都说道做到,可是对于我…”纪茗萱摇了摇头,然后怨道:“你说要带我去塞外看长河落日,去草原策马奔驰,去江南看小桥流水…我问你,你可做到了?”

荀誉道:“作为师父,我自然愿意带你去增长阅历,但是你多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事情自然作罢。”

纪茗萱叹说:“还是为世不容,于理不合?”

荀誉不语。

纪茗萱笑道:“一个浪子竟然如此注重伦理,师父,你说我该笑你,还是笑我自己?”

荀誉道:“不要再说了…”

纪茗萱点头,说道:“好,我不说,你给我一个放心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唉,每天六千,痛苦,这才第二天…看着点击和订阅比以前少了三分之一,心拔凉拔凉的…

97 知情欲谋

荀誉道:“你想要什么?”

纪茗萱站了起来,慢慢走近他身边,低声说道:“我要养生经的下卷。”

荀誉摇头说道:“你性子太过极于情,下半部分会害了你。”

纪茗萱厉声道:“会不会害了我自己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再打着关心我的名义阻止我做事。”

荀誉说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并不想你有事。”

纪茗萱冷道:“昔日你答应教我武功,可是只传了半卷养生经,无招无式、更无任何自保之力。你这是关心我?还是怕我学了用来对付你?”

荀誉皱紧眉头,说:“你一直都是如此想的?”

纪茗萱道:“难道你不是?”

荀誉说:“养生经下卷从来注重精神修炼,不甘于淡泊的人强自修炼活不过三十。你野心勃勃,若是要找死,我不如现在就了结了你。”

纪茗萱一听,走到他面前,说道:“我不信,你给不给?”

荀誉伸出掌,纪茗萱冷冷的看着他,根本不相信他敢动手。纪茗萱猜对了,荀誉不会动手,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心不愿,还有时势不愿。

他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心情,许久,他道:“养生经上卷是天下至宝,你若安安稳稳修炼下去,在百年可以保你身子康健,甚至你的孩子也会受益。这么多年,你的灵觉灵敏,记忆增强全因为此经。你要知道,拿到了下卷,这一切就会变,当你缠绵病榻之时,我也救不了你。”

纪茗萱说:“那是我的事。”

荀誉说:“既然如此,你听着。”

纪茗萱盯着荀誉,荀誉不愿再多看纪茗萱一眼,开始背着养生经下卷口诀。

约莫半刻钟,纪茗萱将其完全记下。

“别让我察觉到你帮助二皇子争权,否则,你我便鱼死网破吧。”说完,纪茗萱便转过身子就要下了这亭子。

荀誉突然道:“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纪茗萱停住脚步,荀誉道:“皇后命不久矣。”

纪茗萱回过头:“怎么回事?”

荀誉道:“她用了‘子祸’,八月生产,子留母去。”

纪茗萱和荀誉学过,‘子祸’原名为留子,是前康宫廷秘药。留子,是一种给与无望子嗣女人的一种秘药,但是八月生产之日,是母代子死,所以留子又称为子祸。此药是前康德帝因为爱妃之死,便有所禁止,现在已经消失了百年。

“你确定是‘子祸’?”

荀誉点头。

纪茗萱沉默下来,随后抬起头问道:“你可曾和皇上、皇后说了?”

荀誉道:“皇上命我给皇后娘娘诊脉,此药并非毒,脉象并无异样,所以我并没有说。”

纪茗萱道:“师父果然擅长明哲保身。”

荀誉道:“你早做准备,皇后若是只有三月还有救,现在已经没法子,何必惹皇上猜疑。”

纪茗萱说:“康朝秘药,非普通人能得知,师父你是康朝后人,可有记载昔日康朝宫廷太医院太医和宫廷妃嫔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