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敢…”

赵存洅冷道:“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大得很。”

郑蹇急了:“皇上,微臣是肺腑…”

赵存洅打断他的肺腑之言,冷道:“退朝。”

郑蹇大呼:“皇上…”

可是赵存洅已经离开了。

群臣相互议论起来,郑蹇听到某些议论,脸顿时气红,随后拂袖而去。

左相的眼睛眯了眯,何大将军走过来,低声道:“左相大人…”

左相眼睛一片黯然,长叹一声:“罢了!”

何金远不明所以。

左相在何金远耳朵旁说道:“老夫回府了,何小子若是能听我一言,将兵权交出去吧。”

何金远皱紧眉头,左相见状,微微摇头,便离开了去。

他们两人身后,荀誉淡淡的笑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溜得到快。

***

消息传到后宫。

纪茗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皇上真狠心呢?娘的宝贝,以后可要小心了。

慧嫔笑了笑,看来宁昭仪不足为虑了。

不过…慧嫔想到恭德妃和要册封为贤妃的简昭仪,这宁昭仪这么倒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琉璃。”

琉璃走过来,慧嫔悄声道:“找个人递话到宁昭仪耳边,就说…”

琉璃缓缓点头。

徳雅轩的宁昭仪还在月子中,她的脸色剧变。看到旁边摇篮中长大不少的五皇子,紧紧的咬着双唇。

“娘娘,你可千万不要伤心,伤了身子岂不是让别人更如意了?”

宁昭仪抓紧床单。

“郑蹇,我钟家和他到底有什么仇恨,他要如此害我。”

安秀连忙安抚宁昭仪,说道:“刚才慧嫔让琉璃给奴婢传了话,说有一个法子能够解决此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宁昭仪面目一沉,她是十分警惕慧嫔的,所以,那次事后尽管得了她的帮助,但是她一直不愿意和她亲近…如今…

“你说。”宁昭仪道。

安秀道:“慧嫔说如果娘娘你去昭凤宫请罪…”

宁昭仪也是聪慧之人,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摆驾昭凤宫。”

安秀连忙道:“奴婢遵命。”

***

昭凤宫。

大公主看着主殿的灵位,道:“母后你看,女儿也能做事了。今日一举,宁昭仪和她那宝贝儿子定然会成为祸水孽种,女儿也算为二皇弟报了仇。”

阙嬷嬷看着大公主对娘娘的倾诉,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大公主是极其喜欢二皇子的,因为二皇子身子弱,性子也很乖巧,总能让大公主觉得有着浓浓的责任。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是二皇子一出生就被抱进了昭凤宫,大公主可以说是陪着二皇子长大的。如今,宁昭仪为了那所谓的福气五皇子出生,陷害二皇子不得不去西山保住自身,这对大公主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可以说,宁昭仪一族已经成了大公主也憎恨的人。

大公主接手了皇后娘娘留下的人脉,这郑蹇便是其中一个。

阙嬷嬷并未阻止,因为阙嬷嬷在皇后娘娘身边日久,对皇上也有些了解。这次宁昭仪只是晋封为宁妃,她就猜到皇上其实对宁昭仪一族有了猜忌。加上,五皇子的洗三宴会也的确让阙嬷嬷恶心的,所以,阙嬷嬷同意了大公主布置。

就算被皇上知道了,看在顺着皇上意思的情况下,加上大公主的苦衷,皇上顶多只会收了大公主在朝堂的人脉。其实,这于大公主,也是好事一桩。

一个公主,手握着一些朝堂人脉并不是好事。当初,她就不同意皇后娘娘将这些交给大公主。

“公主,宁昭仪娘娘来了。”

大公主起身,冷道:“她来做什么?”

琦月说道:“她说是来拜祭皇后娘娘。”

大公主冷哼一声,道:“早不来,晚不来,出了事便来了,真是好打算。”

阙嬷嬷道:“宁昭仪真是聪慧。”

大公主看向阙嬷嬷,阙嬷嬷叹道:“如果宁昭仪在皇后娘娘灵前请罪晕迷了过去,这罪也弥补的差不多了…”

大公主面色一冷。

阙嬷嬷又道:“公主,宁昭仪还在月子中,这跪久了晕迷过去,无论谁都会认为宁昭仪诚心。这一局,本因为宁昭仪而起,经过她这么诚心认错,这也算化解了她的过错。”

大公主一听,顿时恨道:“贱、人,她害了二皇弟小小年纪去那西山,如今还想要利用母后。”随后立刻对琦月说:“琦月,你不能让她进来。”

琦月还没应下,阙嬷嬷就劝道:“公主,事到如此,你也不能将人挡在外面,否则对您和皇后娘娘的名声有碍。”

大公主刚才也只是气极而下的命令,如今经过阙嬷嬷这般提醒,她便完全明白了过来。但是,这无疑让大公主更加愤恨,所以,此时她的人变得阴冷之极。

过了好一会儿,大公主低声说道:“嬷嬷,你在母后的灵前将麝香丢到檀香香炉里。”

阙嬷嬷一怔,这…大公主…

大公主双眼闪出一丝冷厉之光,沉声道:“她不是喜欢生吗?本宫就让她再也不能生。”

“公主,皇上知道了…”

大公主道:“嬷嬷,她现在麻烦缠身,就打着在母后的主意,本宫总要让她付出一点代价。你做的小心一点,然后叫王太医过来处理后自然就天衣无缝了。”

阙嬷嬷听闻,心中立刻有了想法,她的眼睛一亮。

大公主长大了!做事也开始周密起来…

意外事故

宁昭仪拖着才生产不过四日的身子去昭凤宫磕头赔罪,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宫廷内外。

纪茗萱收到消息,不禁暗叹宁昭仪反应快。

果不其然,约莫两个时辰后,宁昭仪在昭凤宫晕迷了过去。

若是宁昭仪身子康健去请罪自然达不到如此效果,但是宁昭仪拖着未愈之身诚意请罪,这已经可以堵住不少人对她罗织的罪名。

坐月子期间,一个不慎,能够毁了人的一生。

纪茗萱暗叹,虽然这一招对宁昭仪有着伤害,但是若是做好准备,也不会伤着自己。

“太医们去了吗?”

红珠道:“宁昭仪一来,大公主怜宁昭仪还在月子之中,好心规劝她回去,免得伤了身子。谁知,宁昭仪不肯,执意跪了下来,大公主无奈,在宁昭仪跪下后,便派人找了王太医在昭凤宫候着。”

纪茗萱一听,立刻沉吟起来。

纪茗萱的认知里,若是皇后在世,定然会做此要求以表现自己的贤惠大度,可是大公主,纪茗萱暗自摇头,她应该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这次宁昭仪请罪的事情,就算大公主看不出来,但是跟在皇后身边日久的阙嬷嬷等人不可能不猜出来,她们怎会在得知宁昭仪□的用心后还如此为宁昭仪着想?

突然,纪茗萱眼睛一亮,王太医?对,问题就出在王太医身上。

她掌管宫务期间,加上李兼陌这个人,纪茗萱察觉王太医是皇后的心腹。

若是如此,纪茗萱或许能猜到大公主的心思了。

“这么说来,宁昭仪目前是被王太医所诊治的?”纪茗萱确定的问道。

红珠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纪茗萱道:“再有消息便立即传过来。”

红珠当即应了下来。

消息到了午后,传来宁昭仪因为在月子期间受凉,彻底伤了身子,日后再难有子嗣之福。

纪茗萱勾起嘴角,只是受凉或许真有可能,但是这几率不大。当然若有人做了手脚,这几率自然大了。想来,宁昭仪这次无论是什么原因,也只能吞下这个苦果。或许,对于她来说,五皇子已经算是她的命根子。可是五皇子因为出身地点,加上名字的事情,已经注定成为众人的靶子。这能不能保住,只能看宁昭仪的本事了。

这一日晚上,皇上依然歇在龙坤殿。

第二日,朝堂成一面倒的为宁昭仪说话,郑蹇在今日似乎也沉默下来,没有如昨天一般畅言。不敬皇后?人家宁昭仪都因为尊敬皇后拖着残躯去请罪,已经昏迷不醒。他虽然迂腐了一点,但是也不是笨人,他怎会在这触霉头的情况下再大声嚷嚷。

赵存洅看向一直沉默的左相。

左相心中低叹一声,上前一步说出令朝堂后宫都震惊的话。

左相以年老而请求致仕,朝堂一片肃静。

赵存洅看不出表情,但是心中却是满意的。众人本以为皇上不会同意,可是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皇上不仅同意,还痛快的将吏部尚书暂呆左相之位。

至于那郑蹇,被赵存洅一纸诏书贬去湖广做道台,同样是正六品,但是一个地方一个中央,明显是被贬了下去。这念头,官员难做啊。

纪茗萱接到纪家人传来的信,钟左相不愧是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这番对帝王的揣测确实有一套。想来,今后皇上会对宁昭仪更加宠爱吧。钟左相退出朝堂,但是他的子孙都还在,虽然降低了影响,但是也不能否认钟家的势力。

纪茗萱放下手中的书,这本书是《商鞅书》,上一次皇上带过来看的,不过因为出了事,这本书便留在了这里。

商鞅,纪茗萱认识,秦国死得很惨的历史名臣。他的故事,纪茗萱曾经在课本上也听说过,但是这本《商鞅书》纪茗萱却从没接触过。

这一翻过来,看到里面的内容,纪茗萱只能赞叹一句,这本书是封建帝王最不能缺少的教育书籍。俗话说,得民心者的天下,现在在纪茗萱看来也不过是“能制天下者,必先制民也”的表象。一个封建帝王,讲究尊卑,真的依靠百姓,那么也不会有后世的思想解放了。

以弱去强,以奸驭良,以奸民治,则民亲制重重手段让纪茗萱终于明白为何古代会有那么多农民起义,为何那些百姓会变得麻木不仁。

这些归根究低就是统治者驭民之术,对于这一术,若是以前纪茗萱会将此书死了以平气怒,可是现在她读来,自有另一番感受。她不但不排斥,反而自觉受益良多。

纪茗萱将此书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遍都有不同感悟和想法,可是,这些感悟和想法全部被压在她的心里。将书放回到原处,纪茗萱才坐下来做针线,以前若是觉得做针线可以锻炼自己的耐心,现在的纪茗萱有一种冲动想将自己手中的东西给撕扯掉。

可是纪茗萱忍了下来,心道自己太过情绪化了。

重新穿线,开始绣着手帕。

她不能忘记,她现在只是一个妃妾。还是一个一切都荣于皇上赏赐,无根无萍的妃妾,她必须乖乖的,才能更好活下去。

现在后宫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纪茗萱也该好好想想前路了。皇上正当盛年,又极有帝王心术,纪茗萱并不担心有人压在她头上。所以现在,她要做的是固宠。她不求最宠,但是也不能失宠。

眼下她基本做到让他放心,甚至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照顾的心思,可是纪茗萱觉得还不够。因为这样的关系并不牢靠,帝王多疑,或许现在他放心她,但是很难保证将来他的猜疑。

一个多疑的帝王,随着年龄的增长,猜疑之心会更加强大。而且,那个时候,她的孩子已经长大,朝堂或许也成了气候,只怕到时他就会忌惮她,甚至还会打压她。

纪茗萱虽然将皇上作为自己的第一对手,但是他的身份就注定纪茗萱没有机会正面和他对抗。她不能只是让他放心,还要的是他的信任。

帝王最信任的人和帝王的挚爱,是对妃嫔来说最希望的两种。可是帝王的挚爱,往往是最容易死于非命的,加上当今皇上更是一个冷情的人,纪茗萱从一开始就将目标放到最信任之上。

在以后的日子里,纪茗萱除了努力这个目标外,就还要防止帝王找到挚爱。帝王的爱情,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但是世事多变,谁又能料到。

纪茗萱不想让自己的路变得更难走,这一点是她必须要注意的。

一切想通透后,纪茗萱的心情也舒畅了几分,手指灵活的翻飞,平常难以绣好的桃花在今日看来,颇成形状。

纪茗萱拿着这条手绢,抿嘴一笑。

这一日,天气晴朗,纪茗萱让夏嬷嬷将三皇子抱出来玩耍。

“娘…娘…”

纪茗萱笑了,对夏嬷嬷说道:“这几天,你费了不少心吧。”

夏嬷嬷笑道:“奴婢虽然一直教三殿下说话,但是三殿下从来就不曾理会奴婢,三殿下只有看到娘娘才会说。”

纪茗萱揉了揉三皇子的脸,三皇子乐呵呵的笑着,无齿的嘴张开显得格外讨喜。

“以后要开始教沛儿叫父皇了。”

夏嬷嬷听了,顿时喜上眉梢,道:“奴婢会努力教的。”

纪茗萱将三皇子举起来,重了不少。

“还有一个多月,沛儿和沐儿就快抓周了,若是在抓周上能叫父皇,也是好福气。”

夏嬷嬷一听,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纪茗萱,心下不停的揣测。到时,三殿下会叫父皇,四殿下不会叫,娘娘真的会不恼?

纪茗萱似乎没有感觉到夏嬷嬷的注视,抱着三皇子在屋里走动,一边指着东西,教他认识事物。

“花…”

“瓶子…”

“桌子…”

三皇子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开心,纪茗萱笑了笑,十分乐趣的继续教。

待走了七八遍,纪茗萱指着花叫出来的时候,三皇子也跟着说道:“发…”

纪茗萱乐了,又道:“花…”

三皇子黑溜溜的眼珠子不停的看着花,竟然道:“发发…要要…”

纪茗萱扯了扯嘴,果然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纪茗萱的手抓住花朵,三皇子的小手挥出来抓,纪茗萱故意将花放得高高的,三皇子的目光跟着纪茗萱的手抬高。

不哭不闹,反而拍手直乐。

这小孩子的世界真是奇妙,也不知这小脑袋里装着什么。

“娘娘,桑常在要生了。”红珠走进来前来通报。

纪茗萱依然逗着三皇子,要生了?这不是才八个月,没想到竟然要生了。

“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到产期?怎么就生了?”纪茗萱平淡的问道。

红珠扯了扯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纪茗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红珠立刻收起了这等表情。

“听说,是桑常在吃坏了肚子,太医见桑常在肚子疼得厉害只能对她引产。”

纪茗萱感觉抱累了,轻笑一声:“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吃坏了肚子…一个有着身孕的妃嫔哪里敢随便乱吃东西,更何况,一个常在,她的膳食是直接由御膳房供应的,她怀着身孕,无论以前的皇后,还是现在处理宫务的恭德妃,都是极其慎重的嘱咐了御膳房。

“娘娘,是真的,听说桑常在陪着皇上用膳,也不知为什么,桑常在不停的吃食,最后吃多了…然后…”红珠是一个字一个字憋出来的。

纪茗萱奇怪了,在皇上面前,几乎没有哪个妃嫔敢暴饮暴食的。可是这桑常在…

“去打听打听最近桑常在的膳食情况。”

红珠连忙应下。

冯嬷嬷见红珠退下,说道:“娘娘,红珠可能打听不出什么线索。”

纪茗萱道:“做个样子罢了,说来这一着,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故意人为的。”

夏嬷嬷听见纪茗萱的话,知道纪茗萱要和心腹商量事情,连忙抱过三皇子行了一礼道:“娘娘,奴婢先告退了。”

纪茗萱笑道:“也好,芝草,你去送送。”

芝草走过去,夏嬷嬷连忙推开让芝草引路,这份姿态已经放得极低。

冯嬷嬷道:“的确古怪。”

纪茗萱轻叹一声:“罢了,反正不关本宫的事,碰巧也好,被别人设计也罢,都与本宫干系远着。真要有个什么,恭德妃是第一个急的人。”

冯嬷嬷微笑:“娘娘放开心就好了。”

纪茗萱道:“再过几天就是两位皇儿抓周的好日子,本宫的心宽着呢。”

冯嬷嬷赞赏的点了点头。

约莫半个时辰,红珠果然拿着一份无什么差错的菜单回来,纪茗萱看过后便放开了去。

到了第二天晚上,红珠传来消息说,桑常在所在的昭凤殿侧殿被重重禁军包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