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连连请退。

只剩下纪茗萱主仆,冯嬷嬷犹豫道:“娘娘。”

纪茗萱勾起嘴角道:“去禀报吧。”

两人再次进了屋子,德妃抱着小皇子看着,纪茗萱轻轻走过去,她伸出怀抱,意思是要抱抱小皇子。

德妃不理,纪茗萱道:“刚来了消息,安郡王…去了…”

德妃一顿,下意识的一松,小皇子就要摔在地上,纪茗萱手脚灵活的接住小皇子。

小皇子大哭了起来,纪茗萱连忙抱着晃动哄着,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怒喝道:“大胆…”似乎想到什么,她道:“罢了,德妃你快去,今儿这事本宫暂不与你计较。”恭德妃厉声道:“你骗我!”

纪茗萱见她要扑过来,她皱起眉,灵活的一闪身。

“你自去看,本宫也不过是听到外面的消息进来和你说而已。”

恭德妃定定的看着纪茗萱,纪茗萱冷笑的看着她。恭德妃当下向殿外跑去,身后的人连忙追过去,纪茗萱依稀能够看到德妃身形稍微踉跄了一下。

纪茗萱将小皇子交给一旁的乳母,然后让太医仔细照看,然后带着人也赶了过去。

承庆宫,也是东宫,自从大皇子受封安郡王,皇上就允许他暂且住在这里直到大婚。

赵存洅一进门就看到已经静静躺在那儿的赵沥。

慢慢走进去,终于到了榻边,赵存洅缓缓伸出手,当轻触赵沥冰冷的身体,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许久,他闭上眼睛。

“查到了吗?”

原来这时候常全化已经查过承庆宫发生的事。

“太医仵师都已经证明是自…杀,而且距离不过一个时辰。”

赵存洅道:“他怎么会自杀?”语气冰冷之极。

常全化低下头:“昨晚上,郡王爷杀了四个侍寝的宫女,随后便将人全部赶了出去。王爷的乳母宋嬷嬷还担心,偷偷进来看郡王爷,被郡王爷踢了一脚,现在还倒在那里。”

赵存洅猛然睁开眼睛,道:“怎么回事?”

常全化摇了摇头,道:“郡王爷叫宫女侍寝的时候,将人都赶得远远的,太监们听到宫女的哭喊尖叫声才赶过去,可是郡王爷叫他们进来也只是让他们将四个侍寝宫女拉下去。”

赵存洅问道:“侍寝宫女是谁给的?”

常全化道:“是德妃娘娘亲自挑选的,说是让郡王爷有个好心情。”

赵存洅不能相信他的儿子是个暴虐之人,他宁愿相信问题出在那几个宫女身上。可是,德妃亲自为儿子挑的,九成九是不会有问题的。

“查,将那四个宫女的祖宗八代都给朕查出来。”

常全化尽管已经吩咐下去,还是恭敬的应下。

“沥儿…沥儿…”一声声痛苦声传了过来。

恭德妃冲了进来,似乎没有看到赵存洅。

扑到已经死去多时的赵沥身上,恭德妃狂哭不止,然后不停的摇着赵沥,一个劲的让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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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茗萱到了承庆宫的时候,就看到德妃钗环已乱,头发竟然也变成了银丝。

她的手一颤,深呼一口气。

赵存洅看着还在疯狂摇动的德妃,道:“来人,将德妃带下去。”

常全化便让两个宫女上前,谁知道德妃突然转过身,一双眼睛仿佛要吃人一般。

纪茗萱慢慢走过去,赵存洅道:“你下去,好好安排后事。大公主的婚事拖到七日之后。”

纪茗萱跪了下来,道:“皇上节哀。”

赵存洅闭上眼睛,对纪茗萱挥了挥手。

纪茗萱缓缓站了起来,脚步有些不稳,但是终究走出去了。

承庆宫外的已经有了霞光。

云破日出,看起来十分灿烂。

纪茗萱不禁问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害她的是德妃,和安郡王并无干系。可是,她出手了,安郡王不过十三岁,就被她设计自尽了。

“娘娘…”冯嬷嬷担忧的说道。

纪茗萱望着那冬日的暖阳,道:“好冷。”

冯嬷嬷帮纪茗萱将披风系紧,道:“娘娘出来一晚上,晚上又寒,自然冷的。”

纪茗萱在心里道:“是心冷,她的心已经没有一丝温度。”

“回去吧。”

冯嬷嬷点了点头。

瑞贤宫。

大公主还没醒,芝草让人请了李太医过来诊脉。凭着李太医的医术自然能够知道大公主被人用过针疗之法。

“大公主和娘娘昨晚上喝醉了,大公主这时候还没醒,您看大公主可有事?”

李兼陌心中一紧,不过脸色不变,因为这针疗并不是对大公主又害。

“大公主一切安好,不过很久未曾酒醉,所以难免要多睡一会儿,约莫下午就醒来了。”

芝草微笑的点了点头。

“还请太医给大公主开开补药,减少乏力的药。”

李兼陌明白,乏力?估计是开疗养抑制疼痛的药。

“是。”

芝草看着李太医开药。

就在这时,纪茗萱走进来。

冯嬷嬷候在门外,芝草面露喜色。

纪茗萱伸出手止住两人的施礼,她走到床前慢慢坐下。

把了把脉,已然安下心。

“有劳李太医了,这段时间,大公主的病就由你诊治,务必要将大公主疗养好。戍边苦寒,定然要好好给大公主好好调养。”

李兼陌垂下眼,终于鼓起勇气道:“敢问娘娘为何给…施针”最后两个字他只是做了个嘴型。

纪茗萱淡淡道:“解毒而已,知道得多了,对你没好处。这几天宫里混乱,你仔细着大公主就可以。”

李兼陌心道果然如此,不过宫里混乱?李兼陌并不明白。

“芝草,你随李太医去熬药。”

芝草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两人出去,纪茗萱看了看大公主的手臂,并没有任何痕迹,看来她的针灸之术上升了一个层次。

直到芝草送药进来,纪茗萱亲自给大公主喂药。

芝草也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了,安郡王死了,福婕妤的两个皇子也去了一个。当真是大事。

“你好好伺候大公主,什么都不要管,本宫得去荣寿宫了。”

芝草点点头,太后知道这消息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纪茗萱带着人到了荣寿宫的时候,荣寿宫的气氛冷凝。

程嬷嬷听到下人的禀报,看着座榻上拄着头的太后轻声道:“太后,贵妃来了。”

太后暗哑的说:“哀家不需要安慰,你告诉她,让她好好办理后事。”

程嬷嬷一叹,点了点头。

纪茗萱得了程嬷嬷的通知,心中虽然猜到,但是还是放下心。因为这样,证明太后真的没事,否则程嬷嬷也不会如此好声。

安郡王之殇,对外传闻只是旧伤发作而死。

第二日,帝追封为安端荣慧孝烈亲王,简称安烈亲王,停灵承庆宫。

除了太子,谁又能有殊荣在这里停灵,这死后哀荣,着实令人伤悲。

作为妃母的嫔妃主位虽然不要守孝跪拜,但是也得穿的素雅,在宫里也需要哀哭几声。

而作为弟弟妹妹的沛儿、沐儿、妙珂和妧芷要亲自去承庆宫祭拜。

纪茗萱亲自为儿女们整理了衣襟,大公主昨天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全身酸软无力,脑袋迷糊之极,看到芝草给她端醒酒药,还说着要好好滋补身体,免得酒醉伤身的话,大公主只觉心中涩然,又听到戍边寒冷,汉子和女人都喜欢喝酒暖身,大公主更是羞窘不已,她的酒量确实不高。

于是听从太医的话服下了诸多的苦药,准备增强自己的酒量。酒量增不增高芝草不知道,但是将大公主身体增强了到是真的。

大公主得知安郡王的死讯,心中一阵伤怀,可是立刻被心中的欢喜代替,这么多年来,最膈应的不是恭德妃,而是这个皇长子。他不停的调皮蛮横,让母后不得不忍让。而且,昔日他还让二弟差点逝去。

大公主从来没将他当做自己的兄弟,她现在唯一忧心的是皇祖母的身子。本准备去探望,却等到荣寿宫传来消息。

说是让她好好在瑞贤宫好好休息,停灵第三日带着弟弟妹妹前去祭拜。

大公主不乐,可是她觉得和一个死人计较掉份。

纪茗萱看着大公主道:“公主,他们就由你照看了。”

大公主缓缓点点头:“贤母妃放心便是。”

纪茗萱又低头看沛儿和沐儿,道:“你们两个是兄长,要记得照顾妹妹。”

“儿子知道。”两男孩同时施礼。

纪茗萱点点头,拍了拍了他们的头。

妧芷哼了一声:“女儿和妙珂也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纪茗萱瞪了她一眼,道:“叫三姐。”

妧芷顿时不做声了。

妙珂笑了笑,道:“母妃,名字是咱们私下叫叫的.”

纪茗萱这才放心。

大公主笑道:“母妃不用担心,两位妹妹没相差多少,互相叫名字,证明她们关系好。”

纪茗萱这喜爱点点头。

目送着大公主带着她们离去,纪茗萱的笑容消失。

“娘娘,皇子和公主都走了。”

纪茗萱回过神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芝草奇怪道:“不过是祭拜几个时辰而已,奴婢多番检查了小主子们的着装,定然不会让他们难受的。”

纪茗萱还是有些心绪不宁,不过却不再说了。

当然,她还是让人守在承庆宫前。

承庆宫。

大公主带着一众能够走动的弟弟妹妹还没道承庆宫,就听到她们对面的路上驶过来的一骑。

大公主一惊,眼中充满喜悦,但是很快掩饰过去。大公主身后的二公主对这个二皇兄还有印象,可是生性文静,见大皇姐没出声,她也不说话。

至于剩下的赵沛、赵沐、赵妙珂、赵娥茵(福婕妤的女儿)、赵泽、赵妧芷几人都奇怪的看着他。

因为疾驰进宫,这宫里没有几个。

“二弟。”大公主叫道。

赵汕轻松的拉住缰绳,十一岁的身量看起来不比安郡王小,看他拉缰绳下马的动作,他身体健壮有力。可是精致白皙的模样还是让人觉得他文弱。

赵汕望着一众人,上前一步,很是干脆利落的行礼。

“见过大皇姐。”

大公主忍不住一笑,她走过去,手拍向了赵汕的肩,道:“二皇弟长大了。”

赵汕没有笑容,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他的开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汕缓缓道:“大皇姐要成亲,所以父皇早就下旨让弟弟回来,不过弟弟舍不得母后,所以拖延了几分,昨儿接到大皇兄…所以连夜赶了回来。”

大公主一听,鼻子酸了酸,似是在想母后,也是在怜惜弟弟受的几年苦楚。

赵汕自然也看出来,他看向大皇姐身后的一众一萝卜头。

赵沛带头,道:“三弟见过二哥。”

赵沐眼睛闪出亮光,刚才这个从未见过的二哥,下马姿势真是威武。

“赵沐见过二哥。”

“赵泽见过二皇兄。”看起来十分疏离。

妙珂三位也连忙行礼,都称呼二哥。

赵汕将目光放到赵沐和妧芷身上,让人抓不到任何痕迹,很是温和的回了礼。

众人还待说话,大公主身边的嬷嬷已经在催了。

大公主只得收起喜悦心情,道:“我们进去吧,大皇弟…”

身后的人纷纷低头,做哀切之状。

赵汕面容愁苦,这一众的情形,不得不说皇宫的孩子天生会做戏。

一行人走进承庆宫。

正殿门口有不少命妇官员在一旁跪拜,走进正殿,外殿时不时的有低位妃嫔前来叩拜送行,这两处都不是他们留下的地方。

走进内殿,内殿的人恭德妃趴在棺木上哭泣,剩下的是伺候大皇子的奴才们。

这里哀伤的气氛最是浓厚,虽有火炭,但是还是让人感觉十分寒冷。

大公主淡淡扫了恭德妃一眼,便鞠躬行礼,然后上了一炷香。接下来便是赵汕,不过赵汕身为皇弟,又没有亲王爵位,所以是跪下磕头行礼。

行礼上香后移开位置跪在一旁,下面的赵沛跟上。

大公主走到恭德妃身边道:“德妃娘娘节哀。”这本是大公主这个身份应该做的。

恭德妃丝毫不理会,依旧痛哭着。

大公主见状,只得守在一旁。

这时候,皇弟皇妹们全部行完了礼,按照规矩,得到晚上才能满时辰。

早上、下午,一众皇子公主都十分哀切,已经尽到一个弟弟妹妹的责任。

期间赵存洅也来过,写了一份挽联便踉跄着走了。

最后一刻钟,德妃终于从棺材上抬起头。

众人看到德妃,都是一惊。

尤其是大公主,更是感慨,德妃虽说已经三十,但是保养得当,依旧美艳。可是如今的德妃,霜华满鬓,面容憔悴到了极点,分明老了二十岁。

“罢了,你们都下去用晚膳,让我和我苦命的孩子带着最后一刻。”

大公主看着弟弟妹妹们,对他们挥了挥手。

赵汕便带着众人去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