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桐几乎是立刻松了一口气。而后才笑着对迎上来得长安道：“我们殿下打发婢女过来，给太子殿下送些果子，顺带看看太子殿下恢复得如何。”
李衍本是在睡的，听见外头动静一下子就醒过来。
待到听清楚是陆君桐的声音，就挑了挑眉，“长安，谁来了？”
既然李衍问了起来，长安就直接将人带到了床榻之前。
“扶我起来。”李衍吩咐一句。
长安微一犹豫。
陆君桐也跟着劝：“太子殿下还是躺着静养罢，别牵扯到了伤口。”
“这么侧躺着，躺久了肩膀疼。”李衍说一句，而后仍是让长安扶着他坐起来。
等到坐好了，李衍这才笑看陆君桐，一开口却说这么一句：“此番，却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陆君桐一下子涨红了脸，忙摇头：“太子殿下说笑了。这样的话，折煞婢女。本就是婢女该做的。”
第154章 救命之恩
陆君桐说的是实话。
这样的事情，本来也是她应该做的。
“怎么应该了？”李衍轻笑一声：“这世上，又有谁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何曾又有这样的规矩。”
李衍说的也是实话。
而且，他见她那样说，心头下意识的便是觉得不痛快。自然也就直接反驳了。这和他素日的做派，却是大相径庭。
陆君桐听他这样说，还愣了一下——这样的李衍，还真和平日不一样。
张了张口，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是蓦然改成了：“婢女本来就是服侍殿下的，即便是那个时候，也应该如此。职责所在。”
只是真正的原因，却并不是这样。
真正的原因，是投桃报李。
昔日李衍于她窘迫时候挺身而出。
今日，她自要回报。
从进宫时候，这样的念头就在。只要有机会，她是一定会报恩的。
而且那样的情况下，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管的。哪怕是个陌生人，也是不可能当没看见。
“再说了，婢女也不曾做什么。”陆君桐轻叹一声，再说一句大实话：“何来得救命之恩呢？太子殿下这样的话，着实是叫婢女觉得心中惶恐。”
陆君桐这话也是实话。
“太医也说，若没有那些大蓟草，我必是熬不过来。”李衍笑笑，神情认真：“若没有你去找那些大蓟草回来，我如何能撑得住？若不是遇到你，你也不曾放弃，我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被野兽拖走吃掉了。”
“这怎么可能。”陆君桐光是想了想那情形，就止不住摇头。而后更是反驳：“太子殿下不也说，山上没什么大的凶猛的动物吗？而且，是殿下找到我们的，不是巧合。是殿下为自己求得了生机。就算是运气……那也是天意，天意要殿下您平安无事。”
看着陆君桐执拗那样子，李衍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这样认真……
“若无你留的记号，我也寻不见你们。”李衍轻笑一声，看住陆君桐语气再是认真不过：“所以，仍是你予我了一线生机。”
陆君桐本还以为是偶然，此时听见李衍这样说，才知道他是真的看见了自己留下的记号。
陆君桐面色绯然，不敢和李衍对视，呐吶一句：“原来殿下看见了么？”
“嗯。极好的记号。”李衍再笑，在夸一句：“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我都自叹弗如。”
陆君桐被如此夸奖，只觉得受宠若惊：“太子殿下谬赞了。”
“并非谬赞，即便是我当时心中也是慌乱了许久。”李衍也不怕说出来被笑话，轻叹一声直接说了实话：“若不是你提醒及时，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想到那些。当时你带着小五，我心中十分安稳。若不是如此，必然担心。”
他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总觉得，她可以做到。
她会带着小五平安无事。
果然如同他所料。
她将小五照顾得很好，虽然狼狈，却没有危险。
“那时天色那样暗，你去找草药，心头可害怕？”李衍见她不自在，笑着如此问一句缓和气氛。
第155章 一语成谶
面对李衍如此问题，陆君桐点了点头：“自然害怕。”
她以前从未面对过那样环境，一面担心有野兽，一面又害怕有刺客。所以怕极了。
“难为你了。”李衍轻叹一声，仔细分辨，也是能分辨出其中的一点心疼。
陆君桐摇头：“其实也并不是那样可怕。”
“本觉得怕，渐渐的也就不那么怕了。”她抬头冲李衍微微一笑：“能帮到太子殿下，也是婢女的荣幸。”
幸好她在。
这就是她后来的念头。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李衍想了一想，问了如此一句：“算是我的谢礼。”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你我如此……交情，也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婢女。”
生分不说，也好似在她总低了一头。
在他看来，自不是如此的。
陆君桐没想到李衍会特特的说起这个事儿，还愣神了一下便，随后心头一暖，也不愿反对，只含笑一颔首：“如此，我便谢过太子殿下了。”
不过……“我没什么想要的。殿下不必如此。”
且不说本来她就无所求，就算有所求，这样又算什么？
她会如此努力，并不是想要他为她做什么。
陆君桐说得认真，李衍看着，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陆君桐就提起正事：“殿下让我过来，给太子殿下您送果汁。顺带问问您的伤势。”
“让他别担心了。我也没什么大碍。”李衍笑笑，虽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却依旧是温和温润：“静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倒是他，听闻他惊吓得厉害，如何了？”
提起这个事情，陆君桐还真有几分担忧：“殿下现在，不能见红色的东西。”
“因为那日见了血的缘故？”李衍蹙眉：“太医怎么说？日后能不能痊愈？”
陆君桐摇头：“太医说，就看以后了。这个也没法子用药。只能慢慢看。或是殿下大一点，就自己淡忘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妨碍，可若是……”
李衍语气微沉的接话：“若是不能淡忘，这一辈子，是不是都得如此？”
这话陆君桐不敢接，也不愿意接。
纵是知道事情如此，她也不想承认。
潜意识中，总唯恐一语成谶。
李衍半晌也没说话，不过看着心情也是不怎么好。
梧桐就是在这个时候捧着药进来的。
见李衍坐起身来，梧桐下意识的就皱眉说了一句：“殿下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太医说了要静养——”
后面的话，在李衍目光下，自动消弭了。
梧桐讪讪闭口不言。这才又看到了陆君桐，登时一愣。
“梧桐。”陆君桐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微微一笑。
梧桐下意识的先看一眼李衍，这才对着陆君桐一笑：“君桐，你怎的过来了？”
李衍也不觉得奇怪。
倒是长安笑笑：“原来你们竟是认识？”
陆君桐笑答一句：“昔日在浣衣局时，梧桐对我有恩。所以，我们交情匪浅。之前就听闻她在太子殿下跟前当差，就是没机会碰见。”
长安听完，意味深长一笑。
第156章 打算
长安听完，就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落落大方任由长安和李衍看自己，手心里则是不由出汗。
她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自然也不是没有目的。
她这一番话，多少也会让梧桐好过一点吧？
不算算计，只算一点私心？
梧桐显然也是明白陆君桐的意思，当即还有些诧异。看了陆君桐一眼后，也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李衍笑了一声：“既是如此。那以后倒是可以多过来的。或是梧桐有空，也可过去找你。不妨事儿。”
顿了顿，又道：“回去搬到了皇子所，就离得更近，你们更是可以多多见面。也方便。”
李衍如此温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登时叫陆君桐就更加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那样做……李衍多少应该也会有点儿不舒服和不痛快吧？
可……
“多谢太子殿下。”陆君桐也好，梧桐也好，谢恩得时候都有些僵硬。
长安怕药冷了，就忙服侍李衍用药。
陆君桐也就识趣告退：留下来也没什么话要说了吧？
陆君桐出去，梧桐也跟着退了出去。
两人寻了个僻静地方说话。
“多谢你。”梧桐如此说一句，又轻叹一声：“你这样，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陆君桐浅笑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倒是你，在太子殿下跟前服侍，是天大的福分，等到过几年年岁大了，再求一求殿下，殿下那样的人，肯定会心善得放你出去。”
陆君桐这样一说，梧桐登时笑了，只看她摇摇头：“话却不是这样说的。我并不想出宫。”
陆君桐一愣。
“出宫有什么好的？”梧桐垂头，盯着地上发黄衰败的野草：“无亲无故，也不容易赚钱养活自己。更不可能嫁的多好——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千金小姐出身，出去之后，依然有人冲着这个娶你。可我……什么都不是。”
陆君桐蹙眉：“别这么说。你也有你的优点和长处。”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梧桐笑笑：“倒不如要留在宫里，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机缘。”
陆君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想起来一句话：“人各有志。”
的确是如此。
人各有志，有些时候，人不同，想法也不同。
她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和梧桐怎么的。
所以当下她就笑着握住梧桐的手：“不管如何，你有打算就好。我只盼着你好好的。”
“说起这个，你又是如何打算的？你对太子殿下，是不是……”梧桐犹豫一下，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有些别的想法？”
陆君桐闻言就是一愣。
连身子都是僵硬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看住梧桐，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为何会这样想？”
梧桐抿唇一笑：“难道没有吗？太子殿下英俊温柔，对你也是十分好，你难道不曾动心？而且你和太子殿下多有接触——”
“梧桐。”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打断梧桐的话：“以后这样的话，就别再说了。”
这下轮到梧桐挑眉。
第157章 提醒
梧桐似有些不解：“为何这样的话，以后不能说了？”
顿了顿，梧桐抿唇头痛笑了一笑，似替陆君桐欢喜：“太子殿下对你态度截然不同。若是有机会能来太子宫，岂不是好？”
梧桐说得欢喜，陆君桐却是脸色更加僵硬。
陆君桐摇头，再度重复一遍：“梧桐，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梧桐看住陆君桐，等着陆君桐下面的话。
陆君桐可也与梧桐对视：“陆家女，不为妾。”
她本想说，人各有志。但是如此一来，又似是显得她自己太清高一般，所以只如此说一句。
人各有志，有些人觉得富贵权势重要，为了这个，做妾做婢又何妨。
而有些人，则是宁为农妇妻，不为贵人妾。
各自想法不同，志向不同。如何能说得明白对错？
但是这话也是实话。
倘若父兄在，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容许她做妾的。
“那既是如此……”梧桐看了陆君桐好半晌，好似在确定她这一番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过了良久，才徐徐开口：“那你还是离太子殿下远一些吧。”
陆君桐一愣，看住梧桐，抿唇蹙眉却不言语。
她有点儿糊涂。
何来远近一说？她是宫女，李衍是太子，若不是这一次……李衍甚至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何来亲近一说？
更又何来远一说？
不过梧桐又继续说下去：“太子妃很不喜欢你，不知你感觉出来没有。太子殿下越是对你另眼相看，太子妃就越是……”
“若你对太子殿下有意也就罢了。若是无意——”梧桐迟疑一下：“还是别得罪了太子妃才好。太子妃家世显赫不说，她本身……”
梧桐的声音越发低下去，飞快的说完后面的话，仿佛唯恐是被人听见了：“十分不好相与。”
梧桐这话简直就是让陆君桐惊了一下：“众人不都说——”
太子妃身体弱，却是极其温柔和气的一个人？
梧桐撇嘴：“不过表面现象。再说了，谁敢说实话？”
陆君桐沉默片刻。
梧桐这话毕竟也是有道理。
而且加上她对太子妃的那一点感受，更是容不得她不信。
不过，这样的事情，又和她又什么干系？
所以最后陆君桐微微一笑，握住梧桐的手诚恳道谢：“多谢你的提醒，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了。”
梧桐本是不必说这些的。
但是梧桐还是说了。梧桐还是当初那个帮她的梧桐，是个那个热心的小姑娘。
陆君桐抿唇浅笑：“不过也像是太子殿下说的那样，以后若是你没事儿，就来五殿下这边寻我。五殿下年岁小，也不怕有人说闲话。倒是我，就不来找你了。”
梧桐听了这话，也绽出笑容来：“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还真想找你，让你叫我认字呢。”
陆君桐讶然，“你有这样的心，是极好的。”梧桐想认字，这是好事儿。她自然没有推脱的：“你只管来找我就是了。虽然我也不是什么老师，可教你认字还是能够的。”
梧桐羞涩一笑：“毕竟是在太子殿下书房当差，总也不能再似从前那样。”能认字，会读书，也自然就和普通宫女不一样了。
第158章 有心
梧桐的话，陆君桐自然是记在了心底。
认真思量之后，觉得自己许是的确和李衍有些太过走得近了些。
虽说都是正常接触，也是不可避免的。
大概在旁人看来，是觉得有些不妥。
尤其是太子妃。
更何况……如今李衍因为大蓟草的事情对她，多少也是有些不同了。
所以，更该注意。
陆君桐回去，刚和五皇子说完了李衍现在的情况，就被青素带到了一边：“方才有人过来找你，长得还挺好看。你们什么关系啊？”
“啊？”陆君桐只觉得一头雾水：“我都不知是谁——”
忽然福至心灵，长得好看，还能随意走动的，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