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果真李衍什么都看出来了么？
她偷偷得看了一眼李衍。
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楚李衍面上的神情。
陆君桐蓦然觉得有些心慌。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做坏事儿，被父兄直接抓了个现行。也不知是会被骂还是会被打手心，忐忑得要命。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李衍真能骂她两句。
可李衍再平静不过。
陆君桐看着李衍这样，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陈婉婉同样也是忐忑。
“老三，你跑一趟，送陈姑娘回去吧。”李衍忽侧头如此吩咐一句。
三皇子这才从暗处走出来，不甚好意思的冲着陈婉婉说一句：“请。”
陈婉婉忧心忡忡看一眼陆君桐，只能先走了。
这个时候，好似说什么，也都是不合适。
陈婉婉这么一走，陆君桐就更加的心虚不安了。
她站在原地，完全就是不知所措。
五皇子看了一眼李衍，见李衍不发话，他也就扁扁嘴不敢说话。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别开口，不然只怕……自己也遭殃。
“杵在那里做什么？”李衍好半晌后，终于是开口。就是一开口是这么一句话，听着……有些太过平淡。
以至于有些冷？
陆君桐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乖乖走过去，到李衍跟前。
她本以为是要各自散了，却没想到李衍这么问了一句：“好戏看够了吗？”
只这么一句话，便是已经说明李衍的确是什么都知道了。
陆君桐有些讪讪，也不敢吱声。
“怎么，还没看够？”李衍见她不答话，又挑眉如此问了一句。此时的李衍，全然没了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反而是透着一股……叫人莫名心里发慌的气势。
陆君桐越发不安，只能硬着头皮答：“看够了。”
此时她也总算是明白过来，到底为什么五皇子那么对李衍犯怵了。这李衍生气的时候，也太可怕了些。
不过，很快她又是一愣。不甚确定得想：生气？难道他生气了么？
可是，为什么？
李衍为什么生气？
陆君桐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想不出来理由。
而不等她多想，李衍已经是又出了声：“既是看够了，那怎的还舍不得走的样子？嗯？”
最后一个字被拉长了语调。那声音听得人只觉得像是心都被悬起来，被风一吹，整个儿就晃晃悠悠的，没了个实处。
陆君桐就只觉得更加心慌了。
第187章 询问
被李衍这么一问，陆君桐几乎是立刻就摇头否认：“没有。”
“没有？”李衍淡淡重复一遍。
陆君桐更用力摇头：“没有。”
“小五你先回去，我与她说几句话。”李衍忽侧头对五皇子这么说了一句。
五皇子有点儿不情愿，却也不敢吱声，只能偷偷看一眼陆君桐，而后就这么得走了。
五皇子一走，陆君桐就只觉得心里头更加的晃晃悠悠不安起来。
可以预见，李衍要对她说的话，也并不是什么心平气和的话。
五皇子一走，李衍就道：“走罢，推着我走一走。”
陆君桐这才发现，李衍身边的人，都是散了。如今也就只剩下了她和李衍二人。
李衍的神色依旧很平静。
可是依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
陆君桐忐忑不安的推着李衍慢慢往回走。冷不丁的就听见了李衍说了一句：“是谁的主意？”
陆君桐下意识的回答了：“是我的。”
“为何？”李衍也似乎并没有恼怒得意思，反而只这样问了一句。那架势……还真像是一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为何？这个问题将陆君桐难住了。陆君桐犹豫了许久，这才轻叹一声：“之前在宫外，我与陈姑娘就交情深厚。”
“然后呢？”李衍再问。仍是那样语气。
陆君桐就咬牙说完：“所以我想帮她。二皇子点下，实在不是什么良人——”
陆君桐这么说话，李衍一瞬间心里还只觉得有些微妙。
不过，他也并不曾表现出来。
最后他咳嗽一声：“那又如何？你提醒她也就是了。为何如此？”
如此，就将她自己也牵扯进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陈家自然会护着陈家姑娘，那她怎么办？
她只怕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李衍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更是觉得有些无奈。
陆君桐被李衍问得低头讷讷：“她也身不由己。许多事情，并不是她能做主的——”
李衍几乎是立刻就又反问了一句：“那你呢？难道你就能做主？”
陆君桐哑口无言。
就这么的沉默了一段路。最后还是李衍先开了口，李衍无奈出声：“这样的事情，你可想过后果？”
“想过。”陆君桐老老实实回答：“我想，大概二皇子殿下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然后呢？”李衍几乎被气笑了。这样坦然的语气……真叫人恨不得劈开她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陆君桐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大约会大发雷霆吧。不过……也只能发发脾气。也不好说什么，大抵之后回找个法子报复回来——”
“既是如此，那之后你要怎么办？”李衍冷笑一声：“你告诉我，陈家姑娘有陈家护着，将来还有她夫家护着。那你呢？”
“我并不曾参与进来——”陆君桐说完了这句话，都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自欺欺人。
并不曾参与么？可主意是她出的。而若不是以为她在这里，二皇子也并不会过来。
所以……果真是不曾参与？
第188章 茫然
这话陆君桐自己都是说不下去了。
李衍见她如此，本来还有许多话没说出来，此时也是说不出口了。最后他叹了一口气：“你若没参与，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老二也就罢了，最不该得罪的，却是方家。”
陆君桐心底纷乱，最后索性不开口说话。
“还是那句话，方姑娘知道这个事情有你参与之后，你说她会如何？她动不了陈姑娘，可你呢？”李衍揉了揉眉心：“小五只是个孩子，他就算愿意护着你，许多事情也做不了。”
“太子殿下是害怕我给殿下惹麻烦么？”陆君桐忍不住的问了这么一句。
然后她心头想，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如此生气吧。
这样一想，似乎也说得通。
就是……
李衍沉默片刻：“都有。”
不过都有些什么，他并不细说，只很快又重新的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倘若今儿不是我路过，刚好又被小五撞破。你和陈姑娘这么出去，你说，旁人会怎么想？”
陆君桐知道旁人会怎么想，也知道后果是什么，所以就诚恳道歉：“是我太冒冒失失了，下一次绝不敢了。我知错了。”
李衍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最后，李衍只这么说一句：“想帮忙可以，却该三思而后行。这样的冒失主意，以后别再有了。而且……乱点鸳鸯谱也不是好事儿。”
李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陆君桐敏感的从里头听出了一丝丝的厌恶来。
李衍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一瞬间有些慌，却也更加觉得自己的确是做错了。
犹豫片刻，她就问了这么一句：“那现在这样……方姑娘会嫁给二皇子殿下吗？”
李衍古怪抬头看了陆君桐一眼，不由得笑了一下：“那么你是希望会，还是不会？”
陆君桐看着不远处的灯火，索性停下来，然后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了。”
她是真不知道。
“之前我觉得，既然方姑娘想嫁给二皇子，那么这样做也算成全她。我心里也不必有任何负担。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原本方姑娘不必嫁给二皇子，就算真的没嫁成，也最多就是遗憾一段时间，等到将来发现不合适，反而或许回觉得庆幸。那么我强行让方姑娘嫁给了二皇子，算不算是……毁了他一辈子？这样一想，我就又觉得，是我大错特错了。”
陆君桐一股脑的将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眼底的茫然都是消退了许多。
不过很快又觉得有些不妥：她怎么能跟李衍说这样的话呢？才被一问，不由自主的就将心底的话吐了出来。
真是……
李衍怎么看，也不像是给她答疑解惑的人选啊。
陆君桐正懊恼，就听见李衍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轻笑，登时就让人觉得，这是平时的李衍又回来了。
陆君桐一愣，连自己想什么都忘了。
李衍笑过了，又轻叹一声：“你倒是想得不少。不过，也都对——乱点鸳鸯谱，无非是让人一辈子都是毁了。”
第189章 双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君桐听着李衍这样说，总觉得李衍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
好似……格外的深沉。
陆君桐仔细的琢磨了一遍李衍的话。
然后就越发惶恐不安。
李衍都是如此说……
李衍见她这样，忽的站起身来，面对着她，轻声一叹：“但是……我给了方姑娘机会了。她自己的选择，你看见了。所以……你也不必歉疚不安了。”
夜风吹过，吹起李衍的衣袖，轻轻的从陆君桐的手臂蹭了过去。
两人离得如此近，李衍面上的那一点笑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李衍眼底那一点温柔她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念头就这么从她心底晃晃悠悠升上来，她冒冒失失的就这么突兀问了出口：“太子殿下对谁都是如此温柔么？”
李衍被问得几乎是一下子就呆住。
好半晌，他才慢慢皱起眉头来，面上笑意收敛，眼底的温柔也是都收敛：“本宫很温柔？”
陆君桐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李衍轻笑了一声。
这一次的笑声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不管如何，李衍都是透着一股如沐春风得温润。可是现在……
看着李衍陡然一下子冷下来的目光和神色，陆君桐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甚至于是骇了一下。
这样的李衍，她是真没见过。
李衍将陆君桐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又是一声轻笑，这一下仍是那种说不上来的，叫人心里陡然就紧迫的感觉：“怎么，害怕了？”
李衍往前走了一步。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想再退，却有生生忍住，竭力站在原地，并且轻声摇头：“不，没有。”
“没有么？”李衍眉目浅淡，透着一股锋锐冷意：“可你的眼神在闪躲。君桐。”
陆君桐被如此一说，顿时脸上就发烫，浮起来一层淡淡的红晕。
李衍也不想再逗她：“现在还觉得本宫温柔么？”
陆君桐老老实实的摇头。
李衍见她乖巧如小猫儿，也就收敛了冷淡，重新恢复成温和的样子，却如此提醒一句：“记住了，人总归是不止一面的。”
陆君桐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就是点头。
李衍这话，的确是半点毛病也没有。
但是……
为何李衍要如此提醒她呢？因为她救了他？
应当是如此。
“下一次，别再做这样的事儿。多管闲事小心将你自己搭进去。这一次我能……”李衍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早了，回去吧。”
陆君桐本来还凝神等着李衍说完之前的那句话，结果李衍却不肯说完。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的焦急，恨不得问问到底是什么。
不过她也反应过来，李衍身上还带着伤呢。于是惊呼一声：“太子殿下快坐下，我送殿下回去。”
“不用。”李衍斜睨她一眼，“你回去吧。长安！”
长安也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静悄悄的走过来将李衍推走了。
陆君桐站在原地片刻，慢慢的也就回去了。
说起来，李衍说有话要跟她说，难道就是这些么？可是……仔细想想，竟好似什么责备也没有，反而宽慰了她一番？
第190章 操心
至于她的疑惑，李衍的回答……也是让她更茫然了。
李衍是否定了她的作法。
可接着，又告诉她说，不必觉得歉疚。因为到了这一步，是方蕊华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说法，果真算是训斥吗？
陆君桐回了帐篷，立刻就被五皇子拉着坐下。
然后就听五皇子关切问：“怎么样，大哥怎么说的？”
陆君桐摇头：“也没什么，只说以后……让我少出门，好好服侍殿下。”她不知道五皇子是不是看出来这个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但是下意识的，她就是觉得还是不应该说出来。
五皇子诡异看她一眼：“大哥果真就这样说而已？”
陆君桐就反问五皇子一句：“不然还能怎么的。总也不至于将我拖出去打一顿吧。”
五皇子摇头撅嘴，一脸悻悻：“大哥忒偏心。”
说完竟还连陆君桐的气都是生起来，索性不理会她了。
五皇子这样小孩子脾气，也让陆君桐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只能和青素对视一笑，都是满脸的无奈。
不过，青素却还是拉了陆君桐到了一边儿，然后道：“这次的事儿……太子殿下真没恼？”
陆君桐莫名：“怎么了？”
青素压低声音：“当时太子殿下面色看着可是吓人得厉害。从来还没见过太子殿下那么生气。”
陆君桐默然片刻：“太子殿下脾性算是顶好的。只是训诫了两句。”
生气么？
生气她的不懂事儿么？
还没等陆君桐再多想几分，就听见青素又叹了一口气：“也是，毕竟你是救过太子殿下性命的。”
陆君桐听了这话，神色就更加再复杂几分。
想了一想，而后她就哂笑一下便：“毕竟也是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