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初,湘帘为什么又嫁给你?”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些情绪重新压下,而后如此问了一句。
她当然十分了解湘帘,湘帘性情温和,根本就不可能对长辈不孝顺。
所以,这是假话。但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有其他的事情她更想知道。
然而这么一问,王大石却是立刻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情来:“自然是因为她图了我的好处——”
“你又能给她什么好处?”陆君桐很难相信这么一句话。
王大石古怪一笑:“我对她可是有救命之恩,她自己说要报答我。这不就以身相许了——”
顿了顿,又说一句:“可早知道她是那样一个情况,我才不肯要她——”
那语气里竟然全是嫌弃的意思。
陆君桐气得几乎理智全无。
卫昕就是这个时候开了口:“我看未必。你这样的无赖,这么大年岁都还没娶上媳妇儿,只怕是见了人家年纪小好哄骗,不择手段将人骗了过来吧?”
第406章 瓜葛
卫昕如此一说,王大石立刻摇头:“这话是千真万确,我骗她做什么?”
“为了她手里的银子呀。”卫昕笑了一笑。不过神色却是泛着冷意。
王大石几乎立刻露出了心虚之色。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是摇头:“倒是真没有骗她,不过……”
这就明显是有内情了。
陆君桐立刻问道:“不过什么?”
“是有人要算计她,不过算计她的人可不是我。”王大石小心翼翼地言道,又看陆君桐:“我虽然混账,可也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听着这话,陆君桐心中微微一动。
“这么说来,是有人想要她的命了?你知道是谁?”卫昕几乎是立刻追问,眉头也是缓缓皱起。
本以为是王大石失手杀了湘帘,可是如今看来,竟还别有隐情。
王大石期期艾艾的不敢回答。
陆君桐要追问,卫昕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先开口。而后,自己则是问了一句:“湘帘虽说以前给人做过丫头,不过脾性容貌都还过得去,还有嫁妆,怎么看都是你得了便宜,怎么的你倒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若换成一般人,得了这样的媳妇儿,自然是恨不得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哪里会这样对待?
这种情况本身就显得很蹊跷。
王大石的神情在卫昕问了这句话之后,更加的古怪几分,最后才含含混混地说了一句:“收了别人的钱财——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对她怎么样,不过是演个戏给外人看,谁知道她自己拎不清,成日里对我冷冷淡淡的,我如何能忍?”
“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卫昕忽然开口言道。
王大石微微一愣:“什么,什么交易?”
卫昕面上笑容深不可测:“本来我们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弄死在这里。就像是湘帘那样,等你断了气,再想法子遮掩过去。不过现在……好像也不全是你的过错,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马,不过……”
要听实话。
卫昕的话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个意思。
陆君桐皱眉,心中微一沉吟就立刻断然道:“不行,他害了湘帘,我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她这语气凛然决然,好像果然是那么一回事儿。
其实却不然,不过是说出来吓唬王大石。
长安也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也跟着敲边鼓:“可他若说了实话,放他一马又如何——”
王大石没想到陆君桐那样心狠手辣,一时之间心惊胆战,连忙开口求饶道:“我也是,拿了别人的钱,我也是无心的,我保证说实话。”
陆君桐仍是摇头。
于是卫昕就言道:“不然如此,我们押着他去衙门,让他自己去自首。”
虽然是过失杀人,不过真去自首了,也要受些苦。至少一顿板子是跑不了,说不得还要服刑。
但也仅仅就是这样了。这样的情况断然是不可能杀人偿命的。
王大石一听这话,没有不肯的。在他看来,去衙门也比在这里强多了。至少,衙门虽然找他问了几次话,却也没有动刑不是?
第407章 原来
王大石说出了实话。
却是叫人心惊得厉害。
陆君桐只听了一句,就已经是几乎要咬碎牙齿。
无耻。
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两个字。
王大石看着陆君桐几乎是要杀人的目光,一时还有些犯怵,忍不住的往卫昕身边靠了靠。
卫昕神色也是冰冷,不过好歹还有理智,出声言道:“后面呢?你偷听他们商量绑了人卖去青楼之后呢?”
王大石不敢看陆君桐一眼,继续小心翼翼往下言说:“我就想,他们有这样的银子,也不叫我一起赚,我且得坏了他们的好事——”
倒还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
不过这话也是大实话。就是这个大实话,听的人有些心里不大舒服。
“后头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他们一动手,我就假装偶然经过,顺手搭救了一把。”王大石不住偷看陆君桐:“湘帘的确是十分美貌,也说过以身相许的话,毕竟当时——我看了她的身子——”
“所以你就心动了?”卫昕如此言道,而后冷笑一声,继续往下猜道:“你想着反正也娶不上媳妇儿,得了这么一个美人儿,也是不错的。只是没想到这个美人儿却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来,却又摆脱不了,有人出银子折磨她,你当然乐意,所以也就不顾什么廉耻什么心疼了——”
卫昕每往下说一句,王大石面上的神色就更加心虚一分。
显然,卫昕说的话都是对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能说明,王大石还真的是没有要将湘帘置之死地的心思。
而此时陆君桐早已经思量半晌。
她思来想去,能够有这样大手笔的,又对湘帘有仇的,还真的只有一个合适的人。
而那个人叫:梅静芳。
“我问你,是不是梅家?”陆君桐问得十分笃定。
王大石连连点头:“对,就是就是。”
卫昕却是伸出手来,猛然将王大石的手卸了下来:“撒谎。”
王大石嚎叫一声,也不敢废话了,连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他给银子,我就收了——”
“不过,有一次他自己说漏嘴,说了一句什么盼着他们家小姐赶快消消气,他也懒得再跑——”
王大石一鼓脑地将这些话说了出来,这才有哀求卫昕赶快将他的手接上去。
卫昕看了一眼陆君桐,见陆君桐似乎还算镇定,这才又将王大石的手接了上去。
“我问你,湘帘有没有想过要离开?”陆君桐开口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带着颤抖的。
这样的苦楚,难道就这么一直承受?那又该是何等的绝望?
王大石犹豫了一下,就轻轻摇了摇头:“她怎么跑?平日里都是用铁链子拴住的。就是怕她跑了,或者出去报官乱说——”
“不过倒是有好几次,听见她梦里哭,喊着什么,姑娘来救我,姑娘带我走——可是她自己都知道,她家小姐根本就来不了,况且这样,她也没有脸面去求助……”
听到这里,陆君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扬手就扇了过去——
第408章 愤怒
陆君桐这么扬手一巴掌,当时就是清脆的一声。
用力之大,当时王大石的唇角就是沁出血来。脸上更是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而陆君桐这是整个手掌几乎都是麻了,不由自主的微微战栗。
陆君桐却是浑然不觉一般。
她仍是灼灼而又凌厉的死死盯住王大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禽兽。”
的确是禽兽。
“湘帘既当初选择跟了你——只怕除了真的无奈,对你也是多少有些信任的。”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口都是疼得厉害:“你却如此辜负她。午夜梦回,你就不害怕她回来找你报仇?”
王大石嗫嚅不敢说话。
他也是鬼迷心窍为了那两个钱——
“当时你那样对湘帘,连媒婆也不请,是谁的主意?”陆君桐再问。手指紧紧蜷在掌心,只恨不得将这样的人渣剁碎。
王大石不大愿意提这个:提起这个,说了实话只怕陆君桐更厌恶他。可若不说这个……
偷偷看了一眼卫昕,在挨陆君桐的打和卫昕折磨之间,他最终还是果断选择了前者。
“这个……是因为她忽然变了心,不愿意嫁给我了。”王大石低着头不甚愿意的说道。
陆君桐一愣,眯起眼睛来,整个人都是开始散发出寒气来:“这么说来,失身于你,妩无媒苟合不过是你故意算计——”
“是。”王大石这会儿真的是满心不安。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想再打一巴掌。
不过卫昕却是这个时候开口:“好了,那么,你再说说,你掘墓做什么?”
“为了银子……”王大石心虚的交代:“她的嫁妆,其中不少都是穿戴在身上……”
卫昕一挑眉,冷冷说了一句:“还真是见钱眼开。”
连自己妻子的坟都不放过。真真儿是……猪狗不如。
或许这样说,猪狗若有灵智,都未必愿意和他这样的人放在一处比较。
陆君桐再忍不住,眼泪几乎一瞬间夺眶而出。
止不住的替湘帘觉得委屈,更觉得命运不公。
卫昕也没再多问,直接就将王大石的嘴重新堵上,也不知伸手在哪里捏了一下,顿时王大石也就又昏厥过去。
“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宫去了。这个人,路过衙门的时候,直接推下去。”卫昕如此言道,又看了一眼陆君桐:“你可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儿没有?”
陆君桐用帕子慌忙将眼泪抹去,不愿意叫人看见自己失态。
而对于卫昕这样的问话,她只是想了一下,就立刻有了主意,只犹豫了一下,就笃定了心思,抬头看住卫昕:“有。”
“什么?”卫昕也不迟疑,态度俨然就是……只要陆君桐说出口,他必然是立刻做到。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最折磨人的刑罚是什么?不伤性命那种。”
卫昕沉默。然后还是缓缓说了三种:“一种是在五感上剥夺,或是刺瞎,或是割舌,或者是……让他变成聋子。一种是挑断手脚的筋。还有一种……”
陆君桐直觉第三种才是最折磨的,几乎是立刻追问:“第三是什么?”
第409章 狠辣
陆君桐这么一追问,卫昕却是并不立刻说出来。
反而是看了一眼长安。
陆君桐本来还没多想,不过看了卫昕这样的举动,她却是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没有半点的犹豫:“就如此吧。”
卫昕皱眉,似还有些不赞同:“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要。”陆君桐垂下眸光,面上却是一片笃定之色。
“果真知道这么做了是什么结果?”卫昕如此问一句。面上全是郑重之色。
陆君桐仍是颔首,又怕卫昕没看清楚,更是斩钉截铁的说出声来:“一定要。”
卫昕就只让陆君桐先出去。
那头长安还没明白过来,当下就压低声音问卫昕:“这是——”
“宫刑。”卫昕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长安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都是稳不住:“这……这……”
最后憋出来一句:“这个刑罚倒也是合适,不过……却也总归是不大适合现在办。衙门那头……”
“不用见血。”卫昕笑笑,看了一眼长安,低声问一句:“若是做了,会不会带来麻烦?”
长安仔细斟酌了一下,最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麻烦肯定会有点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这件事情本来也是麻烦。若真要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得了这样一句话,卫昕也就笑了一下。不过笑容很是浅淡,几乎是稍纵即逝:“没什么大麻烦就好。”
“你真打算做?”长安劝了一句:“陆女官也不会真查看……倒也是没必要非要……若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不是给你自己惹麻烦么?”
卫昕微微摇头:“我不骗她。”
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
撒谎做什么?
而且答应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
长安歪头看着卫昕,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怪人。
毕竟,卫昕这样的身份,说起来还不如陆君桐呢。哪里就有必要这样……
不过,他还是佩服卫昕的。想了一想,也就默许这个事儿:“也好,这样的人渣,的确是该给些教训。”
卫昕看一眼长安:“这样的人渣,其实世上多了去了。”
长安无奈一叹:“只可惜了那姑娘了。”
卫昕却想:倘若陆君桐没进宫,只怕陆君桐的结果,会比这个还要惨烈一些。
这样的人……
卫昕将情绪都是尽数收敛在眼底,而后就直接去动了手——
长安也没看见卫昕是怎么一个手段,只看见王大石一下子疼得跳了起来,人都是躬起来成了虾米一般。
卫昕又问了一句:“你别说你真不知是谁家的下人与你接头。我还有比这厉害的手段,你要不要尝一尝?”
王大石疼得浑身战栗,额上不住冷汗低落,却也是真怕了。即便是疼成了那样,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是偷偷跟着去看过,发现对方进了东大街上的梅宅。人都叫他,梅总管。”
“嗯。”卫昕神色不变的在旁边洗了手,然后才拎小鸡一般将王大石拎着出去:“去了衙门,什么可以交代,什么不可以交代,自己心里明白就是。”
长安犹豫片刻,插嘴一句:“梅家这个事儿,不可提。”
第410章 愤怒
陆君桐一直等在外头,王大石的样子,她看在眼里,当然也能隐约明白,这是卫昕做了她说的事儿。
当下心中……到底还是痛快了一点儿。
只是,也就是那么一点儿。
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平复她心中的愤怒和难过。
湘帘的性命,难道只要这一点惩罚就可以弥补?当然不。
只是……罪魁祸首显然并不是王大石。
陆君桐想着王大石说的那些话,再度攥紧了手指。只是面上偏偏却是半点也不肯显露出来,只是抿着唇角,做出冷淡平静的样子来。
长安他们二人也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未曾多说半句话。只想着让陆君桐好好的平复平复才是。
到了衙门门口,卫昕只伸腿一,捆成了大螃蟹的王大石就这么的掉了下去。
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出去两圈,刚好落在衙门门口。
衙门的人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去拦马车。
不过,看了一眼之后,却是又犹豫住了脚步,互相对视一眼,果断选择了回头去看王大石。
王大石身上不少地方擦破了。不过也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外伤。
倒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既是有些狼狈,却也叫人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接下来的事儿,自然也不必多想,没什么意外,必然也就是如同现象一般。
陆君桐一行人直接回了宫。
进宫后,因卫昕和他们不同路,所以陆君桐就与卫昕告别道谢:“今日的事情,却是多谢你。”
若不是卫昕在,只怕也不会这么顺利问得清楚。而且……如果换成另一个人,也必定不会如她所愿,那样对王大石加以惩罚。
卫昕倒是不大在意这个事情,只是轻风细雨说一句:“无妨。不必多想。能帮上你,我也极开心。”
朋友之间,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