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点点头：“太医和军医都说，闹不好就要有些痕迹。不过，只要穿一个高一个低的鞋子也就没事儿。”
这就是真的要跛了。
陆君桐沉默半晌，一声轻叹。只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
李衍足足的睡到了第二日，这才醒了。
陆君桐怕他睡不够，一直也没叫他。只是在小炉子给他温着粥，然后自己在旁边看书。
看的却是李衍带过来的一本《民术集成》。
这样的书，看进去了还颇有些有意思。
陆君桐正看得用心，就发现自己的光被人挡住了。
一抬头，就看见李衍含笑看着自己。
睡了这么久，李衍总算是睡足了。精神也是饱满起来，此时这样背光一笑，竟是有一种乍然生辉之感。
陆君桐甚至忍不住的眯了眯眼睛。
而后，就这么的又笑了一下：“殿下可算是醒来了。再不醒，只怕要等到中午了。”
陆君桐如此说，李衍倒也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当下只是问一句：“可有什么吃的没有，饿得很了。”
陆君桐忙又叫人打水进来给李衍洗漱。自己则是将温着的粥拿出来给李衍放在桌边上，等着他过来吃。
李衍洗漱完毕之后，整个人更加精神。坐下一面喝粥，一面扫了一眼陆君桐放在旁边的书。
当下虽然没说话，却是微微一挑眉。
陆君桐就解释一句：“之前有些无聊，所以……就想看看。谁知就看进去了。”
“嗯。”李衍也不说话，专心致志喝粥，不过面上笑意却是更加温和三分。
陆君桐也不知该说什么和该做什么，就干脆呆呆的看着李衍喝粥。
不得不说，李衍这样从小受尽礼仪熏陶的人，即便是随意喝粥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好看。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忽然也就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李衍这样风光霁月的样子，分明就是将所有人都衬成了泥土里的野草。灰头土脸的上不得台面。
太子妃虽然不好，不过单单是看着，却也是很赏心悦目，也和李衍相配的。
就是……
一时之间又想着李衍对她的那些情愫，于是心口就又忍不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是涌上了头顶去，叫她整个人都是有点儿发热。
李衍喝粥的功夫侧头看了陆君桐一眼，就看见她面上嫣红，目光都是放空的样子。于是一愣：“怎么了？”
难不成好好的竟是病了？
第442章 画卷
李衍这么一问，陆君桐当然也是瞬间回过神来。见自己又出糗了，便是忙摇头：“没怎么。殿下快吃。”
李衍自然不信，不过看陆君桐羞窘那样，也就不再追问她了。
现在脸上都红成了那样，若再是追问，岂不是要煮熟了？
李衍如此轻易就将这个事儿揭过去，陆君桐悄悄松一口气。
待到李衍用了粥，陆君桐刚将碗筷收拾了，就听见李衍说了一句：“头发有些散了，索性洗个头罢。然后重新梳一梳。”
陆君桐应一声，忙叫人去烧水来。
东西是从宫里带的，倒是都齐全的。
趁着水还没来，陆君桐就先将李衍的头发散开来，然后用箅子先将头发通一通。
李衍想晒太阳，就说一句：“去廊下吧，顺带晒太阳。”
这样的天气，太阳还不是很晒。慵懒的落在人身上，再被偶然的风吹一吹，惬意得仿佛神仙一般。
李衍最初还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直直的。
被陆君桐轻轻柔柔的梳了几下头发，渐渐的整个人就放松下来。背脊也是靠在了椅背上。
陆君桐握着李衍的头发，慢慢的摆弄。
李衍发质是极好的，被光一照，也仍是乌黑发青的颜色。柔柔顺顺的，叫人摸着都是有些爱不释手。上好的丝缎也不过是如此。
这样的头发，也不知道多少女子都是羡慕不来。
阳光洒落在李衍的面上，李衍眯着眼睛，眉目都是舒展开来。
陆君桐站着，目光从上落下去，就能看见李衍面上被光照出来，微微泛着莹润光泽的肌肤。
细腻如美玉。
眉目温和，却也并不失去男子气，更不显得过分秀气。
他眼皮合着，可是却被光照的几乎成了半透明。
两日没刮胡子，下巴上有点儿泛青。
不过也并不损李衍的气质。
陆君桐看得有些走神，手上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更加轻柔三分。
最后手上一抖，李衍的头发就这么散落开去。
轻柔的落在肩上，垂坠下去。或是被风吹得轻盈晃动。
这一刻，陆君桐这么看着，恍惚觉得李衍竟像是一个仙人。
一个偶然落入凡尘，不小心睡去的仙人。
面对这样的李衍，仿佛大口呼吸一下，都是对他的惊扰。
陆君桐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不过也没忘了手上的动作。
她这么肆无忌惮的偷看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替李衍通头发，李衍安静的闭目养神，这一刻，仿佛时光都是静谧下来。
陆君桐自己浑然不知，其实她这样看得入神，也是画卷之中的一部分。
小丫头送水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画卷给惊住了。
陆君桐本来也长得好看，虽然还带着少女青涩的样子，可是气度还是在的。如此温柔专注看着李衍，动作轻柔如许的样子，分明就只让人想起来四个字：温柔缱绻。
除却这个，更是爱慕难掩。
如此好看娇俏的少女，带着满面温柔替神仙般的男子梳头，那本身就是一副画卷。
而那春光，而那满庭芳华，都是成了陪衬。
第443章 偷懒
这样一副如同画卷般的情景，简直让人忍不住的放轻了脚步，不敢去打扰。
送水的小丫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过去了，楞楞的看了好半晌，也不敢动作。
最后还是陆君桐听见一声鸟叫，蓦然回过神来，然后瞧见那小丫头呆头鹅一样站在墙根底下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才招手：“过来呀。”
小丫头这才小跑过来，也不敢多看一眼，将热水倒进铜盆里，就在旁边听候吩咐。
陆君桐自己调好水温，就给李衍洗头。
李衍整个过程都是十分配合，等到洗完了，就又继续半靠在椅子上，任由陆君桐拿着毛巾替他擦头发。
李衍一直都是闭目养神的样子，陆君桐看得久了，就忍不住轻声问一句：“殿下想得如此出神——”
“什么也没想。”李衍连眼睛都是没睁开，就这么笑了一声。然后慵懒说一句：“好久也是没有这样惬意的放空偷懒过了。”
在宫中又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偷懒。看奏折的时间都不够。
陆君桐听了话，一时之间忍不住心疼他几分。于是手里的动作又轻柔几分。心想着，如今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趁机也可以让李衍偷懒几日。好好养一养精气神。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时光再怎么惬意，总归也是会过去。
等到越发临近中午的时候，太阳就慢慢的有些晒了起来。于是陆君桐也只能让李衍进屋去，等到头发彻底干了，就又替他绾起来。
因为也不用如何正式，所以陆君桐只选了一个小小的金冠给李衍束发，又选了一根麒麟纹的金簪固定住。
李衍便又是那个器宇轩昂，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了。
李衍睁开眼睛，一扫之前的慵懒：“走吧，咱们去看看老三。”
陆君桐给李衍取来外衣，一路跟着李衍过去。
到了三皇子屋里，陆君桐立刻就发现陈婉婉也是在。
李衍也是发现了，当即就笑说一句：“陈家姑娘，果然是贤惠。”
作为弟媳妇，也是十分合格了。
李衍如此说，算是十分看得起陈婉婉。也算是给陈婉婉一个极好的评价。
如此一来，陈家自然高兴，而陈婉婉更是面上生光。
当然，也代表了李家对陈婉婉这个三媳妇的肯定。
陆君桐随着李衍进屋去，就看见陈婉婉站在床边等着。看那架势，分明是刚才在喂药。
果不其然，陈婉婉行礼之后，就继续端起药碗来，给三皇子喂药。
三皇子面上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加上涂着药膏，所以看着……还有几分狰狞之感。
陆君桐看了一眼，还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于是将目光挪开去。
也难为陈婉婉半点不害怕。如此近距离看着，半点异样也没有。
大概……也是真的有些喜欢三皇子吧？
陆君桐仔细想了一想，心头便是有些酸楚。
她替陈婉婉心酸。
不过同时却也是不得不承认，的确，或许陈婉婉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好的。
这么一走神，就被李衍轻轻的捏了一把胳膊。
第444章 不可说
李衍偷偷捏了一把陆君桐的胳膊。
她登时就回过神来，忙收敛深思站好。
李衍也没多留，问了两句之后，就说要去看看军库那边，也就带着陆君桐走了出来。
出来后，李衍便是问道：“方才想什么？神色那样凝重肃穆。”
陆君桐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下次不会了。”至于想的什么，也没隐瞒李衍，只将自己的心思说了。
李衍听完，笑一笑，神色似有些意味深长：“是啊，若是能瞒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不过，就怕瞒不了一辈子。
说完这话，李衍又笑说一句：“不过，陈家这个姑娘，也不是那些不能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许多事情，难得糊涂。
可糊涂糊涂过去，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
陆君桐听着这话，越是琢磨就越是心惊。最后就惊惧的看着李衍：“殿下这话的意思是说——”
李衍却不肯说，反而是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陆君桐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恨不得转过头去再问问陈婉婉，不过……最后还是只能作罢。
但是将李衍这些话再心中琢磨良久之后，她却是慢慢肯定下来——只怕……李衍说的那个意思，还真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如此一来，她只觉得背脊上都是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李衍要去军库，陆君桐寻思着自己跟过去似乎也不大好，于是就开口：“那我便是先回去等着殿下？”
“走吧，一起去看热闹。”李衍却是摆摆手，“横竖也不是什么大场面，带你去也无妨。”
若是许多人在，带陆君桐过去当然是不合适。不过，他本身也是偷偷过去。
所以无碍。
陆君桐当然也是好奇，不过是片刻犹豫，就跟着李衍过去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研究兵器的地方，其实也算不上是多神秘。无非是看管得严实些。其他地方，瞧着和打铁铺一般。
陆君桐几乎是将心中想的都是写在了脸上。
李衍看得分明，压着笑意解释：“这里并不大规模生产，只是研究。”真是生产兵器的地方，自然又不一样。
李衍领着陆君桐见了军库的校尉，只吩咐一句：“将兵器拿出来，我试试。”
于是就见人取出了三把刀来。
李衍随手取过一把，然后看一眼那校尉。
校尉也就随手也取一把，与李衍对阵。
陆君桐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惊了一下才忙又退了几步，然后悬着心看。
李衍看着比对方文弱太多。
她没法子不担心。
然而，叫她意外的是，李衍与那校尉对阵，倒是没有太多败势。
反而李衍身法灵动，一路进攻，让对方只有招架的份。
最后李衍停手的时候，两人都是微有些喘息。
校尉笑着拱手：“殿下身法了得，若不是我还有一身蛮力，只怕也防守不住。”
李衍也笑，声音温润：“本宫体力不如你们常年练习的，只能走这样的路子。这次的刀很轻盈，用这很趁手。比之前的的确好了不少。再试试其他的。”
“弓箭也有改良，还有重刀——”校尉一一说着，目光忽看见陆君桐，就微微一顿。
第445章 能耐
等到李衍拉弓射箭，一箭中的之后，陆君桐的震惊已经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她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李衍竟是这样厉害。
感觉十八般武艺，他好似都会一样。
陆君桐惊得整个人都是带着震撼，李衍看在眼里，便是止不住唇角上翘。
不过，到底也是没有再卖弄，只是又探讨两句，就带着陆君桐回去了。
陆君桐止不住的有些雀跃：“原来殿下还会这么多——”
“这么说从前你觉得我是个草包了。”李衍故意打趣一句，慢慢悠悠走得很是悠闲。而后，又在陆君桐噎住慌忙想解释的时候，抢先开口：“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个文弱书生？”
陆君桐小心翼翼解释一句：“总觉得殿下这样的……”更适合琴棋书画。
“君子六艺，缺一不可。”李衍如是说一句，而后揉了揉手指：“读书也不是只光看书就够的。强身健体，同样必要。再说，从前你父兄——”
提起陆明朔和陆知晖，陆君桐神色就有点低落下去，最后苦笑一声：“从前父兄也是练剑的。也练五禽戏之类。”
她也是学过。
李衍看她神色那样，就知道她心中还没过去这个坎儿，就轻叹一声：“从前的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总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不过看着陆君桐那样，他剩下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大概，说了也不管用。还得慢慢的靠着时间冲淡下去。
“不是好奇荼蘼酒是怎么做的？”李衍忽如此说一句，就这么岔开了话题。
陆君桐微微一愣：“殿下会做？”
李衍无奈一笑：“虽说不会，不过在书上看过。”
陆君桐登时好奇：“什么样的书，竟然还会记载这些。”
李衍侧头看陆君桐，慢慢笑起来：“你若想看，我便是给你写个单子。”
陆君桐倒是喜欢这个的，所以当下忙不迭的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有意思的东西，看着就有趣儿。”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也有些等不及。便是期期艾艾的说一句：“要不殿下先与我讲讲？”
陆君桐如此眼巴巴的，李衍哪里舍得拒绝？轻笑一声之后就应了下来。
事实上，和陆君桐在一处，即便是说起这些东西，也半点也不觉得烦躁，反而有趣得紧。连带着他自己心情也是飞扬起来。
直到将荼蘼花吊在酒坛子里，又将酒坛子封上，陆君桐这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怎么今日却不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