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衍问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分明就看见兰妃直接抖了一抖。
就好像这么一句话问到了她心中最心虚的地方。
兰妃如此心虚的样子。陆君桐不由得看李衍。
她忽然觉得，或许他问这么一句话，并不是无意，而是有心。
或者说，李衍分明就是知道了些什么。
显然兰妃也这么想。只听兰妃苦笑一声：“太子殿下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还要问我呢？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我所为，殿下心里也更应该明白吧。”
兰妃如此不解释。倒是还显得有些坦荡。
反而此时兰妃一个劲儿的解释，只怕他们还真的不会轻易相信。
“所以兰妃娘娘今日做了什么呢？”李衍显然此时也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和功夫，他直白的问了这么一句。看那架势，倘若兰妃不肯说实话，下一刻他就会立刻让人送客。
兰妃如此仓促之下，几乎连调整心态的时间都没有。
兰妃有些不大自在的捏着自己的帕子。将上面一枝百合几乎揉碎开来。再不复方才淡雅清新的样子。
“我得知此事后有些恼怒，又心中想着问出她背后是谁在指使。所以——所以……”
兰妃却是有些说不下去了。面上神色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陆君桐觉得自己大概是猜到了几分。
想来兰妃应该是为了逼供，所以动了私刑。
这在宫中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
而兰妃恐怕不仅是动用了私刑，更是用了一些挺可怕的手段。
如此一来，那就更不好交代。
还没等陆君桐往更深一步猜测，李衍就已经开口：“人死了？”
听见这话，兰妃当场就是手一抖。
她手上的帕子也是在捏不住，就这么一下落在地上。洁白的帕子早已经团成了一团，那副样子丝毫瞧不出雅致和名贵。
这样的情景根本就不需要回答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宫中动用私刑本就是大罪。”李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兰妃娘娘如此，难道竟是没有想过半点结果吗？”
陆君桐听着这句话，心中猛然一动。
兰妃当然不可能不清楚宫中规矩。
所以，让兰妃如此触犯宫规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想要问出背后指使的人？她明明大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李衍。
或是许皇后。
如此一来，既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又不至于触犯宫规。更是能够达到目的。
怎么看也比自己动用私刑来得更合适一些。
兰妃能在宫中混到如此地步，当然不傻。所以，那么又是为什么兰妃竟然如此犯了糊涂？
果真就只是为了将功补过？
也怪不得他们会多想。
陆君桐垂下眼眸，心中翻起惊涛巨浪。
最后，兰妃倒是镇定下来。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这件事情我的确思虑不周，但是却也并不是故意如此。只是现在人没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句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的确，现在重要的还真不是追究兰妃的动用私刑。
而是要先想想，这人证都没有了……又该怎么样去查？
第494章 可笑
陆君桐看住李衍。
她想：或许李衍此时心中是有些愤怒的——
然而没想到。李衍但神色却是古井无波。仿佛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影响。
“这件事情，本宫会叫长安接手。”李衍最终如此吩咐一句，并未和兰妃多说半个字。
兰妃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应承一句，便说去看文皇帝。
李衍心情大约还是有些复杂，所以并没有跟着一同进入内室。
反而他看住陆君桐：“这几日，你若是不愿再过来，便在太子宫好好守着。”
顿了顿，又忽然说了一句：“明日若是你不过来，就将书架第三排，上面有个黄花梨木的盒子取下来。”
陆君桐恍惚记得的确是有这么一个盒子。不过她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此时听见李衍特地吩咐一句。只以为里面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于是当下还有些郑重：“取下来后叫人送过来吗？”
长安最近肯定是没有空的，这样的东西随意交给宫人，好像也不合适。所以——“不然还是我给殿下送来吧。”
心里不自在是一回事，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而且——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她更应该多替李衍办事。
毕竟现在的情况，肯定是需要很多人手的。若是随意用人，万一……
李衍听见陆君桐这样说，心中当然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于是当下轻笑一声：“也好，那明日便是劳烦你跑一趟。”
陆君桐有些讷讷：“殿下这般客气……折煞我了。”
作为李衍身边的人，替他做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哪里需要他说什么劳烦？
而且这样说话更像是和她生疏了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衍看出了陆君桐的这些小心思，倏忽一笑。端的是宠溺无比。
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兰妃在内室里惊叫了一声。
听见动静，李衍也顾不得说话，抬腿就往里走。瞧着那神色也是有几分着急的。
陆君桐也慌忙跟上。
黄静思从里头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迭声地高叫：“太医，太医何在！”
黄静思那样慌张，竟是差点儿撞上了李衍，可他也半点顾不得。
看见黄静思如此状态。陆君桐也好，你李衍也好，下意识的都是觉得文皇帝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且恐怕还不是什么好事。
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陆君桐的心就已经是猛然沉了下去。
她心中很清楚。假如这个时候文皇帝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和她的方子没有关系。但是她也很难说得清楚。
到时候，旁人想要将李衍牵扯进来，更是轻而易举。
这样想着想着，她只觉得浑身都是冰凉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李衍快步走到了文皇帝榻前的。
她只知道自己背脊上冒着冷汗，手脚俱是冰凉，还僵硬无比。
“父皇怎么了？”李衍到底是李衍，就算脑子里将一切因果都想了个明白。知道事情到底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
第495章 意外
兰妃脸上都是震惊之色，然后磕磕巴巴的说道：“刚才，我好像看见……看见圣上动了一下。”
一听见这话，当时李衍脸上的从容和镇静就这么崩裂开来。
然后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最后才又一个健步冲上去查看文皇帝的情况。
文皇帝仍然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仿佛兰妃说的事情根本就是她的错觉。
但是这样的事情，兰妃又怎么敢开玩笑？
当即李衍纵然心中着急，却也还是慢慢沉静下来。随后就打发人去请许皇后的人过来。
而陆君桐站在旁边。此时完全已经是傻了眼。
如果说文皇帝真的动了，那么是不是他的偏方起了作用？文皇帝即将醒来？
倘若真的是如此……
陆君桐只觉得心又悬了起来。
“通通通”跳了个飞快。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文皇帝看。
只是从她这个角度，却只能看见文皇帝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眨眼，又仿佛是已经过了沧海桑田。
陆君桐蓦然看见文皇帝的手指痉挛一般动了一下。
就像是手指根本就不听使唤一样。
陆君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圣上果然动了。”
此时李衍也是分明看见文皇帝的眼珠子在眼皮下面轻轻动了一动。缓慢，而又艰难，仿佛凝涩无比。
可确确实实真的动了。
“父皇。”李衍轻声唤了一句，总觉得这个时候大约文皇帝是能够听得见的。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回应他，文皇帝的眼珠子蓦然又动了一动，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明显也更加灵活。
黄静思这个时候也带着太医回来了。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连气也不敢大喘一口，赶忙的到文皇帝榻前给他诊治。
太医院的院判到底是上了年岁，手指一直都是有些发颤。
他这一颤不要紧，所有人只觉得心也跟着颤。
不过凝神感受了文皇帝的脉搏之后，他却是也慢慢的露出了震惊之色来。
只是震惊，并没有什么悲痛之色，反而隐隐有些欢喜雀跃。
看到那一丝欢喜之后，陆君桐几乎只觉得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忍不住放松下来。
陆君桐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侧头看了李衍一眼。
而后就捕捉到了他脸上的那一点放松。
于是这才明白过来，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半点都不介意，也不是真的，就如同他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圣上的脉象果真比之前好了！”院判终于收回了手指，如此笑说一句。而后又命人取金针来：“此时若是刺激穴位，说不定圣上就能一鼓作气醒过来。”
这样的话，顿时就让人心中都是振奋起来。
倘若文皇帝能够醒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倒是兰妃，忽然看了李衍一眼，面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既像是心虚，又像是愧疚，还又像是有些忧虑。
也不知李衍到底是感觉到没有，反正他的神色除了欢喜之外，再无别的。
金针刚扎了两针，宫中各处的人就已经赶到了。
第496章 冷漠
宫中各处的人赶到之后。除了许皇后问了一句之外，其他人竟是都是不敢喧哗。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文皇帝，等着最终的结果。
每多用一根金针，所有的人便时都觉得仿佛呼吸又困难几分。
到最后，用屏住呼吸来形容也是半点不为过。
二皇子和诚贵妃是最后赶来的。
说来也是巧合，他们二人进来之后，就听见文皇帝猛然咳嗽了一声。
随即，文皇帝就这么睁开了眼睛。
虽说之前看文皇帝那样子，就知道他今日必定是能够醒来的。可是他这会儿真的醒来了，众人仍是止不住地惊叹一声。
更甚至有人啜泣出声。
而此时此刻，陆君桐高高悬着的心，也是“咕咚”一声落到实处。
她想：可算是醒过来了。或许那偏方果然是有用的。
只是这话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她就这么垂手立在李衍旁边，人慢慢放松下来。
文皇帝刚刚醒来，似乎整个人都还有些不怎么清醒。就连目光也有些浑浊。
文皇帝慢慢地在屋中巡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了李衍脸上，张开口来——
看文皇帝那个脸色，大概是对李衍有些恼怒，分明就是要责骂。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文皇帝这么一张口，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甚至连一个囫囵的音都没有发出。
那些话像是被憋在了喉咙里，慢慢的掐碎了。然后……只剩下了“嗬嗬”之声。
又像是一个有些漏气的风箱。
而伴随着这么一张开口，最后竟是有口诞直接滴落了出来。
一时之间无中静谧可闻落针。
本来所有的人都是在凝神听着文皇帝要说什么，而现在，则是所有人都不敢在此时此刻开口。
文皇帝这般形状……
这个时候开口，只怕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和麻烦。
当然，或许所有人心中更多的还是错愕和震惊。
毕竟从前文皇帝都是威严的，也是高高在上的。哪里会这样？
而文皇帝变成这样之后，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
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在心中盘算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李衍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十分沉稳，让人听不出半点异样：“父皇昏睡太久，此时刚刚醒来，恐有诸多不适应。你等也可散去，等到父皇恢复，再来请安不迟。”
如此一番言语，既是维护了文皇帝的脸面，又是打发了众人。也算是两全其美。
许皇后一听这话，顿时也是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应道：“正是这个道理，你们先散了吧。”
于是那些妃嫔们就都散了。
没有走的就只剩下李衍，许皇后，以及诚贵妃母子。
二皇子巍然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自然也没有人敢去撵他走。
至于诚贵妃，本来就是颇为受宠，又是仅次于许皇后的地位，所以同样也是有资格留下来的。
而此时，诚贵妃已经上前去，替文皇帝将那些不受控制流淌出来的口诞擦干净了。
文皇帝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面色虽然铁青，却是紧闭着口不肯说一个字。
第497章 震怒
不过文皇帝即便是不说话。也并不影响他表达自己的意思。
大约是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丢人，所以，文皇帝并没有让众人久留的意思。
很快他就摆了摆手。
黄静思服侍文皇帝多年，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代为传话道：“圣上想静养，不愿意身边人太多。”
诚贵妃顿时眼泪就冒了出来，握着文皇帝的手哭道：“臣妾不走，臣妾留下来服侍圣上，圣上这一次吓坏了臣妾，臣妾要守着圣上才能安心。”
二皇子此时也是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父皇刚刚醒来，身边还需得人守着。”
许皇后当然不愿意将这个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让给了诚贵妃母子，当下也是淡淡出声：“这里有本宫和太子守着，你们可以安心。”
说起来，许皇后和李衍一个身为妻子，一个身为嫡子，当然才是最有资格守在这里的。
如此两方都才各自说了一句话，文皇帝就忽然暴怒起来，猛然地用手捶了一下床。
于是黄静思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客气，连忙言道：“诸位娘娘，还是先回去吧，圣上，这里自然有我们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