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陆君桐半晌，这才挪开目光去。重新看住五皇子：“你从今日起，你便每日过来学习。黄静思会告诉你二人到时候该如何做。”
当然，除了黄静思之外，还有礼部的大臣过来。
五皇子不知道其中关窍应得十分欢喜。
而陆君桐则是忐忑不安。
不过文皇帝接下来却是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仿佛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陆君桐忐忑不安了大半日，最后到底还是渐渐又平静下来：“不管怎么样，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
害怕也好，不害怕也好，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倒不如安下心来。
第二日一大早，五皇子也就过来了。跟着他一同过来的是青素。
如今许久不曾见面，两人在见面的时候都是不约而同的生出几分感慨来。
青素先问出口：“你最近过的可好？”
陆君桐笑了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也就是那样罢了。”
不过看着青素瘦了一圈去拔高了许多的样子，她又忍不住轻笑一下：“你长高了些。”
青素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有些不自在：“是呀，长高了快有一个指节。”
青素本来就不矮，这么一长高，倒是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也怪不得她觉得不自在。
陆君桐觉得这是好事：“别塌着肩膀，将背挺直了才好看呢。”
两人刚说了没两句话，五皇子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不是说要来学祭天的事儿吗？怎么礼部的人还没有来？”
陆君桐见五皇子不耐烦的那样，就笑着解释一句：“恐怕还要些时候呢。也别着急，你先进去给圣上请安。”
五皇子就钻进屋里去。
陆君桐这才又问一句兰妃的情况——其实说的是为了兰妃，倒不如说是试探兰妃的态度。
兰妃和青素都是知道三皇子和慧嫔之间的事情的。
所以，兰妃怎么对青素，其实也就代表了兰妃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青素也不是真傻，当然也明白踌躇了一下之后，这才言道——
第609章 态度
青素声音又轻又低，唯恐叫旁人听了去：“娘娘曾将我叫到一旁，悄悄地吩咐我说，从前的事情就忘了吧。”
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一分：“娘娘或许动过将我送出宫去的念头。”
青素抿了抿唇，有些不安的样子。显然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她想要的。
陆君桐轻叹一声，“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你忠心耿耿为五皇子，不会轻易将你送出宫去的。”
再说了，五皇子那样的性情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总算也是看出了兰妃的心思。大约兰妃对于这件事情也颇有些不安，不过却并没有要将这件事情抖出来的意思。
这就够了。
只要兰妃没有动将这件事情作为把柄捏在手里的心思，那么就不用担心再横生出什么枝节。
她这些日子也算是看出来了，慧嫔也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若是慧嫔知道了她们这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她的。
所以这件事情最好就不要再横生出什么枝节。不然的话还真是麻烦。
青素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陆君桐：“你——怎么就又到了圣上身边服侍了呢？太子殿下难道……”
没有将你收用吗？
这句话都到了嘴边，到底又被咽了下去。既然陆君桐能够到文皇帝跟前服侍，那么肯定还是完璧之身。所以这句话也就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陆君桐也不好多说就只能含混一句：“这件事情说来复杂，一言难尽，回头有机会再与你细说。”
青素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多问。这个时候五皇子也正好出来了，瞧这情绪有些不大高昂的样子。
陆君桐心中猜测必定是文皇帝，又说了他什么，当下就宽慰了他一句：“如今圣上心情多有不好——”
五皇子神色阴鸷的看过来。
那样的目光让人心中一惊，顿时陆君桐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忘了，一下子卡住。然后惊疑不定的看着五皇子，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走吧，咱们去礼部。”五皇子狠狠的踢了一脚旁边的花盆，直接将那一株石榴踢得簌簌发抖，连花都是落了几朵。
陆君桐有些纳闷儿，又有些疑惑，不过既然五皇子都这样说了，想来也是文皇帝吩咐的，当下就并没有多说，只是跟着五皇子就往外走。
反正这件事情是文皇帝吩咐的，也是名正言顺，她自然也不需要害怕和担心什么。
直到出了太极殿，陆君桐这才轻声问一句：“殿下，这是怎么了？”
五皇子从鼻孔里悻悻的“哼”了一声。
看他那样的神色，显然是更加不痛快。陆君桐越发纳闷儿起来，想不出来文皇帝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能让五皇子如此耿耿于怀。
“父皇的身子——是不是好不了了？”五皇子忽然回过头来，仰头盯着陆君桐的眼睛，这么问了一句。
这么一句话，还从来没有人问过，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人敢说出来过。
所以五皇子这么忽然一说出来——就好比是大晴天，忽然打了一个霹雳。
第610章 霹雳
五皇子说的这句话带来的效果远远不只是震撼而已。
陆君桐心中几乎是猛然颤抖了一下。
而后她紧紧盯住五皇子，神色肃穆的问他：“殿下，为什么这样说？”
五皇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不妥当，有些心虚和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继续问道：“父皇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陆君桐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实话告诉五皇子。
五皇子也不傻，看着陆君桐这样的神色，大概也是猜到了几分，眼中的神采都是慢慢暗淡下去。
最后他抿了抿唇角。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了一句：“果然是这样。”
陆君桐轻叹一声：“刚才在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殿下能否与我说一说？”
五皇子拉着陆君桐快步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并不想说这件事情的缘故。
陆君桐以为他并不想说，于是也就不再追问，只是跟着他一路往宫外走。
谁知道，走着走着，五皇子却是忽然哭出声来。然后站在原地发了狠似的去踢旁边的一棵树。
树木粗壮。五皇子并不能撼动分毫。
可是他那样如同困兽一般狠狠动作的样子。确实叫人，有些说不出来的心中压抑难过。
陆君桐愕然的看着五皇子。
即便是她是在怎么迟钝这个时候也是能够明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必定是在文皇帝跟前发生的。或许并不是文皇帝将他如何训斥了，而是别的。
只是这个时候去问，恐怕也未必能够问得出什么。
想了一下，陆君桐当下也并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五皇子发泄。
有些东西憋在心中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能够发泄出来反倒是极好。
五皇子一面哭，一面狠狠踢着树。最后竟然将坚固的树皮上都出了痕迹。
五皇子又是一脚狠狠踹过去，这一次自己却是把握好平衡，猛然一下往后一个趔趄，就这么直接摔在了地上。
陆君桐这才向前去，将五皇子轻轻扶了起来，然后看着五皇子满脸泪痕的样子，掏出手绢来，轻轻的替他将那些眼泪的擦去。
五皇子任由陆君桐动作，乖乖的并不反抗。
陆君桐一点点将五皇子的脸擦干净之后，又摸了摸他红肿的厉害害的眼睛。
轻声的言道：“现在这样去礼部也不好，咱们先寻个地方洗把脸吧。”
好歹也得等五皇子的眼睛恢复正常了，这才能够去见人呢。
五皇子乖乖任由陆君桐拉着往前走，一声不吭。
陆君桐知道他心中不好受，也并不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地握着他的手，然后就将人带到了一处宫殿。
她只说刚才五皇子眼睛进了沙子，要了水给五皇子洗脸。
好在这处也没有人住，就是几个守宫殿的宫人。也不必害怕五皇子这幅模样多生出什么事端来。
最后将五皇子的脸上洗干净了，见他心情也平复的差不多了，她这才问一句：“方才到底怎么了？”
能让五皇子这样绝不是什么小事。
第611章 真相
陆君桐这样问出口来，这一次五皇子倒是没有再沉默。
五皇子的声音极轻，轻得仿佛听不见：“今天我不小心碰到了父皇的腿。”
“然后呢？”陆君桐追问一句。
五皇子有些不安：“我不小心——在腿上按了一把。”
“按的有些重，肯定是很疼的。”五皇子的语气更加不安，更是惶恐：“可是父皇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说幸好摔的不重，不然的话……倒是疼。”
“兴许圣上只是不愿让你担心。”陆君桐沉默片刻说了这么一句话，权做劝解。
五皇子听着这样的话，却是当下就立刻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假如若是有感觉的话，父皇必定也会觉得疼。可是父皇那个反应就是分明，没有感觉到我按的那一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断定只怕文皇帝的腿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他又用别的办法试探了一下。
文皇帝依然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所以……
“你告诉我父皇的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五皇子一把拽住陆君桐的袖子，厉声的质问。
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倘若陆君桐不肯说出实话，那么他就绝不肯松手。是要一直这么耗下去。
陆君桐顿时就有些无奈。五皇子有的时候聪明得不可思议，可有的时候也就是小孩子脾气。
这样的五皇子……着实也是不按常理出牌，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大概也是明白了为什么五皇子刚才情绪会那样大，轻叹一声摸了摸五皇子的头：“殿下如此难过，是因为替圣上担心吗？”
五皇子顿时就红了脸，然后悻悻的瞪了陆君桐一眼，没好气的训斥一句：“瞎问什么？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陆君桐这样转移话题失败，就只能无奈叹一口气，然后轻声言道：“这件事情说实话，我其实并不知道。”
一听这句话，五皇子脸上顿时就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来。
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在说：你就算骗我也该找个好的理由。你天天都在父皇身边服侍，怎么可能不知道？
陆君桐诚恳的摇摇头，说句大实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近身服侍圣上起居的人有那些宫女和宦官，根本用不上我们。我们只是负责一些笔墨上面的事情——”
所以她不知道文皇帝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这些日子太医过来针灸诊脉的时候，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们也都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文皇帝的身子状况始终都是瞒着她们的。半点也没有走漏出来。
“可你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五皇子还是觉得不相信。
陆君桐点点头：“的确也是不可能一点儿也没有感觉。总归是能感觉到不少的。只是……都是臆测罢了。做不得准。”
陆君桐这样一句话，顿时就将五皇子说得嘟起了嘴来。
他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不过，陆君桐不肯说，他也无可奈何。
最后就只问一句：“那你到底又猜测出什么样的一个结果？”
第612章 猜测
看着五皇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陆君桐既是无奈，也是有些妥协。
最后，她就干脆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口：“只是我的猜测的话——恐怕的确如五皇子您所见。”
文皇帝的腿从来就没有动过。
按说他整个人都可以坐起来了，可是却从来没有见文皇帝试探着站起来过。
相反的，若是挪地方都是必定让宦官抬着他过去的。
而且也从来没有见文皇帝翻身。
也就是说但凡是能够用上腿的地方，从来没有见文皇帝用过。
若不是天天都在文皇帝跟前晃悠，她也不能发现这样的事情。
只是从来没有过证实，所以陆君桐从来也就只是在心中猜想一下，并不敢真的就下了定论。
今日，五皇子一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件事情果然是真的。
文皇帝的身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那么事情还真的挺严峻。
可是很显然的问题，并不想让这件事情被太多人知道。即便是在身边服侍的人也都是瞒得如此滴水不漏——
“这件事情，圣上恐怕并不愿意太多人知道。所以五皇子您可明白——”陆君桐虽然知道五皇子聪慧，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到底也怕他说漏了嘴，于是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于是五皇子就白了陆君桐一眼。然后——颇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这样的事情我心中有数。”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这样反而忍不住被逗笑：“这事是您心中都有数。下次可别一言不合就发脾气，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于是五皇子的脸就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根儿。
陆君桐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日头：“时辰不早了，咱们真该去礼部了。”
五皇子又跟着陆君桐往外走。然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你说大哥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这句话还真将陆君桐问住了，这件事情还真不知道。但是他想就算李衍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总归多少也是能够觉察到一些。
五皇子看陆君桐那样的神色，然后就又试探着犹豫问了一句：“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情——”
告诉大哥？
不等五皇子说完，陆君桐就直接摇头，断然将这件事情否定了：“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妥。”
若是他们这头通知李衍，且不说会不会被旁人察觉。只说这渠道就不好找。
而且……李衍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反而这个时候不管做什么似乎都会很容易被人觉察。
一旦文皇帝觉察到这件事情，或许对于李衍来说就更加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当下，陆君桐就又说了一句：“这件事情非但不能告诉别人，咱们都不能再说半个字。兰妃娘娘那儿更不能说。”
兰妃本来就胆小，而且现在还有慧嫔这件事情让她惶惶不安。若是再添上这么一件事情，恐怕兰妃整个人都是要崩溃掉。
五皇子似乎是有些不解。
陆君桐就叹了一口气，按住他的肩膀：“这个时候，不同于别的时候。”
第613章 今时往日
陆君桐说的这一番话，五皇子未必能够理解。
所以想了一想，陆君桐干脆就又换了一个说法：“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很好理解，就好比——你有一个极其喜欢的玩具，然后忽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玩儿这个玩具了。你不得不将这个玩具送给别人，比如说四皇子或者二皇子三皇子之类的，你会舍得吗？”
五皇子认真的想了一想这个问题，最后才犹豫的回答道：“或许应该也是舍得的吧？”
五皇子的语气听起来很不确定。
陆君桐听见他这样说，顿时就笑了：“你看就算，你最后说舍得到底，心中还是不舍得的。”
“可是既然我都不能玩儿了，只能送人的话，那也没有办法呀。而且送给四哥也就罢了，送给其他人——”五皇子嘟了嘟嘴，很是不情愿的说一句：“我还怕他们糟蹋了我的东西呢。”
顿了顿，又飞快的补上一句：“如果是给大哥，当然就没有问题。”
陆君桐摇了摇头：“其实不管是给谁，你心中必然都是舍不得的。”
五皇子被戳破了心思好半晌也没有说话。
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自己脚下的尘土，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陆君桐才意味深长的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而现在你父皇手中握着的江山就像是那个你极其喜欢的玩具。”
“他现在并不想将这个玩具给你大哥。他甚至不想让人发现，他已经不能再继续玩儿这个玩具。”陆君桐将声音压得极其低，确保只有她和五皇子能够听见。
“所以这个时候不管是你也好，你大哥也好或是旁的什么人也好，但凡是有可能威胁到他继续保留这个玩具在手中，他都是不会觉得痛快。”陆君桐看住五皇子。目光都是有些凌厉和灼烫：“我这么说殿下明白了吗？”
五皇子其实已经明白了。他的脸色甚至都是变了。
对于五皇子来说，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算是太难让人接受，毕竟从小就在宫中长大。对于这些东西，五皇子从小就看的比别人多，也了解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