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上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最后这件事情并没有如同文皇帝预料的那般发展。
陈楠将自己的老师逼死了。
陈楠的老师的确是窝藏了叛贼。不过，却情有可原。
因为说是叛贼，也不算。因为当时陈楠的老师办一桩案件的时候起了恻隐之心，把那家人的一个小孩儿偷偷的保留了下来。
然后就当是自己亲戚家的孩子养在了身边。
这件事情原本也不会被翻出来。毕竟也都过去了七八年了。那个小孩儿已经都长成了一个小小的少年。
可是没想到这件事情确实突然被这么揭了出来。
陈楠直接就将那个少年带走了。然后严刑逼供，直接将人打死了。
这样的事情说是意外，但是谁都知道，就算是意外也是陈楠一手所致。
如果不是他急功近利，想要借此事立功的话，事情当然也不会发展到这么一步，那个小孩儿也不至于就会被活活打死。
陈楠的老师，当时也是找过陈楠的。
只是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反而最后，这件事情陈楠亲自告诉了文皇帝。
文皇帝当时勃然大怒。只觉得陈楠的老师是不满自己当年的判决，所以才会如此阳奉阴违。
文皇帝当时直接就命人抄了陈楠老师的家。更是要将所有男丁流放。
陈楠的老师为了保全家中其他人，一头碰死在了自家大门口。
当时那样的情形，看见过的人都说是十分惨烈。
陈楠这老师更是在临死之前仰天长叹道说自己养了一头东郭狼。
说到了这里，说书人就神神秘秘的十分隐晦说了一句：“你们当是谁举报了这位老大人？”
最后说书人什么也没有说，不过众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公子白当时也亲自去听了一耳朵，回来之后就问李衍：“这件事情是真的，难道当年真的是陈楠举报了自己的老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当时你年纪也不大吧？”
“因为当时父皇曾经与我感叹过，说此人不可重用。因为无情无义，丝毫不记恩情。眼中只有利欲熏心。”李衍缓缓言道，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父皇早就也说过，若是留下此人，总有一日必会酿成大祸。”
第716章 复杂
“的确，圣上对于这些事情把握得十分清楚，只是为何当时那样说了，后来却又没有将此人处置呢？”听见李衍这样说，公子白只觉得更加疑惑。
李衍轻笑一声，无奈叹一口气：“陈楠的确有运气，也的确有些本事。他坐的位子轻易也没人能替代，所以一拖起来就是这么多年。”
“再后来父皇大概也是犹豫了。”李衍又叹了一口气。
最后，公子白就忍不住十分感慨的说了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样的教训，只盼以后不再有才好。
“怎么倒是一下子心情复杂起来？”看李衍那样的神色，公子白就挑了挑眉。
“只是想起当初父皇耐心教导我这些东西时候的情景。”李衍收敛了神色。重新恢复平静，不过语气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那时候，父皇也是一心要将我培养出来的。”
只是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却是好多东西都变了。变得有些叫人措手不及。
也更是让人忍不住的唏嘘。
“世事无常，总是诸多变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子白如此说了一句算是劝慰李衍。
李衍粲然一笑：“不过是有些想到过去感慨吧，并不会影响什么。”
如此时日之后，城中流言已经四起。陈楠此人已经完全是没了名声可言。
而这一股流言借着一股风就这么吹向了四面八方。
不多时，连河西那边也是流言纷起。
但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宫里终于传来了消息，果然是让李衍尽快回宫。
只是却是超出了李衍预计的时间。
十天已经过去。最后还是杨朔说对了。
这样的情况，着实也是叫李衍有些哭笑不得。
而如同预料的那样，这个功劳还真就落到了公子白头上。
临走回京的时候，李衍将杨朔叫了过来。问了他一句：“可要与本宫一同回京城？”
杨朔有些意外。大概没想过李衍会问他这样一句话。
杨朔沉吟犹豫。
李衍不紧不慢说一句：“回了京城，有更多机会。也不一定就要留在这里拼命。”
如果杨朔只是单纯的武将，李衍不会说这么一句。
可是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杨朔也适合走别的路。
他就有些惜才。不愿意杨朔折损在这里。
想给杨朔安排其他的路子。
所以这才会有了这么一句问话。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即便是他已经说了这样的话。
最终杨朔却还是只是摇了摇头，歉然一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只是末将却是不能从命。京城虽好，机遇也不少，可是终归来得太慢。”
李衍皱了皱眉：“又何必如此急功近利呢？”
杨朔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世，时间匆匆，哪里又经得起如此浪费呢？末将却是不愿意走那样的路。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你——”李衍皱眉，却最终只是说了一个字就顿住：“既然如此，那也就作罢。”
杨朔低头歉然：“末将谢过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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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章 叹息
关于李衍回京的旨意，还是陆君桐亲自拟定的。
当然这个主意却不是她拿的。
文皇帝深思熟虑之后提出这件事情，倒是赢得了满朝文武的支持和赞同。
作为太子，李衍还是要留在京城里才最让人放心。
尤其是现在文皇帝这样的身体情况——
当然文皇帝和大臣们的心思一样不一样，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衍要回京来，最松了一口气的人大概就是陆君桐。
许皇后也是十分高兴。来看望皇帝的时候，连声就说：“这才是，外头那样乱，还让太子在外头逗留。总叫人心中不安稳。如此一来才算是好了。”
许皇后又说了句：“太子如今也没个子嗣，这次他回京来一定要让他添两个侧妃。”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这是许皇后看见梅静芳的肚子，彻底的着急了。
毕竟眼看着梅静芳的肚子，一日比一日还要大，到时候一次还会生下两个。
许皇后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文皇帝笑看许皇后一眼：“这倒是实话，老大如今还没有个子嗣的确是应该着急了。”
接着两人就着这个事情仔细的探讨了一番。
陆君桐在旁边听着，从一开始的震惊和又觉得理所当然，慢慢的就变成了麻木，却又心中复杂。
不过即便是有这件事情闹得她不是很开心。可是一想到李衍就要回来，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雀跃和欢喜。
从消息发出去之后，陆君桐几乎就是眼巴巴的等着。
等着李衍回京城来。
陆君桐琢磨着李衍回京的时候，大概文皇帝也会叫人去迎接一下。说不得，到时候这个差事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结果这件事情还真的就如同她预料一样。
文皇帝的确是下意识的，就将这件事情吩咐给了她。如今许多事情往往皇帝都是会第一时间叫她，说起来也是叫人有些奇怪。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正在一步步的获得文皇帝的信任。也更加得到文皇帝的仰仗。
这是好事。
至少对于一个在文皇帝身边服侍的女官是好事儿。
陆君桐出宫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了太子妃。
太子妃同样也是去接李衍的。本身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但是——
陆君桐看着太子妃的轿子。心里忽然就这么低沉了下去。
虽然依旧为李衍要回来了开心，但是终归没有那么开心了。
她想起了当时白蕴说的那些话。
然后就禁不住的苦笑一声。最后才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都摒弃开去。只是勒住自己的马儿，让太子妃的轿子走在前头。
现在的太阳已经有些晒，所以陆君桐带了帷帽。加上她穿的是圆领袍，有些雌雄莫辨的意思看着竟是有几分像小少年。
如此打扮，一路上也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盯着太子妃，所以太子妃的轿子一直走得很慢。
陆君桐也就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跟在后头。只是时间一久就觉得晒得有些头疼。
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第718章 再见面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陆君桐觉得自己已经被晒得有些受不住了。
本来之所以骑马是想着能够走得快些，没想到却是如此巧合的遇上了太子妃，所以不得不多折腾了这么久。
原本她还有些精神奕奕，现在却是颇有些恹恹了。
小宦官扶着陆君桐翻身下马，忙不迭的递了水过来：“陆女官您先歇一歇——”
陆君桐勉强喝了两口水，觉得自己缓过来一些之后，却摇了摇头：“我先过去给太子妃请安。”
就算现在她已经贵为女官，可是到底对方是太子妃，身份上还是更珍贵一些。于情于理都是要尊敬对方的。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太子妃也正在喝水。
于是陆君桐就只能先候在一旁。
太子妃扫了一眼陆君桐，笑了一笑并未说话，只是慢慢悠悠的继续喝自己的水。
等到太子妃慢慢悠悠的喝完了一盏茶水。陆君桐就已经是站了半天。
就连脸颊都是有些被太阳晒得发红了。
太子妃搁下茶杯，这才按了按唇角，温柔开口：“陆女官怎么站在太阳底下？快过来坐。”
陆君桐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多谢太子妃。”
说完也就真没客气的坐下了。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只怕先前太子妃的轿子走的那样慢，恐怕也是太子妃的意思。
而现在太子妃让她站了这半天，同样也是想要折腾她。
至于为什么要折腾她——原因其实也不算难猜。
对于这样的事情，陆君桐倒是不知道，该心中觉得不舒服，还是该觉得高兴了。
被人这么折腾是谁心中也不会舒服。而被太子妃如此重视——同样其实也是个挺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说明了太子妃心中对她是忌惮的。是十分在意的。
至于为什么太子妃会忌惮和在意她——原因也不难，无非就是因为李衍在意她罢了。
而且能让太子妃这样的人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本身也是叫人觉得有些拍案惊奇。
陆君桐还以为像是太子妃那样的人就不会意气用事，更不会因为情绪做出这样小气又无礼的事情呢？
可是没想到——太子妃不仅做了还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一时之间还有些颠覆了她对太子妃的认知。
“陆女官如今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叫人自叹弗如。”太子妃笑了笑，神态依旧温和，语气也是温和，只是目光却是不那么温和了。
而且这样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嘲讽的意思。
陆君桐微微垂下眼睑，便笑着谦逊道：“太子妃谬赞了。不过是有些走运罢了。”
太子妃大概没想到陆君桐会说这两个字，当下还噎了一下。最后才笑一声：“那你这运气倒的确是好得不得了，叫人心生羡慕。昔日你在太子宫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是这样的身份站在我旁边。如今倒是觉得有些颇为感慨，你觉得呢？”
“是有些叫人感慨。”陆君桐随口附和一句。也并没有要和太子妃继续拌嘴皮子的意思。
她现在一面说着话，一面却是看着李衍会回来的方向。心中慢慢的有些急躁起来。
第719章 归来
李衍的马车一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陆君桐一眼就看见了。
虽说其实模模糊糊的只能看清楚是一个车队。可是她心中就是知道那一定是李衍。
当下她就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迎上去。
陆君桐刚一站起来，太子妃就慢慢悠悠的开了口：“陆女官又急什么呢？”
陆君桐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身处何地，身旁又是什么人。
于是心里的躁动一下子就又平复下去。
但是她也没有重新再做下去，只是回了太子妃一句：“圣上还在宫中等着，所以我心中难免也是有些着急。”
陆君桐这理由如此冠冕堂皇。太子妃一下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吗。”
她的语气是不置可否的，显然并不相信。
陆君桐当然也没指望太子妃相信。
陆君桐没接话，太子妃也没再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来，让宫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等到太子妃慢慢整理妥当。李衍的车队也刚好就走到了近处。
陆君桐虽说早就想迎上去，可是——
最后到底还是忍住。
等到太子妃走上前去，她才跟在太子妃的身后。
只是如此一来，她心里就不知怎么的，颇有些沉重。
情绪也不似之前高昂。
最后，甚至是情绪低落恹恹。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衍走下马车的时候，陆君桐还是忍不住仔细的看了一眼。
出去这么久，李衍晒黑了，也变瘦了。
而且是瘦了不少。
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感觉。瘦了不止一圈。
就是脸上的骨头也更加棱角分明。
但是整个人的气势似乎有些变化。
从前更多的是温和。现在更多的反而是沉稳和内敛。就是唇边上一直以来的下意识的弧度也是浅了许多。
可是依然还是同样的闪耀。还是同样的叫人看得挪不开目光。
陆君桐就这么看着，直到听见身边的人齐刷刷的给李琰行礼，她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然后，也这才行礼。
陆君桐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李衍正好也看了过来。
四目交错之间。
陆君桐分明觉得自己的心口都是狠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