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豆是太后求来给显王祈福的,此刻见姜清如这样上心,太后便觉得她心心念念的还都是显王,于是连眼角的细纹里都饱含了赞许,“那便让宁嬷嬷陪你过去。”

姜清如在宁嬷嬷的陪同下往小佛堂走去,路上姜清如膝盖酸痛走得慢了些,左右无事,便道:“吉祥、如意在三长公主那里可还好?”

宁嬷嬷落后姜清如半步,后面是旋夏、半夏,她以眼观鼻,声音平直,“回贵仪娘娘的话,老奴不知。”

姜清如笑一笑,宁嬷嬷是太后身边服侍最久的奴婢,该是最能体察太后心思之人。如今太后对她示好拉拢,这宁嬷嬷却先是欺上头来,现在又做出一副不吭不卑的模样,也不知是何道理。想了一想,姜清如继续慢悠悠得向前走着,随意问道:“听说嬷嬷是自幼服侍太后娘娘的?”

宁嬷嬷依旧平板道:“是。”

姜清如见她耷拉着眼皮油盐不进的模样,耸耸肩,便也不再问了。一路无话到了小佛堂。

昨日种下去的佛豆竟然已经破土而出了,姜清如惊讶得望着那一片小绿帽,这植物生命力真强悍,一个晚上功夫就从小黑豆变成小绿帽了。她索性蹲在园圃旁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最外面的一颗,左上角这些是游戏机制里面的——她得格外上心才行。却见那小土堆上层的黑土有些干涸了,昨日浇的水似乎已经被植株完全吸收了。

“这佛豆种起来是最耗水的。”平和中正的声音从姜清如身后响起。

姜清如闻声望去,见是昨日的老尼姑,此刻正微笑得望着姜清如。她又看了那片佛豆一眼,想说自己来浇水,却觉得膝盖酸麻,刚刚一蹲一起更加疼痛了,便笑道:“劳烦师太照看着了。”

老尼姑合十作礼。

旋夏见姜清如一只腿虚站着,便上前来扶住了她,轻声道:“贵仪,您今日累了些,这佛豆改日再看吧…”

半夏也走过来,扶住姜清如另一边胳膊,关切道:“要不回去吧?”

姜清如想了想,晚上还有夜宴给皇后庆生,她还是回去养精蓄锐一会为妙;又看了一眼佛豆,知道这些每长高一点,离她回到现代的时候就越近了一些,心中欢喜,面上不由得就带了点笑意。

却不知道落在别人眼中,正是一副夏侯贵仪难忘旧情,对着为显王祈福的佛豆痴望而笑的模样。

等姜清如回到崇阳殿,太后的人已经把各色首饰送了来,说是一套翡翠头面,其实远远不止。又有什么玉镯手串,金钗银簪,姜清如虽然叫不出具体的样式名称,摸在手中看在眼里却也知道价值不菲。

皇帝走进来的时候,姜清如正掂着两枚翡翠耳环,对镜比量着,从镜中看到皇帝走进来,她拎着那耳环在眼前晃了晃,笑道:“您说的还真没错,太后娘娘那儿是有不少好东西。”

皇帝慢悠悠走过来,在那首饰盒里拨弄两下看了一眼,坐到旁边榻上,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含笑望着姜清如道:“朕以前倒不知道你胆子这样大。”

姜清如手上动作顿了一顿,将耳环放回首饰匣,溜了一眼皇帝,正要问他此话怎讲——旋夏却取药回来了。

姜清如也不避忌皇帝正在喝茶,直接掀开裙子,挽了裤腿,一路上翻直到露出膝盖,看了一眼不由得吸了口气。

皇帝本是见她动手掀裙子就移开了视线,喝了口茶觉得不对。这夏侯贵仪明明是他的妃子,怎得她当着面露个腿,他还觉得不自在了呢?想着又喝了口茶,将视线移了回来。

姜清如不知道皇帝心思,只是咬着牙看着自己膝盖,青紫一片。没看到的时候还能忍住,一瞧见了登时觉得那疼痛千百倍得猛烈起来。

旋夏也是吓了一跳,她见之前姜清如行动无碍,去了长寿宫还去了小佛堂,只当是伤得不重,此刻看到这样狰狞,不由颤声道:“贵仪,这…要不要请太医?”

皇帝沉默得坐在榻上,倒茶喝茶。

夏侯清如这具身子肌肤格外白皙柔腻,这瘀伤就越发显得刺目狰狞。姜清如小心翼翼地将手在膝盖上轻轻摸了摸,咬牙道:“请什么太医?上药。”今儿刺激得皇后还不够吗?她还要矫情着请太医给皇后再添一堵?明日只怕就要跪四个时辰了…这样不行,只是循规蹈矩是不行的,世界上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她得想想法子了…

旋夏也是个机灵的,果然不再提请太医的事情,只仔细上药,动作轻柔,手势舒缓。

那药涂上去先是一片冰凉清爽,缓解了灼热的疼痛感,紧接着就像是抹了辣椒油一样刺激起来!姜清如双手伸开又攥紧,从后槽牙里抽着气嘶嘶道:“腿要废了…要废了…”

皇帝咳嗽一声,放下他那琼浆醴液般的茶水,走过来俯身看了一眼,温和道:“只是看着吓人,没有伤到筋骨,无碍的。”

要是有个害你跪了两个多时辰的人在你疼得哭爹喊娘的时候轻描淡写来一句“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会不会怒发冲冠,一脚把这个混蛋踹出去?!

只可惜这个混蛋是皇帝。

姜清如扬起头来,狠狠剜了皇帝一眼。只是她疼得眼含泪光,这一眼威武霸气有之,柔媚可怜却也有之…

皇帝有些尴尬得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道:“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说着转身走了。

姜清如拽过榻上的引枕来,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姜清如躺在榻上,晾着膝盖,想了想忽然脑中一亮,对旋夏道:“打水来。”

一时旋夏用银盆端了水来,又照着姜清如的吩咐守在门外。姜清如仿照前几次,闭目将手臂浸在水中,让那翡翠镯子显了出来。

进入游戏界面,姜清如迫不及待得打开包裹,看到下面显示的九金九十九银九百九十九铜,心里踏实了下来。这是一开始那个“三尺白绫”的任务完成后系统奖励了“十颗东海明珠”,她拿其中一颗卖给了商店换来的货币。她点开商店,果然见到各类植物种子后面还有治疗伤药!

姜清如大喜,点了0-10级用的碧罗丹,正想要买一组100颗,猛地发现这药贵得离谱——一颗丹就要一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买一颗试试效果算了。买了丹药,她又切换到园圃界面,却看到右上角提示“浇水”——佛豆可以在这里操作种植?!她选择了“浇水”,果然便看到那微微干涸的土地上方落下阵阵雨丝,不一会泥土便湿漉漉的了。

姜清如有种冲动,想现在就去小佛堂看一眼现实中的佛豆怎样了。如果真的可以只在游戏界面里操作,那岂不是方便许多?!

姜清如笑眯眯地选择使用了那颗碧罗丹,感觉膝盖上刺痛没那么严重了,看上去却还是青紫一片。她皱皱眉头,看来这丹药治疗效果不怎么样,还不如太后假惺惺的几滴眼泪呢——那还是免费的!她想了想,决定明日带着镯子到小佛堂试一试,实时对比游戏里与现实中的佛豆差别,看是不是共通的。

从游戏中退出来,姜清如看了一眼天色,唤了旋夏、半夏进来,梳洗打扮,准备参加皇后的生辰宴会。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今天有二更…大约是在晚八点零三分,存稿君会吐出来…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妃嫔这职业》月下蝶影《无肉不欢》橘花散里《公子无耻》维和粽子《穿越之武林怪传》蜀客《一路荣华》看泉听风《小户千金》贡茶

夜宴欢乐多

前文说过皇帝是个坑爹货。

姜清如迎着皇后眼刀与众小boss打量的目光,在太监总管赵五的指引下,尽量面带微笑得坐到皇帝身边右手侧时,更加坚信这个理念了。

皇帝看她坐下来,亲手斟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姜清如端正得坐在冰冷华丽的“宠妃座”上,微笑着望着两侧一字排开的众妃嫔与远处的各家贵妇夫人,咬着牙用仅有皇帝与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嘶嘶道:“我难道没有说过下次坑我之前先通个气的吗?”

皇帝含笑着向上前给皇后祝寿的各家夫人点头致意,身子微微倾向姜清如,也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温和道:“朕方才去你那儿是要说这事的,后来忘了。”顿了顿,加了句,“对不住。”

随着皇帝的向姜清如侧身低语的动作,皇后的目光越发凌厉起来,众妃的视线也从一开始好奇地打量变得渐渐不善。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姜清如敢说她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她目不斜视得端坐着,嗲着嗓子低声道:“皇上,您敢不敢坐直了说话呀?”

皇帝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他眉毛一挑,笑着坐直了身子,转头与皇后说话。皇后先前推说心绪不佳,不欲出席;皇帝往长乐宫走了一趟,就将她哄劝了来。反倒是说要将场面撑起来的太后娘娘迟迟没有现身。

姜清如稍稍松了口气,这个渣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放在火上烤了!皇后的千秋节,她一个四品贵仪跃居众人之上,坐在皇帝右侧,于后妃之中仅次与后位…她明明已经跟皇帝挑明了,她明确地知道皇帝这些行径是在害他不是在宠她——皇帝明知她心如明镜,却行事毫不收敛,这就不是对她示好了,而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利用。

只是,原本的夏侯贵仪又有什么地方能让皇帝单单选了她来利用呢?

底下众夫人的献礼已经结束,诸妃的礼物是早就送到长乐宫了,姜清如那份也由旋夏准备好送去了。不过是银丝面寿桃之类的常见庆生之物,外加旋夏绣的几色针线,以姜清如的名义送了上去——左右这些外人送的东西皇后也是不会用的,谁管究竟是谁做的呢?皇后这次是二十四岁生辰,也不是什么整岁,却依旧办得极为隆重。

一时开宴,皇帝这个坑爹货还给姜清如夹了筷子菜,姜清如眯着眼睛瞅了那菜半天,才平静道谢用了。倒是皇后,见皇帝这般做派既没有出言讽刺,也没有面现不满,时间越是推移便越是神色不宁,倒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华嫔笑吟吟得找说辞敬了几杯酒,皇后也都喝了,一丝茬也没找——到最后,华嫔也觉惊讶,坐下去与身边的柔嫔低语几句,摇了摇头。

姜清如看在眼里,唇角微勾,瞥了一眼淡定吃菜的皇帝,见他抬头看来,便露出个阴险的笑容,悄声问道:“重头戏什么时候来?”

皇帝微笑,大声道:“贵仪说什么?”

二十步内的人都听到这一声问,齐刷刷得仰头盯着姜清如。

姜清如暗中恨得牙痒,面上却笑道:“臣妾说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千秋,皇上您也该敬娘娘杯酒才是呢。”

皇帝见她扯谎如此镇定自若又迅速,不由嘴角一抽,点头道:“你说的很是。”说着亲自给皇后斟酒,与她饮了。

这时旁边有个小太监过来与玉兰附耳说话,被皇帝看到,便问他什么事。

那小太监弯腰道:“回皇上,是赵国公夫人带了赵府四小姐要给皇后娘娘祝寿。”

“哦?”皇帝微微一愣,看了一眼皇后——皇后捏紧了手中酒杯,垂眸一言不发,“是朕疏忽了。来人,去给国公夫人在下面安个座…”说着指了指贤妃前面的位置,又对皇后道:“国公夫人有心了,等下宴散了,明珠你留了人说说话吧。”

皇后“嗯”了一声,眼看着小太监引着她母亲与庶妹走了过来。

虽是夜晚,但是园中灯火通明,小儿臂粗的蜡烛安在金座上照得各处比白日还要明亮。赵国公夫人一身命妇礼服,神情恭敬又带点骨子里的傲气,那上扬的眼角与皇后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跟在赵国公夫人身后的是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只见她梳着垂鬟分肖髻,头发分股垂在肩上,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晃动,显得俏皮灵动;穿了一袭晕色石榴长裙,烛光之下,越发显得明艳动人。

姜清如笑眯眯地看着。

皇后则是看一眼母亲,又看一眼庶妹,捏着酒杯的手指显得有些无力。

赵国公夫人上前拜谢皇帝,又向皇后道:“为了皇后娘娘的生辰,琉珠在家苦练琴技,今夜有一曲献给皇后娘娘。”

跟在赵国公夫人身后的琉珠便跪下身来,口齿清晰道:“琉珠愿以一首‘碧霄曲’为皇后娘娘祝寿。”声音甜美,闻之动人。

皇帝摩挲着手中酒杯,看了一眼皇后,温和道:“皇后的意思是…?”

皇后索性放开了手中酒杯,有些颓然得摆摆手,道:“既然是母亲的心意,那就奏来听听吧。”

姜清如不懂琴韵,但也觉得这琉珠奏得不错,便是不听声音,只看她弯颈抚琴的模样也是位佳人,有道是灯下赏美人…她睃了一眼皇帝,却见他已然是一副心驰神摇的模样,半眯了眼睛摇晃着脑袋,如闻仙乐。如果是同能赏乐之人见了定然引为知己,但是在姜清如看来,这动作有点智商不高的感觉|||

一曲毕,皇帝第一个击掌赞赏,皇后随即也道:“母亲果然用心。”却是只字不提琉珠。

琉珠微红了面颊道:“琉珠班门弄斧,皇上谬赞了。”

姜清如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不知道这场戏要怎样伸展开来…

华嫔这时却起身扶起了琉珠,笑道:“哎呀,我一见琉珠妹妹便觉得心里亲切。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妹妹,这姿容,这琴音…”她捂嘴咯咯笑了两声,又娇又媚得勾了一眼皇帝,高声道:“臣妾倒是想常留琉珠妹妹在宫中做姐妹呢,不知道皇上您许不许呢?”

皇帝目中含情凝望着琉珠,笑道:“你华嫔这样刁的性子,既然开口了,朕怎么敢不许。你该问皇后的妹妹肯不肯才是…”

华嫔便连连道:“皇上说的是,臣妾问错了人,该罚该罚!”说着拉着琉珠的手,笑问道:“不知道琉珠妹妹肯不肯呢?”

琉珠飞快地抬头盯了一眼皇上,立马又垂下头去,面上的红一路晕染到耳根后去,她低声道:“琉珠但凭母亲做主。”

赵国公夫人便恭敬道:“华嫔娘娘见了你亲切是你的缘法,你向来敬慕皇后娘娘,能入宫长相伴也是造化。”言下之意,就是要送这个赵家四小姐琉珠入宫,与她姐姐皇后娘娘共侍一夫之意了…

姜清如随意地捏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心中微微疑惑:这华嫔不是太后的人吗?怎么帮着赵国公夫人往后宫中塞人呢?

便在她疑惑之际,一声“太后驾到——”惊起宴上众人,俱都起身迎接。

太后笑着从灯影里走出来,慢慢道:“哀家来迟了…”她一步一步走到明亮之处,众人这才看到太后身侧还跟着一位妙龄少女,貌美肤白,眉眼灵动,正微微低着头扶着太后胳膊…

姜清如笑眯眯地又吃了一颗葡萄,一场夜宴收获两名美少女——这皇帝可真是艳福不浅呐!想着,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察觉到她目光中的戏谑,温和一笑,没有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妃嫔这职业》月下蝶影《无肉不欢》橘花散里《公子无耻》维和粽子《穿越之武林怪传》蜀客《一路荣华》看泉听风《小户千金》贡茶

若是不得归

华嫔第一个迎上去,扶住太后另一边胳膊,恭维了太后几句,又打量着另一侧的少女,啧啧称赞道:“我方才见了赵家四小姐,只道是再没有这样美的人儿了。谁想到,这一眨眼又来了一位,不知道是哪家的妹妹,瞧着倒有些眼熟的…”

太后带着那少女走到上位来,与皇帝、皇后、姜清如侧面而对,听了华嫔的话,太后佯怒笑道:“你这张嘴就是贫!这是你家嫡系的嫡女,按说,该喊你一声表姐的。”说着拍拍那少女扶着她胳膊的手,温和道:“静姝,去见见诸位姐姐和你表哥。”

华嫔乃是太后娘家李族所出,只是这个李家着实不小,她不过是沾着个李字罢了。

族里实权派是太后这一系,既嫡且贵。家中族长如今是太后的嫡亲哥哥李宗翰,现任着一品殿阁大学士兼掌銮仪卫事大臣,一人身兼文武两职,且都是内职,实在是不容小觑的。李宗翰下有三名嫡子,长子李荣瑾如今是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次子李荣瑜领着一品侍卫的衔,幼子李荣玑尚未到加冠之年然而少有才名亦是不凡。

这样一个李家嫡枝荣字辈却只出了一个女儿,便是这扶着太后进来的少女。

这少女名唤李静姝,父亲是一品大臣,母亲是三代帝师秦家的嫡长女,上有三位年少有为的哥哥,左右再没有其他庶姐妹。论尊贵,她喊太后一声亲姑母;论姿容,比之方才的琉珠还多一份灵动。仅仅以她的出身而论,若入宫来只怕唯有皇后之位能容得下她。

太后方才一句李家“嫡系嫡女”的短介绍,令殿中众人都惊诧起来,暗自掂量着今晚这场宴席要如何收场…

李静姝已经娉娉婷婷走到皇帝与皇后身前,伏身再拜,声音清雅,“静姝恭贺皇后娘娘芳辰,特意作歌一首以祝之。”

皇后木着脸没有说话,似乎是被太后这神来一笔给打懵了。

皇帝却已经走下阶去,亲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少女,赞叹道:“表妹养在深闺人未识,如今再见几乎不敢认了。”语带一点小调戏的味道。

李静姝手被皇帝握着,听了这话雪腮微红,轻声道:“皇上这话是说静姝变丑了,让您认不出来了么?”

皇帝摇头而笑,温润的双眸注视着面前的少女,曼声吟道:“美人出南国,灼灼芙蓉姿。”

李静姝羞涩一笑,脸上的神情却隐含几分傲气。

但凡美女,多以美貌自持。此姝也未能免俗。

姜清如眼中看戏,心内点评,手上闲闲得又捏了一粒葡萄塞在口中,不愧是贡品,皮薄汁多满口清甜…再来一颗…

皇帝又笑道:“朕夸了表妹的美貌,表妹便将方才的歌献上来做个回礼吧。”

李静姝颔首俏皮道:“静姝领旨。”一眼看到方才赵琉珠用的古琴,随手一指,道:“便用这琴吧。”

赵琉珠身子微微一动,似乎想上前说话,然而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赵国公夫人,那方要迈出去的步子就又收回来了,只低着头将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的。

李静姝坐在古琴前,吩咐宫女去焚香,她则品茗净手。

满殿的人等着她折腾。

众人瞩目之下,这位李家小姐微微有些不自在,却到底把这套程序给做全了,中途还向太后撒娇,“姑母,您是知道的。静姝素日在家弹琴也必要这样才能静心凝气,不辜负了好词好曲。”又向下面众人颔首致歉,“还望诸位担待了。”

姜清如手下不停,一会功夫,她面前的果盘里葡萄已经下去了大半,只留了一层浅浅的底。

她昨日和皇帝同床没睡好,今日被皇后罚跪,此刻又累又困又难受,巴不得这宴会早早散了…此刻看到李静姝这番作秀行径,虽然在现代已经见多了矫揉造作的明星,姜清如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在家如何如何,这里是你家吗?!多担待…你以为谁都是你妈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姜清如还是面带微笑坐在高位上,气定神闲得吃葡萄…吃葡萄…如同有冰雪溅上脊背,处于半睡眠状态的大脑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游戏里压根没有能喊太后亲姑母的这么个人,只有剧本里面才有啊!就是皇后为情死后,入宫初为静妃后为继后的李氏女啊!难道是眼前这一位?!

姜清如只觉得口中的葡萄汁失去了味道,如果当真是眼前这女子——那么,这个原本游戏中没有的人出现了,究竟是游戏世界的扩充,还是说…她有些不敢想下去,她经历了游戏满级之后还要走完剧本情节?!那剧本里面,她可是为了救皇帝死了的啊!若是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在原来的世界里她飞机失事死去了,编剧另找别人将剧本拍成了电影、乃至电视剧,之后涌现出无数的同人小说…那她究竟还能不能回去呢?!

就算是能回去,飞机失事几乎是必死无疑,没了躯壳,她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这样一想,让原本坚信游戏满级就能够回到现代的姜清如心乱如麻,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冰凉,原本捏在手中的一颗葡萄骨溜溜滚到地上去了。

李静姝的才艺展示已经结束,从殿中众人的反映上来看应该很是不凡,皇帝正笑着频频点头,欲待起身下去与她说话,突然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圆圆的,一下子破开来,又变得滑滑的——九五之尊一时不察,起身下阶的动作又做得急切了些,几乎摔倒在地。他瞅了一眼脚下踩烂了的葡萄——这半天除了夏侯贵仪就没见别人动过这桌上的果盘,他忍不住挑高眉毛瞪了过去…

却见明亮的烛光下,身侧的女子僵直坐着,面色惨白如同被露水染透的百合花,眉间凝着掩不住的慌乱无措,柔荑还维持着捏住葡萄的姿势——那水葱似的指尖却已经空了。

连日来,皇帝见多了姜清如霸气不输男子的模样,便是识破了他的心思、受了皇后责罚、乃至当初几乎上吊死去——见到时总是一副生机勃勃无所畏惧的模样。此刻乍然看到她这幅样子,皇帝竟觉得惊心动魄。

玉阶下,含羞福身的少女还在等着帝王来扶;高台上,未曾动情的皇帝却有些挪不动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红尘和古夕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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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吗

然而姜清如的失态不过只是一瞬间,在皇帝的手落在她肩头时,她早已经恢复了镇定。

姜清如半侧了头,看了一眼肩头上的手,向后瞅着皇帝,以目光询问他这是何意。

皇帝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见她面含笑意神情从容,仿佛刚刚的惊慌失措只是他的错觉。他眯眼一笑,收回手来。

殿中却已经有了短暂的冷场。

李静姝垂首福身立在玉阶下,面上神色不变,双手却握着帕子绞在了一起。

还是华嫔先开口笑道:“妹妹这琴弹得好,词中意味也好…”说着从太后身边几步走下来,扶起李静姝,叹了口气,假作哀怨道:“同是李家女儿,怎得我就连妹妹的一丝才气都没有呢?”

李静姝顺势起身,似是不好意思得笑道:“姐姐过谦了。”

华嫔攥住了李静姝的手,笑道:“这可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喊了姐姐的了,再错不了了。”说着作势要去取旁边案上的茶,边笑道:“今晚且喝了这盏茶吧!”

太后咳了一声,道:“这姐姐妹妹也是浑说的。”

华嫔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自己轻轻打了个嘴巴,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该是我喊姐姐才是。”

若是李静姝入宫,以她的身份,怎么也该封个妃。按着位分,华嫔可不是该喊她姐姐?

李静姝听了这话,抿嘴一笑,低头不语。

一直坐在下面做布景板的贤妃此刻却说话了,她扶着头,微笑着向坐在她下首的德妃道:“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听得脑仁都疼了,也没明白过来。不知妹妹可听懂了没?”

德妃敦厚得笑着摇头,“姐姐还能听上一二,我却是连听都听岔了。”迟疑了一下,犹豫道:“似乎是华嫔妹妹在与李家姑娘排大小?”这个大小,可是认作年龄;也可以认作位分——这话可不好接。

贤妃笑着叹了口气,“你我年纪大了,这些妹妹们的玩笑话却是跟不上了。”探身望着最下首的柔嫔,期许道:“柔嫔妹妹青春正盛,又向来聪慧,可是听懂了?”

话已经问到这个地步,柔嫔之下更无嫔妃。

说了得罪皇后,不说得罪太后。

柔嫔脸上笑容真挚,款款起身,对贤妃道:“既然承了姐姐谬赞,那妹妹就斗胆说上一二。”说着出列跪在阶下,柔声道:“还望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包涵妾妄言之罪。”

太后坐在上方,笑着摆手道:“你只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