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火中烧,满腔满壁烧得要灰飞烟灭一般,我唤过小允子,声音清冷如罡风:“她要畏罪自尽由得她,你去给本宫掘了慕容世兰的墓,将慕容氏族人鞭尸焚骨。”

“甄嬛你敢!”额上青筋几次迸裂,她无法遏制的怒气,向我厉声呼喝。

“本宫为什么不敢?”我停一停:“本宫唤你赤芍好还是慕容世芍?”

她漠然抬眼:“你早就知道了?”

“慕容家四女,慕容世兰入宫,一姐一妹都己出阁嫁于官宦子弟。唯有四小姐年幼尚未出阁,四女之中,慕容世兰与幼妹世芍一母同胞,怜之甚笃,因小妹名字中有个芍字,所以她爱极芍药。慕容家败落之时,这位四小姐还年幼,不必随家中成年女眷为官妓,依例没入永巷终身为奴。算算年纪这位四小姐若还活着和荣嫔你的年纪倒也相仿。不知你昔日在宫中服侍时可曾见过她?可怜豪门千金,一朝沦为奴,供人驱役,想想也很可怜。”

“你不必假惺惺!”她对我嗤之以鼻。

“本宫从前都不愿假惺惺!所以本宫一直不想迁怒于你,可你为了她们要本宫和涵儿的命,本宫就要掘墓鞭尸,无需惺惺作态!”我转眸看着玄凌:“皇上优容赤芍到今日,就是为了要置臣妾与涵儿于死地吗?狼子野心,便是如此!”

“她是慕容氏的人?”贞妃似玉容颜惊得毫无颜色,惊惧不定道:“今日赤芍只是为慕容氏迁怒淑妃,若是来日迁怒到皇上身上该如何是好?皇上赤芍断断留不得了!”

物伤其类,唇亡齿寒,贞妃不由紧紧搂住自己的予沛,以护雏的姿态牢牢对抗着赤芍冷漠的容颜。

赤芍盈盈拾裙拜倒:“即使知道二姐对皇上的心意,臣妆也不愿伤了皇上。多年来,多谢皇上眷顾。可二姐被甄嬛逼死,慕容氏败于甄氏之手,臣妾不能不能不报家仇!”

我冷笑:“你被人欺骗多年,真以为慕容世兰是死于我手吗?”

玄凌转过脸去,阴晴未定的神色照映着无数流年美眷在他脑海中浮荡的波澜。须叟,他又恢复冷寂的神情,紧紧拥住我和涵儿,吩咐道:“赐死荣嫔。”

她低低一笑,神色凄艳,若绽放的一朵艳色芍药:“臣妾早知有这一日,只是不知道是皇上亲口赐死臣妾。”

“赤芍,当年也是朕亲自下旨赐死世兰。”玄凌缓缓吸一口气:“朕一直想知道,如果你可以这样陪着朕,代替世兰陪着朕,真的,也很好。”

赤芍怒目向我,神色凄厉而狰狞,似凌乱在疾风

中的一缕花魂:“臣妾知道,是甄嬛挑唆皇上杀了二姐。”

“顽固不化!即使你己种情皇上,也无需如此迁怒淑妃!”贵妃扬一扬脸,李长会意,示意侍卫将赤芍拖走。

似乎有什么“喀嗒”响了一声,低头看去,原来四双折断了的染了鲜红丹蔻的指甲从荣嫔掌心落下,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一头凶猛困兽,向我张牙舞爪道:“甄嬛,你一定会有报应。”

这无法消弥的恨意,是荣嫔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

会有报应吗?我置之不理。

我只紧紧抱住怀中身体温热的予涵,他是我性命骨血,也是他的,拼尽此身,我也不能让我孩子受到一点点伤害。

我的心恰像是这冰冷的数九寒天,凄冷萧瑟。转眸,正对上他关怀而悲怜的目光,些许沧桑之意便如流水一般,从心间漫生而出。

我只要护着我们的孩子,而从不知情的他从此也要守护着他与静娴的孩子。

只是我庆幸,今日的一番惊心动魄,杀机毕现,他是陪伴在我身边的。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百合香乳白的烟雾,随着扑入室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絮弥在华殿之中。

人的性命,何尝不是如这轻烟一般,说散,便散了。

心思的迷茫散失间,隐隐听得极细极细的一缕儿啼之声响起,似一缕阳光豁然照开满心迷茫深重,玄凌扶住我肩膀的手微微一紧,转首道:“可是生了?”

产婆手上尚有未洗净的血腥,抱出襁褓中一个孩儿来,欢天喜地的道:“恭喜王爷,是位小王子呢。”

我抬头正对上他初为人父的欢喜笑容,我满心酸涩,如生吞了一枚未成熟的橘子一般,连舌头也麻木了。麻木之余,不觉也有一缕碎裂般的欢喜,我撑出得体的笑容,静静道:“恭喜王爷!”

他欣慰的笑意里漫出一丝苦涩和怅然,注视我道:“多谢淑妃。”他抱着孩子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带着些手足无措。

我忽然想起,涵儿和灵犀在襁褓中时,竟没有福气得他抱一抱。

玄清转首问道:“静妃还好吗?”

产婆满面堆笑:“还好,只是累得慌,人都脱力了。”产婆笑呵呵道:“王爷以后可要好好疼王妃,王妃生的很辛苦呢。”

玄清微微颔首:“我知道。”

他停一停又纠正:“静妃不是王妃。”

产婆陪笑道:“都是一样的,是小王子的生母呢。”

孩子初到人间只是一味啼哭,哭得低低的,像幽幽抵在心间的一肪细针,叫人心疼而慌乱。玉隐一手摸在玄清臂弯旁边,贪婪地看着孩子的相貌,不由自主的露出艳羡之色,格外凄楚。

恰好有宫人往后殿端了参汤去,一直插不上手的玉隐伸手接过道:“静妃怕是睡着,闲杂人等不要进去,我端进去就是了。”

玫瑰紫的裙裾一旋,似开出一朵开到荼靡的花,极尽艳丽。她翩然转进几殿,过了一盏茶时分,端了空了的碗盏出来,交予宫人:“静妃喝完了。”她像玄清盈盈一笑:“参汤可以吊气安神,静妃很快就会好的。”

玄清颔首,低头又去哄孩子,神情专注。玉隐一个失神,手中一滑,碗盏己经落在地上砸的粉碎,玄凌似是觉得不祥,不悦地:“嗯?”了一声

,接盏的宫人吓得魂飞魂散,即刻跪下哀求道:“隐妃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李长何待机警,笑容满面道:“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这么一摔小王子定会福泽绵延,岁岁平安如意呢。”

玄清素来温和,亦不以为意,只含笑接纳了李长的祝福。李长见玄清也未过问,忙使了个眼色,那宫人赶紧将残渣扫走。玉隐微微松了口气,面色恢复红润,行至玄清身边,熟稔地抱起孩子,笑吟吟道:“王爷抱的不妥当,所以孩子一直哭呢,应该将他的头稍稍抬起才是。”

产婆笑着奉承道:“隐妃尚未生下贵子,可是很有做母亲的样子了呢。”

玄清亦赞:“你帮淑妃抚育过孩子,静娴以后带着孩子,你要多多照指才是。”

玉隐微微一怔,很快笑道:“那是自然的。”

众人正围着孩子,我听见内殿低低一声惊呼,很快又如淹没水中一般无声无息,不觉转头。帘帷一扬,正见卫临神色慌张从内殿走出,不觉问:“好端端的可是怎么了?”

卫临“扑通”一声跪下,颓然道:“静妃产后毒发,刚刚过世了。”

夜空有新雪飘下,洁白的雪花被凛冽的风吹的身不由己,当空乱舞,偶尔有飞落进窗内的,不过一瞬间变瑟瑟的化为一料料冰凉的水珠。生死无常亦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仿佛有雪珠融进玄清温润的眼眸,渐渐湿润,漫成冰凉泪意。玉隐啜泣着,抱着怀中幼子,亦低低哭出声来。

21、久行月影愁迷夢

雪连绵无尽的下着,自元宵节夜宴到今日,绵延半月。日日都有雪子纷纷潮湿而黏腻。

因在新年的喜庆中,尤静娴的丧事便在这样的阴寒天气变得简单而极尽哀悼之情,新丧的白色融在漫天素色冰雪之中,犹叫人觉得心凉伤感。

我心生感叹,亦不免怜惜。长久的等待与仰慕之后,嫁入清河王府不足两年的静娴撒手而去,生命脆弱的仿佛被阳光一蒸便即可化去的一片春雪。

窗外,纷纷扬扬的六棱雪花旋舞着轻盈落下,漫下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阴沉。我伸手用黄铜挑子戳一戳暖炉的火势大小,顺手扔了几片青翠竹叶进去,叶片触到暗红的炉火发出“呲呲”轻声,随即焚出一缕竹叶的清香。

秋香色团福锦帘垂得严严实实,忽而被掀起半边,外头小允子的声音随着冷风一同灌入入,“隐妃来了。”

我依旧端坐着,披了一件常春藤雪罗长衣在肩上,短发松松的用银链缀蝴蝶抹额勒了,只怀抱紫金浮雕手炉慢慢摆弄着,等着玉隐进来。

雪路难行,她里裹着一件厚实的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银灰的狐毛尖端还有融化的雪珠,亮晶晶的,一颗一颗,似水晶珠似的。

花宜上前服侍她脱下鹤氅,但见他怀里穿着一件素色的银青袄儿,白绫细摺裙,怀中抱着个小人儿在衣服里露出一张粉白嘟嘟的小脸来,兀自沉睡。

我也不起身,只淡淡道:“方才见你掀了帘子进来,还以为是昭君出塞归来了。”

玉隐明白我语中所指,勉强笑道:“昭君出塞是大红披红,我不过是青红撚金衣裳,终究是新年里来拜见太后,穿得太素让她老人家也忌讳。”

“你很懂得体察人心。”我指着青梨木座儿让她坐了,问道:“太后她老人家怎么说?”

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低手整一整孩子的襁褓,“太后说,让我先照顾着孩子,定要把他当成亲生孩子疼爱。”她想一想,把孩子换到我眼前,笑盈盈道:“王爷已经给孩子取了名字,叫予澈。”她喜孜孜道:“父亲名清,孩子名澈,长姐说好不好听?”

“很好听”我伸手抚摩孩子熟睡中粉嫩的脸庞,“终究他是尤静娴的孩子,以后你扶养这个孩子,每天看着他的脸,想到他流着静娴的血,你便不怕吗?”

“怕?怕什么?”玉隐一愕,旋即淡淡笑道:“以后他心里只有我一个母亲,我会好好疼他,他也会孝顺我。我有什么可怕的?”语毕,她疼爱地吻一吻孩子的额头,浑然是一个慈爱和顺的母亲。

红罗炭“毕剥毕剥”地烧着,偶尔扬起一星半点火星,那微弱的声音衬得殿里更加静如积极积水,连窗外落着雪的绵绵声响亦清晰可闻。

我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字清晰如雪地碾痕,“人人皆知尤静娴死于鹤顶红,也道是为慕容赤芍所害,可是我百思不得其解,静娴既有力气生下孩子,怎会毒性复发死去?想起来静娴不过饮下一口汤水,按理不会中毒如此之深。”

玉隐容色不变,只慢条斯理啜饮着杯中热茶,红茶滟滟如血的汤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浣碧白净无血色的面颊,为她添上一抹虚浮的艳色。

玉隐的声音清凌凌的,宛如坚冰相触“长姊是生过孩子的人,应当明白女人生孩子直如在鬼门关前游走,长姊又哪一次不是险象环生,静娴已经中了鹤顶红剧毒,生孩子难免耗尽力身子虚弱,再毒发也不足为奇。”

她双目一瞬也不瞬,只看着我静静道:“皇后被禁足,赤芍才迫不得已狗急跳墙谋害长姊,连累了无辜的静娴。人人都是这样以为的。不是吗?”

“人人都以为的事未必是真相。究竟是身子虚弱还是有人故意加害才引起的再度毒发唯有当时当事的人才能明白。”我看着玉陷幽深双眸,直欲看到她无穷无尽的心底去,“只要你自已良心过得去?”

“良心?”玉隐轻知一声,险险打翻手中的茶盏,“我一直记得槿汐告诉姐姐的至理名言,活在宫中必须没有心。“她面颊浮起的笑容缓缓隐去,只留下深深的苍白与凛冽的决绝,”自从静娴有孕,在王府中凌驾于我之上时,我便已经没有心了。“

银装素裹的冰雪琉璃天地,殿内却是暖意融融宛如春天,唯有人心,阴冷胜雪。我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日赤芍为了毒杀我与涵儿,在指甲里藏下了鹤顶红下毒。后来她恨极折断了自已的指甲,我清楚看见有四枚落地。那么玉隐你现在数数,我这里还有几枚?

我摊开手,素白的掌心赫然有三枚寸长的殷红指甲,不容他伪饰与避闪,“你来,好好数一数!”

玉隐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冰封的湖面,只余微微发紫的嘴唇出卖她此刻心的悔意,她的声音低微得如喘息一般,一浪逼着一浪。她唤我。“长姐……”

我迫视玉隐,冷冷道:“你自已告诉我,还有一枚含有鹤顶红毒粉的指甲去了哪儿?

玉隐面色大变,霍然站起,低低道:“长姊,你疯了!“

“疯了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我盯着她姣好的面庞,实在难以想念如此柔婉的面庞下藏着一颗阴毒冷酷的心,“杀母夺子,你做得干净利落,毫无嫌疑!谁也想不到是你做的。!”

她颓然跌坐在座椅中,紧紧抓住孩子的襁褓扣在怀中,“长姊,这一切本该是我的,是尤静娴夺了我的,我不过要回来而已。”玉隐眸中神色平静得如冰冻三尺,不见丝毫波澜,唯有转眸的一瞬闪烂芒刺似的寒光,她喉底的语音晃出无数圈涟漪与波折,“长姊,我万般容忍,才容下静娴于我平起平坐同为侧妃。我等了那么多年,我明知王爷心中只有你,可是我已经能够忍耐,我只希望清河王府中只有我与王爷,谁知我成婚之前横刺里插出个尤静娴!我凭着对王爷多年情意才会有今时今日在他身边的位子,尤静娴凭什么》凭她叶几口血生几次病,还是制造流言逼王爷娶她入府,贱人心机深沉不知廉耻!在王府中,只要我一想到我与王爷共同生活的地方还有别的女人气息,还有别的女人看向他无比深情的目光,我就想作呕。”玉隐紧紧握紧了拳头,她的指节寸寸发白,“多少次,我忍得牙根都发酸了,才忍得住她与我共同分享王爷的事实,——可是,她竟然偷偷勾引王爷怀了王爷的孩子。”玉隐的手狠狠一哆嗦,“眼看着王爷因为孩子对她越来越怜惜,眼看着她日渐凌驾于我之上,想到以后她会凭着这个孩子彻底得到王爷所有的关爱,彻底踩下我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我如何能够忍耐!”

“玉隐。”我冷冷唤她:“我知道你与静娴共事一夫十分辛苦,但无论如何你不能要她性命。静娴,她也很无辜。”

“她无辜?”玉隐森森冷笑,露出雪白一口贝齿,一粒一粒,如能噬人一般,“我何尝不无故?长姊,我嫁给六王,注定是嫁给一个心有旁属的男子。那也罢了,你是我的亲姊,我没有办法。我只剩他一个躯壳,你还要我与旁人分享,还要眼睁睁看他与旁人有了孩子,我如何能忍耐!”她()看着我,幽怨含毒,“长姊,我的婚姻已经不公平了,你为何还要继续忍受其他的不公平?”

我心下恻然,“这样的婚姻,是你自己选择,也无人逼迫你。”

“长姊!”她凄厉呼了一声,尖声道:“如果你实在看不过眼,大可拿了那一枚断甲去禀告皇上,顶多一命赔一命,我去陪我娘亲就是!我早知长姊不满于我嫁与王爷,恨我夺你所爱,如此大好时机,长姊千万别错过!”

她的声音太过凄厉尖锐,怀中的孩子被惊醒,不觉大哭。玉隐身子一震,忙抱稳孩子,口中“哦哦”地柔声哄着,低低垂下一滴泪来。

我恨极她暗算静娴,又强词夺理,怒道:“我若恨你,大可去告诉王爷你算计的种种!”

她也不看我,只垂首低低啜泣,“我不怕长姊去告诉皇上,我早该去陪我娘亲,她孤苦多年,死后猜得到她应有的名分。能与王爷名正言顺地相伴,我已经比她幸运许多。我只求长姊不要告诉王爷,王爷因静娴产子而死,日夜愧疚不已,若再知道我所行种种,大约真会伤心气极。长姊若真愿意王爷,万万勿要叫他伤心难过。玉隐犯下大错,实在不配叫王爷为我难过”她眸光一抬,无限凄苦,“长姊若不愿惜我,也请一定要顾惜王爷,更求长姊在我去后好好照顾澈儿,以后,他便没有母亲了。”她深深一拜,“也请长姊为我多向爹爹尽孝,爹爹年迈,不该知道我这些错事为我××伤心。

她神情哀苦,再不说话,只是怜惜地吻着孩子

伤,仿佛还是她十一岁那年,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在何姨娘德忌日那夜哀哀哭泣.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如白色羽缎覆盖在她小小的身躯上,窗外开着凝霜堆雪般的梨花,偶尔被风吹落数片,她只是一味的哀哭,不肯背转脸来.。

她自小便是没有母亲疼爱的孩子,哪怕娘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与她许多关爱与照拂,但那,从不是她所企望得到的母爱.。

或者,玉隐是真心疼爱她怀中这个孩子,我心中不忍.幼年时,玉隐便陪伴在我身边,也是这样的冬日,滴水成冰的日子,她守在暖炉旁拨着火,却依旧有些缩手缩脚.我悄悄唤了她上床来握着,用自己温暖的手足曲暖她微凉的手足.名为侍婢,她却实实在在是我的同胞姐妹.这么多年,我亏欠她的,爹爹亏欠何绵绵的,的确太多.。

她是我的亲妹妹,难道我真要亲手置她于死地?死在我手上的人已经不少,难道还要沾染我亲妹妹的血,爹爹年事已高,我若这样做,岂非是伤他老人家的心!

种种念头再脑中如雷电疾转,我心中一阵阵颤栗,问她,”你真的会把予澈视如己出?”

“为何不会?”她泪眼迷蒙,抬首反问我,”我此生大约不会有怎及的孩子,澈儿会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只会认我这个母亲,我们一家三口会过得很好.”她目光幽幽,深深地望着我,”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是不是?”

窗外寒雪如飞,絮扯绵,或许,我该让这个秘密随着大雪一起被掩埋.若真正揭破真相,玄清晖失去一位爱他的妻子,年幼的澈儿会失去一位疼爱他的养母.我心中沉沉钝痛,不觉伸出受拥抱澈儿,沉声道:“这个罪名,人人以为是赤芍作的,就当是她做得吧.”

玉隐宁折泪眼看我,稍见释然之色,亦觉愧悔,襁褓中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我伸手探到襁褓内,触手温热潮湿。我忙道:“别一味抱着,孩子尿出来了呢。”

玉隐忙拭了泪,急急忙忙唤了乳母进来,熟练为孩子解开襁褓,换好尿布,我在旁帮忙料理,一眼瞥见孩子背上有两三块颜色极浅的青斑,不由问道:“这是胎记吗?”

乳母是位年轻稳重的女子,见我疑问,摇头道:娘娘,这不是胎记。小王子的生母生产前服食过剧毒,所以孩子生下来会身带青斑.。

我心中豁然一亮,似有无数雪亮闪电劈开乌墨似的天空,顿时清明。我有一个极大的疑问在胸腔中翻腾,忙问道:“听说孩子在母腹中受惊,生下来会成死胎并身带青斑。”

乳母点头道:“这也是有的。但奴婢也曾听说有些大户人家妻妾争宠,有用毒谋害怀孕的妻妾的,孩子生不下来是死胎也会心智受损,而且身上也会带青斑。”她笑笑,“这种事污秽的很,入不得娘娘的耳朵的。”

玉隐面色不郁,沉声催促道:“勿要多嘴,快给小王子换好衣裳,别冻着了。”乳母唯唯诺诺,手上敏捷,再不敢多话。

我心如轮转,有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滚雷一般翻涌而过,我唤进槿汐,“听闻今日晋康翁主入宫来了,你去请庄敏富人和翁主过来叙话,说隐妃带了小王子过来了。”我沉声吩咐乳母,“庄敏夫人素来喜欢听这些故事,你将方才与本宫说的故事再一五一十说一遍给夫人和翁主听,他们必定喜欢。”

22、誰話塵煙綺年事

这一年天气寒冷,到了二月初五方渐渐有了雪止之意,只是每日早晚仍有些淅淅沥沥之意,阴寒亦未褪去半分。

内务府总管梁多瑞向我禀报皇后宫中一月的用度,虽在禁足中,然而一应供应都未缺失,优渥如故,皇后,依旧是皇后。

我细细翻阅,偶尔问几句,他都对答如流。待翻了大半我指着账本问:“皇后宫里每月的月银统共是一千六百两,都是谁管着的?”

“宫人的份例都是绘春姑姑领了,皇后那一份是剪秋姑姑保管的,记录开支的是绣夏姑姑。”

我笑盈盈道:“这么说本宫问你也是白问,昨儿个和贵妃说起宫中用度一月比一月大,你瞧是怎么说?”

梁多瑞陪笑道:“奴才想着,快到年关的缘故。所以主子们要赏赐打点的地方多,手头难免松些。”

我微微一笑,“那也罢了,只是皇后既然被禁足,大用项也出不了凤仪宫,怎还会说银钱不足要向内务府多支了一千两。”

梁多瑞一时语塞,吱唔着说不出来,只好悄悄的拿袖子去擦冷汗,“奴才也实在不知情。”

我拿眼角瞟了他两眼,豁的把账本往桌上一挥,笑吟吟道:“本宫也不知道原来这内务府总管这样好当,只要会得**人情就是了。这个月这个宫里多支五百两,下个月那个宫里多支一千两,你到是漫手撒钱的活菩萨,然后跟本宫来哭穷,到教本宫难做人。”

梁多瑞下的赶紧跪下了,求道:“奴才实在不敢呀!只因着皇后娘娘宫里,又每常是皇后跟前的红人绘春姑姑他们来领,奴才哪里敢不支!”

花宜在旁笑了一声,拿了黄杨木小槌子为我捶着膝盖,口中慢悠悠道:“不敢也都敢了,梁公公还好意思在娘娘面前说嘴!谁不晓得梁公公是皇后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难免着凤仪宫里手头松些。到底我们娘娘吃亏在没有这些个号亲戚,否则月底那些日子也不用领头紧巴巴的捱了。”

梁多瑞面色发青,忙磕了两个头道:“都怪奴才照顾不周……”

我挥一挥手,慢条斯理截下他的话头,“也不敢要公公照顾周全,昨日皇上与本宫说起后宫拥堵该节俭些,本宫还怕惹着这些娘娘。既然皇后宫里的钱你只管给不管用,我也不来问你,你先回去就是。”

梁多瑞不意我肯轻轻放过,连忙千恩万谢走了。我示意花宜捡起账本。慵然闭上双眼,“把这件事回了皇上,皇上若说要查,就回我最近身子不大好,让贵妃主持就是。”花宜忙答应了,往仪元殿去。

这日放完天暗的早,我便携了卫临到玄凌宫中为他请平安脉,顺便将怀淑帝姬即将满百日的贺仪捡要紧的告诉他知道,玄凌方批阅完奏章,一首搁于药袱上由卫临诊脉。一壁闭着双眼听我诉说,待我说完,他嘱咐道:“的也就罢了,沁水已经进位容华,过几日怀淑帝姬百日之喜,再封她为婕妤吧。”

沁水几日调养的号,孩子生下来时极顺利,宫中生养儿女容易,难得沁水是头胎,怀淑帝姬生的十分清秀,玄凌倒也部分喜欢,待沁水格外优渥。我笑着答应了,道:“待帝姬满岁时再晋沁水为贵嫔。也是正经主子了。”

玄凌淡淡一笑掩不住眉心浅浅的疲倦神色,“朕也是这样打算的。”

春寒寂寂无声,比之晴冬天气愈加寒冷阴湿,连向晚的宁静时光都似被湿冷的空气粘结住,凝神看去,窗外凉雨慢慢洒落,似漫天飞舞着无数细小冰珠一般。有冰冷的雨丝打在窗棂,“沙沙”的声音如春蚕吞食着碧绿桑叶一般。

玄凌侧耳半晌,轻轻道:“三月的亲农礼,就由你来主持吧。”

我欠身道:“臣妾之时嫔妃而已,亲农礼素来由皇后主持,臣妾不敢僭越。”玄凌轻轻一哼,并不多言,我思忖着道:“或是庄敏夫人亦可代劳,毕竟她出身高贵。

玄凌正欲说话,忽听的廊下有丝履薄薄的声音涌起,伴着珠翠玲珑之声渐渐靠近仪元殿。玄凌轻轻蹙眉:“是谁?”

我打起灵兽呈祥绣锦的珠绫帘子,正见蕴容牵着雪里金遍地锦滚花镶狸毛长裙在垂花长廊下醒来,步履沉沉似乎比平日凝重,可以听见地面上细碎的水珠在她足下瑟瑟地迸起,她素来娇艳的面容沉如寒水,并无一丝温和的表情,两梢丹凤眼骄然扬起,眼角淡紫含金的胭脂敷的薄薄的,似孔雀打开的华丽尾翼,随着她的行走。那扇便似在水凝般的空气里划出了道无形的锋芒,一路惊得立在廊下的宫人们纷纷跪下。

我将帘子递给宫女掀着,回首抿嘴笑道:“可见不能背后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蕴容扶了侍女的手进来请了安,似有些不乐意的样子,玄凌不由问道:“什么事只有气鼓鼓的?()着你了。”

蕴蓉“咯”了一声,埋怨道:“也没什么,只怪奴才不济事,臣妾想要点什么都要不来。”

玄凌不由好奇,笑随:“还有什么你要什么能要不来的东西?但凡好玩些,朕都先给了燕禧殿了,连淑妃哪里都未必比得上你。”

蕴蓉“嗤”地一笑,复又板了脸道:“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是臣妾得了一个新方子,皇上知道,臣妾身边的琼脂原是外()舞阳大公主的陪侍,她的妹妹琼罗()极好,曾经伺候纯元皇后的身孕,纯元皇后过世后便被遣出了宫。前两日琼脂回去探亲,听琼罗说纯元皇后在世时吃东西十分讲究天然氛围。凡是蒸煮食物,皆用竹叶,箬叶或芭蕉叶搁在蒸笼底上,臣妾觉得极风雅,所以也学着做。”

玄凌原本懒懒地听着,闻得“纯元”二字,不知不觉便含气了一缕温煦的笑意,连脸庞的弧度也柔和了不少,“朕也不知她喜欢用些什么叶子,只是觉得她宫里小厨房所制食物皆有草木清馨,的确气味良佳,与众不同。”

“是了”蕴蓉闻得玄凌亦这样说,不觉笑起来,“臣妾想竹叶太细碎,箬叶总用在粽子上,气味闻惯了,便想新鲜些用芭蕉叶子垫着蒸一笼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谁知奴才们非说今年天气冷,连芭蕉芯都冻坏了,所以不能得好的。臣妾好容易有些别致心思却得到,故而生气。”

玄凌笑着道:“那有什么难得,一时口腹之欲而已。等天气暖和了,朕把上林苑的芭蕉叶都给你,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只别忘了蒸上什么也给朕留一份。”

蕴蓉笑道:“这是纯元皇后的心思,蓉儿不会忘了表哥的。”

卫临为玄凌把完脉,回道:“皇上一切都好,只是别劳着多了,今年时气不好,皇上熬夜多了亦伤身,微臣会给皇上开一些调理的方子,皇上按时吃着就好。”

玄凌点点头,“温实初不常在,你的医术也倒过的去。”

卫临躬身道:“多谢皇上夸奖。”他转首,笑吟吟向胡蕴蓉道:“微臣有句话要多嘴,不知娘娘肯听一句否?”

蕴蓉满面含笑:“把玩着小指护甲上一粒明光闪闪的鸽血红宝石,打量他两眼道:“表哥既夸你好,你说就是。”

卫临垂手道:“方才娘娘说起用芭蕉叶蒸煮食物,人人都以为芭蕉只可观赏,其实入药也是极好的,芭蕉味甘,淡,性寒,《本草》上说可治心火作烧,肝热生风,除烦解暑。对热病,水肿,脚气,()肿,烫伤皆有效。

玄凌若有所思,“纯元体质燥热,可见她的别致心思亦可养生,是极好的。”

卫临陪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芭蕉性寒,平时少吃些是无妨的,只是有孕妇人不可轻易碰了,因为芭蕉与桃仁、红花等药一样,有破瘀消肿之效,虽不及红花药效明显,但若蒸食,其药效会缓缓渗入食物,天长地久,亦会伤身。”

蕴蓉微微一惊,即刻板了脸斥道:“皇上夸你一句罢了,你莫要危言耸听,芭蕉而已么,若真有毒,纯元皇后怎还敢食?”

卫临忙躬身道:“夫人勿要动气,微臣所言不过是说孕妇慎用罢了。京师地寒,京人少用芭蕉入食,所以往往连医者也不知芭蕉药理。而微臣年轻时曾游历南方苦热之地,当地山民便懂得这些,实在不是危言耸听。”

本站所有资源全部转载自互联网!请支持正版,版权归作者所有!

蕴容微微一怔,神色漫生出掩饰不住的惶然,低声一呼:“表哥,卫太医说孕妇慎用,可是??(人名,看不清)伺候纯元皇后有孕时饮食的,那么她所见皇后用芭蕉入食蒸煮,那必定是皇后身怀六甲之时,这……”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逐渐变成和窗外残雪一般冰冷而仓惶,“臣妾听闻母亲说起宫中传闻,说纯元皇后产下的皇子并未存活下来,而且身带青紫瘢痕,当年贵妃侍奉在侧,连她亦是见过的。”

春意料峭,加之夜雨寒凉,玄凌早已披上了家常墨绒?底银滚白风毛直身锦袍,鎏金蟠枝烛台上,九支花烛参差而燃,花烛外笼着鲜花宫纱灯罩,烛光透着温暖明亮的橘色如温泉般汩汩流在他墨色的衣裳上,无端带出一抹凄艳的?色,他的眉心紧蹙成“川”字,似有无法负荷的痛苦记忆在眉心纠结,他轻轻的声音如梦呓一般,“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气息,全身冰凉冰凉,而且带着青紫瘢痕,十分可怜,他在朕的怀中,一点气息也没有,冷得似块冰一样,朕心里也冷得似块冰一样,朕怎么抱着他都暖不过来,太医告诉朕,孩子在母腹中体虚,又兼之受了惊吓,所以在母腹中夭折,身带青斑。她受的那些惊吓,皆是因为?德妃甘氏与?贤妃苗氏后位,百般折辱,才使纯元不能静心养胎。那孩子,太无辜……”

“皇上节哀。”我柔声安慰道,“过去的伤心事,皇上勿要总放在心里,于龙体不安。”我便一个眼色,槿汐会意,端上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杏仁茶奉上,我温言道:“甜食能宽心舒怀,皇上吃一口吧。”

玄凌一见那杏仁茶,面色愈加沉郁而哀伤。“这杏仁茶,亦是纯元在世时所喜。”槿汐怕引得玄凌伤心,忙道:“这杏仁茶凉了,奴婢再去换别的点心来。”

玄凌轻轻接过,只望着那微微冒着热气的乳白色发怔。氤氲的热气?在他脸上,有深入骨髓的哀切与思念。

骨髓的哀痛与思念,"昔日在昭阳殿中,纯元最喜晴好天气坐在长椅下饮一杯杏仁茶,她生性不喜欢奢华,连甜点只喜欢这道常见又普通的,昭阳殿里用的是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薄的如蜂翼一般,日光落在靠窗而坐的她身上,仿佛衣诀捏处处都有阳光流出。"他一手端着杏仁茶,一手轻轻搭上纯元殿的软烟罗纱,凝视道:"就是这样的颜色,"众人不敢出声相劝,良久,玄凌轻轻缀饮一口,徐徐道:"连味道都与当年一模一样,履带枯萎,回味清甜.

"甜杏仁用热水泡,加炉灰一撮,入水冷却捏去皮,用清水漂净,再量入清水,如磨豆腐法带水磨碎。用绢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调、煮熟,加白糖霜热啖,或兑牛乳亦可,配以芝麻,玫瑰,桂花,枸杞子.樱桃等佐料,先皇后不喜欢过甜食物,除甜杏仁外亦加少许去皮苦杏仁,因而入口略苦,回味清甜."

这声音沉重而略带涩意,如数家珍一般缓缓流出,众人转身,正见端贵妃立在门边,锦XX帐前的她身形单薄如一缕剪影,仿佛禁不住风一样轻轻晃动,眸底盈盈含泪,不知何时,她亦来到。

玄凌颔首,招手示意她近前,道:“是了,当年纯元曾把杏仁茶的制法教给你,宜修亦曾学过。”

端贵妃声音清冷中透出一缕怅然:“是,后来纯元皇后有孕,一切饮食皆由她亲妹妹,当时的贵妃娘娘亲点过才能入口。”端贵妃曼步进殿,端过杏仁茶轻轻一嗅,举袖掩住口鼻,轻轻道:“皇上,这杏仁茶是滋脾益身的佳品,可若用得到小姨子也是杀人的利器。”

我轻轻颔首:“郦妃是死在服食杏仁过多,纯元皇后有孕,怎可服食杏仁茶?

端妃摇头道:“鹂妃自裁所食的杏仁毒性很大,而杏仁茶所用是京师附近的特产的甜杏仁,反复筛制,断无毒性,只是孕妇不过分多食便好。”窗外雨疏风紧,春寒刺骨,恰如端贵妃此时言语,亦如长针深深刺入骨髓般疼痛,贵妃言语安静:“庄敏夫人,你可还记得六王的小王子子澈生下来时身带青斑?”

蕴蓉颔首:是,那日在我柔仪殿陪隐妃和淑妃说话,曾与淑妃亲眼见到小王子身带青斑,乳母说过,是因为静妃产子前服食鹤顶红,剧毒侵体,孩子身上也会有痕迹留下,所幸静妃动了胎气很快生下孩子,所以孩子身体无碍,端妃转首瞥见卫临:“正好你在,本宫问你,胎儿身带青斑,有何原因?”

卫临很少看端妃如此郑重,不敢马虎,忙道:“胎儿在母体中受惊,或是被些寒凉药物间接入侵,便会身带青斑,若此性寒药物用得久了,孩子长期受寒,便会胎死腹中。医者皆知,死胎比小产更伤身体,胎毒会慢慢反至母体,母体本就为寒毒所侵,又遭胎毒反吞,极是伤身,损命都也甚多。”

端贵妃面色沉重:“即是服食寒凉药物,身怀六甲之人自己会不会知道?孕妇自己会觉得腹中*凉,手足无力,腰肢酸软,但这些症状都和孕中多思受惊症状相似,并不如山楂、红花等物侵体那样明显,若非细嚓,不容易发现。”

端妃点点头,也不多言,只唤到:“吉祥!”

吉祥闻声上殿,手中托盘小小一个八仙莲花白瓷碗,碗中热气袅袅,正是一碗杏人茶。吉祥端至玄凌前,端妃低低道:“皇上尝一尝,这碗杏仁茶和方才的那碗有什么不同?玄凌不知就里,然而端贵妃也不说明,玄凌也不多问,举起来各自品了一品,然后摇一摇头,表示芝细差别,贵妃又道:“卫太医试试。”

卫临推辞不过,只得各吃了一勺,细细品味良久,似是不能确定,又品了一品,过一会,大约有了十足把握,卫临道:“回皇上,崔尚仪所制的是加了苦杏仁的,而端贵妃所制是加了省许核桃仁的,两者苦味相近,若非细尝,断断分不出来。”

端贵妃道:“皇上惯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别,若非医者分别”,她一指吉祥盘中的杏人仁茶,问卫临到:“若有产妇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加少许桃仁的会怎样?”

卫临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若真产妇天长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既使在腹中长大也会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会身带青紫痕迹。”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腊月被冻在了结了厚厚冰棱的湖水里,玄凌额上青筋暴涨,原本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依然是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厉。

蕴蓉似想起一事,问道:“若是偶而服用,芭蕉叶蒸的食物呢?”

卫临冷汗涔涔,忍不住举袖去擦:“若与桃仁管齐下,胎儿必不能保,但此物是让孕妇惊悸优思卧在床上。(——之后看不清,但只是环境的描写。)玄凌的眼神恍惚不定,静默无语站了起来,甘氏与苗氏屡屡生事,纯元因误使苗氏小产之事一直常常惊悸夜不能寐。后面也有形容词,然后是蕴蓉说:”表哥,那只是外因,真正的原因是这些桃仁和芭蕉,寒性日积月累,才害死纯元皇后和嫡皇子。“

玄凌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唯听见远处永巷传来阵阵更鼓声,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异常。之静静问:“月宾,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皇后被禁足,可是皇后殿中用度所费银资不减,与内务府承报之数由出入,臣妾恭居四妃之首,协理六宫,皇上命臣妾查处,臣妾不敢不用心,因而夜审皇后身边的绘春,绣夏,剪秋三人。不曾想审出银数目钱不对之外,严刑之下绘春为求活命,吐出当日有人指使她以桃仁代替苦杏仁,谋害纯元皇后。”她停一停,似要平息胸臆激荡的气息,“臣妾为防有失,再审剪秋与绣夏,剪秋受不过刑咬舌自尽,绣夏也已吐露实情。”

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缓慢。玄凌一字一字吐出,“是谁?”

烛火燃得久了,殿中有些暗,只有长窗里透进一缕琉璃瓦上的雪光,笼在端贵妃沉静似水的面上,如聚雪凝霜一般,“纯元皇后亲妹,当今皇后朱宜休。”

大殿内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无声,侧耳,几乎能听到沉香屑在香炉里崩裂的声音,贵妃侧目看我,“被朱宜休所害失子之人,淑妃不是第一个,也未必会使最后一个。”

声音若能噬人。大约也如玄凌此刻一般,“朕记得,为保纯元饮食周全,一应细节皆是宜修经受照顾,朕以为,姐妹情深帮。”玄凌目皆欲裂,胸口起伏如海浪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