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怎么了…

立在案前,死死盯着那抹香,煞红了眼。

胡乱挥摆着袖子,朝案上扫去,

一个人从后面搂着我,死死的,"湮儿…不要这样…"

以前依偎着的,这么温暖的怀抱,现在只觉得冷,掉进冰窟里似得冷得让人发寒。忍着锥心般的疼,将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他却悲鸣着僵硬着将我禁锢得更紧。

"诗楠,你早就知道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湮儿…"

"你们算计,合着我好骗,把我唬弄出来,好把后湮宫给灭了…你们一个个从玄国到乾国都拐着弯子算计着后湮宫…"

"湮儿…不能…你不能这么说我…我没有…"

我咬着,转身,推开他,往后退一步、两步…

他踉跄着,身上的袍子松松散散的滑落,白皙的肌肤上零星洒着红斑青块,那时昨夜激情缠绵时的痕迹…

他蹲着身子蹙着眉,刚刚推得狠了点,似乎磕到他哪儿了…他抬着头,眉眼里满是温柔与一丝寂寥,"湮儿…刚开始是你要我把你带来的…你怎么能这般说我…后湮宫的事,是我遇到皇兄之后才察觉…那时从宫里派出来紧追着我们行踪的苍蝇们一夜间突然消失了,我也正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一晚后湮宫出事了…"

脑袋里轰的一声,

身子像不是自己,麻木…

原来,在路途中…在离开后湮宫来乾国的路上,宫里就出事了…

我却不知道,只想着自己偷着乐。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湮儿,我说过…我不舍得让你受伤,一点伤都不行。"他像风中无助的玉竹,扶着榻站了起来,不声响的将散落的衣袍披上,低眉眼眸有些黯淡的扫过我的脸,垂着头盯着某处,久久的,半晌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那白皙晶莹的肩窝处,原本点着守宫砂的地方,那抹朱红已经荡然无存…

"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是那个时候我决不能让你回去…他们灭后湮宫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寻长生不老亦或是…"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只有把你以后湮宫宠男的身份暂时藏在乾宫才是最好的法子。"

那么说…

后湮宫的事,跟乾国没多大的关系…那…

"诗楠,后怎么样了…她在哪…"我哽咽着,发抖的拽着他的衣袍。

她没事,

她应该会没事的,

…对不对,你说啊…告诉我她没有事…

她怎么会有事,赝狄陪着她,弘氰再怎么说也是凤国的神官…还有霁雪,对…霁雪毒公子的称号不是虚名,她不可能出事,不是么…

你到底是吭一声啊…

"湮儿…"他叹一声,将我搂得紧紧的,"湮儿,对不起…我不知道…派出去的探子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回来说后湮宫没了,里面的人都不见了,宫主消失了…"

不会的,这么大的宫,

这么多的人,说消失就一夜间消失…

"湮儿,冷静点…你听我说,后宫主在你走后不久就把宫里的侍宠们都赶走了,只留了一些不愿走的还留在那儿,后来,弘氰和霁雪好像耐不住也出来寻你了…偌大的宫里就…那次的袭宫…猝不及防…"

徒然的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面有难色的男子,咬牙,眼中涩涩的,"你都知道…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早些派人去救,你连弘氰霁雪早在这之前出宫了都知道,为什么派人去救,你明知道宫里散的散走的走,为什么不派人不保护着,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这样我就会早些回去了…

后就不会…是我的错…

都是我不好…

后一定是伤心了…把侍宠们都赶出去了…我应该早些回去的,她身子不好…我要是不走的话,她也不会遣散人了,要不是我,那些人也不会有机可乘,要不是我,那些一路尾随追寻我行踪的后湮宫死士们也能跟着保护后的。

是我害了她…

咬着牙,蹲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舌根有血腥的味道。

"原来…"

诗楠步履不稳的站着,原本望向我的那双泛着早晨雨露般清新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撒了一地,再也找不回来了,"…你一直都不信我,湮儿…知道么,这些是我在寻医治你的法子时,在皇兄御书斋里找到的…弥儿给你写的手札…"他勾唇,凄楚的笑着,湿湿的东西沿着下巴滑了下来,打在地上,溅起泪迹一块,醒目。

"…你不信我不信我,你爱后对么,其实我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爱后,我会为了你保护她…那宫里的信鸽被皇兄拈死了,当我看到手札的时候已经晚了…宫里早就被灭了…我不能让你知道,你会跟后一起去的是么…你会为了她一起去死的是么…"

他抖着欣长的身子,看着我呜咽的蜷缩在地上,眉眼里有着令人发颤的温柔,俯下身子,叹一口气,将我搂在怀里,"湮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死都不会告诉你…"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压抑得堵得慌,嗓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后,如果死了,

我会和她一起去么…

不会。

"诗楠,告诉我…是谁派人灭的后湮宫。"

"…那些人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甚至没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能有这些能耐的,单靠一个组织或是一个国家是做不到的。"他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着。

是么,

那就是多个联手了。

如果后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不会和她一起去死的,

我会尽一切力量毁了那些害她的人,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悔恨所做得一切。就算失去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然后,陪着后,

两个人,

永远在一起…

诗楠,

你信么…

我会搅得这世道动乱不堪,唯独我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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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您要的血蛤粥。"一个柔弱的太监声音。

"…轻声点"一个温热的呼吸声扫过我鼻尖,"搁在那里,退下吧。"

一阵细细簌簌的衣帛声,他轻手轻脚的在我身边躺下,轻轻的唤着,"湮儿…起身…该吃些东西了。"

半晌,叹一口气。

伸着手臂将我蜷在怀里,温热的触感落在我的唇上,一股香醇浓稠的粥汁便顺着他的舌缓缓的渡到我的嘴里。

呻吟一声,

许久,一只手缓缓抚上我的脸,一寸一寸的摸着。

"皇上驾到…"

那只手还停留在我的脸上丝毫没有拿开的意思。

靴子声由远至近,细细的来到榻边,榻上一沉,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一个声音闷闷道,"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也没怎么说,只是开了几处方子,说是她身子虚,又气急攻心所以才会吐了些血…只是,为什么还不见醒,都这么些日子了。"

"这群没用的东西,平日里没事尽给朕开些药,现在有事了却连个人也医不醒。"

在我脸上正流连忘返的手突然凭地里一抖,似乎被人硬生生抓住了似的

"…你到底还想摸多久。"

"皇兄,她是我带来的,我喜欢她。"

"可是你别忘了…她将来会是乾国的一国之母。"

停留在我脸上的温热的触感,突然没有了,似乎被人抽离了。

榻上陷得更厉害了,似乎有些晃,有人挣扎的声音。

一个声音隐忍着怒意,似乎大了些,清晰了很多,是诗楠的声音,"皇兄…看来忘记事的人是你…别忘了,乾国的王是没有资格娶天命女的。"

"是啊,所以你情愿请命去做一个宠男,也不屑要着这乾国的王位…可是,我的好弟弟,你别忘了,皇祖训可以改,更何况这几百年了…父皇那么疼爱你,没有教过你么…皇权就是一切。"

"你…"

"楠儿,你也不小了,天命女的事你从小听到大…当初是她挑起了各国的混战,也是她平息了各国和南纳族的纷争…你只是一个皇子,如今我登基了,你顶多是个王爷,怎么和其他各国争。"

一阵抽气声,诗楠暗自低吟了一下,似乎很痛苦。

"…况且…我爱她并不比你少,我的弟弟。"诗熙冷冷的说道,"再过三日,不管她醒没醒,封后大典照常举行。"

闷哼声,

榻晃动了一下,那人便走了。

诗楠半晌不语,我偷偷睁眼瞄向他,只见他垂着头枕在膝上,那双白皙莹润的腕子上有着一道青紫色的淤痕,似乎是刚刚那个可恶的乾王弄上去的。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徒然抬头看向我这边,喃喃道,"湮儿…你醒了么…"

却只看到我闭着的眸子,最终失望的摸索着爬到了我身边,伸着手将我搂在怀里,静静的,寝殿里安静极了,

可是

我的左肩却被他湿润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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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宫

"快禀报皇上,湮主子醒了。"

暖香萦绕,空旷的大殿里传来一阵淅淅簌簌的衣帛皮靴声,小太监们垂着头双手恭敬地捧着檀香盒子跪在我面前。

"湮主子,伺候您更衣。"

"湮主子,小的伺候主子您洗漱。"

寒,我说什么呢

以前在后湮宫一早起来起身伺候的都是些美男,我居然挑三拣四,不知道珍惜,十逢八九都是亲自动手洗漱穿衣…现在,报应来了吧,伺候的都换成太监了。

"把镜子拿来。"

我呆呆地望去,模糊泛着黄晕的铜镜里一个女子盈盈的笑着,只是水波流淌的眸子里泛着悲凉。

蹙眉

捻起盒子里的螺子黛轻描秀眉,用小指挑一点嫣红抹在唇上。

闭上眼睛,恍惚了片刻。

"你终于醒了…"

徒然一惊,铜镜里映出一张威严有着帝王般迫气的脸,只是那近得快要贴着我耳畔的低吟和那锋利得如刀的眸子却泛着一丝难得的温柔。

轻轻扯着嘴角,不理会。

其实,我一直都是醒的,不知道的是你们…

只是,乾王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扫一眼,周围的太监们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高大的身影黑压压的袭过来,一只大手使劲的抓住了我的,抬眼望去,眼前这个人的眸子里闪着一丝狠绝,"你是不是又想躲我了,卿湮,没有人能把你带出去…册后大典即日举行。"

手很疼,抽手

雪白的腕子上红了一大块,眯着眼不去看始作俑者那眸子里翻滚的深切悔意。

我淡定的挽起袖子拾起碧缕盒,继续用小指挑起里面的唇脂对着铜镜轻轻抹着…一屡殷红似血如泣…

"你,册后大典午时就举行,湮儿"一声叹息拂过我的耳畔,带着蛊惑的味道,"只要你心甘情愿作乾国的一国之母,到时候为夫一定助湮儿灭了清剿后湮宫的那群势力。"

身子一颤

撇着头,无声的看着他缓缓将我的手十指相扣,举起,然后被他稳稳的移至他的唇边。

柔软的触感,一个温热湿润的东西轻轻扫过我染着唇脂的小指,卷着它,轻轻吮吸着,他的眸子始终都牢牢锁着我的脸庞,像是要把我看透似的。

心里一阵冷笑

呐呐的缩手

"你会告诉我,是谁让后湮宫消失的么…"

他深邃的眸子一亮,注视着我,勾着唇,许久吐着三个字:"暗 刹 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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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金缕霞冠

繁琐的几层大礼服将我压得快透不过气来,被太监小心翼翼的搀扶到了红毯的大殿上。

四处寂静无声

远远的一个清幽的眸子凄怨哀凉的注视着我,淡紫色的身影伫立着,在众臣中很抢眼。

一步

两步、三步

高处那个帝王弯着嘴角的笑意,起身向我这边踱来,展袖朝我伸着手。

"跪拜。"

一个高嗓子嘹亮的响起…

原本该跪拜的众臣却一个个纹丝不动。

我不露痕迹的勾嘴轻轻一笑。

身边那个王忍着怒意,朝礼官扫了一眼,那人显然是被吓住了脸上煞是苍白,下摆的袍子隐约抖着,清了清嗓子,又提高分贝喊道,"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