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德性。"弘氰在桌子底下,隔着袖袍料子握紧了我的手,虽是说着欠抽的话,可这眼神温柔且脉脉,风骚味极重。

手心有些痒…

我斜睨一眼,偷往桌下瞄去。

他正用指甲轻刮着我的掌心,画着圈,蹭、刮、刻一点儿也没闲着,似乎在写着什么。

末了,抬头望我一眼,唇角勾着,身子挺得笔直,手却不安分地抓着我的,朝他腿间大红料子抚去…

呦,这衣衫设计好啊,改良过的吧。

他坐在椅上,大老爷儿们似的张开腿,那料子重叠处辨不出有什么古怪,只是手探进去,却能顺利摸到他修长美好的腿…

莹腻光泽,触感极是好。

- -|| 他将我的手握得牢牢的,不是阻止探入…而是让我更深入,了解…

我一愣,对上他不怀好意的脸,总算知道他,刚在我手心画什么了,"只要你摸摸它,我便把我的汤,也让了你。"

它…

指的是什么。

我眨了眨眼,任由他拽着我的手,一路"驰骋"下来。

当触到那腿间可疑的东西时候,烫人得我手一抖…

触电一般,我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好家伙,这人坐在那儿,正人君子一般,桌低下偷情的工夫可是一流的。

一个侍女捂嘴轻笑了一下,偷偷斜了我一眼。

只消这一眼就把我噎得半呛,这女子分明就是那会儿在温玉房前偶然遇到,神情与我相像的人…

"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

侍女们毕恭毕敬的退下了。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捻起玉壶,身子若无其事的凑近了一些,诗楠含情颔首,聊起袖子,清脆潺潺的声响柔柔地传来,温热的酒便落入我的杯子里。

"见过温玉了?"他声音很轻。

"嗯,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诗楠低着头,抬眼望我一眼,叩着折扇,不吭声,容姿清雅如风,眉心却有些愁。

我疑惑的转往向弘氰,他正撩起袖袍,夹起一块酥蓉虾准备往我碗里放去,却遇上我眼神后,身子一僵,迟疑的收了手,虾不声不响的落回了他自己的碗里。

弘氰也在躲避着我的视线。

有古怪…

我始终记得,初次醒来时,我一提及温玉,他们一个个岔开话题,每人神情都不自在,连一贯傲气自若的霁雪都起身去熬汤药,走得那般匆匆,诗楠那会儿也借着话,说要去准备吃食。

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今,可不能让他们再这般顾左右而言他了。

这些人中,诗楠的脾气性子最好,从他这处打听,应该比较顺手。

我盯着诗楠的一张俊脸,笑眯眯的朝他坐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着他的手,默默的摸着…

斜睨一眼,

呦,这娃吃豆腐长大的,皮肤越来越滑了。

他硬生生的抽了手,"你不用这般费力讨好我。"

"是啊…"一句冷嘲热讽,我的背被人顶了顶,我回头一看,弘氰这家伙正好不要脸的将腿叉开,修长的脚搭在我的椅子上,一点一点碰触,调戏着我,甚至还企图将我拦腰勾住,脚踝这叫一个迷人,雪白的肌肤,火红的衫,格外的醒目。

弘氰的声音懒懒的,"他纯得狠,摸他还不如摸我…万一我高兴了,说漏了嘴也不一定。"

- -||

摸他和摸你…是一个档次的么。

最多给诗楠来个初级服务,他就该缴械投降了,我就算在你身上用了全套,说不准还套不出一个响屁。

不划算…

非常的不划算。

诗楠喷了一口酒,拿手捂住嘴,肩抖着,呛了着咳嗽了半晌,总算是缓过了神,他嗔我一眼,许久才斟酌着说,"湮儿想必已经看到了那些侍女。"

我一恍神,

他握着杯子,拿手指了指,"她们容貌、神态或者声音多少有些与你相似,这都是从乾国与凤国挑来的女子。"

凤国?

那这么说来…弘氰也有份了。

我回望了一眼狐狸,他眼里有一丝苦笑与无奈,饮了口酒。

"当初你渡精气给了温玉,人也处于活死人状态,没了知觉。他的命是续了,可也是昏一时,醒一阵子,清醒的时候却也总唤着要你…我们也瞒不过去了,总归是让他知道了…"

然后呢,

说下去啊…

"温玉他后来性情大变,总是轻生,说要陪你一起去。日子久了人了人也恍惚了,说你只是躲着他,不愿见他,于是没日没夜指使着弥儿四处寻你,要么就是躲在房里咳着血,哭。"

我脑海里似乎也能浮现那么一幅图。

一个身着单薄料子的人,长发披散,拿着帕子捂着嘴,眉宇蹙着,面庞如玉,却已无了神采,咳着血,倔强的缩在床角,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身抖着泪流满襟。

他怎么会那么傻,

这个傻瓜,我千方百计的救他,他却这般的作践自己。

突然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么说来,温玉那时候被我救醒后,并未盲?"

"那时候身子虽然弱,眼睛却是好好的。"

"那为何后来会弄成这样?"

"气不足,又伤了身,精血逆流,他何止眼睛看不见了,那一阵子神志也不清醒,倒像是疯了。后来我与弘氰找来了一些与你相似的人,陪着他哄了一阵子,才劝了他按时吃药与休养,病情才见稳定。如今好得也八九不离十了,可他却一直不让霁雪治疗他的眼睛。"

诗楠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却也没再出声了,只留下长长的叹息。

我忍着心里的抽动,"他…还能治得好么?"

没人再吭声了,庭院树叶簌簌,人却极安静。

我的心徒然间,凉了半截。

"能。"一个声音犹如孕育了许久的春风,拂得人心生温暖,"我能,只要你劝动,让他答应给我医治。"霁雪就这么抱着一张琴,远远的望着我,银丝飞舞,与温玉一模一样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他往上面看了一眼,"湮儿在这,你也下来吧。"

树上某一处倏然跳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手上小心翼翼地护着一盅东西,跟在霁雪后面,一步一步朝我走来,赝狄的眼神这般暖暖的望着我,灼热如电。

呦…

这会儿,全齐了。

我忙站起身来,特狗腿儿的,弯腰拿着袖子把自己的凳子擦了擦,谄笑着让给霁雪坐,"您…坐,别客气。"

弘氰在我后面狠狠地拧我一把,让我袖子一卷,赶苍蝇一般的挥开了。

这年头,谁能治好我们家温玉,谁就是老大。

诗楠看在眼里,忍着笑没再吭声,赝狄也在四方石桌子旁挑了剩下的一张椅子,坐下了,看好戏一般的看着我们。

- -|| 错了,是看着我一人。

于是我众所瞩目,沐浴在各位美男如春风般地的眼神中,当然…还有一双浸泡在醋缸自里如刀子一般厉害的狠眸,可以忽略不计。

我僵直着身子,小二一般的将霁雪的碗箸拿来,用开水涮一遍,盛来一碗香喷的火蛟龙肉汤端在霁雪面前,想来不妥当,于是又笑眯眯的望着刚入坐的赝狄说,"您是自家人,你自便。"

赝狄笑着也不搭话。

"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

呦…咱貌美如花医术高明的神仙美人,有意见了。

"不不不,我伺候着你,我舒坦。"

神仙笑了。

狐狸鄙夷了。

我呸的一声,自我唾弃了。

"宫主的病有些棘手,其实他的医术比我高明,若他肯为自己医治病早好了,只是他不愿动手也不让我医,就很麻烦了。这是心病…得由你来解。"霁雪低头饮了一口茶水,"这事情缘由,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 嗯,果然长,我脚都有些抖了。

四处望望,这位子都被占了。

总不能盘膝坐地上吧…

3-2

霁雪把"说来话长"几个字说完后,就舒坦地往后一躺,背脊靠在椅子上,眼也不瞅我,睫毛长长,很怅然地望着自己抚在膝上的手指。

嗯…十指纤长,比美貌女子的还要美上十倍,不愧是平日里摆弄那些花花药草,保养得相当得好。

等等,我一恍然,眉蹙着,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发什么花痴啊。

关键的时刻,该好生听着…

可是,他却没再提了。

"我…"

"我"了半天,我蠕动着唇,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一个人站着,他们四人坐着,心里忒不平衡。 

赝狄低头,像是在笑,只是再抬起头时,那脸却正经了,瞟了一眼霁雪,再望了望我,一双眸子像是能探入内心,表情神态着实引人深思。

我的脚有些发酸了,还有些抖。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场长久战,神仙哥哥不说,我也不好催。而我的这群美男们也忒的可气,他们一定是故意的,等着看我的窘态。

诗楠咳了一声,把那柄扇子握在手里,敲着桌面,玉声清脆,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抚顺着自己的袍子,把褶皱都弄平了,只用那清清亮亮的眼睛望着我,手又弹了弹自己袍上的灰。

- -|| 坐他怀里么。

他的意思我明白…

可是,介个…做得也太明显了吧。

虽然我脚乏得很,但也该宁死不屈。

弘氰哼了一声,瞄了我们一眼,倏然一下起身,火红的料子朝我急疾而来,这支醋罐子与我打交道这么久,深知此时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对我示意,亦或是拿姿势对我百般挑逗也终究是对牛弹琴,就算把媚眼抛成了白眼我也不一定会搭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拽得我这叫一个紧,使着劲儿把我往他腿上拖,那凤眼眸光流转,勾人极了。

谁都知道我那会儿初进宫的时候,霁雪和弘氰一个千年寒冰,一个万年烈火,虽说不上水火不容,但两人的关系…介个,这时候我若是坐了这骚狐狸腿上,我怕咱神仙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了。

我这个急啊…

无奈又挣脱不了弘氰,只要他一吃起醋,手劲儿就很大。

"莫再惹她了,让她安安稳稳把话听完。"

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救我于水深火热,诗楠颔首望着我,握着扇柄四处望了望,"那个谁…劳烦你再搬来一张凳子。"

被指名道姓的"那个谁",身子明显抖了抖,隐没在梧桐树阴影下的与我长得很相像的侍女很不情愿的走了出来,慌慌张张的望了诗楠一眼,低着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回公子,这石凳石椅有千斤重,奴婢…奴婢…"

我斜乜一眼。

可不是么…

这庭院里的石桌石凳石椅,打磨得光滑极了,我就算有神力,若想一人搬动它,也该很费力气。

"诗楠也真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么重的物什,人家一姑娘怎么搬得动。"还倚在椅子上的弘氰摆了个慵懒的姿势。

四个美男坐得各有千秋,气质颇不同。

那名侍女头垂得更低了…

依稀可见那散碎的刘海下,眉宇间的神情像极了我,这么看着怪难受的…就像"我"被众美男奚落了一般。

"是我是疏忽了。"诗楠笑了,眼很温柔的弯着,起身对我说,"湮儿,你坐我这儿。"

他俯下身子,还用袖子擦了擦椅子。

杵在一旁,很安静的望着我,眼神里的温柔简直是没法说了。

"那你怎么办?"

我大为感动忙将身子挪过去,弯着腿,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去,就老实问了一句,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就怕他说,既然心疼我…那么咱们抱抱,凑合着坐也是一样的。

咬紧牙关,我已经做好了被三双美眸光射死的准备了。

结果…

他怔了怔,想了一会儿说,"我坐地上。"

挽着袍子,当真就要盘膝而坐。

吓得我一弹… 

我撩起袖子擦擦鼻子,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不不,使不得。"

他是谁…

前世可是诗斓,把我和温玉连带着世魅整得够呛的一代君王。

让他这么凑合着,屈尊像乞儿一样的坐地上,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光是想着我的脚就有些抖…

于是英雄就义似的,一屁股坐在了一直默默看戏一般的赝狄身上。

坐完了,

屁股还抖抖,身子晃了三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