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决定,他第一次决定,反抗她的圣旨。他要为自己去争取一回!

他偷偷地安排了京城的事务,只带了一小部分人,乔装成商队,偷偷去了战场。

刚到战场不久,他就听说秦恒的军队,已经被陈策远的大军围在了谷底,情况很不乐观。

秦军群龙无首,相印挂帅。他带着三千铁骑,突破了陈家军的重围,终于……看到了她。

而她,似乎根本没有见到他……而是将手中的弓箭……瞄准了……对面的……

陈策远!!!

一支箭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第二支箭又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那是从陈策远的方向射过来的!

他想都没有想,挡在了秦恒的面前。

疼痛……刺骨。鲜血……直流。

恍惚中,他看到她哭得撕心裂肺:“贺仪!你醒过来!朕命令你醒过来!你不许死……你不答应过我,要一起守护秦国的江山?贺仪!贺仪--就算你要死,也只能由朕亲手杀死!你给朕醒过来!”

他看到了她的眼泪,不由得笑了笑。无论如何,她的心里,都还有他的。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当年墙头的那一幕,那个小女孩跟着那个少年说笑着离去……如果,我死在你的面前,你会不会回头再看我一眼?

可是,如今她已经不想死……他也想和她一起守护秦国的江山……

他还记得,那日她在他耳边低喃:“等朕平定叛军,凯旋归来,我们就成亲……”

可是,他好像等不了这么久了……

“仪……只能陪您到这里了……我的陛下……” 他微笑着阖上了眼。

——————————

秦恒从贺仪的记忆中醒过来的时候,发下自己的枕头又湿了一大片。

红溪早已不在,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木讷地爬起来,御书房内,没有光亮,没有熟悉的龙涎香,没有熟悉的人,只有空空荡荡的冷清。她麻木地走到了窗台前,发现自己分不清此时是黑夜还是黎明。

她觉得自己饥肠辘辘,可是一点也不想吃东西。

只好又回去紧紧地抱住贺仪的骨灰盒,微微笑了笑,再次流下了眼泪。

这个御书房,有好多人的身影,她的父皇秦覆,她的哥哥秦勉,陈丞相陈峰,陈策远,贺仪……可是他们一个个来了,又走了,来来回回,到头来还是只有她秦恒一个人。

她抱着骨灰盒,轻轻地低笑: “贺仪,我们会成亲,朕答应过你,等朕平定叛军,凯旋归来,我们就成亲……”

“我们会成亲……”

而红溪走出秦国皇宫的时候,天不过刚刚黄昏,夕阳西下,她竟然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人一身绛红色长衫,外罩黑色长袍,穿得衣冠楚楚的,手中还拿了一把折扇故作风流,英挺地站在宫门外,含笑看着她。他的影子被拖得老长老长,纤细更显挺拔,似乎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李璟之。

那一刹那,红溪觉得这个李璟之似乎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李璟之,有些错愕。

红溪确定了他是在看自己,才皱皱眉,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璟之嘻嘻一笑:“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红溪皱皱眉,刚才果然是错觉啊错觉……

“听到秦国国君和陈策远要成亲,你很激动,为什么?”

红溪绕过他就走:“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李璟之赶紧跟上来,开始施展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听说你匆匆赶来,我也立马跟上了你的脚步,那么多天旅途奔波,让我灰头土脸也就算了,你还说出这种话来!枉费我同你十多天同吃同寝,情同手足!”

红溪有些震惊:“同吃同寝,情同手足?”

李璟之笑眯眯地点点头:“没错啊,药铺是我家,情谊靠大家嘛。”

“药铺是你家?”

他嘿嘿一笑:“我不是已经付了住宿费和伙食费了嘛。”

红溪懒得理他,径直往前大步走去。

“小红,你刚才在秦国的皇宫,到底干什么去了?”李璟之嚷嚷地叫着,“你不是说已经完成了秦恒的生意,难道是后悔药过期了,秦恒找你算账?”

红溪:“……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李璟之这个二货!!!

红溪为什么要给秦恒看贺仪的记忆?

A、送佛送到西,买后悔药的赠品

B、同情贺仪,阻止秦恒嫁给陈策远

C、心怀鬼胎,红溪这个女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D、虽然看上去另有目的,其本质是好的。

留言在哪里啊,留言在哪里?

秦恒&陈策远的婚礼

十二月初七,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秦国。

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

秦国云都的街头,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小贩穿着蓑衣斗笠走过。

一家茶馆里,红溪裹上了狐裘,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大雪。屋顶上、树枝上、行人肩头……大雪纷纷扬扬地还在下着。

而同在茶馆里,有几个闲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咱们云都,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是啊!我看是我们国君……哎,今日偏偏是成亲的日子,偏偏这白茫茫的一片,真是一场笑话了!”

“你说我们国君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她当初自己一手灭了陈家满门的,如今陈公子眨眼就要夺走江山,她偏偏就选择嫁过去了……四年前要是嫁过去,不就没事儿了么!”

“你懂什么?我看呀,是我们国君……真的撑不下去了。”

“怎么,你说说?”

“这你都猜不出来!秦国上下,不都是在传着谣言么,原来的贺丞相,像极了陈公子;咱们国君就是因为他像,才把他留在身边,还给他留了个丞相的位置。她原先以为陈公子死了,便找了个替身留在自己身边,如今陈公子回来了,贺丞相又死了,她便只好投入陈公子的怀抱!”

“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不留情面,咱们国君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是这几年把政事处理得还是井井有条,至少我们云都,一直都是太平的。她为了秦国,还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落下了……”

“呸!这话你说的!前些日子,不是还在征皇夫吗?可是秦国上下,有谁敢去做那皇夫?原来的陈公子,与她是青梅竹马……可是她呢,一句话给把人满门抄斩了……这样蛇蝎的女子,睡在枕边,谁能睡个安稳觉?”

有一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嘿嘿,原先的贺丞相……”

“放屁!”另一个人打断,“所以现在贺丞相死了!”

此言一出,满室静谧下来。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看哪,咱们国君就是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哥哥……好像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被她克死了!”

“喝!还真是如此……这么说,陈公子可不就……”

“嘘!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迎亲的队伍来了!”

果然,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远处过来的小红点。欢快的唢呐声敲锣声也从远方传来,冲破白茫茫寂静的雪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包括红溪。

她的脸色很难看。

她没有想到,陈策远真的来迎亲了。她没有想到,看到了贺仪的记忆的秦恒,竟然还是选择嫁给了陈策远。

当初秦恒吃下那颗后悔药的时候,红溪就已经明白,秦恒真正爱的人,早已经从陈策远,变成了贺仪。可是,秦恒最终还是嫁给了陈策远。就像是在迷宫里转了一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远点。就连她,都有些看不明白秦恒的心思。

难道人世间所谓的爱情、真情,当真抵不过江山与权力吗?

这桩婚事,是天底下最离奇的一桩婚事。虽然离奇,但秦恒毕竟是一国之君,这样的大事,还邀请了虞国和燕国的国君做个见证。晋国与秦国有着深仇大恨,自然被秦恒排除在外。

李璟之就是去招待虞国的国君去了。

陈策远从宏岭迎亲而来,翻山越岭,让大半个秦国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从驿馆接过秦恒,然后迎亲的队伍直接进皇宫,在两国国君的见证下,完成婚礼。同时,也完成江山的交界。

从此,陈策远会成为秦国的国君。而秦恒,将从一国之君的位置,沦落到一国之后。

红溪远远的看着那新郎红妆的陈策远从茶馆走过,他在马上神情难辨。他的迎亲队伍,是真的迎亲队伍,不是由军队乔装的迎亲队伍。

陈策远,的确是非常有胆量的一个人物。

红溪的眼睛骤然变得冰冷,从茶馆走出,混进了迎亲的队伍。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骚动。

秦恒被喜娘从驿馆之中服了出来。那是真的秦恒。白茫茫的雪地里,秦恒的那一身大红嫁衣,分外鲜红。

秦国素来都有哭嫁的习俗。可是秦恒出来,很安静。太过安静的新娘子,反而让喜娘有些不知所措。陈策远跳下马来,从喜娘手里接过秦恒,她身上冰凉的温度让他一惊:“你的嫁衣怎么这样单薄?”

秦恒笑了笑:“这是我十五岁那年父皇给我准备的嫁衣。他当时大概没有想过,我会在下雪的日子成亲吧。”

陈策远僵住,他不过众人的眼光,将秦恒一把搂住,抱上了马:“抱紧我,我身上暖和。”

红盖头底下的秦恒无声地笑了笑,环住了陈策远的腰。

在所有人眼里,这是一桩于情不和,于理不容的婚姻。可是抛去成亲之人两人的身份不说,就是这婚礼本身,都有些不伦不类。该有的礼节,似乎都没有顾全。

可是,这两人,已经是秦国最有权势的两人,谁都不敢有任何非议。

皇宫之中,已经是宾客满座。

陈策远的手下和秦恒的手下,有很大一部分,原先是朋友,后来是敌人,如今又成了朋友。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拜天地的时候,虞国的国君和燕国的国君坐在了高堂的位置上。

魏斯是前礼部尚书,今日也穿了庄重的红袍子,在一旁做了司仪:“一拜天地——”

“二拜两位国君——”

“夫妻对拜——”

这个时候,红溪终于忍不住就要出手,却被人拉住。她恼怒地回头,却迎上一张笑脸。“小红,你也在这里啊,我们之间果然是缘分啊缘分!”

“又是你。”她的眼睛眯了一眯,冷若冰霜。

“小红,怎么才两日不见,又开始见外了?”李璟之今日穿着也有些正式,他难免也不禁瞧了一眼红溪,努努嘴望向新娘子,“你怎么还是这身打扮?虽然你这身红衣在婚礼上也实在是应景,但是你不觉得……今日穿这么大红,很有混淆新娘子的嫌疑吗?”他笑得很不怀好意。

红溪愣了愣。

李璟之桃花眼一眯,随即做恍然大悟状:“啊呀,难不成,小溪你是看上了陈大将军?那可不行,人家今日成亲,你可不能去抢亲!抢亲去做第三者,要长针眼的!不过……嘿嘿,如果你闺中寂寞,终于想要把自己泼出去,不如考虑考虑我?”说着,又往红溪身上贴近了一分。

红溪浑身上下的戾气越来越重,死死地盯着李璟之。

“礼成——”魏斯的声音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殿。所有人欢呼一堂,喜气洋洋的一片。

“你看,婚礼都成了,你抢婚肯定是抢不成了啊……”李璟之还在红溪耳边轻笑,“真的不考虑考虑我?我好歹也是个将军,家底殷实,家财万贯,家有儿女……额,不对,咳咳,是家中还没有恶毒的婆婆……”

他忽然摸了摸下巴,自我陶醉地顿悟:“原来我竟然是个黄金贵公子!”

红溪深深吸了一口气,隐忍着怒气,冷冰冰地往虞国国君的方向瞥了一眼:“你不用去伺候你家国君了吗?”

“伺候好了啊,”李璟之无辜地眨眨眼,“他现在就只要坐在上面,难道我要去替代他?我可没有那个胆子。”

红溪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李璟之在她身后,笑得如沐春风。

而洞房,是原先秦恒的寝殿。

熟悉的屋子,却因为大红喜字,大红喜烛的装饰而变得有些陌生。

陈策远挑开了秦恒的红盖头。

红烛下,她面若桃花。他想起了年少时的那段岁月。他那时候如此笃定,小晚会是他的妻。如今,这个做了多少年的梦,竟然终于……实现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就多看了她两眼。

“策远哥哥……”秦恒抬眼,对着他笑了笑。

今夜的陈策远和当年的那个少年,竟然没什么多大的区别,除了一点,那边是他更加成熟稳重了。岁月……在男人的身上,总是流的要缓慢一些。不想她秦恒,就算容貌比当年的小女孩更加倾城动人,心……也早已千疮百孔,死寂了。

陈策远这才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去,咳了咳,走到桌前,道:“今日的礼仪有些仓促,委屈了你,但是这合卺酒,我却不想再委屈你。”

“不委屈。这样的一个婚礼,我一点都不委屈。”秦恒笑着走了过来,“今日,我总算是卸下了秦国的重担。策远哥哥,从今以后,你要辛苦了。”

陈策远苦笑:“你我之间,只剩下这些客套话了吗?”

秦恒俯身,亲自倒下了两杯酒,黄金酒杯分外精致。她将一杯酒,递给了陈策远。

陈策远接过,笑着望了一眼秦恒,率先饮下了一半。秦恒朱唇轻启,也饮下了一半。

酒杯交换,两人双手交错将酒杯递到了唇边,各自饮下。

陈策远接过两个酒杯,一正一反掷于床下,才微笑着回头望向秦恒:“小晚,我们真的成亲了么?”

“百年好合……是啊,我们终于成亲了。我们——成亲了!”秦恒的最后一个字刚落,她的眼神骤然凝聚成冰。她的衣袖里,一把锋利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朝他刺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秦恒原来是为了刺杀陈策远才成亲的!大家猜对了没?!阴谋啊阴谋!%>_<%

但是,秦恒能刺杀成功咩?

A、不能,陈策远也不是傻子,他早就料到秦恒的目的

B、能,秦恒能走到这一步,早就已经算好了

(ps:这道题很简单的,本章已经有伏笔了,而且很明显哦~~)

如此洞房花烛夜

她的衣袖里,一把锋利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朝陈策远刺了过来!

陈策远的反应极快。顷刻之间,他已经退去了两大步,转眼躲过了秦恒的一击,宽大的喜服的衣袖“哗”地被匕首割下一大片。

陈策远回头望了一眼秦恒,可是眨眼之间,秦恒的第二击已经来袭!

陈策远抄起手边的一把椅子,就当了过去,秦恒的匕首重重地扎进了木头!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秦恒从小是陈策远教大的,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