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生了一场大病,你看八周岁那张,更是面黄肌瘦。”晓夏说着话翻了过去,“后来,老妈求了白云观一位道长,他救了我一命。”

晓夏又翻了一页,指着一张合照说道:“就是这位道长……”

狄野看着那张合照抿一下唇:“娄明山,娄道长?”

晓夏抬头看着他惊喜道:“你认识?来北京上大学那年我去探望他,说是十四年前就去世了。”

“没错,他是自杀的,因为背信弃义差点儿害死朋友而自杀。”狄野看着那张照片。

晓夏想要追问,狄野把相片翻了过去,指着她十周岁的照片笑道:“这张开始变漂亮了,成小美女了。这时候已经搬到古城了吗?”

晓夏嗯了一声:“明年夏天我休年假,你跟我回古城不?”

狄野笑说回,接着往下看,十二岁的时候,有了赵晓冬,晓夏每次照相都把弟弟抱在怀中,跟小妈妈一样。

合上相册抱住她亲了亲,笑说道:“我去厨房给伯母帮厨。”

晓夏扯着袖子不让,狄野笑道:“得跟岳父母留个好印象。”

晓夏松开手:“我累了,躺一会儿,这几天不在你的床上,睡得不踏实。”

狄野手指抚上她的眉心:“睡吧,你睡着了我再去。”

晓夏笑着想说什么,眼皮发沉,瞬间睡了过去。

狄野看着沉睡的她,这些日子他并没有放弃追查书妖的下落,根据晓夏的描述,他现在应该是十岁左右的男孩儿,和赵晓冬差不多。可是他再也没有出现,他应该是躲了起来,他躲起来做什么?

每天夜里她睡着后,他都会去寻找,因为书妖腹中有木镯,又嚼食过两朵荻花,他抱着小妖一条街一条街搜索,却追查不到他的妖踪。

在搜索的过程中,他的妖力快速增长,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就象现在,他的手指抚在晓夏的眉心,想让她睡着,眨眼间她就睡着了。

他甚至无意中凭感觉,就能知道许多妖魔鬼怪的存在,他们见到他都会战战兢兢,连后街的小鬼王看见他都快迅速逃离,他一一询问过,没人见过那个书妖。

狄野坚信他没有离开,他已经知道荻草的力量,他不会罢休。

这几天本来要放下,安心陪着晓夏,陪着她的家人。可是今天无意中,他又知道了一桩旧事。

他进了厨房,赵妈正在择菜,狄野笑说道:“晓夏睡着了,我来帮厨。”

很自然得洗干净手帮忙,赵妈笑道:“听晓夏说了,你的厨艺很好,这一点尤其让我满意,我家先生可是十指不沾洋葱水,油瓶倒了也不扶的主。”

狄野笑道:“没人给我做饭,我是为了填饱肚子被逼无奈。”

赵妈就笑,说笑中狄野说道:“前一阵子晓夏病过一次,去医院查不出原因,我有个朋友懂一些阴阳之术,他说晓夏是魂魄离体,猜测她小时候生过大病,去鬼门关走过一遭才会这样。我本来不信这样的荒诞之说,奇妙的是,那位朋友给了她一个木镯后,她就好多了,夜里睡得踏实了,也不再做噩梦。”

赵妈脸色有些凝重,诚恳看着他道:“我年轻的时候听到这些也会觉得荒谬,晓夏小时候健康活泼,七岁的时候突然就消瘦了,小孩子不懂得表达,依然疯玩疯闹,我和先生各忙各的工作,感情上也因为误会差点儿出了问题,等到发觉孩子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赵妈回想起当年依然心有余悸,红着眼圈坐了下来:“晓夏卧病在床一年,眼看就不行了,北京那么多有名的医院,许多一流的专家,都看过了,束手无策。我走投无路,到白云观烧香祈福,我望着那泥塑的神像,知道谁也帮不了我。烧过香出来坐在一个石凳上嚎啕大哭,娄道长听到哭声走了过来,问我有什么难处,他跟着我到了我家,看着昏昏欲睡的晓夏,他说他有办法,让我在家等着。”

赵妈的眼泪流了下来:“第二天他来了,带来一棵很粗壮的树,那树被断成数截,断口处淌着血一样的水,他让我把枝干剁碎熬汁儿给晓夏喝,一日三次直到喝完。”

狄野听着抿紧了唇,赵妈的手抖了起来:“每次剁的时候,那树干都会流出血水,将砧板染得鲜红,还会发出声音,好象是疼得难以忍受的呜咽声,我心里难受,觉得好象是在砍一个生命,可是晓夏的病情一天天好转,我硬下心肠,当那些树干用完的时候,晓夏活了过来,我的女儿又活蹦乱跳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和先生经过那两年的煎熬,更加珍惜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家,我们决定离开北京,去一个幽静的地方,离开眼前的纷扰和诱惑,我们选择了度蜜月的古城。”

狄野沉默着,眼眸幽深望向窗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伤。赵妈沉浸在往事中,说着话又笑起来:“那棵树的根须我留了下来,栽在家中的后院里,长出一小片秋荻草,晓夏生病的时候,我就拿荻花煎水给她喝,总是药到病除。我怀赵晓冬之前,也是喝了荻花煎的水,很快就怀孕了,我觉得那是护佑我们家的神草,我也因此更加珍惜生活敬畏生命,心中再也没有了当年那些出人头地的欲望,心静如水得守着我的小家我的先生我的儿女,我很满足。”

说着话看向狄野,他似乎有些站不稳,紧靠着壁柜,两手紧攥着洗碗池的边缘,脸色苍白如纸,点漆一般的黑眸中风卷云涌,赵妈惊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狄野回过神摇摇头,微笑说道:“伯母说的事匪夷所思,我有些惊着了,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也该回家去看看,帮着弟弟妹妹准备一下年货。”

赵妈送他下了电梯,狄野是有担当的孩子,不会承受不了这么点儿事,自己不会看错人,可他刚刚的表现太奇怪了,仿佛这件事于他有切肤之痛。

春节的北京路上车辆稀少,狄野一路风驰电掣狂飙到了家中,下车看着楼顶一提气,身子腾空而起,转瞬已落在楼顶,他冲进温室看着小妖,慢慢靠着木桩瘫坐了下来,低低叹一口气。

小妖窥着他的脸色低声问:“你怎么了?和晓夏闹别扭了?”

狄野默然摇头,小妖低垂了枝干,他不理我,我也不管他。

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狄野在说话,声音低喃,好象是自言自语:“十四年前荻树被盗,我的血一点点消失,精力逐渐耗尽,我就那么躺着,好象一条脱了水濒死的鱼。我很痛苦,恨不得马上死去,可是一口气吊着怎么也咽不尽,那是我漫长的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光。”

小妖小心翼翼问道:“你从来没提起过,听说大毛和小茸也被你赶回了神农架,你一个人呆着,你那会儿是不是很绝望?”

狄野摇头:“孤独寂寞痛苦绝望,都有,可最多的是恨,被朋友出卖的恨。娄道长是位除妖的道士,也是我见过的最慈悲的人,他知道我的底细,可是他主动和我做朋友,他说我一心向善,比很多人更像一个真正的人。我崇拜他信赖他,可他明知道荻树是我的生命之源,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趁着我外出,把荻树给砍掉锯成了许多截,然后剁碎熬制,他们加诸在荻树上的每一次伤害,都是在对我进行凌迟。这些娄道长是知道的,可是他为了人类,还是看着我这只妖遭受酷刑。”

“娄道长是你杀的吗?”小妖试探着问,“你不是说,从来没有害过人命?”

“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去找他,他已经坐化了。我的恨意无处发泄,于是转嫁到了那个被救的人身上,我在荻树的树坑前发了毒誓,如果我能活过来,早晚要找到那个人,把我的血夺回来。发了毒誓后,奇迹出现了,第二年春天,荻树的树坑里努出一棵小草,我把你挖出来埋在花盆里,自己也慢慢活了过来。”

“你发毒誓救了自己的命,现在践行的机缘来了,你必须去做。如果不做的话,会被反噬入魔的。”小妖说道,“你千万别心软,反正这个人早就该死,是靠着你的血活着的,你杀了他也是理所应当。杀了他以后,把血吸回来,你的妖力会加倍增长。还有啊,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要是能狠下心杀人,妖力也会增长。长此以往,你将天下无敌。”

狄野斥一声闭嘴,疲惫闭上了眼:“我累了,很累,想要睡一会儿。”

第59章 血脉相通⑧

眼前一团漆黑, 声音死寂,好象是坠入了看不到底的深渊,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只是不停得往下坠落, 坠落。

索性闭了眼舒展了身体, 就这样坠下去消失了也好,原来生命太长,到最后只留痛苦。

有一只手捉住了他,轻柔得抚着他的脸, 在他耳边低唤:“狄野,狄野……”

睁开眼看到晓夏, 一脸惶急得问他:“狄野你怎么了?老妈说你好像不舒服,急匆匆就走了,打你手机也不接,又担心你开车有危险, 我就坐地铁来了,你怎么睡在这儿?是不是病了?”

狄野看着她不说话,晓夏急得回头问小妖:“他怎么了?又给人吸血了是不是?”小妖缩着脖子:“我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

晓夏扶起他:“回屋里睡吧, 饿不饿?我老妈给你带了好几个保温盒的饭菜,要不要尝尝?”

狄野依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着看着伸手将她抱住扣在怀中,声音嘶哑说道:“晓夏,我给自己做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我曾因为你痛苦难当九死一生,遭受炼狱般的折磨,我觉得值得,我不会伤害你,我愿意被反噬,可是,多想一直陪着你,我以为最终承受分离之痛的一定是我,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些。

晓夏趴在他怀中:“死局怕什么,人活着,难道还怕死局吗?”

狄野抚着她的头发:“乐观,勇往直前,跟我在一起久了,这些也许都会丢掉。”

晓夏扑闪着眼:“为什么?”

狄野捧起她的脸:“也许,和我分开对你更好。”

晓夏摇头:“不要分开,说句不要脸的话,我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你,就想这样黏糊糊的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狄野坐起来笑看着晓夏:“春节后我要去一趟神农架。”

晓夏嗯一声:“你会想我吧?会快去快回吧?”

狄野轻轻点一下头,小妖在一旁心想,晓夏,你要让他回了神农架,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如果他不走,他会入魔,到时候你小命不保。

狄野问晓夏:“想回家吗?”

晓夏说想,狄野抱起她来到楼顶边缘,趁她不注意纵身下跃,晓夏啊一声叫了起来,死死抱着他,安然落地的时候,崇拜看着他笑了起来:“真好玩儿。”

狄野又纵身向上,晓夏大睁着眼,在他的带领下徜徉在夜空中城市的顶端,璀璨的灯火流光溢彩从脚底掠过,星辉就在头顶,似乎触手可及。

流连不去乐而忘返,直至星光隐去,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牵着她手回到了咖啡店,上了楼梯从回味中醒过神,狄野正看着她:“夜不归宿,伯父伯母那儿,我去交待。”晓夏吐吐舌头:“来这儿的时候,跟老妈说过了,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厉害,我就留下陪你,老妈同意了。”

狄野手指摁上她鼻尖:“事先不告诉我,刚刚猛然想起来,心都快跳出来了。”

晓夏就笑,上楼进卧室躺在床上定定看着他,狄野握住她手笑:“好的,我陪你。”

靠在他怀中,被他的清香包围着,很快沉沉睡去。

小妖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春节后就要回神农架,还不趁着现在尝一尝男欢女爱的滋味?”

狄野不理他,闭着眼睛装睡,小妖没完没了,讥笑说道:“软蛋,熊包,敢想不敢做的缩头乌龟,别说你不想,你不敢跟晓夏贴得太近,不就是怕欲火焚身吗?”

狄野低喝一声闭嘴,小妖叹口气:“都要分开了,怎么也该有一次不分彼此的灵魂交流吧,我是替你可惜。”

狄野手指摁在晓夏眉间长身而起上了楼顶,略有些赧然:“我是怕,到时候克制不住显出原形,也许会很丑陋,那样晓夏就不喜欢我了。”

小妖哼了一声,看他展开双臂,飞一般到了对面的楼顶,他的妖力越来越强,如果成魔,将是谁也无法降服的恶魔。

晓夏在哔啵哔啵的鞭炮声中醒来,狄野神清气爽看着她:“今天除夕,也没什么事,我们走路到你们家。”

晓夏雀跃着说好,好象是狄野事先确定好了路线,沿途都是树林,萧瑟寂静,不过晓夏一边走着一边叽叽喳喳说话,丝毫不觉冷清,狄野笑看着她:“你一经过,林子里的鸟都开始叫了。”

晓夏笑着打他,狄野又说:“不过,我喜欢。”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晓夏开始喊累,狄野脱下上衣铺在一处干枯的草地上,晓夏不客气坐了上去,笑嘻嘻接过狄野手中的保温水壶,喝个痛快递给狄野,狄野摇头,晓夏喝一口,手臂绕上他脖子,嘴对着嘴凑了过去,含糊说道:“我喂你。”

温热的水在舌尖慢慢流转,入喉后吞入腹中,带起奇异的灼热,狄野脑袋里嗡得一声,不觉一手圈紧她的腰,另一手从衣底探了进去。

晓夏吃惊着躲避,腰被他紧紧箍住,干燥温暖的手沿着她的后背上移,移到肩胛处摩挲着她的蝴蝶骨,然后滑动向前,沿着薄薄的布料游走。

软了身子靠在他怀中,轻声喘息着,任由他唇舌并用专注探索,过了很久,他松开她,抿着唇为她仔细整理好衣服,轻声问道:“冷吗?”

晓夏摇头,狄野扶她起来:“走吧,伯母还等着我们吃午饭。”

二人携手说笑着继续前行。

覃奇脸色铁青站在不远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盼着她幸福,以为能坦然让步,可是亲眼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缠绵,嫉妒的怒火熊熊燃烧,烧掉了所有的理智。

他冲过去想要揪着狄野拼个你死我活,想要质问晓夏,女孩子怎么能如此不矜持不自爱,在荒郊野外任由一个男人上下其手,到了离两个人百余米的地方,他被弹了回来,他又冲过去又被弹回来,面前仿佛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墙。

墨墨在他身旁嘿嘿得笑:“你别忘了,他是妖,他可以为所欲为,你却无能为力,如果不是我,这一切你看都看不到。”

覃奇紧咬着牙关,知道晓夏的家人到了北京后,他一直想去探望,想当面感谢当年帮助过他的赵妈,可是他对晓夏的感情让他犹豫,今天是除夕,他买了些年货鼓起勇气驱车前往晓夏一家居住的小区。

墨墨跳上车,死活不肯下去,覃奇只得带着他。

经过这片小树林的时候,墨墨指着窗外喊道:“那不是赵晓夏和狄野吗?”

覃奇看了过去,只看到两个人影,墨墨笑道:“再看,看仔细。”

他的话带着魔力,覃奇突然就看清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晓夏眼眸里的笑意,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那么清楚。

把车停在紧急停车带,跨过公路护栏往林子里走,看到二人唇齿相接,看到狄野的手伸进晓夏的衣服,晓夏毫不躲避,反朝他靠得更近了些。

覃奇回想着刚刚的情形,牙齿开始咯咯作响,墨墨双手抱胸冷眼旁观,覃奇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昏暗下来,转身往车上走,墨墨追在他身后:“跟我合作吗?只要狄野消失,赵晓夏就是你的。”

覃奇咬牙:“我不想强人所难。”

墨墨摇头:“怎么是强人所难呢?狄野没了,她自然就会爱上你。”

覃奇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接着往车上走,上了车一路疾驰,满脑子都是狄野和晓夏亲热的情形,不防旁边一辆大货车突然变道,他的车瞬间被大货后轮带向空中,一个翻滚后冲出了公路护栏……

醒来的时候满眼一片白,墨墨站在他的病床边:“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不过,你的养母快不行了,知道你出了车祸,一着急晕倒过去,头磕在茶几角上,一直昏迷不醒。”

覃奇焦急着起身下床,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墨墨叹气道:“你是活着,不过现在还不能动。”

挣扎着上床找到自己的手机,翻开通讯录苦笑,偌大的京城诸多的联系人,竟然没有可以拜托的人。

目光移到晓夏的头像上,那是手机通讯录中唯一编辑了头像的号码,抿唇想了想摁了拨号键,只响了一声,晓夏欢快的声音传来:“BOSS过年好,给您拜个晚年。”

“晚年?”覃奇下意识问道,“今天初几?”

“初四啊。”晓夏笑道,“BOSS过糊涂了?”

覃奇笑笑:“能帮我个忙吗?”

“能啊。”晓夏痛快干脆。

覃奇微笑着:“我没在北京,我妈妈除夕夜里摔了一跤,到现在昏迷不醒,没人照顾她……”

覃奇没说完,晓夏已经说道:“我去照顾谷阿姨,还是哪家医院吧?我现在就去,BOSS别担心,谷阿姨会好起来的。”

挂了电话,定定看着她的头像,那是他一笔一画画出来的,画中的她开怀笑着,及肩的短发飞扬,明眸璀璨。是她最美的样子,也是他最爱看的样子。

墨墨耸耸肩向外走去,来到谷丽媛的病房门前等候,看到晓夏匆匆而来,不由扯唇而笑。怪笑着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那个男人看到晓夏后,迅速跑到走廊另一头,藏在一根柱子后,相机的镜头对准了晓夏。

这个人是谁?跟我一样在守株待兔?他的目标似乎也是赵晓夏。

第60章 血脉相通⑨

晓夏跑进病房的时候, 谷丽媛正静静躺着,找到主治医生询问病情,医生摇着头:“身体很弱,又瞒着儿子硬撑着, 这次摔倒撞到头部, 病人的状况不太好。我建议……”

医生扶一下眼镜:“你是病人的亲属吗?”晓夏摇头:“不是, 我是她的朋友。”医生点点头:“听说除了儿子没有别的亲属,通知她的儿子过来,有些事情得尽快交待。”

晓夏答应着,心里明白谷丽媛这次凶多吉少。躲到阳台上掏出手机准备给覃奇打电话, 一个漂亮的男孩儿走了过来,嘴巴甜甜说道:“您是晓夏姐姐吧?我叫墨墨, 是覃奇的弟弟,我在街上流浪的时候,谷妈妈收留了我。”

晓夏弯下腰:“墨墨好眼熟,好象在那儿见过。”墨墨笑得阳光灿烂:“我也看着姐姐面善, 姐姐好漂亮。”晓夏笑得不行:“嘴巴真甜,你几岁?”墨墨笑道:“我十岁,和姐姐的弟弟一样大。”

晓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弟弟十岁?”墨墨指着不远处的阳台:“覃奇哥哥说的,除夕那天他出了严重的车祸,昏迷了三天三夜, 今天早上刚醒,他想过来看谷妈妈,可是身子不能动弹, 他急死了……”

晓夏急忙说道:“在前面带路,带我去覃奇的病房。快点儿!”

看到晓夏进来,覃奇眼眸缩了一下,恼怒看着墨墨,不想让她看到病床上狼狈的自己,只想光鲜精神得出现在她面前。

墨墨躲了出去,晓夏跑过来急急问道:“没事吧?腿折了?胳膊断了?”覃奇看着她:“轻微脑震荡而已,没什么事。”

晓夏蹙着眉头:“大过节的,谷阿姨病了,你又出了车祸,怎么这么倒霉。你安心养病,谷阿姨那儿有我。墨墨没人照顾,我把他带回家,赵晓冬也有个伴。想吃什么吗?我打电话让我老妈给你做。”

覃奇笑笑:“好啊,一直很想念阿姨做的面条。”晓夏到阳台上打电话,覃奇听见她说:“对啊,老妈,就是那个覃奇,是我的上司,唉呀,不是没说,这几天没空说啊,忙得团团转,狄野今天有事,呆会儿做好了麻烦老爸给送过来,就开狄野的车,他的车就停在楼下,说是让老爸随便用……”

覃奇闭着眼,心中滋味复杂,晓夏这样关心着自己,他很高兴,可她提到狄野时那种自然的亲昵,又让他疯狂得嫉妒。

晓夏挂了电话去找覃奇的主治医生,跟他提起覃奇母亲的状况,问医生覃奇什么时候可以去探望自己的母亲,医生叹气:“他的脑子里有一个隐藏的肿瘤,我们也是多次会诊看片子才诊断出来,那个瘤子因为这次车祸差点破裂,如果破裂了就没命了,这种肿瘤会引发经常性的头疼,很要命的那种疼,这个患者的意志很坚强。”

晓夏着急道:“那就尽快手术割掉啊。”医生摇头:“不行,脑子里有轻微出血,要等到自行吸收,出血点消失了以后再手术。所以现阶段不能挪动,一动可能会导致破裂。”

晓夏咬着唇在走廊里转了几圈,吸一口气推开覃奇病房的门,搬一把椅子坐在他病床边:“BOSS在我心中又坚强又理性,应该会理智得解决问题,不会感情用事。对吧?”覃奇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想说什么就直说。”

晓夏点头:“我想来想去,BOSS和谷阿姨的病情,应该告诉BOSS。需要怎么做,请BOSS做决定,然后告诉我。”

覃奇担忧问道:“我妈妈的病情,很严重吗?”晓夏把医生的话转述了一遍,覃奇沉默了许久:“我呢?是绝症吗?”晓夏摇头:“没那么严重,就是脑子里长了个东西,割掉就行,BOSS要养好身体尽快手术。”

覃奇笑笑:“跟医生商量,把我的病床挪到妈妈的旁边,我陪着她。如果她醒过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我,她有什么话要交待,也不用等我赶过去,那样也许会来不及。”

晓夏鼻子一酸:“我这就去商量,BOSS,别笑了,看得人难受。”

覃奇的笑容更大了些,眼睛里却满是悲凉:“我以为覃振飞是妈妈痛苦的根源,我把他送进了监狱后,妈妈的病情很快好转,她健康又快乐,我觉得自己是妈妈的救星,我能让她幸福。现在才知道她为了让我放心,一直不告诉我她真实的病情,她已经这样虚弱,我遭遇车祸又害她摔倒,给了她最后一击。生命如此讽刺,我怎么能不笑?”

因为覃奇的执拗,医生只得同意把他的病床挪到谷丽媛的旁边,他伸出手想要攥住谷丽媛的手,怎奈使不上力气,晓夏看不过去,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去拉谷丽媛的手,想要将母子二人的手攥在一起。

抓住覃奇手的瞬间,站在门外的墨墨不易察觉挥一下手,晓夏脚下一滑,趴倒在覃奇身上,手忙脚乱想要起来,覃奇伸臂圈住了她,低低说道:“别动。”

晓夏想动,身上压了大石一般动弹不得,覃奇搂她在怀中,抱得越来越紧,晓夏想说话,惊觉口不能言,听到覃奇在耳边说:“我灰心失意的时候,总是你给我力量。每次头疼发作,想到你我就能熬过去。”

晓夏僵着身子,这是怎么了?被魇住了吗?可千万别误会,以为我主动投怀送抱。狄野,狄野你在哪儿?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