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恺展开一看,纸条上除了写着某医院某科室某病床以外,什么都没有。李恺狐疑地问,“他人呢?还说什么没有?”

主班的护士想了想,“今天他倒休,不上班。他给我这张纸条的时候,就说今天让你一定要去这个地址。”

李恺摇摇头,摸不清谭力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随手把纸条塞进白大衣兜里,赶紧准备早上的查房,8点半还得上手术,一个下颌骨癌的病人,因为还要做半侧颈淋巴结清扫的缘故,中午能不能下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果不其然,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李恺回到病房,医嘱还没开完,便被主班小护士拽住,“有个女的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说等你手术结束,一定给她回电话。”说完便递给李恺一张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号码并不熟悉,李恺把手里的事儿都忙完后,犹豫再三,还是打了回去。

电话那头是雪飞,自报家门之后,连寒暄都没有,直接进入主题,“李恺,知道小乔明天手术吗?”

李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吧,小乔不是去美国探亲了吗?”

电话那头传出的完全是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你真是够傻的,小乔说什么你还真相信啊?”

李恺算是知道晴天霹雳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道,“她住院住在哪里?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雪飞回答,“我们也是刚知道,这家伙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她得的是听神经瘤,住在她妈妈那家医院的神经外科,明天就手术了。”

李恺在这一瞬间想起谭力留下来的那张只有医院科室和病床的纸条了,恐惧一点点地在攀升,难道,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李恺用最快的速度向主任和上级医生请好假,飞奔离去。坐在出租车上,李恺一点点理出头绪,怪不得谭力这家伙围着自己转来转去吞吞吐吐,还说那么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语;怪不得小乔说网络有故障,暂时不能上网;怪不得自己右眼皮跳得没完没了。

李恺越琢磨越发不是滋味,怎么折腾来折腾去,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小乔她究竟为了什么要隐瞒,或许自己并不是小乔最信赖的那个人。

在这一转念之间,李恺心灰意冷。

正在医院小卖部买饮料的谭力发现了李恺的身影,看他旋风般闪进住院部的大门,赶紧尾随其后。谭力昨晚也是好一阵挣扎,如果不告诉李恺,过不了良心这一关;可告诉李恺,对自己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犹豫再三,还是写了张简单的纸条留给李恺,就看他的悟性如何。反正自己前期铺垫已经足够,再不济也能看一场好戏上演。

李恺走到小乔所在的神经外科病房走廊,却放慢了脚步。该如何面对小乔,李恺也是一片茫然,甚至有想转头离开的冲动。正在此时,病房门开了,走出来的却是Benny,和李恺面面相觑。

李恺毫无表情地看着Benny,“好像你现在应该在美国才对,奇怪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

Benny嗅出李恺语气中的火药味了,避重就轻,“来找小乔的吧,她被护士小姐带走做备皮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要不你还是进来等吧?”

李恺的情绪无论如何也高涨不起来,一语不发地推门而进。Benny想了想,也跟着走进去,“你是不是怪小乔瞒着你手术的事儿啊?”

李恺转过头,直视Benny眼睛,“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Benny笑一笑,做个鬼脸,“如果我很爱她,那我会非常非常生气的。”说完就主动闪人,不给李恺继续发飙的机会。

李恺失去了发泄的对象,那股从踏进医院大门之后就憋足的怨气也渐渐松懈,只好观察起小乔这间病房。原本是一个二人间,不过显然只有小乔一个人入住,房间里摆放的每一样东西都带有小乔的幌子,小乔的水杯,小乔的CD机,小乔的隐形眼镜盒,床头还摆放着一整套的《樱桃小丸子》。

门推开了,李恺迅速换上愤怒的表情向门口望去。可这一望之下,李恺的脸色变得无比惊愕,因为眼神所及之处,小乔头顶上的万千烦恼丝已不知所踪,代之以青白的头皮。她就那样素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穿着宽大无比的病号服站在那里,显得瘦弱无比。

剃着光头的小乔慢慢走进来,却紧张地观察着李恺的反应,“你终于知道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

李恺默默地看着小乔,不发一语,所有准备好想要质问的话语早就忘得烟消云散,只是用手一把将小乔拽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直到小乔喘不过气来,开始告饶,“你是想直接勒死我,才能出尽心中怨气吗?”

李恺悻悻地放松手臂,“你把我骗成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

小乔嘻嘻一笑,“Benny刚才在门口告诉我了,说你怒气直冲云霄,就等我回来兴师问罪呢。”

李恺板了板面孔,“我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做?”

小乔偷眼看了看李恺表情,窃以为还比较安全,不像是要来搞分裂的模样,又开始胡说八道,“我就是前两日发了一场高烧,突然把脑子给烧坏了。”

李恺皱了皱眉头,轻声呵斥道,“严肃点好不好?”

小乔顿时噤声,半晌之后才小声嘟囔,“我怕我以后脸也歪了,耳也聋了,你就该讨厌我了。”

李恺完全不可置信,“这都什么逻辑,完全不可能的事儿。”

小乔还挺较真,“这有什么不可能,再说了,就算你以后讨厌我了,却迫于群众舆论的压力和我在一起,那又有什么意思。”

李恺几乎崩溃,“你这都胡说八道什么啊?”李恺又重新将小乔搂入怀中,轻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吗?除非你不想要我了,否则,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

小乔很难相信一向内敛的李恺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没有忍住,眼泪如潮水般在李恺胸前的T恤上漾开,哽咽道,“你可不许骗我?”

李恺俯身看看怀中的小乔,温柔低语,“那我们拉钩好不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乔果真伸出手去和李恺拉钩,扬起哭得乱七八糟的面颊,脸上却绽放着耀眼的笑容。李恺哭笑不得,“有你这样的吗?又哭又笑,小狗尿尿。”伸出手去替小乔揭拭掉脸上的泪痕。

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窗看好戏的两个大老爷们实在不忍再目睹下去,趁鸡皮疙瘩没有占满全身之前赶紧逃离现场,谭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妈的,比琼瑶戏眼泪还多。”

Benny却夸赞道,“李恺挺爷们的,我喜欢。对了,你输了,给我钱。”

谭力很是不爽,“他还爷们?我觉得他简直就是面瓜,本来还等着看好戏呢,他却直接倒戈,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

Benny斜眼看看谭力,“你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别废话,100块拿来。”

谭力心不感情不愿地掏出一百元人民币拍到Benny手上,继续唧唧歪歪,“都挣美金的人了,还在乎我们老百姓这点小钱。”

Benny举着手里的胜利果实挥舞,“谁让你和我抬杠的,说一时半会他俩不会尽释前嫌,且得折腾。其实哪里至于,也就五分钟不到,李恺这小子就先下手为强了,不枉费我对他一向寄予厚望。”

谭力很是鄙视,“他这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真没劲。”

Benny安慰道,“算啦,愿赌服输,等小乔手术完,我请你喝酒好了。”

病房内正忙着卿卿我我的一对情侣,哪里知道外面的两个闲人在拿自己做赌注,相携相偎地靠在病床上坐着。

小乔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瓜子,“好看吗?我的新发型?”

李恺瞅了一眼,斟酌措辞,“反正挺有性格的,特别是这边还带个幌子。”李恺指了指小乔侧面的一个伤疤,平常藏在头发里,完全不见天日。

小乔想起来了,“哦,这还是我小时候摔跤,头撞到石头上留下来的。”

李恺一本正经道,“怪不得有点傻,尽做蠢事。”

小乔也不辩驳,用手在头顶上挥斥方遒,“主刀医生说,手术切口是这么做,这么做…”

李恺心里渐渐有些难过,搂着小乔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小乔,无论发生什么,再也不要不告而别,再也不要骗我,好不好?”

小乔被李恺今晚轮番上演的柔情蜜意给击中,不由自主地点头应承,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能持续多久,心中暗暗期盼明日永不来临,二人携手直到尽头。

(第四部完)

【第五卷:后来】

第一章

半年后,适逢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

北京的冬天冻彻心肺,生病的人只见增多,不见减少。谭力所在的耳鼻喉科更是忙得一塌糊涂,上呼吸道感染的,过敏性鼻炎的,乌泱泱地挤满候诊室,中午至少拖延了半个小时,谭力才得以脱身,前往食堂吃午饭。

医院食堂里还是熙熙攘攘,只不过门口多了一道告示:“请勿穿白大褂入内,违者罚款100元。”

谁说医生都是有洁癖的?在争分夺秒的时间面前,许多医生都认为脱下白大褂换成便装去食堂吃饭实在是浪费时间。

谭力刚一进门,就发现夏黎和余翰喜滋滋地端着饭盆坐在一个角落,周围环绕着一块儿厮混的那堆住院医哥们,吵吵嚷嚷不休:“你俩忒抠门,发点喜糖就算把婚结了?”“我还以为你俩怎么也得大请一顿,还给你们包了个大红包,想就这么混过去,那可不行!”

谭力挤过去,最后盖棺定论,“说吧,请还是不请?

余翰面色沉静,不为所动,只往夏黎的方向努一努嘴,“和我没关系,她死活不肯大摆宴席,她说以她对你们的了解,你们准定在喜宴上使百般花样,让她痛不欲生。”

众人怒目而视,夏黎暗暗踩了余翰一脚,令余翰龇牙咧嘴,转个头夏黎却对大家赔着笑脸,“各位老大,你们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吃什么都行!”

谭力懒洋洋道,“什么条件?”

夏黎环顾众人一圈后,缓缓道,“只要小乔回来上班,我立马请大家吃饭。”

众人纷纷切一声,很是不忿,“等小乔回来?有谱没谱啊?”众人摇头分分散去。

谭力留在了最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恬不知耻的二人,“领证时那么迫不及待地,那你们怎么不等小乔回来后才结婚?”

有些人的脸皮的确比城墙还厚,“不是说可能会分房吗?不领证就怕房子溜走了。”

谭力懒得和二人掰扯,换了一副严肃表情询问道,“小乔最近和你有联系吗?”

夏黎期期艾艾,“没有。她好像不用手机了,一个月前倒是发过email。”

“email里说什么?”谭力继续追问。

“她在email里没有细说,就说还在做吞咽和语言功能的康复训练。咦,你干嘛问我?你应该有内线吧?”夏黎脸上浮起莫测表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你可甭想瞒我。”

余翰和夏黎完全是一国的,“是啊,你这臭小子,原来以前在美国还藏着个那么能干漂亮的女朋友,还是个博士,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过。”

谭力表情极度郁闷,“我说过多少回了,姚冉不是我女朋友。”最后还小声补充一句,“她是我老师。”

对面二位用“鬼才信”的眼神传递过来,谭力一时词穷,抽身欲走,光顾着和这一对抠门夫妻掰扯,赶紧排队买饭去。

留在食堂里的两个厚脸皮面面相觑,夏黎道,“谭力心中铁定有鬼。”

余翰摇头道,“不一定是鬼,说不定是神仙姐姐。”余翰最近复习金庸小说,又从地坛书市抱回一整套正版金庸,快活得要命。

夏黎再度狠狠踩了余翰一脚,“那个姚冉有那么好看么?你们个个念念不忘。我看连小乔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余翰压根不买账,以事论事,“其实小乔和姚冉长得蛮像的,不过姚冉更精致一些。”

夏黎痛恨余翰的变节,完全否定余翰的大实话,“我不和你说了,你们那就叫有眼无珠,亏我们小乔以前还老给你做雾化吸入。呜呜,小乔吃了那么多苦,你们这帮人却都不惦记着。”

最后这句一出,余翰也默然,半晌才说,“小乔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我惦记管什么用啊,那个姓李的家伙惦记着就行了。”

夏黎很是感慨,“李恺肯定比咱俩着急多了,上次我在口腔医院看到他,下巴都尖了,胡子拉碴地,瘦了好多。”

迟疑了一下,夏黎再度开口,“你说小乔是不是故意不和我们联系啊?那李恺那儿呢?以后我都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办!”

余翰回答地很是干脆,“还能怎么办,凉拌!生活总要往下继续。不过李恺那傻子,一根筋,说不定就千年等一回了。”

夏黎仰望了一下余翰,期盼地看着他,“如果是我生病了,你会一直照顾我等着我吗?”

余翰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会申请退货,还要抗议婚前体检机构,审核不过关。”

夏黎大怒,转身遇走,被余翰一把抓住,“闹着玩的话你也当真,真是小心眼儿。”

夏黎翻着白眼,不置可否。谭力这家伙又端着饭盆挤回二人身边,“我回科里吃去了,懒得看你们在这里秀恩爱。”说完这一句就赶紧往外走,免得听见夏黎的奋起还击。

刚出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回头问道,“最近见着李恺没?”

夏黎对着谭力大喊,“没呢,有一阵没见着了,你得空联系联系。”

谭力挥手示意表示知晓,一步三摇地晃出食堂,出了食堂后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发呆,终于掏出手机给李恺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却只传来一个呆板女声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经关机。”谭力一皱眉,忍不住骂道,“冰天雪地的,这哥们又死哪里去了?”

此时的李恺浑然不觉有人在关心,有人在咒骂,有人在惦记。他正凝神进行着腮腺肿瘤的摘除手术。其实他是一助,不过一上台,导师在腮腺区和颌下做了个s形改良切口后就不管了,扔给李恺做剩下的全套,包括解剖面神经及摘除肿瘤部分。旁边的二助是还在实习的本科学生,看李恺师兄动作又快又细又准,整个术区干净得要命,几乎没有什么渗血,不由得大为惊叹,“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啊?”

李恺全神贯注地飞针引线,压根没有搭茬的欲望。这就是术者和助手的区别,注意力的集中程度完全两个级别。

闲在一边的导师把手抄在手术衣胸前的兜里,发出冷哼,“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得有天赋才行。李恺孺子可教,太像我年轻时候了,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手术医生。”

其实导师心里还是颇为庆幸,今年自己真是力排众议,将李恺这个曾经有过小污点的学生重新收回来读博士,年轻时栽过跟头其实不见得是坏事儿。李恺跟了自己后确实轻松了很多。李恺学东西吸收能力快,动手能力强,又在基层锻炼过,走的学院派的路子,却不钻学院派的牛角尖。很快就能独立承担中小型手术,手术过程是永远的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这一点,都不足以和外行人道哉,但手术室的护士却最有发言权,有些医生会让她们头疼,有些医生会让她们庆幸,但只要听说是和李恺这一组配台,都很欢迎。

从手术室一出来,就有病人家属拉住李恺一行人问个不休,“手术顺利吗?”“会留下后遗症吗?脸会歪吗?”

导师有些不耐烦,“手术前不都和你们讲过了吗?同意书都签了,担心也没用,等麻药消了再说吧。”说罢大步向前走去。一般而言,在中国国情里,越是牛的医院,医生也越是大牌。嘘寒问暖地要么出现在私立医院,要么就是级别普通一点的医院。

李恺回头看看这群忐忑的家属,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想说点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再度加快步伐,跟着主任离去了。

有什么可说的,安慰得再好,也不如手术后的结果带给病人及家属的冲击力。在这一瞬间,李恺想起了小乔刚做完手术的时候,心里又像被刀尖锐地刺伤一下,晃晃头,试图忘掉。

开完医嘱,李恺向导师请假,申请十天的假期。导师很是大度,“快春节了,病人也都剩下点术后的,你想休就休吧。走之前把手里工作交代好就行。”

早就已经过了饭点,李恺去楼下小卖铺随便买了个庄园汉堡。正好看见了刚才病人的家属,哭丧着脸也在小卖铺里买东西。对方一抬眼看见李恺,忙不迭地凑上来,问李恺,“大夫,不会是恶性肿瘤吧?”李恺想了想,尽量科学地回答这个问题,“从肿瘤表现看,是混合瘤的机会比较大,恶性的可能性小,再说我们做的扩大切除。不过还是得等病理结果出来再说。”病人家属如释重负,却又开始担心别的,“那会伤到面神经吗?我这老伴儿可爱美了,别看年龄不小,耳边上留这么个刀疤恨不得在家寻死觅活。要是半边脸再瘫痪,肯定又得折腾一阵。”

李恺愣了愣,还是安慰了一下。“别担心,手术很顺利,应该没有碰到面神经,麻药消失了慢慢就能恢复回来。”

手机此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李恺向病人家属点点头,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离开,是谭力,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打你半天手机都关机,我还想我是不是人品有问题,不会连你也找不到了吧。”

李恺只是简洁地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姚冉在哪里?”

谭力被问懵了,“她在国内的康复训练培训早结束了,难道不是已经回美国了吗?”

李恺闷闷道,“不,小乔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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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快一年了才更新,被晋江编辑也踢了好几回pp,我都是用各种借口推诿,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晓得怎么写了。最近想了想,即便是加一个不靠谱的狗血的结尾,也是比烂尾楼强,所以就算是狗尾续貂,那也续上一个。

这是最后一卷了,小说里时间又跳开半年,中间消失的时光慢慢来解惑。前面的大家估计也都忘了,都是我的错,(*^__^*) 嘻嘻…

更新速度不会很快,还是尽量抽时间,但是近期一定结完。错别字没检查,望海涵。

谢谢所有还惦记着此文的美女们。大家的留言都看了,笨嘴拙舌,就鞠个躬吧。

第二章

谭力在电话那头听到李恺那句,“小乔和她在一起。”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咬牙切齿地骂道,“shit。”

半天李恺也没做声,虽然他听到谭力那句舶来的脏话,没来由地觉得过瘾。

谭力听着话筒里的电流声,率先打破沉默,“你要去找她们吗?”

李恺很是没好气,“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

谭力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们,那你打算怎么办?看来小乔还是不打算见你?”其实小乔何止是不肯见李恺,有相当长的时间,小乔的家人将所有来探望的同事朋友全部拒之门外。

李恺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谭力,我累了。”

谭力胆战心惊地听着这几个字,在电话那头干笑,“嘿嘿,你这铁人也有抗不住的时候啊?要不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李恺拒绝,“算了,我请好了假,明天我就回老家去。”

挂掉电话,李恺茫然四顾,上午还下着没完没了的雪花,现在却停止飞舞。地上只有布满行人脚印的皑皑白雪和冻得结结实实地冰坨子。北风吹在脸上,刮得耳根子生疼。

可是再疼,也抵不过看到小乔那张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到了今日,李恺自己也莫名其妙。小乔的手术历时八个小时,让这一干人等着急得火急火燎。从手术室推下来的时候,小乔半昏迷状就被推回病房,满头满脸的都缠满纱布,巴掌大的脸庞就缩在这一堆纱布之中,隐隐还看得见残留的黄色碘伏。真实世界不像偶像剧那样唯美,美女手术完毕,也得变成猪头。

这种半昏迷的状态,几乎持续了整整一天,旁边人无论怎么叫小乔的名字,模模糊糊都有反应,但过一会儿又重新陷入昏睡。李恺作为小乔还算公开的男朋友,也和小乔的家人们一起,一直强打着精神守候。

虽然小乔从手术室回来后生命体征平稳,但是清醒后却总是直直地看着大家,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而且还不停地咳嗽,喂水时呛咳反射也特别明显,医生不得不嘱咐继续保留胃管,行鼻饲饮食。连体位都只能保持着侧卧位或者俯卧位,让小乔的亲人们看得,说不出来的心疼。

小乔的同事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金主任带着几名同事一起来看望小乔,小乔的父亲也从老家赶到北京,吴云在手术前几天犹豫了一下,还是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王大夫自己虽身经百战,但轮到自己女儿身上还是惊魂不定,看屋子里堆满了许多想见又不敢见的熟人,便一直在小乔的病房外走廊蹲着,没完没了地吸烟,脚下一堆烟蒂。

只有李恺算是他的眼线。好不容易等李恺出来,不停地追问李恺,“麻药消了吗?”“血压脉搏是不是一直稳定啊?”“看得出有面瘫吗?”“小乔不会听不见吧?”

对于这些问题,李恺自己也不能全说上来,只能捡个大概,“血压脉搏目前没有问题,医生说再观察观察,基本可以排除会产生颅内血肿这个并发症。现在麻药退了,脸上纱布包太多,看不清楚,不过主治医生说现在嘴角还是有点歪的,也许面神经略微受到牵拉,有可能会恢复。她应该听得见,叫她都有反应,不过估计还是会有损失的。”

王大夫叹口气,“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残废了我们也能养得起。”

李恺听了王大夫的感慨,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刚从这两人身边走过的小乔妈妈和小乔姥姥听个正着,姥姥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该干嘛就干嘛去,别没事儿咒我们小乔。再说了,就算要养,也轮不到你。”

李恺很同情地看了王大夫一眼,不敢吭声,倒是小乔妈妈搀着自己妈妈赶紧往外走,“妈,咱得快点,Benny的车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姥姥哼了一声,看看李恺,“小李,你赶紧进去,里面就只有姥爷一个人在呢。”

李恺唯唯诺诺,歉意地看了王大夫一下,小步快跑地溜走了。在门口正好碰到金主任老张周桐等熟人要离开,大家只是言语苍白地表示安慰,李恺送走大家后进得房内,病房里除了小乔姥爷在角落里和主治医生说话,而侧卧在病床上的小乔依旧插着鼻管,双目紧闭,表情平静。

姥爷见李恺进来,小声嘀咕,“医生说鼻饲得保持至少一周。要是过早进食地话,呛咳反应会引起吸入性肺炎。”

李恺向主治的医生点点头,随即问道,“姥爷,小乔刚刚醒过没有?”一边说,李恺还把身体往小乔的脸的方向凑近,却和小乔慢慢睁开的双目瞪个正着。李恺既惊且喜,“小乔,小乔…”

小乔嗫嚅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口,出来的声音却是吱吱嘎嘎,什么也听不清。

主治医生也走了过来,“面神经估计没什么事儿,但是她的肿瘤位置偏后,压迫了第九和第十对脑神经,因此除了吞咽困难以外,很明显还有构音障碍。”

李恺脑海里马上跳出“dysarthria”这个单词,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愣愣地看向小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乔原本注视着李恺的双眼也渐渐合上,紧闭双唇,表情淡漠之极。

怎么又想到那时候的事儿了,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李恺猛然晃了一下头。可是那天的情景在无数次痛责之中已经在脑海中一遍一遍重演,当时自己惊愕的表情应该尽收小乔眼帘,脑海里不停回放小乔淡漠的表情,那好像是一种无声地抗拒,压迫得李恺完全喘不过气来。应该从那天开始,小乔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张过一次嘴,再也没有。无论李恺趁着没人时如何向小乔诉说绵绵不绝的情话,小乔也只是红着一双眼睛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李恺果真收拾行李坐上了回老家的列车,可是并不是自己独行,谭力把当年耍酷的劲儿早扔到九霄云外,后来打了无数次电话非要表示和李恺一起同行。李恺哭笑不得,“我回自己家过春节,你跟着掺合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