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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膳时,梅姨娘身边的赵妈妈来了。

好歹是个体面妈妈,巧儿倒了一杯茶水给她。

赵妈妈看也不看,便高姿态地笑道:“奴婢赶着帮三小姐定做嫁衣,就不喝茶了。”

巧儿的脸色变了变,冷冷地抽回手。

赵妈妈对华珠福了福身子,得意洋洋地道:“是这样的二小姐,夫人说您的亲事反正耽搁了,给您买的首饰和锦缎就先让出来给三小姐吧,顾家与三小姐的婚期将近,急赶着买怕是挑不中好的。等哪天二小姐再定了亲,夫人再给您重新置办。”

只差说,你反正用不着那么贵重的东西了,何苦站着茅坑不拉屎?赶紧奉献出来,给未来的顾家家主夫人吧!

巧儿气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顾二爷与三小姐只是行了一礼纳彩,后面还有五礼呢,怎么就婚期将近了?三小姐要首饰、要锦缎,让梅姨娘去给买呀!别扯了大夫人说事儿!有本事把房妈妈叫来!”

赵妈妈的嘴角抽了抽,眼神微闪道:“巧儿姑娘何苦与我置气?我是个奴才,主子下了令我才敢上海棠院。若二小姐实在不忍割舍,我如实禀了大夫人,请她再为三小姐置办一套新的便是。”

“不必了,反正我也用不着了,送给三妹妹吧。”华珠面无表情地说完,放下书本,走到内室,将两盒子妆奁与四匹顶级锦缎抱了出来,“三妹妹要是觉着不够,这屋子里还有什么是你看得上眼的,尽管挑。”

赵妈妈没想到华珠这么好说话儿,原本准备了许多神叨叨的借口打算来场唇枪舌战的,可尚未登场呢,戏已落了幕…有些无力感呢。赵妈妈眉尾一挑,看向多宝格上的珐琅青梨花瓷瓶、六耳镶金翡翠大盅、半透明拂菻夜光高脚杯,露出一丝贪婪之色:“三小姐的陪嫁里头正缺几样好东西,等三小姐做了主子奶奶,二小姐想要多少黄白之物没有呢,是吧?”

巧儿实在听不下去了,这老虞婆,把二小姐当什么了?难不成三小姐做了主子奶奶,二小姐再像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上门讨要好处不成?

华珠淡淡地摆了摆手,皓腕上血玉似妖,幽幽地仿佛闪动着叩心的光:“拿去吧,都是母亲刚买的,新着呢。”

“二小姐!”巧儿急了。

赵妈妈翻了翻眼睛,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奴婢替三小姐谢过二小姐了。”语毕,叫人抬了箱子进来,将珐琅青梨花瓷瓶、六耳镶金翡翠大盅、半透明拂菻夜光高脚杯、妆奁以及锦缎全部搬回了年丽珠的院子。末了,又想起华珠一抬手时亮出来的血玉镯子,那才是真正的宝贝呀!

巧儿急得躲在耳放里哭,秀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拍着她肩膀道:“二小姐的心死了,看这些东西便不再欢喜了,给出去,反倒省了触景伤情。”

秀云没说的是,最不受宠的三小姐,一夕之间成了府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备受疼爱与器重的二小姐却从云端摔入泥土,海棠院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夜间,宫里的马车抵达年府,请华珠入宫为长乐公主施针。

连太医都宣判了无能为力的事,年府的人不信华珠能捯饬出什么奇迹,全都冷着眼看她离开。

从年府到皇宫,一般情况下需途径帝师府,华珠想了想,对老太监吩咐道:“劳烦公公走长河街吧,我上次听人说那里会新开一个药店,不知开张了没,想选些他家的药材。”

老太监没做怀疑,勒紧缰绳,方向一转,拐入了长河街。

恰好与一对急匆匆的车队擦尾而过。

老太监回头望了一眼,竟有皇宫的马车,瞧方向是奔帝师府的,这个点,王帝师早早地下朝了呀,难道圣上又有急召?

华珠也听到了慌乱的马蹄声,也知是来自帝师府附近,她捂住耳朵,逼自己不要听,也不要想。

马车驶入皇宫,华珠提着自备的医药箱,朝鸾凤宫走去。

半路,与神色匆匆的梁太医不期而遇,他身边跟着另外两名太医,看样子,是急着出诊。一边走,一边还在讨论。

“难道真的要有瘟疫了?”

“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真是…”

似乎,又有谁得了天花,还是一个位高权重,能一下子请动三名太医的人。

一阵冷风吹过,华珠的心脏没来由地一缩,似被铁夹突然夹紧,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年小姐,你没事吧?”前来迎接华珠的温女官关切地问。

华珠笑了笑,揉着胸口道:“没事。”

温女官按照华珠的方子给长乐公主喂下酒与药汤后,长乐公主的疹子,一大片接一大片地发了出来,依旧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几名太医对华珠的诊疗方法提出了异议,认为她是在间接谋害长乐公主的性命。

圣上没反对什么,只丢下一句,长乐公主生,年华珠生;长乐公主死,年华珠死。

华珠净了手,捏起一根银针,对准长乐公主的足三里缓缓扎了进去,一边观测着长乐公主的反应,一边又对着肝胆经的穴位下了针。

整个医治过程,都有太医院的太医们从旁监督,见她手法娴熟、神情镇静,浑然不似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倒比他们这些混了数十年太医院的老头子还专业,心里不知何种滋味儿。

针灸完毕,华珠收针,换了药方与剂量,并说隔日再来。

走出皇宫,天色已暗。

偌大的皇城,繁华络绎,摊贩的吆喝、孩童的笑闹、酒肆的喧哗,谱写着北齐暮春的盛世名曲。

华珠独自静坐于马车内,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幽闭的空间无限放大,终于忍不住心口针扎一般的疼痛,无声地哭了起来。

廖子承你这个混蛋…

老太监突然停下马车,朝着来者恭敬地行了一礼。

华珠微微一愣,忙又用帕子擦了泪水,想着应该只是偶遇了染千桦,如果染千桦不找她,她也没心情主动打招呼。

殊不知,帘幕一动,一只掌心戴了黑色皮套的手伸了进来。

华珠没像往常那样把自己的手给她,而是淡淡地问:“染将军有事吗?我不想去帝师府。”

染千桦似是惊讶于华珠突然冒出的话,素手僵了僵,但很快,一把抓住的皓腕,将她从马车里扯入了自己怀抱。

华珠一坐稳,赤翼便如脱了缰的野马,使劲浑身力气飞奔了起来!

“染将军!”华珠不禁有些恼怒,“染将军不过问我的意见就要随随便便带我到一个地方去吗?”

“以前也没问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染千桦搂紧了她腰身,冷沉如铁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染将军!”华珠加重了语气,染千桦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华珠拨开被风吹乱的秀发,启声道,“我不去帝师府。”

染千桦稍稍一愣,随即问道:“别的地方都能去吗?”

华珠眨了眨眼,反正只要不见廖子承,去哪儿应该都行,总之染千桦也不会害她。华珠就道:“是。”

染千桦双腿夹紧马腹,命赤翼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华珠觉得自己的肠子都快颠断了,也不知要带她做什么,竟感德如此焦急。

染家大门,赤翼长驱直入,一番新的天地,如浓墨重彩的画卷一般在华珠的眼前徐徐展开,可不待华珠细细欣赏,便被赤翼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同时被甩在身后的,还有灰头土脸的梁太医、孙太医与张太医。

华珠瞳仁一缩,莫非那得了天花的是染家人?

一座牌匾写着“兰芳阁”的院落前,赤翼停下了奔跑。

染千桦抱着华珠跳下地,尔后拉着她小手疾步走过前院、穿堂,进入一间典雅别致的主屋,又健步一拐,打了帘子走进散发着淡淡兰香的里屋。

一位白发鬓鬓、穿着褐色纹百蝶锦服、容颜慈祥的老妇人,坐在床边的杌子上,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眼睛,死死地盯着半透明的纱幔。

纱幔中,男子咳嗽得厉害,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祖母,叫你别进来,他得的是天花,传染给你怎么办?”染千桦放开华珠的手,走到染老夫人身边,半抱着她,欲带她离开房间。

染老夫人潸然泪下,看得出情绪非常激动、也非常悲恸,可就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太医们集体判了“死刑”,说重度天花,连肺部都感染炎症,比长乐公主的病情严重太多!

华珠行至跟前,规矩地行了一礼:“老夫人。”

染老夫人抹掉怎么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哽咽道:“这位是…”那日她小中风昏迷,并未瞧见华珠模样,后面虽送了不少礼,却没登门致谢。

染千桦就道:“上次给您治过病的染小姐,长乐公主的天花也是由她在治。”

染老夫人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颤颤巍巍地握住华珠的手,含泪道:“染小姐,拜托你了,一定要治好我的孙儿。”

原来是染老夫人的孙儿,难怪如此兴师动众。华珠点了点头,温声道:“我会尽力的。”

染千桦神色复杂地看了染老夫人一眼,唤来丫鬟送染老夫人回房,自己则留下来陪华珠看诊。

“你得过天花?”华珠放下医药箱,问染千桦。

染千桦摇头:“我没有。”

“那你最好出去。”华珠淡淡说了一句,尔后挑开帐幔,望向了床上猛烈咳嗽的男子。

呼吸,霎时顿住。

心跳,也一并停住。

华珠以为自己看错,可劲儿地眨了眨眼,又俯身捧起他因咳嗽而酡红的脸,仔细端详了几秒,惊得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

染千桦抿了抿唇,眸光微微一动,低沉着嗓音道:“子承的母亲是我姑姑染如烟。”

所以,廖子承是染家的表少爷?和染千桦是表姐弟?

一瞬的功夫,脑海里闪过无数情绪,惊诧、激动、欣喜…最后,是滔天的愤怒。华珠奋力甩开帐幔,冷冷地望向染千桦:“他既是你们染家的亲戚,他父母双亡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他被族人赶出廖家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他被人骂做棺材子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你们知不知道那六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染千桦的睫羽颤了颤,冰块脸上少有地浮现出了愧疚的神色:“说来话长,你先替他诊病,我稍后详细跟你解释。”

不知想到了什么,华珠再次挑开帐幔,用帐钩挂好,握住他的手问道:“他知道你们把他带来染家了?”

染千桦的睫羽又是一颤,表情不大自然了:“不知道。”

果然,廖子承对染家是心存了怨愤的,所以对染千桦才不冷不热,所以宁愿住进帝师府也不路过染家门。华珠的瞳仁左右一动,眯着眼道:“上回在琅琊,是你坐在屏风后审案的吧?”

染千桦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点头:“是我。”

“廖子承主审,为何突然变成五官齐审?”华珠问着,三指搭上了他脉搏。

染千桦垂了垂眸子,说道:“余斌去琅琊的前一天跑来找我,说他要去琅琊颜家提亲,问我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余诗诗。因为姑姑的关系,我跟余诗诗也算合得来。我送了她一些礼物,又写了一封问候的信。很快,她给我回了信,信中提及子承接下卢高一案。刚好,长乐公主又向圣上建言由朝廷派一位钦差大臣前往琅琊,进行五官齐审,我便毛遂自荐地去了。”

不用说,这必是余斌设下的圈套,没想到为了赢官司,余斌连亲姐姐都能利用。这样的人,跟颜婳真是天生一对。

“咳咳…”廖子承又咳嗽了。

华珠忙用另一手顺了顺他胸口:“我记得,你当时投的是卢高,如果廖子承与我舅舅的票没有被否定,加上你的票,卢高会以三比二胜出。”

染千桦淡淡答道:“开审的前一晚,子承找到我,并告诉我,无论如何,投卢高。”

如此说来,余斌所谓的必胜法,从五官齐审的那一刻起便被廖子承识破了。余斌买下了王庆与李致远的票,让他们投卢高,然后再设计否定掉廖子承与颜宽的,这样,无论染千桦投给谁,卢高都会是胜利的一方。

偏偏,廖子承忽悠王庆与李致远,将双方写在票上的名字调换。

余斌否定了廖子承与颜宽的票,还剩王庆、李致远与染千桦的票。

如果三人都投的是吴秀梅,余斌会觉得不管否不否定廖子承与颜宽都会输掉,没那么落寞。

可如果三人分别是吴秀梅、吴秀梅、卢高。

余斌否定掉的就是一个胜利的机会,难怪气得吐血了!

廖子承不仅要赢余斌,还要戏弄余斌,让余斌为自己的作死追悔莫及。

可恶的家伙,居然不告诉她!让她白白查了那么多资料,背了那么多律法,还想着要在公堂之上把余斌给比下去。哪里知道,公堂不过是个幌子,决定胜负的关键在于票数的博弈。

华珠想咬他!

可看他病重的样子又心有不忍。

一般的天花只是红疹与高热,他的,却不知为何引起了肺炎。

华珠开始解他的衣裳:“他昨晚干什么去了?”真怀疑他是不是吹了一整晚的冷风,才让病情在一夜之间恶化得如此严重。

染千桦弱弱地叹了口气:“不清楚,天亮时七宝叫他起床,就发现他高热得厉害,大夫说是天花。”

他的体温,比长乐公主的高多了,长乐公主起码还能喊两声“驸马”,他却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华珠暗恼自己白胡思乱想一天,掉了一大缸眼泪,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华珠解了他外衣,又问:“所以我父亲是你举荐的?”

“嗯。”染千桦很坦荡地承认了,“他不肯跟我回京。”

这对姐弟,真是…

华珠深吸几口气,不知该怒还是该笑,回头望向染千桦,挑眉道:“我要给他脱衣服了。”

“你脱。”染千桦表示允许。

华珠张了张嘴,直言道:“你不用避嫌吗?毕竟你…未出阁。”

染千桦常年与男子打交道,倒真不大懂得避嫌,眼下听了华珠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终究是女子,道了声“我在外头等你”便打了帘子出去。

华珠一件件地解了廖子承的衣衫,验尸不分男女,行医也一样。可纵然明白这个道理,在他健硕完美的身材一点一点展现在她眼前时,心跳依然加速了起来。

脱了他裤子,华珠的脸都红透了…

一番检查下来,华珠像打了一场硬仗,浑身就没一处干的地方,全给汗浸透了。

他的情况与长乐公主不同,所用药方、针灸之法也截然不同。华珠写了方子,染千桦命人去抓药。

染老夫人中过一次风,再次中风的可能性非常大,华珠叮嘱她回屋歇息,有了起色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另外,华珠要求在诊断期间,除染千桦外,谢绝任何人的探视。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染老夫人。

染老夫人心有不甘:“我留下!”

华珠解释道:“天花传染性极强,没得过天花的人最好不要接近天花患者,感染的风险太大。”

这是正当理由,却也不是唯一的理由。

染老夫人的眸光颤了颤,约莫明白了华珠的意思,叹着气离开了兰芳阁,并给年府递了消息,说她身子不适,留华珠暂住染家为她诊病。

染老夫人走后,华珠留在房中,为廖子承施了一次针。

廖子承实在烧得厉害,迷迷糊糊的,连身在何方都不清楚。

偶尔他睁开眼,看看华珠,却仿佛根本不认识似的,呆呆愣愣,随即又难受地闭上了眼。

身体在脆弱时,心也会变得脆弱。

高高在上的提督大人,在华珠喂他喝下一碗药,发了一身汗,终于有了一丝力气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侧过身,将头枕在了华珠腿上,然后单臂搂住她腰身。

似乎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可当华珠想要拿开他的手时,他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声,听起来似小猫儿低低的呜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幽怨。

华珠心头一软,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后,开始轻轻抚摸他滚烫的脸:“知道我是谁不?就抱。”

廖子承微微睁眼,如漾了一泓湖水的眸子浮现起点滴迷离之色,很无辜,又很赖皮:“知道。”

华珠不由地勾起了唇角,阴霾了一天一夜的心瞬间照进了一束阳光,晒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我是谁?”

廖子承酡红着脸,用沙哑的声音轻轻答道:“年二猪。”

华珠的嘴角一抽,这家伙是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呢?或者这家伙,背地里就是这么叫她的?啊哈,现在露馅儿!

他侧躺着,脑袋枕在她腿上。华珠眯了眯眼,伸手要去抽他屁股,伸了半天够不着。眼神一闪,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了一本书,够了几下,还是够不着!

华珠气得直鼓腮帮子!

廖子承眨了眨水汪汪的,看似迷离,又潋滟如秋水的眸子:“你在赶蚊子吗?”

华珠一噎,算了算了,都病成这样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大不了…先记账。

华珠放回书本,葱白指尖开始一点一点细绘他眉眼,这个男人,比女子还好看,肌肤白皙如玉,薄薄的近乎透明,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剑眉下的五官又精致得仿佛老天爷一笔一笔勾勒而成。

“难受吗?”华珠轻声问。

原以为他会嘴硬地说“不难受”,谁料,他撇了撇嘴儿:“可难受了。”

又是那含了一丝委屈的小调调,软软的,萌萌的,让人觉得这个腹黑高冷攻,一下子有了绝色小受的气息!

华珠知他是烧糊涂了,心智退了大半,又心疼又想使坏。明明前一秒还决定不欺负他了,可一想到从前被他欺负得那么惨,此时不找回点儿场子,等他头脑一清醒,自己便再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