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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珠的脸一阵燥热:“看了,你呢?”

年丽珠羞得捂住眉眼:“嗯,也看了。”

“什么书?我也要看!”年希珠不满地皱眉。

华珠与年丽珠对视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年希珠急了,一屁股坐起来,瞪着她俩:“老实交代,什么书?快拿给我看!”

华珠慢悠悠地笑了笑,颇有些得意:“嫁人了才能看的,你这黄毛丫头还没到看的时候。”

“什么黄毛丫头?我也就小你几个月!快拿来!”年希珠低声呵斥。

年丽珠抿唇偷笑,冲年希珠使了个眼色。

年希珠眼眸一瞪,一把摸入枕头下,从里边儿抽出一本册子来。

华珠大惊,忙起身去夺。

年希珠胖归胖,身手却灵活,她一闪,赤脚跳下地,翻开了手里的册子。一看,血气上涌,脸涨成了猪肝色:“不要脸!居然看这种东西!”

把册子一丢!刚好砸在了扑哧着翅膀落在窗台的鸟爷头上,鸟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回,换华珠赤脚跳下地了,捧起晕过去的小鸟儿,杏眼圆瞪道:“要看的是你,嫌弃的也是你,再乱砸我东西,就回你自己院子睡去。”

年希珠吐了吐舌头,又扮了个鬼脸,白眼一翻,坐回了床上。

年丽珠就看向华珠,见华珠从小鸟儿的腿上解下一根丝带和一张蓝色的小纸条,华珠很小心地摊开纸条,脸上渐渐扬起一抹喜到骨子里的笑。

年丽珠坐起身,穿了鞋子来到华珠身后,趁华珠不备,一把抢过纸条,高高举起,念了起来:“二猪,在干什么?我…”

华珠羞死了,赶紧去抢。

年丽珠却揉成一团,又丢给了年希珠。

年希珠麻利地接在手里,华珠又要去拦她,却被年丽珠死死地抱住腰,年丽珠笑道:“五妹,快念!”

年希珠摊开纸条,大笑三声,念道:“二猪,在干什么?我回来了。二猪,哈哈哈哈…二姐姐,你是二猪喂!哈哈,那我就是…”

五猪?

嘤嘤嘤,笑不出来了。

姐夫太损了!

华珠推开年丽珠,从年希珠手中拿过纸条,板起脸喝道:“不懂规矩,都给我回去!我才不留你们!”

年希珠与年希珠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上前,把华珠按在了床上,然后疯狂得挠她痒痒。

华珠被挠得眼泪都出来了。

后面的后面,似乎华珠又与丽珠一块儿挠了年希珠,再后面的后面,又似乎与年希珠一块儿挠了年丽珠…

一直到许多年后,再回忆这一晚,才惊觉它是她们三姐妹这一生最亲密无间的时刻。

闹腾过了,年希珠睡着了,鼻子里发出微弱的鼾声。

华珠左边是年希珠,右边是年丽珠。

年丽珠睁开眼,轻声问:“二姐姐,你睡着了吗?”

“我真羡慕你,跟子承哥哥青梅竹马长大,知根知底,又这么相爱。”年丽珠抑制住心底浓浓的酸涩,语气如常地说。

华珠宽慰道:“你和三妹夫也可以的。”

年丽珠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我跟他就相看时见过一面,后边儿一直没再来往,不像你跟子承哥哥这么浓情蜜意。”

你只看到我们的浓情蜜意,却没看到我们死里逃生。被人追杀、被人构陷,几度险些阴阳两隔,这条路,走得并不容易。华珠幽幽一叹:“感情是经营出来的,你用心待他,他也会用心待你。”

用心?再用心,也不是心里的那个人。年丽珠阖上眸子,这一刻,嫉妒如海浪拍案而来,将她拍向岸边,又卷入深漩。她的指甲掐入了掌心,为什么一起大家一起长大的,被子承哥哥看上的却是二姐?她比二姐懂规矩、懂诗词歌赋、懂温柔体贴…为什么跟子承哥哥成婚的人不能是她?为什么?!

天微凉,年府忙碌了起来,巧儿走在一夜之间仿佛变成红色海洋的小路上,笑容满面。她在门口迎接了十全妇人,并带她回海棠院为两名主子梳妆打扮。

华珠与年丽珠迷迷糊糊地便被秀云、香荷从被窝里捞出来。房妈妈怕小姑娘不经事,亲自坐镇海棠院,又叫翡翠帮着她们一块儿给主子们梳洗。

夏天容易流汗,凤冠霞帔又厚得很,因此为了最大程度上减轻水玲珑的不适,房妈妈在沐浴的温水中放了些薄荷。洗漱完毕,华珠与年丽珠换上大红肚兜和里衣,披散着湿哒哒的头发走出了净房。

房妈妈端了面条与馒头来:“多吃点儿,待会儿有的饿。”

华珠与年丽珠很听话地用了膳,把自己撑得不行,就怕中途会饿。

吃完,漱了口,丫鬟们开始为主子们换上大红嫁衣,二人是一块儿绣的嫁衣,颜色、花纹、缎子一模一样,偏二人的身形也差不多。十全妇人就打趣道:“哎哟哎哟,你们待会儿可得把自个儿的小主子看清楚咯!别戴上盖头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华珠看着被明艳的色泽包裹而瞬间褪去了少女青涩的年丽珠,想象自己大抵也是这般模样,不知他挑开盖头看到她时,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数月不见的廖子承,想到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橙子献唱——《小蛮腰》,(请自动脑补橙子君销魂入骨的声音与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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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新婚之夜

突然,眼皮子也跟着一跳,继而两跳、三跳,怦怦直跳。怎么会这样?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两个眼皮子一起跳,又是什么预兆?

揉了揉眼睛,华珠又自嘲一笑,年华珠啊年华珠,枉你口口声声不信鬼神不迷信,到了大婚当日竟担忧起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来了。

见华珠揉着眼睛,巧儿关切地问:“小姐,可是不舒服?”

华珠摇头:“没,眼皮子跳得厉害。”

眼皮子跳得厉害?巧儿的瞳仁动了动,小声问:“左眼还是右眼?”

华珠看了一眼忙着开化妆盒的十全妇人,说道:“两只眼。”

“啊?”巧儿一惊,嗫嚅了片刻,木讷地道,“或许…是没睡好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华珠晃了晃酸痛的肩膀,年希珠睡相不好,半夜又是摸她胸,又是枕她胳膊,她好不容易不思念廖子承了也没能睡个安稳觉,“待会儿在轿子上眯一会儿。”

“二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年丽珠凑了过来。

华珠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说待会儿在轿子上打盹,估计没人发现。”

秀云锁好最后一个箱笼,走来蹲下身,刚听到这么一句,就笑道:“是啊,戴着盖头,谁也瞧不见,小姐只管睡,一整天长着呢。”

鞭炮声响起,秀云掸了掸华珠的衣摆,笑眯眯地道:“是二位姑爷上门了吧?”

年希珠腾地站起身,瞪着眼道:“我要去堵门!”

一屋子人被她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了。

十全妇人为华珠开了脸,又梳了头化了妆,打扮得连华珠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华珠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觉得浓妆艳抹的自己太陌生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比不施粉黛的样子多了好几分妩媚。不知想到了什么,华珠低头,唇角扬起一个怎么压也压制不住的弧度。

这一幕被一直关注她的年丽珠尽收眼底,年丽珠的瞳仁动了动,继而垂下了眸子。

年希珠的堵门计划没有成功,有流风做内应,俩位姑爷几乎是长驱直入。等到二位姑爷来到海棠院时,年希珠才刚跨出房门。

须臾,外头传来顾二爷爽朗欢快的笑声:“五妹妹,劳烦通传一声,我们来接新娘子了。”

我们?这么说,廖子承也到了?华珠的心猛地一缩,推开轩窗,望向仿佛一夜之间燃起一团红艳大火的后院,脑海里不由自主得浮现起他身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骏马,前来迎接他的模样。他一贯冰冷的脸,一定被喜服衬出了几分美艳,如妖孽一般韵致勾魂。他的嘴角或许挂着淡淡的、喜悦的笑,像碎了十里桃花,才拼出他一分好颜色。

真想…看看啊。

华珠揉紧了帕子,又听到年希珠天雷一般的吆喝:“红包红包!”

随即,是顾二爷的声音:“红包在此,请五妹妹笑纳。”

可是为什么没听见廖子承的声音?他到底来了没有?

突然,年希珠又喊了一句“红包”。华珠微微一笑,悬着的心落下了。

“二姑爷和三姑爷来了,快给姑奶奶们把盖头盖上!”十全妇人笑着催促。

一声“姑奶奶”,让华珠与年丽珠同时红了脸,紧接着,光线一暗,二人被盖上了盖头。

年俊玺入内,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新娘子,睁大了眸子:“哪个是华珠?”

“大哥。”华珠站起身,轻轻地唤了一句。

好吧,这个妹妹虽然挺那个啥的,不过看在她是提督夫人的份儿上,他勉为其难对她好一点得了。

年俊玺背上华珠,走出了海棠院。

鞭炮声、锣鼓声不绝于耳,空气里飘来一阵火药的味道。

华珠双耳一动,轻声问:“大哥,你听。”

大夏天的,背个人走那么远,年俊玺热得满头大汗,听了她话,一边用袖子擦了汗,一边竖起耳朵:“鞭炮,别怕,离咱们远着呢。”

年俊玺腾出一只手擦汗时,华珠险些从背上掉下来,忙勒紧他脖子:“不是,你再听听,好像是‘嘚嘚嘚嘚’的声音。”

年俊玺被勒得脸红脖子粗:“你是太高兴,听岔了。把手松开点儿,勒得我呀。”

“哦。”华珠稍稍松手,也许…真的是她听错了?

“巧儿,看见流风没?”一大早只顾着自己梳洗打扮,竟忘了照顾流风,不知他吃饭没吃饭。

跟在一旁的巧儿忙回道:“流风起床后就走了,刚刚给姑爷们做内应的就是他,这会子…”四下望了望,“这会子说不定在门口儿跟七宝玩着呢。”

华珠仍不放心:“你叫秀云到门口看看,要看见流风就算了,没看见就吩咐人找找。”

“一个侍卫而已,妹妹你操心过头了吧!”年俊玺不以为然地说道。

流风于廖子承而言,并不是普通侍卫,更像一个捧在掌心的孩子。华珠就道:“大婚之日,总是越谨慎越好。”

年俊玺没再说什么,把华珠放在正院后,又折回海棠院,把年丽珠也背了过来。

盖头遮蔽了视线,华珠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他淡淡的兰香,浮动在自己身边。漫长的两个月都熬过来了,却不知为何,偏偏好似熬不过这一天。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华珠毫不怀疑自己会直接掀了盖头。

“小姐,要给老爷夫人磕头了。”巧儿凑近华珠,小声提醒。

华珠缓缓跪下,与年丽珠在中间,两位姑爷在两边,四人给大夫人和年政远磕了头。

大夫人用帕子抹了泪,说道:“到了夫家要好生侍奉公婆、善待妯娌、敬爱夫君,早日为夫家开枝散叶。”

“是,母亲。”华珠与年丽珠齐声应下。

年政远有心再叮嘱些什么,可喉头堵得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不停流着泪,比大夫人还流的多。

华珠听到了父亲压抑哽咽的声音,想着今后再也不能天天见面,也忽而伤感了起来。

一只宽厚的大掌,轻轻握住了她的,熟悉的温暖与触感,让她的心慕地一亮,却也让她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彻底落了下来。

这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是她要相处一辈子的丈夫,在他面前,她总是没法子伪装坚强的。

磕完头,两对新人离开正院,去往大门,那里,停着两顶挂了红绸的花轿。

大夫人与年政远送到门口,又含泪交代了几句,也叮嘱两位女婿善待年家女儿,这才叫华珠与年丽珠上花轿。

年丽珠脚步一转,跟上了房妈妈。

耳畔,忽而响起廖子承淡淡的话音:“三妹,走错了,你的花轿在那边。”

年丽珠的脸一白,睫羽飞快地眨动了起来:“啊,对不起,我…”

十全妇人上前,揽住她的肩膀,笑盈盈地道:“顾夫人,来,咱们上轿。”

房妈妈拿出碎银子打点了轿夫,复又折回,牵了华珠的手上花轿:“二姑奶奶,后天回门,记得啊。”

“嗯。”华珠轻轻地应下,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吹起了唢呐、敲起了锣鼓,浩浩荡荡地迈向帝师府。另一边,年丽珠的花轿也在顾二爷的陪同下回往顾家。

冷清的大街,这一日锣鼓震天。

到了帝师府门口,早有女眷们笑眯眯地等着新娘,嘴里讲着吉祥的话。华珠入京这么久,除了查案,基本呆在闺中,甚少与贵妇名媛们打交道,而今听了她们声音,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心,不由地生出几分忐忑。

巧儿把红绸的一端递到华珠手里,华珠握紧,慢慢下了马车。耳旁笑声不断、谈话声不断,华珠低头看自己的脚,在红绸的牵引下跨过火盆与马鞍,又入正厅拜了堂。

廖子承父母双亡,尊了王帝师为高堂。染老夫人坐一边,也笑得合不拢嘴儿。

拜堂完毕,在一众女眷的簇拥下,华珠被送入了新房。廖子承作为新郎官,要留下来接受众人的庆贺,俗称,“灌酒”。

新房内,华珠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不敢轻易挪动,来了人也不敢随便起身行礼。

“哟,新娘子的手真嫩。”一道温柔尖细的嗓音,带着戏谑的调调,在华珠面前响起,随即,华珠的手被另一双白皙柔滑的手握在了掌心。这世上的夸赞,并不完全是来自羡慕,有时,夸赞是对自己的另一种变相肯定。很显然,这位年轻少妇属于后者。她的手,如牛奶一般嫩滑,如香葱一般纤细,比华珠的还美上一、两分。

华珠笑了笑,仿佛腼腆得不知如何接话。

另一道略显干练与粗犷的嗓门儿开口了:“又来又来!生怕别人看不见你的手有多美!一天不炫耀会死啊!”

“呸呸呸!”美手少妇娇滴滴地啐了几口,“新婚呢,不知道捡吉利话说么?表弟妹,我是你大表嫂,你叫我莞姐姐吧!”

莞?单名一个莞字,又自称大表嫂,莫非是染侯爷的夫人?

华珠欠了欠身,柔声道:“莞姐姐金安。”

“真乖!”美手少妇很满意地赞了华珠一句,又道,“这个泼妇是你二表嫂,你不用喊她,以后只管喊我就成,染家我说了算!”

话落,周围的丫鬟们全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华珠眉梢一挑,笑什么?

思量间,少妇的手忽而抽开,“哎哟”一声,似是摔倒了地上。

须臾,那名被唤作泼妇的妇人半笑半怒地嗤了一声,对华珠道:“好妹妹,你莫被她糊弄了,我才是你大表嫂,那个是我娘家妹妹桑晴,你二表哥、三表哥都不在京城。”

说着,又转头看向美手少妇,“跟余夫人一个德行,尽爱忽悠人!”

这个余夫人指的不是颜婳,而是世子夫人,那个一见面便拉着华珠的手要娶她做儿媳的。

桑晴拍了拍手,不甚在意道:“反正华珠叫了我一声‘姐姐’,我也不亏了。你们谁,别干站着?赶紧搬两个凳子来。”

巧儿与秀云不敢怠慢,赶紧搬来凳子,放在床边。桑晴坐下后,摆手道:“你们退下吧,我们妯娌讲些体己话儿。”

巧儿与秀云面面相觑。

华珠轻声道:“下去吧。”

“是。”二人退出,桑莞与桑晴的丫鬟们也鱼贯而出,最后一人为她们关上了房门。

没了外人,桑晴越发咋咋呼呼了,一屁股坐下后连口气儿都不带喘,便说道:“好妹妹呀,你怎么不劝子承回染家住呢?老太太天天儿都在盼啦,望眼欲穿!你说你们明明是染家人,却要住进帝师府,不知道的,指不定怎么笑话染家呢。”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尤其双方是头一回见面,好歹来点儿客套话吧…如此不拐弯抹角的性子倒叫华珠不知说什么好了。可偏偏她的话却又句句在理。华珠蹙了蹙眉,按耐住心头不适,微微笑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当年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怕讲起来话来没有分量。”

“子承没告诉你?”桑晴很惊讶得问了问,随即又道,“姐姐,你要不直接跟华珠说了吧,反正她嫁都嫁过来了,已经是你们染家人了,再瞒着她也没什么意思。”

“唉!”桑莞叹了口气,“姑姑被逐出家门时我还没过门,我也是听侯爷说的,说姑姑当年非得跟余二老爷和离,好像是…”

“喂,流风你干什么?差点儿撞翻我。”门外,突然传来秀云的娇喝,流风在海棠院住了一段日子,丫鬟们都认得他了。只是他从不说话,丫鬟们都背地里叫他哑巴。譬如此时,他被秀云质问了,也没反驳什么,便径自离开了。

秀云气得跺脚,呆子!

这么一打岔,桑莞垂眸,眼皮子动了动,笑道:“当年的事还是叫子承亲口告诉你吧,或者你问老太太,她比我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