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祸双至,兴亡旦夕。

她的婳儿,是差点儿亡了颜府的灾星啊…

华珠拍了拍年绛珠的肩膀,软语安慰道:“你怀着身子,不许这么哭,啊?”

可年绛珠哪里忍得住?

华珠再看向封氏,语气彻底沉了下来:“你到底要包庇谁?再不说的话,我可要告诉舅舅和外祖母,请他们来评评理了!”

语毕,华珠放开年绛珠,举步朝外走。

封氏腾地站起身:“别!你回来!”

华珠根本不理她,依旧我行我素朝门外走去。

封氏急红了眼,奔上前扯住华珠的胳膊:“是婳儿!”

颜婳?!

一声惊雷平地,在华珠的脑海里轰然炸响,颜婳早在七月十九号,她与廖子承大婚的第二天便被处以了凌迟之刑,为什么还活着?

难道…被凌迟的…不是颜婳?

对了,她记起来了,汪公公曾提过,燕王妃为报复颜婳,举着金钗冲进冷宫,把颜婳戳得血肉模糊,连肚子、下面和脸都完全毁了,在送往暴室的途中咽气。之后,守在当场的医女怕担责任,匆匆忙忙逃出宫了。

看来,死掉的人是真正的医女,逃出宫的是换了衣裳的颜婳。而怕行刑的人发觉处子与产妇的区别,颜婳把重要部位全给戳烂了。

这个女人,真的太丧心病狂了!

年绛珠却是不知宫中曾有这样的内幕,更不知颜婳的心性已经歹毒了何种地步,还自绝望中升腾起了一丝希冀:“婳儿吗?婳儿还活着?是她叫碧水抱走了旭之、敏之?她不会伤害他们的,对不对?”

封氏的脑海里慕地闪过颜婳摔孩子的一幕,打了个哆嗦!

华珠看了看年绛珠,想要告诉她真相的念头死死地卡在了喉咙。前世的颜婳,为了获取赫连笙的器重,将整个颜家送上了断头台,她这种人,原本就是没有心的。颜旭之、颜敏之在她手中,除非有利用价值,否则,真的是凶多吉少!

须臾,尤氏被惊来了。

尤氏在院子里准备给下人的红包,丫鬟告诉她,四奶奶哭着跑进了琉景阁,她这人贼爱凑热闹,便放下手头的事儿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原指望看看年绛珠因何事失态,可一到门口就听到年绛珠最后一句,敢情,颜婳那贱丫头还活着呀?天啦,那种连姑父都能勾引的恶心货,怎么没被天打雷劈?她这辈子,最瞧不起小三!管那小三是谁的小三,又管那小三是不是她亲戚,反正她每晚睡觉前,都躺在床上,把认识的小三挨个诅咒一遍!

愤怒过后,尤氏才猛地意识到第二个问题,颜旭之、颜敏之失踪了?被颜婳那个贱人抱走了?

第一反应是震惊。

第二反应是哀伤。

第三反应是…咦?他俩没了,是不是她的恒之就有可能继承家产了?

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她又瞧见了年绛珠微微隆起的肚子。

是啊,年绛珠能生,没了这两个,还能生无数个,偌大的颜家永远都不可能落到二房手中。她呀,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个好妯娌吧!

瞧婆婆遮遮掩掩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将这事儿闹到公公和老祖宗跟前儿。

哼,婆婆就是个糊涂的,眼里只有颜婳这个败家子,完全不把其他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尤氏冷芒一扫,转身,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外书房内,颜博与廖子承正在举起对弈。

颜博落下一枚黑子,砸了砸嘴,问:“子承啊,落花洞女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她干嘛说你有血光之灾?”

那日,他们拜访完落花洞女准备离开时,落花洞女忽然指向廖子承,说,“你,有血光之灾。”

落花洞女的话素来应验,难不成…子承真要…

廖子承落下一枚白子,面色如常道:“她什么意思不重要。”

“可是,她真的很灵验怎么办?”颜博担忧地问,“你别这样,你总得想想法子呀!”随手落下一枚黑子。

白子落下,廖子承淡道:“你输了。”

“啊?我…”颜博望着期盼,目瞪口呆。

“四爷!四爷!四爷不好了!”银杏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

颜博眉头一皱:“规矩都学到牛肚里去了?”

银杏捂住嘴,泪如泉涌:“四爷,二少爷、三少爷被人给抱走了!”

颜博脸色一沉:“谁?”

“碧水!太太屋里的丫鬟,她骗着把二少爷三少爷抱走了!”

颜博的脸瞬间白了:“封府!快叫人去追!”

“是…是!”银杏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廖子承站起身,目光微凉道:“我们分头到前门、后门看看。”

颜博去了大门,廖子承去往后门,银杏那边,带了一帮人在府中寻找。

而另一边,尤氏奔进了老太太房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起了封氏的罪行。

“老祖宗,您给评评理呀,颜婳都把我们家害成这样了,她还有脸回来?她是皇室下令处死的要犯,太太怎么可以窝藏了她,连声都不吭一下?”

窝藏要犯,罪不容恕!

老太太如遭当头一棒,瞪大浑浊的老眼看向尤氏:“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尤氏可不想被颜婳给拖累了,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窝藏要犯的罪名成立,别说老太太、太太和老爷,就连她的颜恒之与颜慧怕是都不能幸免。

“老祖宗,千真万确呀!我亲耳听见太太承认的,颜婳这小蹄子不知安的什么心呀?把二少爷、三少爷给掳走了!”

“什么?”老太太慕地站了起来,动作太过剧烈的缘故,连桌子都被掀翻了,“她动了旭之和敏之?”

这对哥儿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谁动他们,谁就是在和老太太拼命!

为了跟颜婳撇清关系,尤氏也是豁出去了:“老祖宗,我要有一个字不真,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这个丧门星!跟自己姑父做出那种苟且之事,害得姑姑从好端端的燕王妃变成了侯夫人!世子表弟又为了救她儿子,自己做人质去了南越!现在,姑父死了,姑姑被圈禁在封地,世子表弟生死未卜…呜呜…都是她这个丧门星害的!她害了他们不够,而今又来害二少爷、三少爷!她…她…她是要咱们颜家断子绝孙啦!”

“孽障!孽障!”老太太气得快要爆炸了,一只手,扶住桌角,撑住因剧烈的颤抖而险些站不稳的身子,“把颜宽给我叫来!还有封莲!”

这回,直呼颜宽与封氏的姓名,可见老太太有多窝火了。

颜宽自打歇下家主之位,便归隐了“山林”,终日窝在新劈的院落养花养鸟,老太太崔妈妈来找他时,他正在叫鹦鹉学说话儿。

“老爷最棒,说!”

鹦鹉不鸟他。

颜宽拿签子戳了戳它,戳得鹦鹉兄上蹿下跳,火冒三丈,直接飞起,朝颜宽的手拉了一坨鸟粪。

“你…小畜生!”颜宽怒叱。

鹦鹉兄扑哧着翅膀:“你小畜生!”

颜宽的眼珠子一瞪,好的不学坏的学?

“小畜生!”又骂了一句。

“小畜生!”鹦鹉兄也又学了一句。

颜宽黑了脸!

林姨娘端出一盆水走来,将盆子放在石桌上后,拧了是帕子,拉过颜宽的手,为他细细地清洗。

“老爷何苦与它置气?它不过是学着罢了,老爷日日说它好,久而久之,它会说的也只有好了。”

颜宽看着二十多年如一日始终温柔贤惠的女子,感慨地叹了叹:“婉容啊,我真是对不住你。你陪了我二十多年,我连个平妻的身份都不能给你。”

林姨娘温柔一笑,换了一盆水,再次替颜宽清洗:“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两个人心意相通就好,不在乎名分不名分。老爷待我好,这就够了。只是我到底年纪大了…”

颜宽抬起手,将她轻轻地揽入怀里:“大什么呀?你老了,难道我没有?”

年纪轻时,喜欢漂亮姑娘,姨娘通房也没少抬过,可身边的女人走走换换,唯独林婉容始终占据着一席之地。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护着她生下了一子一女。

“婉容啊,等过了年,我陪你去江南吧,看看姝儿和她二哥。”颜姝重获自由后,直接去江南投奔她二哥了。这件事,他没瞒着大家,大家也觉着这样的结果最为妥当。颜姝在琅琊的名声已经臭了,去江南,或许能有另一番天地。

林姨娘诧异地眨了眨眼:“老爷…”

颜宽轻轻一叹:“上半辈子都给了他们,下半辈子给你,如果你不嫌弃太晚。”

林姨娘含泪摇头,她是等了多少年,才等来这个男人的心?不过不算晚,因为,她以为一辈子都等不到他全心全意的那一天了。

崔妈妈神色慌张地本进来,就看见自家老爷与林姨娘拥抱在百花丛中,温馨得令人不忍打扰。顿了顿,崔妈妈压下心头的异样,低声道:“老爷,老太太找您有急事!”

哇!盖楼盖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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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孩子的下落(明天8点抢楼)

颜宽是与封氏同时抵达老太太的院子的。

尤氏敢告状,不敢承担后果,早在老太太宣颜宽与封氏时就借口帮忙找二少爷、三少爷溜之大吉了。

大门口,封氏看见颜宽,想起他这些日子终日与林姨娘呆在一块儿,完全不踏足她的屋,心中登时升起一团怒火,不咸不淡地唤了声“老爷”,尔后鼻孔朝天地走了进去。

颜宽瞧她这模样,越发厌恶得紧,只觉她连林姨娘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两夫妻貌合神离地进了屋。

老太太的脸色非常难看,一双浑浊的老眼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射成筛子,一手抓紧桌角,一手指向二人,厉声道:“给我跪下!”

颜宽与封氏俱是一惊,跪?自打成亲,二人有多少年不曾跪过老太太了?老太太唱的是哪一出?

老太太瞧二人没反应,想起自己被蒙在鼓里一事,越发认定自己在这个家没了地位,恼羞成怒地操起一个茶杯,朝二人中间砸了过去!

杯子碎了,她的声音也碎了,带着一股凛冽心扉的犀利。

“叫你们跪下,耳朵聋了?还是眼里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二人扑通跪下了。

老太太冷声道:“我问你们两个,为何婳儿还活着的事要瞒着我?”

颜宽猛地一惊:“婳儿…活着?”她不是被皇后处以了凌迟之刑吗?

封氏眼神闪了闪。

老太太犀利的眸光一扫,问颜宽:“你不知道?”

颜宽摇头:“果真…活着?”隐隐有一丝窃喜。不管颜婳做过多少天怒人怨的事,都是他的女儿,他可以恼她、怨她、恨她,却不能不要她。如果她真的活着,对他来说将会是一则好消息。

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白尤氏所言不虚了,整个颜家,就只有封氏知道颜婳的事,连颜宽都瞒着。如此,她内心稍微舒服一点儿了,媳妇儿好歹是隔了一层肚皮的,如果连儿子都不诚实,她就真不知被气成什么样子了。

敛起心头思绪,老太太恶狠狠地瞪向了封氏:“你为什么要收留颜婳?为什么叫她把旭之与敏之掳走?”

“什么?旭之敏之被婳儿掳走了?”颜宽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封氏捏紧了衣角,头垂得低低的,连肩膀都开始轻轻颤抖:“我不知道她会掳走旭之和敏之,我…我…母亲,婳儿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骨肉,她满身伤痕地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被人陷害了,难道我这个做亲娘的要放着她不管吗?”

老太太怒不可遏:“她被人陷害?哼!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之所以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全都是咎由自取!”

封氏的泪水掉了下来:“就算…就算她错了,她也是我女儿,是颜家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老太太厉声打断她的话:“你住口!颜家没这种丧门星!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们颜家就要毁在她的手上!”与燕王勾结,密谋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帝,又嫁祸给太子妃,这种行径,实乃十恶不赦!颜家侥幸躲过株连已经祖上积德,若是被人发现他们窝藏朝廷要犯,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短暂的思虑过后,老太太已经打定了注意,必须与颜婳撇清关系!但前提是,先成功地把颜旭之与颜敏之救回来!

“你是她娘,你倒是说说,她把孩子们抱去哪儿了?”

封氏听了老太太的话,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又慌忙垂下:“我…我…我不清楚。”

颜宽站起身,面色冰冷地睨了封氏一眼:“婳儿归家一事,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

封氏吸了吸鼻子:“老爷…”

若林姨娘哭成这样,颜宽会心疼得不行,可封氏哭,他只觉厌恶:“我问你,你给恒之与慧儿请的女夫子,是不是就是婳儿?”

封氏咬唇,点了点头。

老太太气了个倒仰!

灾星,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竟然没发现!

颜宽愤愤地瞪了瞪封氏:“我去找旭之敏之!”甩袖离开了。

封氏缩了缩脖子,怕老太太为难她。

老太太简直连看都不想看到她了,接连摆手:“走!给我走以后没我吩咐!不许来给我请安!另外,你最好祈祷旭之敏之没事,否则,我颜家,绝不要你这种媳妇儿!”

却说颜博与廖子承各自前往前门后门寻人,颜博去的是前门。他刚奔到那儿便瞧见一辆马车急冲冲地驶出颜府,眉头一皱,他高声厉喝:“给我拦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出府!”

原本已经放心的侍卫听了四爷的吩咐,忙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马车。

颜博脚底生风,行至马车的车厢旁,正色问:“车内何人?”

帘幕被一只葱白玉手挑开:“是我。”

颜博的瞳仁一缩:“三嫂?你要出门?”

“我…”冷柔的脸色不大自然,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没看懂,冷柔又眨眼、奴嘴,可颜博完全没明白!反倒诧异地问,“三嫂你眼睛抽了吗?”

一把尖刀抵住冷柔的大腿,朝皮肤内刺了一分,冷柔能感到皮肤的裂帛和鲜血的溢出。

冷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颜博一眼,这种智商,怎么还做了家主?

“我出去买点东西,晚上赶回来跟你们一块儿吃年夜饭。”语气,还算正常,“你总在衙门里跑,大概还不知道胭脂铺旁边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四弟妹最爱吃栗子糕,我买给她。”

年绛珠一点儿也不爱吃栗子糕,真正喜欢吃栗子糕的是二妹。但眼下颜博心中担忧着儿子,没把冷柔的话往深处想,只以为冷柔记错了,殊不知,冷柔是在暗示他情况不对劲。

“三嫂你看见碧水了没?”

颜博这么一问,冷柔真是想揍人的心都有了,这个四弟,脑子里装的是猪油吗?

刀子又朝里深了一分。

冷柔痛得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如常道:“我没看见啊,出什么事了吗?”

颜博难过地捏了捏太阳穴:“她把旭之敏之抱走了,不知抱去了哪里!”

冷柔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又朝他挤眉弄眼,奈何他一直按住太阳穴,手掌正好遮了眼睛,冷柔实在是…无语到了极点:“那你赶紧出去找找吧,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这种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了,一般人若是听了碧水抱走颜旭之颜敏之,第一反应都是赶紧在府里找找,毕竟颜府这么大,一下子跑出去是不大可能的。冷柔直言让颜博到府外找,是在告诉颜博,她知道碧水的动向,碧水要把孩子带出府。可她为什么知道?一定是碰到了碧水,如此,与之前的说辞相悖,必是由于被挟持讲了谎话。

若廖子承在,定能发现端倪。

可颜博…还是没听懂!

“三嫂,你早去早回。”

冷柔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真的豁出去告诉他真相,因为不止有人那刀抵住了她,也有人拿刀抵住了孩子。

侍卫放行,马车驶了出去。

待到走远,颜婳收好刺伤了冷柔的匕首,只是刺破了一点肌肤,没什么大碍。颜婳淡淡一笑:“对不住了三嫂,我也是迫于无奈才会如此。”

她收了匕首,那边,碧水也收了匕首。

冷柔看着被下了迷。药后睡得香甜的颜旭之、颜敏之,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忍:“婳儿,你究竟想干什么?孩子这么小,你会吓到他们的。”

颜婳看向他们,仿佛看着两个陌生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三嫂放心,好歹他们是我侄儿,只要你乖乖配合,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我不会伤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