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安然还是昏昏沉沉。柏树在外头敲门,久不见回应,便推门进去。走到近处,差点叫了一声,转身跑到外头,正扑进宋嬷嬷怀里,撞的她小腹一痛,皱眉轻责:“野丫头,跑那么快做什么。”

柏树指了指里头,有些结巴:“好多痘、痘子。姑娘脸上。”

在后来的沈氏一怔,心里倒是起了一丝期盼,掩饰不住喜色:“宋嬷嬷快去请大夫,快些。”

宋嬷嬷也没迟疑,捂着小腹便去请大夫。

沈氏疾步进了里头,坐在床沿,瞅着安然脸上的痘子,又挽起她的袖子,长吁一气。

安然迷迷糊糊瞧见沈氏,低声:“娘。”

沈氏淡笑:“别起来,我瞧着像是长水痘了,你跟清妍郡主真是一个秤一个坨,连这事儿也隔了没多久。”

安然龇牙笑笑:“娘亲放心,安然会乖乖喝药不会关门的。”末了又有些奇怪,“若是出这痘子,娘亲开心什么?难不成出了痘子便长大成人啦。”

沈氏笑笑,附耳轻声:“昨夜你爹爹回来,说圣上钦定你去给六公主侍读,后日就入宫,吓的娘一夜不能入睡。如今这水痘消去少则也要六七日,多则半月,也赶不上了,许是要找哪家姑娘替上。”

安然也是长松一气,人都精神了许多,双掌合十:“感谢上苍,感谢大地。”

沈氏失声笑笑:“到底还是要显得失望些才好,娘待会也要收起笑脸了。”

安然笑笑:“女儿明白。”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笑笑。大夫过来,确诊确实是起水痘。晚上李仲扬回来,沈氏和他一说,倒也是一样卸了重担的模样。翌日退朝后,李仲扬便报了这件事,贺奉年迟疑片刻,倒是感慨了一番果真没缘分,也未多说。让别家女儿顶上,而那顶上的人,正是宋敏怡。

安然得知后,心里十分不安。沈氏也是有歉意,特地去见赵氏,赵氏出身官家,也早就是一颗官家的心,除了稍觉不舍,倒也没太多想法,毕竟也是个九品官,还是公主侍读。只叹她这女儿胆子小,到宫里练练也好。沈氏这才放下心来,回来告诉了安然。

清妍来寻安然玩,听见她得了病,急急忙忙跑进来,结果一瞧见她的模样,已捧腹笑的欢快,抱了她便道“果真是有难同当”,吓的宋嬷嬷忙轻拉她:“郡主不可,这水痘可是会传人的。”

清妍偏不放,笑道:“不是说长过一次便不会再染上了么,我要搬过来照顾安然!”

宋嬷嬷急的额上有汗:“倒也有些人说会染上,郡主还是快些放手罢。”

清妍撇嘴:“不放不放。”

安然苦笑:“再用些劲,我胳膊上的痘子要被你磨破了。”

清妍忙松开手,瞧着她也不怕不嫌:“没事,好好喝药就可以了,约摸六日就好。”

见她安慰起自己来,安然倒觉得清妍也不像表面那样不细心体贴,当真是个可交一世的好友。

说了一会话,清妍还要陪她,安然可不想她冒这个险,便说自己怕丑,让她快些回去。清妍这才离开,从院子里出来,就瞧见李瑾轩过来,立刻蹦上前去,直爽的打了个招呼:“尚清哥哥。”

李瑾轩微微作揖:“郡主。”

清妍想了片刻,伸手拦住:“你不能进去,安然连我都不想见,说怕我嫌她丑,那你是男子,更不能进里头。”

李瑾轩笑笑:“倒是难得见安然如此不坦荡。郡主这是要回去?”

清妍点头:“我本想照顾她,可安然不要。”末了撅嘴打了个小报告,“你妹妹嫌弃我不会做饭不会浣洗。”

李瑾轩失声笑道:“兴许是安然怕传染了你,因此找借口让郡主回去。”

清妍哪里可能想不明白这道理,她和安然是好朋友呀。只是这话从李瑾轩那里听来,却别有一种感觉,不由更是羡慕安然有个好兄长。要是自家哥哥肯定是应声“当然是怕你烦人了”。回到家里还有些闷闷不乐,到了晚上用食,顺王妃瞧见她这模样,刮了刮她的鼻尖:“在想什么,好好吃饭。”

清妍放下筷子说道:“我今日去找安然玩,她也起了水痘子。我说要陪着她,她说我不会做饭不会照顾人让我回来。王兄,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贺均平想也没想:“嫌你烦人。”

“…”清妍叫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尚清哥哥可是好好安慰了我一番,你定不是我亲哥。母妃,王兄不是我亲王兄对不对?”

贺均平瞥了她一眼,隐笑:“你是在那桃树下捡来的,我自然不是你亲王兄。”

清妍气的嚎了他两嗓子,顺王妃忙说道:“你哥哥逗你玩呢,你们兄妹就没一日不吵的。若你们父王在,又该说两句了。”

清妍倒是笑起来:“父王才舍不得骂我。”

贺均平笑笑,又问:“李四姑娘可让你进门见了?还是让人传话说的?”

“当面说的,还聊了好一会。”清妍笑道,“我才不会认为她嫌我,王兄你挑拨离间也没用。”

贺均平笑道:“若是能由外人挑拨离间的,倒也不是真有多深的情谊。”

清妍虽然觉得说的在理,但是总觉得王兄说的话太直了,有时候看事总是朝着阴暗面的想,真不如李瑾轩温润细心来的亲切。

在养病的安然不能吹风,每日窝在房里,倒怀念起可以上学堂的日子。闷的正慌,李瑾轩便送来一垒书,说是宋祁知晓她不能出门,给她解闷的。安然忙托他道谢,翻看了下书,倒非平日那般严谨的,多是民风民俗夹带着当地轶事,轻松得很,也不用多费脑子去钻研,心里直叹宋祁真是有心。

等痘子消褪,安然已不能吹风晒日九天,再闷着就要成精神病了,踏出房门见着日光那一刻,简直要感动的泪流满面。那脸上的愉悦神色连旁人见了都忍不住忍笑,柏树是她的贴身丫鬟,先开了口:“在房里待了一年的人怕也没姑娘这么开心。”

安然笑笑:“若是再不出来走走,我就不知道太阳是什么样子了。”

她伸了个懒腰,宋嬷嬷俯身给她披好披风,系紧了:“这春风还冷得紧,可别着凉了。”

安然笑道:“去吃饭吧,好多日没跟祖母母亲一起用食了。”

到了那边,李瑾良先瞧见她,笑道:“四妹来了。”

话落,安平就跑了过去,拽了她的衣裳哭成泪人:“祖母不让安平过去看四姐,说我太小会染病。四姐你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为什么走了那么久。”

李老太哭笑不得:“我只跟她说她四姐得了病,不许她去瞧,倒是想了那么多。”

沈氏笑笑:“安平还小,自然是照着字面的意思想去了。”

安然拿帕子给她抹泪,笑道:“四姐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安平仰头看她,似乎确认她确实好了,这才破涕而笑:“四姐回来了,好好的。”

沈氏招手:“快来吃饭,别让祖母等。”

安然拉着安平坐下吃饭,安素夹了肉给她,神色认真而语调缓慢:“四姐吃肉。”

安然也夹了一片肉给她:“素素也吃肉。”

站在后头的周姨娘见了,倒愈发安慰,当初安然刚出世时,她想着幸好沈氏没生儿子。如今却是想着,幸好是个会疼人的姑娘。虽然都是庆幸是姑娘,但心境颇为不同。

吃过饭,安然和沈氏说了会话,便跑去找清妍玩。一大清早两人便约好去马场那喂马。

清妍养的马叫赤峰,安然养的马叫红云,一个是大宛马价格不菲,一个是伊犁马四肢强健,虽然价格比不过大宛马,但是安然却很喜欢。当初选马的时候,清妍要送她一匹大宛马,安然挑中了红云,清妍便改成了伊犁马。

当时买下时还是幼驹,如今已成了小马驹,安然已有十天未见它,往日常来这喂养,俗称联络感情,混个脸熟。现今太久没见,马驹有些疏离她。再看清妍那,可喂的高兴。

清妍边喂干草边轻抚它的脑袋,轻声细语:“赤峰呀赤峰,你可要好好吃,快点长高,带我去驰骋千里好不好。”

安然笑笑,一回头,就见了红云有点老气横秋的嚼着草盯着自己。伊梨马的特点本就是眼大眸明,这一看,安然都能在它眼里瞧见自己了,不由笑道:“别人都说我眼睛大,我看红云你的眼睛才大。”

红云依旧在嚼草。

清妍先喂完了,拍拍手蹦达过来:“王兄说的没错,马要从小养,日后才亲你才听你的话。就算哪天骑着的不是自己的马,那也知道马的秉性,再烈的马也不怕。”

安然笑道:“三天来一回,有时候赶上刮风下雨,还要坚持两年,就难坚持了。”

清妍点头:“王兄能做到,我最多五日来一次。不过我家赤峰很乖嘛,不常来也没关系。”

话落,便有人语调夹着轻轻笑意:“自己想偷懒,却说马乖不需要多看护。”

清妍听见这声音,立刻转身叉腰:“桃树下的亲王兄你来啦。”

贺均平叹道:“李四姑娘比你还小一岁,却懂事多了。”

清妍说道:“安然说,她是外表姑娘内里汉子,我是外表汉子内里姑娘。”

贺均平笑笑:“倒精辟。”

清妍问道:“王兄的疾风可不在这吧。”

贺均平点头:“听场主说你们在这,就过来瞧瞧。”末了又面向安然,开口前下意识多看了她几眼那水痘子可完全褪了,见她眼神也不闪躲,倒是在心里笑了笑,难怪连皇伯伯都说她是个大胆的姑娘,若是别的女子被人多盯几眼,要么是躲开,要么是回瞪一眼,“李四姑娘病可痊愈了?”

安然应声:“歇了九日,已经无碍,谢世子关心。”

贺均平瞧见她前头马圈里的马,笑道:“伊犁马。”又皱眉问道,“这是你养的?”

“回世子,是。”

“这种马成年后身形高大,仪态悍威。”贺均平笑看她,“你有把握能驾驭它?”

安然摸着那柔顺鬃毛,打趣道:“所以从小培养感情中,谁让我千挑万选偏喜欢上了它。”

贺均平笑笑,转念一想,倒起了兴致:“走,随我去前头,带你骑马去。”

清妍立刻抗议:“你就从来不带我。”

“你不是会骑马吗?”

“安然也会呀。”

“前头要人牵着马的根本不算是会骑。”

“我不管,你要带我跑一回。”

“改日。”

清妍跺脚,安然见她不走,拉了她的手:“走吧,世子逗你玩的呢。”

贺均平叹道:“她就爱把每一句话当真。”

安然笑道:“世子知道清妍爱较真,可总喜欢逗她。莫不是想热热闹闹的才是兄妹。”

贺均平忽然像个老学究抛下二字“然也”,便自己往前头走去。清妍冲他的背影直做鬼脸,连吐了几句“坏哥哥坏哥哥”,却还是跟了上去,变成了拉着安然往前跑。

到了前头的马厩,安然就得微仰着头看。虽然平时也会逛到这边来瞧瞧,但是想到贺均平说待会带她骑马去,要坐到那马背上奔跑,就觉心跳的厉害。平日里骑大马是由着前头的马夫领跑,又慢又太过稳健,稳健到让人少了骑马的乐趣。她会骑的也只是温顺的小马驹,也同样没什么乐趣。难得今日有人说了这话,那害怕早就抛在脑后了。

李府下人原先以为贺均平不过是说说,可见他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高大的大宛马,登时傻眼了。柏树忙跑过去,哭音都出来了,颤颤低声:“那马可危险了,小姐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安然笑道:“不会的,世子是个思虑周全的人,若有危险绝不会还说带我。”

柏树轻轻拉住她的衣角,又不敢逾越真的硬拽:“奴婢求您了…要是夫人知道了要责骂了。”

安然笑道:“别担心,我就去跑一会。”

见柏树没劝住安然,其他几个家丁相觑几眼,估计自己去也劝不住,只好抹汗心惊胆战看着安然往那马匹走去。清妍坐在小凳子上,托着下巴瞅着两人在给马上鞍,眼珠子一转,抿嘴笑了笑,哼起边塞小曲来,不亦乐乎。

安然的个子不够高,只能递些东西,把缰绳绕好圈。贺均平见她手势不生疏井井有条,笑问:“你常给马上鞍?”

“倒不是经常,见过几回,也给马驹套过鞍子,这么大的马倒是第一回。”

马鞍子上好,贺均平一步跃上,伸手给安然:“上来。”

安然抬脚踩在马蹬,便被他轻拉上马,视野立刻便开阔了,不由轻轻感叹一声。身后的贺均平握紧缰绳,等她安坐,又问了一声:“可好了?”

安然手心都微微渗汗,竟然开始紧张了,哑着嗓子答道:“嗯。”

贺均平两腿在马肚子上一夹,马便长鸣一声,四蹄生风飞驰出去,似腾空而奔,每一次落地那铁蹄便嗒铛作响,错落有致。

安然瞪大了眼,被颠的有些晕,又不敢去抓贺均平的手。马越跑越快,颠的越发厉害,嘴里却喊不出话来。她突然想呐喊一句,马上奔驰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她、她要被震吐了!

贺均平全然不知,一直跑到马场尽头,方才尽兴停下。刚拉住僵硬,停了马步,便唤她:“李四姑娘?”

未见她有反应,松手想去扳她,就见那小小身子往右边倒去,惊的他伸手捞去,惊呼一声“安然”,两人便往马下直摔。所幸那马场下人齐齐接来,才不至于摔伤。

贺均平这才看清她的脸色青白,倒是早就晕过去了。当即喝了旁人:“拿条热帕请个大夫来。”

耳边声响过大,安然倒是被他惊醒了。微微睁眼看去,见了贺均平,恍惚了片刻,耳根子立刻烫了:“我、我晕过去了?”

贺均平微扯了嘴角,又气又觉好笑:“是,不知你何时晕的,倒还能坐的笔直握好马鞍。”

安然真想寻个地洞钻进去:“原来我胆子这么小…给世子添麻烦了…”

贺均平淡声:“倒不见得是吓的,初次长奔确实容易犯晕,是我疏忽了。”

旁人拿了愠热的脸帕给他,贺均平蹲身抹她脸上,安然很想说她自己来,虽然说她才十岁,可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很羞涩呀,偏那人只将她当作病号子,声音还十分认真:“不要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多姑娘问男主是谁,虽然暂时无法剧透,但一定会给女主安排个好男人的-

世事难料 子亦非子

二月初一,李老太如往日领着众人去灵隐寺上香祈福,初一十五这两日李仲扬休沐,但并不喜香烛之地,素来是让沈氏陪着老太太过去。

这日晨起,众人都往灵隐寺去了,李仲扬在书房里看书,才刚翻了几页,便察觉窗外有人,却不言语,十分鬼祟可疑,当即沉声:“若再不出来,我便唤家丁了。”

片刻,才听见微敲窗台的声音,李仲扬刚想唤门外下人,那边便悄声:“二叔。”

李仲扬怔松片刻,忙去开窗,就见李瑾贺探出半个脑袋,发髻已乱,脸也脏得很,大惊:“尚和你这是…”

李瑾贺急的轻嘘了一声,提步要跨进来,怀里还抱着个竹篮子。

李仲扬将他拉进屋里,要去唤人给他洗漱弄饭,李瑾贺嗓子喑哑,十分痛苦的模样:“二叔先将外头的人撤了,侄子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让人听了去。”

李仲扬迟疑片刻,才走到门那,沉声:“我要午歇,你们去院子外守着。”

“是,二爷。”

话落,便已听见他们离去的脚步声。再回头瞧李瑾贺,才发现他落魄非常,往日那光鲜模样,如今已不复存在。不但长发凌乱,脸也消瘦了许多,神采飞扬的神色已看不见半分。李仲扬诧异:“尚和你发生了何事?”

不等李瑾贺作答,那竹篮子便传来婴儿啼哭声,惊的李仲扬一愣,瞬间明白。俯身揭开那面上的红布,拿开竹盖子,只见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憋的满脸通红,似刚睡醒,却哭不大声,分明就是哭哑了嗓子。

李瑾贺双膝跪地,只差没跟着婴儿一起哭:“二叔,救救他吧。回到滨州之后,娘一直在想法子让席莺落胎,可屡次不得手。临盆前一个月,我身边的小厮无意听得母亲准备待孩子出世就将他送走,一世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迫不得已我和席莺想逃回京城,结果一路颠簸,席莺提前临盆。却不想才过几日又遇到山贼,不但将钱财劫走,还把席莺掳走了,至今不知下落。我一路讨食,才终于到了京城。”

说到这,早已是泣不成声。李仲扬这才知晓为何年前书信一封请大房一家过来,韩氏却推脱山长水远不来了,许是这个缘故。许久之前就听闻李瑾贺和婢女缠上,还有了身孕,因此才回滨州,却不想竟是真的。看着往日娇纵的侄子变成如今模样,满面憔悴不说,连手也前后皲裂,做叔叔的到底不忍:“你且在这好好歇着,你娘来了,我与她好好说说。”

“二叔。”李瑾贺未起身,磕了几声响头,“二叔为人孝义知礼,若母亲多骂几句,定会交出我和孩子,你也绝不可能说服母亲。到时母亲若告发到吏部,岂非连累二叔。”

李仲扬蹙眉,他说的倒也在理,大嫂韩氏的脾气他也领教过,眉头不由拧的更深。李瑾贺试探道:“二叔可否收留这孩子,就说是您在外头捡的?”

李仲扬摇头:“这法子绝瞒不过你母亲,况且…”他缓缓抬眉,语气渐重,“唤我叔公的人改口叫爹,乱了伦理纲常,绝无可能。”

李瑾贺历尽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趁着午后人少翻墙进来,一心以为能救命的人却如此,忍不住道:“二叔迂腐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里管得着这辈分称呼。二叔若不愿救,只管说就是。任我爹的长孙自生自灭去吧。”

说到李世扬,李仲扬心头如被锥戳,听见迂腐二字本被气的不轻,可如今手足之情涌上,却无暇想其他的。这是兄长的孙儿,过世兄长的长孙,他这做亲弟弟的却要将这父子推出门外,由得他们落难。

李瑾贺见他面上紧绷,知晓去世的父亲触动了二叔心结,当即哭的更是凄凉:“二叔收留这孩子吧,如今你贵为丞相,即便母亲真的怀疑这孩子是我的,也不敢胡乱讨人。如今孩子的亲娘已经被山贼掳去,我又这般模样,二叔若不救,我便生无可恋,只好随爹爹去了。”

李仲扬叹了一气,正要答他,便听见外头有疾奔的脚步声,那身影刚到门外,他便喝斥:“谁让你过来的!”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当头挨了一骂,顿了片刻,才道:“禀二爷,莫姨娘腹中作痛,怕是要生了,可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在家。”

李仲扬一顿,李瑾贺也不敢再拉着他的裤管,抱着竹篮子起身躲到屏风后头。

开门出去,李仲扬问道:“周姨娘和何姨娘可在?”

“都随老太太上香去了。”

李仲扬想了片刻,这种事他当然不能进莫白青屋里,可也不能没个指挥的人,当即道:“让还在府里,资格最老的嬷嬷做领头人,由她调派人手帮忙,跟府里说是我下的命令,速去。”

下人忙领命去传话,李仲扬关好门,回到屋里。李瑾贺已经冷静许多,姿势笨拙的抱着瘦小脸色青白的孩子,哄着睡。

李仲扬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李仲扬坐□,倒了两杯茶,喝了一口,茶浸泡过久十分涩口,李瑾贺倒是仰头饮尽,囫囵吞枣,看的他又是一阵感慨,默了默道:“我在京城有许多好友,家世也有不错的,我将孩子送去给他们抚养。”

李瑾贺摇头:“尚和天资愚钝,自幼便不爱读书,顽皮得很。在二叔家中住时也和堂弟妹打过架,辱骂过婶婶,做过许多混账事。但从我知晓席莺怀了孩子,心境已大不相同。想着自己要做父亲,也要像他祖父那般撑起一个家时,已收敛了往日性子。虽说我并没多少知己好友,但也不会说找不到一人替我照顾孩子。只是想,若是交给二叔,那我便能常来瞧瞧,旁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仲扬叹了一气:“你如此生性就好,只是到底是于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