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宋嬷嬷给她梳发,忽然一声凄厉叫声从侧院传来,因离的稍远,听起来有些凄凉,在这夜里听的分外狰狞。宋嬷嬷一顿:“那莫姨娘又疯起来了,就该让人锁了她的嘴,别吓着人。”

安然说道:“她虽然不好,但弟弟才刚满月就被抢走,下落不明。怀胎十月,会如此也情有可原。倒可以看出她并非真的是冷心肠。”

宋嬷嬷连声答是:“可若是一直这么疯,怕二爷也迟早会把她赶出家去。”

安然水眸微动,末了叹气伏桌,是啊,这年代的女人压根儿就不值钱。做妻还好,做妾可打可骂,可买可卖。孩子过继给别人她无权做主,孩子没了发起疯,还要被撵走。

“嬷嬷。我日后定要找个不纳妾的夫君,若是要纳妾的,打死也不嫁。”

突然听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宋嬷嬷吓了一跳,想到莫姨娘的事,许是被她吓的,说道:“这世间男子岂有不纳妾的。二爷那般疼太太,可因各种缘故,不也有几个姨娘伺候。别家不说,单说宋家的,宋大人是出了名的宠妻,可不也有两个妾侍。这年头,只有妻没有妾的男子,可是要被人取笑的。”

安然想了想,认真道:“嬷嬷可还记得滨州的覃大人?他便是只有覃姨一人。”

经她一说,宋嬷嬷也想起了,笑道:“倒是天下少有的。”

安然点头:“既然有一,那便有二,我日后也要找到那样的人。”

宋嬷嬷笑笑,伺候她睡下,回了沈氏房里服侍,便和她说了今晚安然的话,笑道:“四姑娘人小心却似大人,说起这些来也不脸红避讳,头头是道。”

沈氏淡笑:“自小她便如此。”她琢磨着这话,虽然赞同期盼,可即便是做娘的,也不得不感慨,哪能轻易碰到这样的男子。

晨起,安然还在想着昨晚的问题。过四日,又是去马场的日子。她早早到了那,让柏树在入口处瞧着。不一会柏树跑过来报瞧见世子的马车了,安然便往上边去等他。

贺均平今日和几个少年同伴过来,远远见了她,脚下绿草青青,身上一袭淡绿裙衫,嫣然巧笑,十分好看。

旁人见着她,笑道:“那可不是李家千金。”

一人说道:“现在看真是个美人胚子,五官若不长歪,日后定是个美人。去年我伯母说要去替我说媒,我还说那么小的人,今后长坏了怎么办,她又是丞相之女,休不得骂不得,我可就惨了。不行,待会便回去求伯母。”

贺均平听言,淡声:“若是看上样貌再去求,倒不如去寻卖弄色相的美姬。”

那人本想再说,旁人扯扯他,相觑一眼,才停了嘴。

待贺均平走近了,安然脑袋嗡嗡直叫,等等,她等贺均平做什么?难道径直问他你日后可要纳妾?就算旁敲侧击,若被他察觉了,自己小姑娘的形象还要不要了。分明又突兀又无理呀,她这是被门缝夹了一下脑袋糊涂了么。见他停在前头,安然定了定神:“世子哥哥,清妍没来吗?”

贺均平又习惯的皱起眉头:“你们素日不都是一起来的么?”

安然眨眨眼,打了个马虎:“啊,我以为她随你一起。”

贺均平瞧着她分外奇怪,抬手往她额上探:“可是病了。”

安然身子僵了僵,躲开他探来的手:“没,好、好着。”

说罢,转身就跑了。那后头的人跟上来,开起玩笑话:“李小姐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们风度翩翩的世子了吧。”

贺均平顿了顿,随他们一起笑了笑,目光投向那跑远的绿色背影,心下思忖,不过才十岁,哪里会懂这些,应当是不懂的。

七夕已到,白日里家家户户晒书晒衣,甚为壮观。

因早早约好晚上去放河灯,宋敏怡也得了假出宫,还未用晚食,安然便和清妍宋敏怡到河边游船玩闹了。

见了面,宋敏怡便轻声叽叽喳喳说道:“今日晒书,我房里抖了好多书虫出来,可恶极了,毁了我好多书。”

清妍说道:“那是你常在宫里嘛,像安然的书房肯定不会长虫子。安然,你今日该晒了好几桌的书吧。”

安然轻拍肚子:“就晒了个人呀。有些书轻易动动都会破损,不敢多翻。我这是学那古人郝隆呢。”

两人知她行为素来有些古怪,也不笑她。拿了船上灯盏沿河而放,灯红映着清水,恍如幻境。

一晃又是腊月天。

沈氏收到安宁来信,说今年也不回来过年,久未见了,虽然挂念,但比起常别离来,倒也没那么想念了。安然又长高了些,冬日里做的几身衣裳尺寸都比去年腊月长了。

安然的小马驹已经长成大马了,如今还骑不了,想试试都被贺均平拦下,生怕她不够力气驾驭不住,从马上摔下来。在疾驰的马上晕了五六次之后,终于是能好好的坐在马前,一起骑马飞驰。

这日到了马场,安然先去喂马,瞅着时辰,贺均平约摸也快来了。清妍瞧着她的模样,忍笑扯了扯她的衣袖:“我知道你在等谁,坏姑娘。”

安然胡乱抓了一把草,避开她的目光:“我哪里有在等人。”

清妍笑了两声,悠然道:“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跑也跑不掉。”

安然顿了顿,往她旁边挪了挪:“坏丫头,不许胡说。”

清妍抿嘴笑笑:“我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吧,昨日母妃说来年王兄就十八了,再过两年行冠礼,在娶世子妃前,该配个妾侍服侍了。”

安然咬了咬唇,吐字:“哦。”

清妍又道:“母妃昨晚放出的风声,今早就有好几家官夫人来呢,别说庶女排起了队,还有嫡女呢,都是京城小有名气的美人。”

安然忍不住问:“真的?”

清妍煞有介事的点头:“当然啦,你想想王兄年纪嘛,别家的公子十六七岁都娶妻啦。”

安然放下马草:“我去解手。”

见柏树要跟上去,清妍扯住她:“欸,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

柏树虽然不想,但是毕竟她是郡主,又无恶意,便留下了。

贺均平今日有事,来的稍迟,本是打算直接去喂马就走,但在外头瞧见李家马车,想着安然兴许又在等他一起骑马,便试着去前头看看。刚拐了个弯,便看见她了。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打的老长老长,身染橙红,轻轻柔柔的。

“安然。”

听见唤声,安然偏转了身,看着他迎面走来,心又乱了。她要是跟他说肚子里的话,他会不会当成玩笑?亦或是诧异她小小年纪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迟疑了好一会,就见这少年弯身盯来,笑问:“可是要去骑马?”

安然一顿,拉了他的衣角,抬眸看他。

气氛顿时静悄悄的,只有风轻拂耳畔的细碎声响,贺均平看着她的双眸,气息渐轻,生怕呼吸重了,会扰了这安宁。

安然愣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道:“世子哥哥,你要纳妾了吗?”

贺均平可没想到她酝酿了半日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差点笑岔了气:“这是谁造的谣?”

安然暗自愤然,坏姑娘,待会非得好好教训一下,竟然骗她。她这么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这可怎么收场。咽了咽:“喔…我、我回去了。”

“等等。”贺均平笑看她,“还有什么话没说?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气氛又悄然了,默了许久,安然才凝视他的眼眸,声音都微微在抖:“世子哥哥,你等我长大好不好?”

贺均平就算没亲近过女人,可这话他也听明白了。但从未想过会有小姑娘对自己这么说,心中微微一动,那小小俏脸上的神色却无半分玩笑。

安然又说道:“等我长大前,不要有其他姑娘。等我长大后,也不要有其他姑娘,好不好?”

贺均平这回听的真切了,这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等她长大了,娶她做妻,娶了她后,不要纳妾。

安然见他不答,略有些急意:“若你有喜欢的姑娘,就当我说浑话好了。”

贺均平轻吸一气,直起腰身,果然高她许多,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世子哥哥没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打算养一堆女人在家里扰我清静,只是…等你再长大些吧。”

安然心里微微难过,他到底还是把她的话当作是童言,大概在他心里,其实自己不过是在依赖他,将他当作哥哥看待,而不关风月。也罢,等她再长大些,这些听起来便不会像玩笑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想了挺多,女主既然是穿越过来的,心智上不该太小孩,因此让她表明了心意。想一下感情从小培养貌似很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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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书典故】南朝 宋 刘义庆 《世说新语·排调》:“ 郝隆 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问其故,答日:‘我晒书。’”盖自谓满腹诗书。后为仰卧曝日之典。

有情无情 红线难牵

腊月中旬,李家大房从滨州过来团年。李瑾贺如今已恢复了精神,韩氏怕他因席莺的事一蹶不振,便给他寻了个小门户的姑娘做妾,但又怕他们又弄出个孩子来,便一直让那姑娘服用汤水。

沈氏已让人收拾好原先大房住的宅子,大房一来,先回宅子沐浴歇息,晚饭时才过来一起吃。沈氏瞧着李瑾贺,大半年未见,却见人已沉稳许多,说话也得体不傲气。席间还向李仲扬敬了酒,又对沈氏说了许多客套话。一时气氛融洽,这才让人觉得他们同是李家人。

送了大房回去,李仲扬和沈氏回了房中,临睡前沈氏说道:“尚和倒是老成稳重了。”

李仲扬轻应一声,默了许久又道:“不知那孩子的事…是对是错。”

沈氏微微起身,借着窗外廊道悬挂的灯笼光源,看着他说道:“是对。”

李仲扬见她认真起来,哪有半分平日里的娇弱,抬手摸摸她的脸:“好好,是对的是对的。”

沈氏这才又重新躺下,给他拢好被角:“二郎只管外宅事,内宅的事可别再管了。”

李二郎在官场如鱼得水,可家中的事物处理的实在是让沈氏心惊。听他答了一声,才放下心来,又与他说道:“最近安然常去马场那,以往都是三日一回,现在是一日一去。听其他家的官太太说,顺王爷家的世子曾去接过她,也不知是去做什么,瞧着倒有点两小无猜。”

李仲扬笑笑:“若真是两小无猜也好,世子也是个好人选。”

沈氏默默叹气:“我倒是更喜欢温文儒雅的宋祁呀,倒不全是因为阿和的缘故,安然虽然性子坚强,但也不过是外在,里头还是个小姑娘。世子瞧着是可靠,可若是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以世子那般的性格,怕是绝不会认错的,不管是不是他有错在先,毕竟自小就没什么人要让世子先承认自己错了的。”

李仲扬抚着她的背,这些事哪有沈氏看的细,他也不擅长这些儿女情长:“安然还小,长大些再说不迟。”

沈氏话闸开了,已不想停下:“我倒记得在她六七岁时,那时想让她多和世子处处,指不定会两情相悦了。那时她便立刻猜出我的心思,这哪里是个不懂情爱的小姑娘,精灵的很。”

“兴许是看了太多书的缘故。”

沈氏听见这话,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忘了与你说,三妹今早又差人送信来,说会回来,但可能会晚些。”

李仲扬稍感奇怪:“不是说不回么,怎的又回来了。”

沈氏笑笑:“是惦记着老太太吧。”

李仲扬“嗯”了一字,与她说着别的话,说了一会,呼吸就开始重了,直至熟睡。

沈氏听着他的鼻息微重,隐约听出十分疲惫,也没再说话扰他安睡。

安然每日放堂便跑到马场去,喂完马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去前头的大马厩等贺均平。

贺均平那日听她说了那些话后,到底也还是没太在意。见她天天等自己,便和她像往日那样说话。一日安然放堂晚了,自己先来了马场没见着她,心里有些空落时,他倒是吓了一跳,莫非他放着那些妖冶美姬不恋,当真在意起个小丫头来。

安然虽然常去马场,但王府却少去了,因为她和清妍都有空时,她都往自己家里跑,根本没机会去王府呀。

这日两人拿了鱼竿在自家池子里垂钓,见清妍不止一根手指头裹了纱布,安然歪头瞧着:“清妍,你去摘那板栗了么?手指怎么都刺伤了。”

清妍立刻收起手,用腿夹住鱼竿,姿势极不优雅也全然不顾:“才没有,等到了四月你就知晓了,哼哼,让你刮目相看。”

安然想了想四月,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日子。

大年初一,安然和大哥李瑾轩又随爹娘去皇宫赴宴,这回她淡定多了,见了皇帝也不直勾勾盯着。只是比起去年来,龙颜似乎又添了几分沧桑呢。可是她不想惹事,贺奉年还是又把她叫到了跟前,赏了些东西,直赏的旁边皇子皇女都好奇打量她。

安然想,若她想圣上和三姑姑的事是真的,她又越发像她,那自己以后可怎么办,不会被皇上弄进宫里做妃子吧?想到这,回到位置上的她看向斜上方的贺均平。正巧那边目光也看来,眼神交汇片刻,心有灵犀笑笑,然后就瞧见清妍探头过来冲她做了个鬼脸。

美好的气氛轻而易举的被破坏了…

安然真是…分外不甘呀。

皇宫宴席散后,出了宫,外头已放起烟火,安然仰头看着天穹的琉璃光彩,喜欢的很。沈氏要唤她上马车,就见清妍蹑手蹑脚的从后头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坏姑娘,我们去放烟火好不好。”末了又添了一句,“王兄也去。”

李瑾轩笑道:“难得郡主高兴,安然你便去吧。”

清妍看了看他,扯扯他袖子:“尚清哥哥也去吧。”

李瑾轩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李仲扬说道:“郡主都开口了,去吧。”

“是,爹。”

清妍高兴的拍拍手,拉了安然便上自家马车。等两个小姑娘上去,贺均平和李瑾轩才上马车。

从宫门大道直出仙临道,到了那片放烟火的空地,王府下人已抱了一箱的各色炮仗烟花过来。

安然挑了一支,刚起身,便瞧见远处一人背影十分熟悉。偶尔闪亮漫天的光源映照在那人身上,分明就是她的姑姑呀。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不回家?与她说话的那人又是谁?

清妍早就拉着李瑾轩玩去了,贺均平见安然杵在那,过来找她,见她拧眉看着前头,顺着视线瞧去,说道:“怎么赵护卫会在那里。”

安然抬头看他:“赵护卫是谁?”

贺均平笑笑:“圣上近侍。”

安然咽了咽,见他仍往那边瞧着,生怕他认得三姑姑,拉了他的手转身就走:“世子哥哥我们去那边,那边宽敞。”

贺均平被她拉着走,瞅着拥挤的那边,明明这里就挺亮堂的。进了人多的地方,安然的身子就显得渺小了。他将安然拉回身边,护的好好的:“慢慢走,不要急。”

手掌上的暖意似乎暖入了心底,安然跟在他一侧,真想一辈子牵着。

等人潮散去,夜也深了。清妍是个急性子的人,玩了一会觉得无趣,便拽着李瑾轩去吃东西。等安然要找兄长回家,他们两人早就不知去哪了,王府的下人也跟着去了一半。

贺均平看天色也晚了,拍拍她的脑袋:“我送你回去。”

安然点点头,马车还在街那边,走过去还要一阵,她还能跟他多待一会。见她走的慢吞吞,贺均平哪里懂她故意放慢步伐要和自己多待待的姑娘心思,只当她玩的疲累,蹲身说道:“我背你。”

“我不累。”

脱口说出这话,安然后悔了,她是不是该立刻趴上去蹭蹭世子哥哥的背?贺均平以为她说客套话,又道:“上来吧。”末了开玩笑道,“到了明年你十二,就不能再背了。”

安然想了想,倒也是,人越大便越多顾忌,等她再大些,连手都不能牵了。再再大些,连面都也不能常见了呀。爬上贺均平的背,安然分外满足。贺均平的发梳的整齐,圈在白玉冠中,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耳背,安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凉凉的,再碰碰脖子,暖暖的。

贺均平身子微僵,也不说话打断她的小动作。静静的背着她往外头走,默默想着,有个小媳妇儿黏在身边,感觉似乎…很好。

回到家里,安然心情分外好,问起兄长,还未回来,不知清妍拉着他在哪儿玩疯了。钱管家又说道:“三小姐和三姑娘回来了。”

安然忙问道:“姑姑和姐姐现在在哪?”

“三小姐与二爷在书房说话,三姑娘在太太房里。”

安然小跑过去,脑海闪过方才三姑姑和那赵护卫的画面,不敢多想。

宋嬷嬷和一众婢女都在外头,见了她笑道:“四姑娘别跑太快,慢着些。”

安然笑笑:“我娘和三姐姐在里面吗?”

“是是,奴婢为你敲门,莫急莫急。”

进了里头,安然就看见了安宁。当真是每次见她都会不同,莫说长相越发好看,人也像笋拔高。兴许是刚进家门,衣裳也还未换上新的,只是一身布衣,虽然不会寒酸却也没一丝光泽,可这般朴素,却难遮英气。举手投足间,跟同龄女子完全不同。

安然心里可当真是羡慕起来,又欣慰当初安宁跟三姑姑去游历各国,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吧。只是太久没见,这一见面,鼻子就忍不住酸了,抱了她唤了一声“姐姐”,分外亲切难舍。

安宁对她早就已没了当初的排斥,有个妹妹惦记着心里也暖得很:“嗯。”

沈氏笑笑,一手拉了一人:“今夜不睡了,我们娘仨好好说说话。”

宋嬷嬷正端了打点的东西进来,听见这话不由笑道:“太太只顾着高兴,两个孩子可怎么受得了。”

安然笑道:“无妨,我也有许多话要和姐姐说。”

安宁淡淡笑笑:“这么久没见,倒还是那么精神满满,就没见你累过。”

安然抱了她的胳膊:“姐姐也是一样。”

沈氏看着两姐妹说的欢喜,本不想问个扫兴的,但还是惴惴不安,轻声问道:“这次回来,可是不走了吧?”

安宁顿了顿:“约摸明日正午就走。”

沈氏吃了一惊:“这般快?”

安宁点点头,有些不敢看她。她这几年来见过许多凶恶的人和兽类,遇见过很多险事,早就已浑身是胆,可偏是对着沈氏怕的很。倒不是怯意,而是歉意。想起儿时因安然的事曾对她有怨言,又和她闹脾气,心里便不安。声音已十分轻:“对不起,娘。”

沈氏握了她的手,哽咽:“可能不再走了?”

安宁摇摇头,沈氏又问:“那何时回来?”

“女儿不知。”

沈氏叹气:“那最迟也要明年回来,明年你十五,娘为你及笄,不能草率了事。”

安宁看着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年龄了,沈氏还记得她该及笄挽发了。更是愧疚感动,混着酸涩鼻音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