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也乖巧点头,搬了东西到院子里,看了一眼李瑾轩,他已经进了廊道,约摸是去书房作画了。沈氏见她手里拿着针线,却瞧着那边,直到长子的身影瞧不见了,才见她回头。不由暗叹,想不到她竟还喜欢着尚清,都这么多年了。

腊月中旬,京城那边没有人过来询问清妍的下落,她也打算在这过年。也越发看出李家如今并不富裕,也让沈氏不要再特地弄这么多饭菜,如常就好。偶尔会去陪安然一起卖画,见滨州没侍卫的踪影,更是胆大,也会出去玩了。

沈氏去信给宋祁,问他可有假回京城团年,若是没有便来这。宋祁过来后,见到清妍也十分意外,清妍见了他也同样诧异。默默想着对方怎么来了滨州。沈氏再三让宋祁在这里住下,一起贴对子买年货,帮着李二爷修剪院子里的花草。年底了,事又乱又多,往年指挥就好,今年全家都要动手,开始还犯难了一下到底该从哪里入手。

这日打扫屋檐角落的蜘蛛网,李瑾轩拿了长扫帚清理,一旁的清妍仰头去看,刚好就有灰落到眼里,痛的捂眼。李瑾轩立刻带她去井边那舀水给她,等洗好了,再抬头,两只眼都红了,虽觉愧疚,可还是忍不住笑笑:“像兔子。”

清妍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来这里十多天还没跟他说过话,就怕日后要是真能做李家儿媳,如今和他太亲近被李家长辈说她不是个矜持的姑娘。每天看着他,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却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好不容易独处了,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回屋里歇歇吧,我回去帮忙。”

“我不碍事…”清妍揉揉眼,跟在他一侧,“我不抬头看就是。”

“你站在旁边,头顶的灰尘也会扑你一身。”

“反正打扫后也是要洗衣裳的。”

两人回到前堂,沈氏正奇怪他们两人去了哪里,留个郡主在这里到底还是怕的,更怕尚清和她有什么事发生,若是那样,估计顺王爷会迁怒李家。看着两人一边说笑出来,默默打定主意,在年前…把清妍送走吧,才刚安定下来的李家再也不愿受这风风雨雨了。

入夜,沈氏便让柏树悄悄传话给清妍来她房里,别让安然察觉。

清妍不知沈氏唤她有什么事,借口要去如厕,去了沈氏房里,李仲扬并不在。

见了她,沈氏便请安唤了一声“郡主”。清妍顿了顿,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李家上下可都唤她名字了,这恭恭敬敬的请安,可着实让心里不好受。清妍扶住她,面有尴尬:“沈姨,不是说了叫我清妍就好吗?”

沈氏看了她一会,这才说道:“那不过是随大家叫罢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郡主,也只能是郡主。”

清妍愣神看她:“沈姨…”

沈氏叹气:“莫怪我心狠…只是如今的李家,得罪不起你父亲。你哥哥和安然的事我也知晓,他们为何分开,郡主当真不知?”

清妍摇头,急声:“不是的沈姨,那是皇上在阻拦,父王说了,是皇伯伯在阻拦。世子不能和丞相之女一起,可是我是外嫁,没有王兄和安然的阻力大,皇伯伯不会管的。”

沈氏愣了愣,没想到圣上竟然也知道这件事,可世子的事是圣上阻拦,清妍的事却必定会被亲王阻拦,又如何能结这缘分?日后他们两人再变成第二个贺均平和李安然怎么办?只会两人都伤得重吧。她摇摇头:“孩子,你父王不会同意的。”

“会的!父王最疼我,他会答应的。只要尚清哥哥说喜欢我,我立刻嫁进李家,父王舍不得拆散我们的。”

“若是会答应,为何你会逃到此处而非正大光明来?”

清妍哽声,是啊,爹爹不会答应她的,要不然也不会要她嫁给别人,不就是顺王妃怕她旧情复燃,又执拗起来,可她绝不会嫁过去,要么死,要么逃。就算是在逃跑的路上死了,她也心甘情愿,至少没有任由摆布。她很想告诉沈氏,她经历了很多很多才到了这里,如果不是抱着一定要见上最后一面的决心,她也熬不过来。好几次都差点死了,可她想着不能这么死掉,否则做鬼也不安心。

终于到了滨州,见到了安然,见到了李瑾轩,可如今却被他的母亲拒绝。她终于明白安然当年承受了多大来自母妃的压力。若是非要嫁进李家,婆婆不喜欢自己,让尚清哥哥夹在里面,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沈氏看着她分外不忍,向她说了许多道歉的话,清妍并不答话,最后点点头,埋头道:“清妍懂的,沈姨不必自责…”

说罢,便走了。

沈氏送她到房门外,看着她背影落寞,长叹一气。并不是清妍不好,只是如今的李家,配不起她,更赔不起一切可以赌上的。

过了一炷香,安然不见清妍回来,去后院茅厕寻她,并不见踪影。又跑到前堂唤她,每个房间都敲去问,问至沈氏那里,沈氏一顿:“她没回去么?”

安然答道“没有”,末了又问道,“回去?刚才清妍是来母亲这了?”

沈氏这才发现说漏了嘴,安然无暇多问,找到前院问守门的钱管家可瞧见了,钱管家说道:“方才郡主出去了,说太太让她走,我以为是去买什么东西,就没细问。”

沈氏急的皱眉,连声叹道:“这傻孩子,我并不是要她现在走呀!”

李瑾轩问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氏叹气:“我方才…方才说李家留不得她,会惹来麻烦,想改日打点好送她走,可那孩子约摸是听岔了,竟立刻就走了。”

安然也急了:“娘,清妍的性子你难道不了解吗,她就是一根筋,直肠子。”

说罢,让钱管家领人去找,自己去拜托左邻右舍,让他们也帮忙,住了这么久也都认识她,人多力量大。

清妍要躲人并不难,安然和她一起玩时,常躲着侍卫玩。连侍卫都难寻踪迹,更何况是他们。找了大半宿,却是一点消息也没。

沈氏自责起来,一边找一边祈求佛祖保佑,可千万别出事。那样好的孩子,若非逼不得已,她又怎么会让她走。

李瑾轩和安然一队,往她进城时的路寻去,现在城门已关,已出不去,除非她有意躲着,否则还能追上。

快至凌晨,才问得一个下山卖山兽的猎户,说瞧见有个姑娘进了树林,吓的他以为见鬼了。两人忙往那边树林去,一路呼唤。

冬日朝阳晚见,整个小树林阴森森的。脚下只有踩着枯叶的声音,连野兽虫子蛰伏的声音都听不见。喊声停下,隐约听见有哭声。急忙寻去,果真就瞧见清妍抱膝坐在岩石后头,哭的抽声,听见动静抬头,吓了一跳,啜泣道:“你们怎么来了?”

安然气道:“来找你!这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你要急死我们吗?”

“可是…可是…”清妍咽声,要是让安然知道是她母亲让她走的,那还不得吵起来。

李瑾轩蹲身,叹道:“回去吧,娘亲并没有恶意,你别怪她。而且也并非要让你立刻走呀,笨丫头。”

清妍摇头:“会添麻烦的。”

“哪里有什么麻烦。”李瑾轩说道,“我们又不是抓你做苦力,王爷真是那般不讲理的人么?母亲太过担忧了。”

清妍顿声,只好随他们回去。翌日吃早饭向众人道了歉,等安然出门了,才单独和沈氏说话,这几日就寻个合适的机会离开,沈氏也没有作答。当真是留也不是,去又不舍。

安然今日依旧是和安素在城南摆画摊,一上午还没开市。安素在一旁看书,她在那写信的小桌子上抄书铺老板给她的任务,再过两日就能抄好,然后换她心仪好久的书。

正认真抄写,阴影映来,挡了些许光源。她抬眸看去,宋祁背对着阳光,清俊的脸面向自己,虽无笑意,却是满目淡然:“日光太烈,看久了眼会晕。”

安然点点头:“这儿暖。”

宋祁看了看她的字,淡笑:“抄的越来越工整了,字越发好看。”

“我哥就总说我的字欠些力气。”安然提笔沾了沾墨,默了默顿觉不对,看着他问道,“宋哥哥什么时候看过我写的字?”

宋祁顿了顿:“以前换书看时,你常在一旁注释。”

安然想点头,可仍觉得不对:“可你说…抄的越来越工整了…这几日得了空闲,我才将书拿到外头来抄写,算起来,这是宋哥哥第一次见。”

宋祁眸子微顿,安然看他神情复杂,立刻明白过来,又道:“所以说…图云书铺的老板给活我做,又愿意让我在那看书,其实都是你先给老板钱了。”

宋祁轻点头,默了片刻:“知你喜欢看书,若是送你,你定不会要。”

安然无法气他欺瞒自己,更多的不过是心酸罢了。这种小心翼翼,实在让她觉得…无法偿还。

第73章 皇城疑云未娶未嫁

腊月二十,沈氏已打点好马车和东西让人送清妍回去,明日便启程。整理好东西,夜里回房,在走道那便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一个是自己夫君,另一个男声却听不出来,而且那声音似故意压低,根本听不清。她顿足未前,想了片刻,拔了头上的簪子便说道,“簪子怎么落在这处了。”

里面的声音一顿,片刻便见李仲扬开门,往她这边看来,沈氏笑了笑:“二郎。”

李仲扬微点了头,等沈氏进去时,里头已经不别人,可那窗却是打开的,许是从那跳出去了。这天寒地冻,谁没事会开个窗。她不动声色,并不急着问他。等服侍他净脸,李仲扬开口说道:“等过了年,再送郡主走吧,年末将至,匪类多了,路上不安全。”

沈氏微顿:“二郎,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还有不能说的话么?”

李仲扬停了片刻,看着她:“方才你在外头果然是听见了?”

沈氏点点头:“未听清楚你们说什么,怕是听了不该听的,让你为难。如今突然改口郡主的事,怕是与她有关。与她有关的事,到底还是该说与妾身听,寻个理由留她,免得两头为难,尚清那也该及早打算,莫让两人都动了心,到时便难办了。”

李仲扬说道:“若是两情相悦,也无妨。”

沈氏怔松:“二郎这话的意思是…”

李仲扬语调极轻:“方才来的人,是顺王爷的近侍。”

沈氏吃了一惊:“顺王爷知道郡主在此?”

李仲扬点头:“对,我先前还奇怪以顺王爷的谋略怎会想不出清妍逃到滨州来了,今晚见了那侍卫,才想明白,哪是他不知道,而是根本是有意让她逃到此处,让她寻我们李家来的。”

沈氏糊涂了:“这话怎讲?难道是顺王爷爱女,所以成全她?”末了自己摇头,“绝无可能,皇族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爱女至此。“

李仲扬叹道:“顺王爷知晓清妍喜欢尚清,料她会逃到滨州,因此并没有出手干涉。其实他是想清妍嫁入李家…保王府日后周全。其中缘由那侍卫并未说,可说了方才的那一番用意,为夫才恍然,恐怕顺王爷与为夫想的一样,只是这猜测不便说,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沈氏心中一跳,没再逼问他。只是能让顺王爷慌张的,那恐怕…只有当今圣上了,许久才问:“那若是清妍做了儿媳,可对李家有什么弊端没?”

李仲扬沉思片刻:“应当没有。”

沈氏叹道:“若是如此,那安然和世子岂非是个遗憾。”

“娶与嫁并不同,若是安然嫁了王府,怕是李家也就此陪葬了。”

听着他声音沉沉,沈氏也不便再问。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想不通那朝堂的事。只是夫君说无妨,那便留下吧。当即去寻了清妍,说逢年路上危险,年后再做打算,喜的清妍差点没蹦起来。

翌日日光十分好,沈氏领着家里人去买过年用的东西,周姨娘可是许久没出来了,她想去商行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钱可赚,又怕李仲扬生气,便一直待在家里和沈氏绣花,眼睛都快花了。就几个姑娘在前头笑的开心,也笑了笑:“姐姐,今年三妹可过来团年?”

沈氏说道:“皇城一别后,便再未有音讯,约摸是不回的。”

想到那日从皇宫里回来的李三妹,沈氏便不敢再想,对自己笑时,只觉是行尸走肉,无魂无魄,看得她当即洒泪。李三妹和贺奉年有瓜葛的事她也没对任何人说,那同样是个说不得的事。

李心容说要继续游历远方,这一走,就没了音信。还有安宁,不知在京城过的如何,百里长身为大皇子的幕僚,是否也受了牵连,安宁如今可好…沈氏暗暗压下这些事,专心购置年货。

安然如今已经没有再去图云书铺,谢过宋祁的好意,也让他别再这么做,而当初抄写换来的书在思量一番后,没有送还宋祁,那样做未免太抹他的面子和良苦用心。这日一起出来,买好东西准备回去时,他忽然说道:“静慈庵那想要寻个人抄佛经,分送给前来拜佛的人。”

安然实在忍不住用狐疑眼神看他:“宋哥哥,你又来…”

宋祁笑笑:“这回是真的。”

安然难辨真假,拧眉道:“若真的要,那先前为何不说,如今我不抄你的书了才说。”

宋祁默了片刻:“你先前抄的佛经便是她们那的,只是数额太多,因此我托别人打听后,拿回来后给了一小半你。后来去尼姑庵的那波老太太走后也没再要,现在临近年底,便又要了。”

安然心里一个咯噔:“所以剩下的一大半你抄了?”见他默认,顿觉实在有必要和他说,放缓了脚步,等娘亲姐妹都走的远了,才轻声,“宋哥哥,你的心意…安然明白,只是…你越是如此,我便越觉不安…只想着该要如何偿还你,满心惶恐。”

宋祁愣了愣,倒没想到她竟因此有了负担。他并不知要如何追求一个姑娘,只想着对她好,知不知道也并无关系。对她好就可以了,却不知竟让她有了负担。默然一会:“以后不会再如此…让你不安。”

说完这话,见她如释重负,他又迷惑起来,不暗暗帮她,那该如何?就这么平淡相处么?

回到李家,见好友李瑾轩已经从书房出来晒太阳,等她们进去了,才认真道:“尚清,我有一事不解,想问问。”

李瑾轩十分奇怪看他,笑道:“状元问探花,探花表示惶恐啊。”

宋祁笑笑:“这事我也寻不到人问,总不能去信京城。”

李瑾轩笑道:“问吧,日后我也好拿去跟人说,我这学问,可是连状元都讨教过的。”

宋祁与他随意惯了,听见这话只是笑笑,可当要开口可着实停了好一会:“若是…你要追求心仪的姑娘,该做些什么?”

话落,李瑾轩便猜到了,更是诧异:“你碰到喜欢的姑娘了?”

宋祁心里暗叹,他这好友果然是没情根,竟然没发现他喜欢他家妹子。连年纪尚小的安平都偷偷问过他,是不是喜欢她四姐姐,如果他要做她的四姐夫,她第一个答应什么的。

李瑾轩低声,几乎说的听不见:“你不是…不是不举?”

宋祁面上一僵:“哪里听来的谣言。”

李瑾轩差点没捧腹笑:“你又不纳妾又不去烟花之地,同僚去喝酒叫来的歌妓你也是岿然不动,只是这是男子大忌,一直不曾问你。”

宋祁也是苦笑:“好了,快些告诉我罢。”

李瑾轩仍是不免打趣他:“我先问你,是哪家姑娘这么好福气?让你‘守身如玉’二十几载。”

宋祁闭眼,缓声:“安然。”

李瑾轩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一想,不对,不就是那两个字,诧异:“你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宋祁苦笑:“你慢慢思量,我还是寻别人问去吧。”

李瑾轩倒是哈哈笑起,缓了缓才道:“好了,待会再慢慢想。我竟一直不曾发现,我说你怎么来这,怕就是为了我家妹妹。好友,顺着姑娘家喜欢的做就好。她喜欢看书,你和她说书。她喜欢猜谜,你就出几个谜题。喜欢吃什么菜,你亲手给她做。还有买东西送她,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顺着她就好。”

宋祁皱眉,似乎还算简单,当然,除了做饭。

李瑾轩比他还高兴,拍拍肩:“我会好好探听一番她的口风,给你做密探。”

宋祁顺势行了个大礼:“那就有劳了。”

李瑾轩当即又笑了起来,好友和妹妹能结成夫妻,他实在开心。清妍放完年货拿了铲子出来铲那枯草,见他心情甚好,不由也笑了笑:“尚清哥哥,有什么好事吗?”

宋祁见清妍过来,笑笑进了屋里。李瑾轩想了想,问道:“清妍,安然可有喜欢的人没?”

“你问这个做什么?”

“身为兄长关心妹妹的终身大事,年后她便十六了,是该找婆家啦。”李瑾轩这才想起,“你比安然大一岁…”笑意又柔和起来,“也该寻个婆家了。”

清妍睁大眼看了他一会,才道:“尚清哥哥…要是我说,我还…喜欢你…你信吗?”

李瑾轩可吓了一跳:“以前说还好,如今是个大姑娘了,别再胡说。”

清妍心头被猛刺了下,又展颜笑道:“嗯,我胡说的。”

见她笑的有些不自然,李瑾轩的心里也有些奇怪的感觉,拿捏不准她话里的真假。想到宋祁是为了安然而来滨州,若清妍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为自己而来?

这问题困扰许久,总觉要与她说清楚。只是晚饭前后一直忙活,也没得空闲。好不容易寻了机会,唤她到回房的廊道那。

清妍刚帮周姨娘擦完碗,手冷的通红,两手搓了搓,面颊泛红看他:“尚清哥哥什么事?”

李瑾轩到底也曾有过妾侍,对男女感情不似之前那般躲避,看着她问道:“清妍,你认真告诉我,今日的话可是真的?”

清妍蹙眉:“哪句?”

“你…仍喜欢我。”

清妍忙躲开他的视线:“假的。”

李瑾轩心里蓦地有些失望,倒奇怪起来,自己明明没有对她动过心…应当没有。见她两手冻的紫红,说道:“回屋里烤火吧。”

清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尚清哥哥,你还把我当成小姑娘吗?过完年,我都十七了,留到十八都成老姑娘了。”

李瑾轩看了她一会,青丝如墨,双眸如画,鼻尖上冻的微红,神色既认真又似只是天真无暇问他。那俏脸忽然笑了笑:“就让我变成老姑娘吧。”

清妍默然往屋里走,心结又多了一个,若是一直没有结果,她是该放手的。可是她做不到像安然那样果断,要她这样去嫁给别的男人,她做不到。

李瑾轩心中略觉烦闷,从窖里拿了一壶秋时酿的桂花酒出来,去了宋祁房里。

腊月二十四,宋祁送安然三姐妹去画摊时,跟她说今晚城北有个说书人,口技了得,今夜刚好说羽国大将故事第一回,邀她一块去。所幸安然没有拒绝,收了画摊,回家吃过饭,跟家里人一说,长辈和安素没什么兴趣。李瑾轩和清妍莫名愁闷没兴致,李瑾良如今正跟柏树好着,正想今晚跟周姨娘提他俩的事,也没去。最后是带着爱玩的安平去了。

安平如今可喜欢宋祁,除了在家里时常给她很多好吃的,跟他出去玩也会给她买泥人蜜饯。一说要出去便立刻说有好吃的了,我去我去。安然便笑她可不要贪嘴,免得被人拐去卖了。

到了街上,宋祁便给她买了串糖果子。安平立刻安静下来,时而抬眼看他们两人说话,一边吃一边笑。她可记起来了,当初那三姐夫和三姐姐成亲后出门,也是这模样的,那个时候三姐夫也给她买好吃的,然后告诉她,这叫做贿赂。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贿赂,但一定是个好东西。而且三姐夫还说,要帮着他在三姐姐面前说好话哟。她牢记心里,待会回去就跟四姐姐说宋哥哥是个大好人。她刚往嘴里塞了个果子,将那裹在外头的糖咬的咯咯碎,就瞧见有个身影分外眼熟。

怎么那么像她的三姐姐。可娘不是说三姐姐在京城吗?她眯了眯眼,前头的人已经不见了。她顿时了然,看错了。

宋祁怕安平听的乏味,给她买了许多零嘴。到了那小棚子,交了钱,寻位置坐下。安平倒还乖巧,等那说书先生一张口,果然见她昏昏欲睡。看得宋祁和安然两人直想笑她。

回去的时候安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安然听的意犹未尽,可惜还有十九回,一直说到元宵便走,一回一个大将,听的她热血沸腾。可一场要十个铜板,她舍不得,也没时间攒钱。宋祁说道:“下一回是三朝元老高老将军领兵五千杀入敌营,斩获四万敌军,应当更加有趣。”

“唔…”安然心有遗憾,“我就不去了。”

“为何不去?”宋祁明白过来,“你若想去,那钱我会出…只是记在本子上,你日后有钱还我。”

安然心里一动,抬眸看他:“真的?我还你的时候你一定会接下吧?不会说只是小钱不要吧?”

宋祁轻叹:“如今我只是个小通判,穷的叮当响,当然会收下。”

安然笑了笑,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一番说辞,可至少不会是白白让他帮忙,当即点头:“那就借我听剩下十九场的钱。我每日可以攒一两个铜板,约摸半年后能还。”

宋祁见她没一味拒绝,心绪波澜而起,越发离她近了些,不会太过抗拒自己。

趴在安然背上睡觉的安平嘀咕起梦话来,两人却听不出来。路过那胭脂摊,那大婶瞧见他们俊男美女,又甚是年轻,当即又吆喝道:“公子,买盒胭脂送你旁边那位姑娘吧。”

这街道并不热闹,这一喊也知道是在喊谁。宋祁想佯装不知,那大婶又喊了一次,他这才顿足,迟疑些许,才道:“你…喜欢哪种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