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回了杜老夫人一笑,只轻声道:“听说父亲给四妹取了名字,叫做怀秀!”又说到董嫣住进萧家的事,“董家小姐倒真是好手段,如今连我二姐都是满心的不服,说祖母疼董小姐还要胜过她呢!”

“喔,还有这种事?”

杜老夫人有些诧异,没想到当日那个哭哭啼啼仿若受尽委屈的小姑娘如今还有这等本事,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氏倒是不觉得诧异,只道:“那等人家出来的小姐,父亲早亡,母亲又改嫁,任她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身边又没个作主撑腰的,还不是被人呼来喝去的,想来心性早熟也是正理。”

杜延玉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对杜老夫人与王氏的对话却是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一会在说萧家人,一会又说到董家人身上了?

只杜延云与萧怀素一脸认真聆听的模样,间或眸中还泛出一抹深思,显然是听明白了。

杜老夫人便笑着点了点杜延玉的鼻头,赶起了人来,“放你在这也起不了什么用,不想听就回去歇个午觉,等睡醒了再来!”

杜延玉挠头笑了笑,顺势便跳下了罗汉床,对着杜老夫人与王氏行了一礼,又上前来唤杜延云,“二姐也与我一道回去吧!”两姐妹如今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关系自然是亲近。

杜延云笑咪咪地站起了身来,又看了萧怀素一眼,这才对着杜老夫人与王氏福了福身,“祖母、母亲,那我便带三妹先回了。”

“去吧!”

杜老夫人摆了摆手,见俩人离开后,又转向了萧怀素,“你也下去歇会儿,等睡醒了再来陪我念经!”

萧怀素笑着应了一声,这才行礼告退,带着小菊缓步离开。

杜老夫人又看向王氏,“今日萧夫人拜访一事我还要与你公公好好商量一番,看看他有什么打算。”

王氏跟着点头,“是这个理,公公看得长远,他拿的主意准没错。”又想到萧夫人那副逢迎的嘴脸,不由嗤笑了一声,“萧夫人是想踏着咱们这块跳板节节高升,不过若是萧家大房与三房能够疏远开来,孤掌难鸣,要衰败那也是迟早的事!”

杜老夫人满意地看了王氏一眼,“你的用意我明白,今日倒是在萧夫人心头种下了种子,来日再浇浇水,不怕它长不起来!”

☆、第【52】章 姐妹

杜老太爷忙碌了一天回到屋里歇息时,杜老夫人便向他提起了今日之事,也将萧夫人那示好之意说得明明白白。

当然,他们示好只是他们的事,就算杜家不回应也是正常,从杜伯姝那事闹得那么僵之后,是人都知道萧家与杜家生了嫌隙。

如今高邑县主才嫁给萧逸海半年有余,那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呱呱坠地,说难听点那是奸生子都不为过。

若是杜老太爷逮着这个尾巴不放,将萧家人告上公堂,只怕那一家子的脸都要丢尽,高邑县主便更不用说了。

不过如此也就是抹了皇室的面子,就算高邑县主再不堪,那也是皇上的亲侄女。

做事还是要留一分底线,杜老太爷早已经深知这一点,不过背后那些人怎么议论说道便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毕竟公道自在人心嘛。

杜老太爷捋了捋长须,眸中精光乍现,沉吟道:“先晾晾吧,咱们杜家也不是那么好拉拢的,更何况萧家如今才承了高邑县主的情,如今又来向咱们示好,这种墙头草的性子谁敢沾上?”末了话语微微一顿,“再说伯姝那事才过了多久,难不成他们以为那口气咱们就真的咽了下去不成?!”

杜老夫人也是目光一沉,点了点头,“老爷说得对!”又想到了今日王氏与萧夫人的对话,唇角拉起一抹笑来,“萧家两房的关系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融洽的,今日老大媳妇一试便试了出来,若是兄弟离心,指不定将来会闹成什么样呢!”

杜老太爷扯了扯唇角,“萧家子孙不成器,这祸根自然是由内而起,不过我看萧逸涛也不是个蠢人,等着瞧吧,看看他在这汴京城里碰了壁,到时候还能求助于谁…”说着眸中已是闪过一丝冷厉。

这个局要慢慢地布,不只是萧逸涛,也要将萧逸海给拉上,到了收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精彩,就算他不要萧家灭族,也要他们在杜家人面前再也直不起腰来!

杜老太爷沉寂的双眼中不时有寒芒闪过,杜老夫人便知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原本的忧虑在此刻也化作烟云缓缓飘散而去。

之后几天萧夫人又登了两次的门,杜老夫人与王氏都是不咸不淡地应付了过去,没给萧家什么甜头,更没有许诺什么,萧夫人倒是自觉讨了个没趣,渐渐得心中有了打算,登门的次数便没有这般频繁了。

倒是萧怀畅惦念着萧怀素,不时地过来看望她,萧怀柔也借着这个机会一同来蹿门,倒是让她的小跨院里一度很是热闹。

此刻看着小菊动作轻巧地在红木八仙桌上搁下井水湃过的瓜果盘子,萧怀畅目光微微一怔,好似记起了什么,惊讶道:“你不是当初那个木讷的笨丫环!”

小菊目光一闪,低头回了一声,“二小姐好眼力,正是奴婢!”

萧怀素便在一旁笑道:“二姐,小菊一点都不笨,只是平日里不爱说话罢了。”

看着退在一旁的小菊,萧怀畅又忍不住瞄了她两眼,“到了杜家后果真不一样了,连人都规矩了不少。”

萧怀素笑笑没有说话,只伸手捻了一颗水晶葡萄放进了嘴里,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这果盘推到了萧怀柔与萧怀畅面前,“大姐二姐也尝尝,听说是今儿个庄上才送来的,回来便洗净了湃在井水里,可新鲜着呢!”

萧怀柔笑着应了一声,只是心里却止不住地发酸。

他们萧家在汴京城里可没什么庄子铺面,就连住的宅子也只是个小小的二进院落,还没有在兰陵的府中住得宽敞舒适,不过到底是汴京,寸土寸金,繁华尊荣的背后也要有实力在那里顶着,而眼下的萧家的确是无法和杜家相比的。

萧怀畅却没有多在意,随意地吃用着,又问了杜延云与杜延玉的去向,“今儿倒是没见着你两位表姐呢?”

萧怀素笑着回道:“二表姐已经跟在大舅母身边糯@米2论。坛学着管家理事了,三表姐如今在绣活上下功夫,每日里除了练字便是绣花,得了空才会往我这边来,”说完笑着眨了眨眼,又亲热地挽了萧怀畅的手,“而今日只怕知道我这里有贵客,这才没有来打扰咱们姐妹叙旧。”

“得了吧!”

萧怀畅显然是不信,笑嘻嘻地点了点萧怀素的额头,“你这丫头,惯是说得比唱得好听,定是咱们来得太频繁了,如今你两位表姐都怕了咱们了!”说着自己都撑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萧怀柔的脸色却是变了几变,阴沉着脸看向萧怀素,“三妹,你二表姐是不是说了什么?”眼下之意便是杜延云若是在背后说了她的坏话,萧怀素一定不要对她隐瞒。

看萧怀柔这敏感的模样,萧怀素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却处处都有攀比的心,她真心不想打击萧怀柔,想了想才道:“大姐想到哪里去了,我二表姐不是这样的人,你们来做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看今日这些瓜果就是她让厨房那里送来的。”

“当真?”

萧怀柔半信半疑地看向萧怀素,后者笑咪咪地点了点头,她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旁萧怀畅却是有些不屑地瘪了瘪嘴,拉了萧怀素说悄悄话,“也不知道大姐是怎么了,原本在兰陵时还好好的,到了汴京城便有些神经兮兮,从前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如今才知道是真傻!”

萧怀素诧异地看了萧怀畅一眼,原本她还以为这个二姐没心没肺,如今看来萧怀畅却是那个看得通透的人。

杜延云表现出的那一丝淡然与随和,原本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禁是萧家姐妹察觉到了,连萧怀素也看得出来。

可萧怀畅却选择了无视,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照常过日子。

但萧怀柔却是较起汁来,越比就越觉得自己处处落入下风,长此下去,那原本还能装出的几分自信恁是被打击得彻底全无。

萧怀素有心想劝上萧怀柔几句,不过看她那仿佛走火入魔的神情便也歇了这心思,她原本是为了对方好,可指不定搁在萧怀柔心中又要多想了,不如不说。

姐妹几个又聊了一阵,萧怀素便说到月底要与杜老夫人一行到城外的庄子上避暑,只怕有一段日子不会回杜府了。

萧怀柔眼中顿时泛起一阵艳羡的光芒。

萧怀畅则是有些舍不得,她在汴京城才找到玩伴没想到又要就此分开,只能嘱咐萧怀素早些归来,不然继续对着萧怀柔,她的日子一定无聊死了。

------题外话------

推荐月的种田宅斗完结文《名门嫡秀》、《药窕嫡女》、《高门嫡女之再嫁》,没看过的亲们可以去看看,延续了月一惯的文风哈。

☆、第【53】章 冤家(请姑娘们支持首订!)

杜家在汴京城外有座庄子,庄子有一定的地势,又背靠着大山,被山体的阴影笼罩其中,夏日里尤其凉爽。

山下又是自己的良田果园,蔬菜水果尽挑新鲜的,若是想自己钓几尾鱼吃,那一方大池塘也完全能够满足需要,于是每年夏天杜老夫人都要在这宅子来住上一两个月,避过这炎热的季节,这才打道回汴京城里。

这一年萧怀素也有幸跟着杜老夫人一同去往了这座庄子。

王氏却是走不了的,一大家子男人要照顾,家中琐碎事务也多,她便也留了下来。

杜延昭明年要下考场试练,杜伯温与杜伯严给他安排的功课便多了起来,自然也是脱不开身的。

杜延意更不用说,如今早已经沉浸在杂学的精妙中,跟着师傅学这学那,日日不缀,那一股认真劲倒是将旁人都给比了下去。

杜延云也带着杜延玉一道跟了过去,如今她也能帮着理事,到了城外的庄子里,凡事有她过问着,杜老夫人也操不着什么心。

在马车里坐了大半天,到了城外的庄子时已是日正当午,太阳正火辣着。

香菱赶忙下车打起了油纸伞,小心翼翼地扶了杜老夫人下车。

秋灵也是依葫芦画瓢,将萧怀素给搀扶了下来,巧儿在随后的马车里收拾打点着萧怀素随身的箱笼衣物。

这一次萧怀素倒是将小菊和代儿给留在了杜府看家。

巧儿性子活泼好动,说起玩乐来当仁不让,小菊和代儿倒是有几分秋灵的沉稳,留她们下来也是应当。

杜家这座庄子算是建在了山坡上,往下望去,除了上山的一条道路,便是碧绿油油的田地,间或还有夹杂在其中的水塘,在阳光下泛起粼粼的波光。

在马车上时秋灵还止不住地给萧怀素打着团扇,此刻下了马车,反倒感觉到一丝凉意,宽大茂密的树荫掩盖在庄子上方,倒是挡住了烈日阳光,洒下成片成片的清凉。

庄子里的人不算多,此刻已是齐齐聚在正门前宽敞的坝子里,见着杜老夫人下了马车,当先便有一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率众上前行了礼,“见过老夫人,”又转向杜延云她们那方,“两位小姐好,表小姐好!”

杜延云看了一眼杜老夫人,见老夫人点了点头,她这才笑道:“贵叔不用客气!”

贵叔这才直起了腰身,他面相看起来憨厚老实,一双看似睁不大的小眼却不时闪过道道精光,想也知道不是个蠢人,他目光在萧怀素那方一扫,眸中便含了一丝笑意,“秋灵果真是到了表小姐跟前服侍,她若是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表小姐尽管说她就是!”

贵叔是秋灵与秋叶的父亲,听说两姐妹还有一个亲大哥,如今也该是跟着他在这庄子里做事。

萧怀素瞄了一眼身旁的秋灵,见她的情绪也是微微有些激动,不由笑道:“秋灵很好,贵叔多虑了!”

听萧怀素这一说,贵叔目光微微一闪,想来也从秋灵那里听说了萧怀素的几分沉稳与老练,当下也不敢轻视,只道:“表小姐这般说,老奴就放心了!”

杜老夫人扶着香菱的手左右看了一眼,这座庄子想来建筑的年代已经有些久远,白壁有些泛黄,屋顶两侧的重檐也落了角,不过却更显出一丝古朴的味来。

看了半晌,杜老夫人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来,“总想着要将这里收拾一番,却总是挪不出时间来,这一路走来,我可见到不少宅子和庄子都焕然一新了,或许咱们这里也该动动土了!”

贵叔赶忙道:“这还不是老夫人您念旧,舍不得您熟悉的地方换个模样…不过您真想要动土,说一句话的事,老奴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杜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这事回头咱们再商量,眼下先歇息一会儿,去去这周身的劳顿再说。”又看了一眼几个孙女,唯杜延玉精神像是有些不振,萧怀素与杜延云倒还好。

贵叔连忙应了一声是,又让庄里的仆妇帮着搬卸杜老夫人他们随身携带的箱笼行李,这才亲自引着一行人往内而去。

萧怀素倒是留意到了贵叔身后站着的一个年轻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面相上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做事却很是沉稳,贵叔一声令下他便指挥着手下的人动了起来,搬卸行礼,安顿马车,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萧怀素看了秋灵一眼,悄声问道:“那可是你大哥?”

秋灵也顺着萧怀素的目光瞄了一眼,随即唇角露出了笑颜,“表小姐猜得真准,那就是奴婢的大哥秋耕。”又看着无人留意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往日里几个月才能见上爹爹或大哥一面,这次是托了表小姐的福,奴婢才能来到这里。”话语里有着一丝感激和欢喜。

萧怀素便笑着点头,“若是以后还能来这里,我次次都带上你!”

“多谢表小姐!”

秋灵赶忙对着萧怀素道谢,萧怀素笑了笑,目光又在前方扶着杜老夫人的窈窕身影上转了一圈,“我看你大哥倒是低眉顺眼的,就是在瞧见香菱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表兄妹的感情都比过你们亲兄妹了?”这话到最后变成了一丝调侃,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表小姐尽会打趣人!”

秋灵看起来心情极好,平日里虽然不多言不多语,此刻也难得兴起了话头子,“表姐的确从小便和大哥定了亲,眼下等着老夫人那里放人了,他们自然就会成亲!”虽然是这样说着,心里却不由暗叹萧怀素眼神的犀利。

萧怀素眼波一转,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这般!”表亲通婚在这个时代倒是常事,不过香菱是个聪明人,又很得杜老夫人依仗,若是要被放出来嫁人,只怕还要再等几年了。

而香菱的娘便是秋灵的姑姑,那夫妻俩都对园艺精通,倒是分管着内外花园以及各处院子里植物盆栽的更换,虽说职位不算大,但府里各处都能走动,消息自然是四通八达的。

萧怀素若是想要知道点什么,交给他们来打探准没错的。

不过萧怀素即使到了这里来避暑,那功课也没落下,每天的大字描红,插画简图,甚至连杜老夫人念经时,她都会在一旁抄写那晦涩难懂的佛经,这对她的心性也是一种历练,少了浮躁,多了沉稳。

杜老夫人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终归是爱玩闹的,遂也没将萧怀素拘的太紧,空闲时候甚至还主动让萧怀素跟着杜延云姐妹出去走走。

这后山的清凉之处有个泉眼,泉水奔流而下汇聚成小潭,在那里戏嬉玩耍尤其凉爽。

杜延玉便是特别喜欢,只是怕几个孩子出事故,所以到这里来玩耍时,贵叔也会多派出几个懂水性的丫环仆妇跟着,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你爹倒是个心眼细致的,怪不得能管着这处地方呢!”

萧怀素夸了秋灵两句,后者倒是没有推拒什么,反倒认同地点了点头,“爹的本事咱们兄妹几个只要学到一半就算是能耐了,奴婢的爹从前是在各地管帐的,若不是他身体不好,老太爷体恤这才将他调到了这里,也是有让他养老的意思。”

对于这一点,他们全家人都感激着,秋灵的爹本就不容易,娘又死得早,全是他一手将三兄妹拉巴长大,至今都没续弦,那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原来是这样。”

萧怀素缓缓凝眉,初见时便觉得这贵叔做事细致稳妥,没想到还是这样个能耐人,倒是让人从心底里佩服。

“表妹快来!”

正在萧怀素出神间,杜延玉已经在潭边对着她招了手,“我逮到两条小鱼了,快来看啊!”

“好!”

萧怀素应了一声,带着秋灵笑着走了过去。

此时的杜延云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墩上,奉喜轻轻地给她打着团扇,她手中捧了本杂记,间或看一眼不远处杜延玉那里的情景,唇角微翘,笑容恬静。

萧怀素几步便走到杜延玉跟前,笑着凑过了眼去,只见两条红色的小鱼被装在了青梅随身带来的细白瓷陶罐里,只有成人尾指大小,头顶有两处微微鼓起的小包,尾部成半透明状,动作尤其敏捷,那在水里四处蹦射找出路的模样倒确实很可爱。

杜延玉便在一旁拍掌,面上泛着欢喜,“好不容易才逮到的呢,我还从没见过这种鱼,今儿个回去便将它们给养起来,看看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养起来么…”

萧怀素想了想,才道:“若是三表姐真想养着它们,只怕还要取这里的水来养着,井水只怕养不活呢!”

“喔,是吗?”

这一点杜延玉显然没有想到,她还想将这两尾鱼带回汴京城,但到时候又怎么能来回取这里的水来更换呢?若是储备上几缸带走,夏日里也保存不了多久啊!

一想到这里,她便有些犯愁了,刚才喜悦的心情不由散了几分,隐隐地透着失望。

“三小姐也不用犯愁,”一旁有个圆脸丫环开了口,她是贵叔派来的人,唤作小玲,听说极通水性,“表小姐说得对,这里的鱼只能用这里的水养,但还得呆在这处地方才能养活,所以就算三小姐将鱼给带回去了,还用这里的水,但养不了几天鱼儿也会死的!”

“啊,果真是这样?”

杜延玉诧异地捂住了唇,她就是喜欢这些小鱼儿,可没想过要它们死,若是这般,还不若放了的好!

小玲认真地点了点头,“奴婢也试过的,不敢欺瞒三小姐!”

得到小玲的肯定,比起刚才的失望和惋惜,杜延玉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横竖也带不走,唯一的结果就是放了它们,只是那细白瓷陶罐抱在手里还有几分舍不得。

萧怀素笑了笑,上前来与杜延玉一同抱着陶罐,眨眼道:“二表姐,那咱们就将它们给放了吧!”

“也只能这般了!”

杜延玉叹了口气,对着萧怀素点了点头。

就在俩人凑近了潭边,小心翼翼地弓下身子要将陶罐里的小鱼给倾倒而出时,变故陡生!

也就是刹那间的事,只听“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一般地击打在了陶罐之上,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陶罐应声而破,陶罐里的水立时四溅开来。

萧怀素与杜延玉避之不及,就算反应过来退开一步,俩人的衣裙也被打湿了大半,更别说被这变故吓得,杜延玉已是止不住地惊叫一声。

那两尾小鱼儿却是没什么损伤,顺着潭边那滑滑的青苔一下便溜进了水潭里,立马活蹦乱跳地游进了水潭深处,消失得不见踪影。

萧怀素自然也是被惊了一下,旋即目光微沉,四处一扫,便凝在了不远处倚在装载树枝上哈哈大笑的小少年身上。

之所以说他是小少年,也是因着那一脸的稚气,虽然身形看起来有些高大,但那模样就十岁上下,灰蓝色的锦袍裹在身上,眉眼飞扬,眸中有着止不住的傲气,一看便知他身份不凡。

杜延云见这情景也是急步走了过来,将杜延玉拉过来看了又看,确定她没什么伤势只是吓到了这才放下心来,又看向萧怀素,“表妹,可有受伤?”

萧怀素的情绪很是稳定,倒没像杜延玉一般吓得哭了起来,所以杜延云第一时间关注的自然是后者。

“我没事二表姐。”

萧怀素紧紧地抿着唇,目光却是不善地转向了那小少年。

杜延云劝住了杜延玉,也转过了头来,这一看之下不禁皱起了眉头,只道:“这位小公子,你何故要惊扰我们,这般没有礼貌,敢报上名来么?”

“哈哈!”

那小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身手也算是敏捷,等到落地站稳了这才晃了晃手中一柄铁质的弹弓,裂嘴一笑,“小爷有什么不敢报名的,安陆侯府石瑞琪就是我了!”说完还扬了扬下颌,一脸挑衅的模样。

安陆侯府石瑞琪?

姐妹几个都是一怔,旋即回过神来,这石瑞琪不就是安陆侯世子,那个汴京城里的小霸王?

小玲也在这会儿适时地上前提醒了一声,“二小姐,咱们庄子不远就是石太妃从前的陪嫁庄子,只是太妃娘娘久居宫中不常来,倒是石家人偶尔会来这里小住。”这倒是解释了石瑞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一次在大相国寺的小后山梅林里,石瑞琪就想硬闯而上了,若不是被顾清扬给拦住,只怕已经和萧怀素他们撞上了。

再看今天这事,这小子一定是认出了他们是杜家人,这才恶意戏耍了一番,不然这平白无故地何必要结这仇怨?

而今天可再也没有顾清扬出来阻拦了。

石瑞琪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态度亦加嚣张,唇角一弯,颇有些不屑道:“不过就是打烂了个罐子,有什么值得哭的,大不了小爷赔你们就是,也省得你们杜家人到处向人哭诉,就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说到这一点,石瑞琪心里也有气,那次他不过就是想上梅林玩玩,若不是杜家姐妹在上面,表哥能这样阻着他吗?

这也就算了,没想到之后还有姨母的连番炮轰,就连母亲都亲自上杜家道了歉,他这是犯到谁了,还不是因为杜家女儿娇气!

偏巧了今儿个在这里碰上,若是他不戏耍她们一番,他就不叫石瑞琪!

“你!”

杜延云咬了咬唇,脸色微微有些泛红,那倒不是害羞,却是气的。

看这石瑞琪年纪也就和她不相上下,可那无赖嚣张的态度完全是个小毛孩,看着便让人来气。

就连杜延玉都止了哭声,躲在杜延云身后,只探出一双眼睛看了过去,显然对刚才的事情还有些后怕。

萧怀素眸中光芒连闪,小拳头紧紧地握着,显然也为这小屁孩的恶作剧而气恼。

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不过萧怀素也瞄见了石瑞琪身后不远处的林间隐隐冒出些头颅来,想来是保护这位小世子的护卫家丁,只是碍于她们这边尽数都是女眷而不好现身罢了,但若是有谁想对小世子不客气,只怕那帮人立马便会冲过来。

看这小屁孩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想来也是知道自己是有依仗的,想到这里萧怀素不由冷笑道:“早便听说过世子爷的大名了,没想到却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而是只会欺负弱质女流的狗熊罢了!”

石瑞琪笑容一凝,目光顿时便沉了下去,手中的弹弓指向萧怀素,“你这丫头又是谁,如此的牙尖嘴利,当心小爷嘣了你的牙!”

“表妹!”

杜延云惊得脸色一变,没想到萧怀素还敢这样挑衅石瑞琪,这小子可不是好惹的,汴京城里的小霸王绝不是浪得虚名。

眼见石瑞琪眼中的锋锐直指萧怀素,杜延云反射性地便挡在了她跟前,几个丫环虽然心里发悚,也是将主子们团团围住,形成了拱卫之势。

“哼!”

萧怀素却是全然没被石瑞琪这番话语给吓住,只轻轻对杜延云摇了摇头,反倒是隔开了她的手踏前一步,气势凛然,“难道我说得不对?你除了会欺负小女孩还会干什么?仗着安陆侯世子的名头作威作福,仗着太妃娘娘的宠爱横行无忌,你以为别人怕的是你吗?他们怕的只是安陆侯,只是太妃娘娘!”

软糯的腔调却是掷地有声,在这林间回荡着,石瑞琪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起来,那手中的弹弓更是被他捏得“咔咔”作响。

杜延云的汗水便顺着额头滴落了下来,这石瑞琪虽然霸道,除了身份地位超然以外,自然也有霸道的本钱,只听说他那一身力气便非常人能比,还曾一拳头打死过一头小牛犊。

正在石瑞琪已经控制不住将要发飙之时,那后面的林子里突然飞纵而来一黑衣人,黑衣人一落在他身边便低声劝着什么,目光却并没有向她们这处瞟上一眼,显然也是懂得忌讳的,“世子爷息怒,她们可是杜阁老的家眷,杜阁老在皇上跟前都有几分面子,您千万不能伤了他们家的小姐啊!”显然是极清楚石瑞琪的脾性,这是赶在他发火前来劝架的。

“表妹,这人不能惹,咱们快走!”

杜延云也是目光一闪,拉了萧怀素与杜延玉便要离开,这人他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给我站住!”

眼见杜家人欲走,石瑞琪突然一声爆吼,整个人也飞身掠了过来,直直地挡住了杜家人的去路,倒是将人吓得不轻。

那黑衣人暗叫一声不好,也只能苦着脸跟了上来,他是绝对不能眼看着石瑞琪伤了杜家的小姐,不然回头安陆侯不得剥了他的皮。

石瑞琪面色沉郁地看向萧怀素,心中怒意翻滚,他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上个月才和冀昌伯家的沈卫干了一架,虽然事后也被父亲拎着上他们家道歉来着,可他总是将那小子给打爬下了。

可上一次他还什么甜头没占着,母亲便去杜家赔礼了,这样的亏他可不能白吃!

更别说眼前这个小丫头也的确是戳中了他的软肋,他不给点教训,简直是有负他的赫赫凶名!

杜延云却是心头一紧,那捏住萧怀素的手都有些隐隐发汗,面对一身煞气的石瑞琪,脚步不由后退了几分。

“二姐,怎么办?”

杜延玉也是满脸焦急,她是听说过石瑞琪的恶名,可没想到却是这般骇人。

萧怀素的眼珠子却是骨碌碌地转着,眼下的情景确实对她们不利,若是石瑞琪真的不管不顾了,那她们可是吃亏得紧。

但眼风又瞄到那紧跟而来的黑衣人,这人看来身手也是不弱,既然懂得阻止石瑞琪发飙,那想来也不会眼看着自家主子对她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被石瑞琪这样纠缠着也不是办法,萧怀素目光一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由开口道:“世子爷,若是你真的心里不服气的话,不如咱们来打个赌?”

“赌?”

石瑞琪微微一怔,旋即被萧怀素这话勾起了兴趣,连心中的怒火都不由压低了几分,双臂抱胸,唇角戏谑地勾起,“你想赌什么?”那模样颇有几分不屑。

眼前的小女孩才多大年纪,他一只手都能将她给提起来,就这样的小不点还想要和他打赌,真正是贻笑大方。

石瑞琪的轻视与不屑并没有让萧怀素有丝毫怯场,她唇角微勾,漆黑的眸中却是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林中凭空刮起一阵风来,吹得那一汪清潭都荡起了阵阵涟漪,周围一时之间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猜疑地望向了萧怀素。

这个小女孩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样弱小的人儿也敢与石瑞琪打赌,只怕是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杜延云面色凝重地退后一步,拉紧了萧怀素的手,咬唇道:“表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那个石瑞琪可不是好惹的…”话语中已是带上了几分焦急。

石瑞琪这样不管不顾地缠着他们确实有些出乎杜延云的意料,不过他能挡住所有人吗?

若是她指个人回去搬救兵来,相信这样的场面也持续不了多久,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怀素去冒险!

杜延玉也眨巴着大眼睛,相对于杜延云,她对萧怀素却是有几分信心的,“表妹,你想要做什么,可是真有把握胜过他?”

说着拿目光瞥了一眼石瑞琪那方,后者的凶悍立马又让她缩了回来,心中还是一阵后怕,不过想到萧怀素或许能够让他吃瘪,杜延玉心中又划过一丝隐隐的兴奋和期待。

“二表姐,”萧怀素重重地握了握杜延云的手,示意她安心,又转头对着杜延玉眨了眨眼,压低了嗓音道:“三表姐放心,若是没有把握,我才不和他打这个赌呢!”

听萧怀素这一说,杜延玉立马放下心来,不知道怎么的对这个小了她几个月的表妹,她总是有着不小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