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叶观澜屈指弹了弹萧怀素的额头,一脸欣赏的表情,“怪不得罗叔说你不同,果然是的。”

“说正经的,”萧怀素揉了揉额头,又看了一眼面前漂亮的小男孩,有些不舍和惋惜,“可能再过不久我就要回汴京城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回去吗?”

“要回去了吗?”

叶观澜的话音突然低落了下去,嗓音里有一丝不舍和落寞,旋即想了想,又抬头笑道:“我暂时还不会回去,不过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

“没事的,就算我回去了还能给你写信啊!”

萧怀素笑了笑,眉眼弯成了月牙,“若是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托贵叔给你拿些来,这样你在这里呆着也就不会寂寞了。”

说实在的,她倒真是有些喜欢面前的小男孩,即使没有父母的疼爱,独自一人忍受孤独和寂寞,可他却依然这般乐观和坚强,若是她的心理年龄也和他一般大小,只怕做得不会比他好。

“怀素,你对我真好!”

叶观澜一双桃花眼中泛起了波澜,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小女孩,若是没有罗叔的那一番作为,只怕他也不会与萧怀素这般接近,眼下这种感觉真好。

“咱们是朋友嘛!”

萧怀素义气地拍了拍叶观澜的肩膀,“对你好是应该的。”

“是,我们是朋友。”

叶观澜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是低垂的眼帘下,有一丝莹光极快地闪过。

萧怀素是他的第一个朋友,相信也会是他永远的朋友!

宁静的森林里,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将正在低头拱着树根的野猪捕获而进,野猪剧烈地挣扎着,嘶吼的叫声响彻林间,旋即一道身影猛然从树后跃出,寒芒一闪,手中利器狠狠地插进了野猪的脑袋里,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嚎叫,野猪终于腿脚一蹬再也没有了生气。

“世子爷!”

又是几道人影围了上来,其中一人道:“世子爷今后还是要小心些,这东西虽说被咱们网住了,可天性凶狠,万一您有什么意外,小的们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哼!”

石瑞琪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些泛红的眸子里升起一股狠厉来,当下便唾了那人一口,“小爷想怎么样便怎么样,要你们管!”

当日被萧怀素戏耍的那股憋屈劲可没有过去,偏偏他又不能拿那丫头怎么样,只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这森林里的动物身上。

近来石家的庄子上可是多了好多野味,那也全都是拜他所赐。

眼见着石瑞琪眸中升腾的怒火,周围的人再不敢上前劝说,只能跟着他继续往里而去。

就在转过一块山腰上凸出的石块时,石瑞琪的目光陡然一凝,微微眯眼向下方扫去,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伸手一指道:“那些人是要做什么?”

身后众人对视一眼,便有一人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爷,听说是杜家的女眷要回汴京城了,这该是他们的队伍正在整装出发。”

“杜家的人?”

石瑞琪眼波一转,旋即唇角泛起了抹冷笑来,“走,咱们去瞧瞧!”

既然要离开了,他怎么能不奉上一份大礼,石瑞琪嘿嘿地阴笑了一声,他的便宜可没那么好占,死丫头这段日子都躲在庄子里让人找不着,可眼下却是有机会了。

身后众人不敢违背石瑞琪的命令,自然紧跟而上。

却还是有个机灵的转头便回去报信了,杜家的人得罪不起,可眼下也就只有他们的头石莽才敢出言劝住世子爷了。

萧怀素在这里呆了快两个月,还在这里交了个小正太的朋友叶观澜,这一分别也不知道还能见着面不,她也的确有些不舍。

马车已经停在了庄子外头,庄里的仆妇正在将主子们随身的箱笼一一搬到马车上去。

杜延云牵着杜延玉的手站在一处。

萧怀素在另一旁对着秋灵低声交待着什么,“那箱皮草和药材只怕是藏不住,回头先放在贵叔那里,等着往后向府里送东西时再给我捎来。”

这两箱东西都是叶观澜送给她的,可俩人见面这事又是保密的,叶观澜没有点破,她自然也不好和杜老夫人他们提起。

萧怀素屋里眼下就一个秋灵知道,毕竟要瞒住秋灵还要颇费心灵,索性后面几次与叶观澜见面都有秋灵打了掩护,主仆俩人共同分担了一个秘密,那关系自然又要亲近上几分。

秋灵四下看了一眼,谨慎地点头道:“就依表小姐的。”说罢便转身而去,留下巧儿在萧怀素身边侍候着。

上午这天气还算凉快,整个庄子笼在一片树荫中,倒是感觉不到炎热。

杜延云与杜延玉姐妹一块走了过来,笑看向萧怀素,“表妹,祖母有些怕热,待会咱们姐妹三个就坐一块,沿途也能有个伴。”

“好,我也正是这样的想的呢。”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又道:“表姐随身的箱笼可都搬上车了?”

杜延云转头看了一眼,笑着点头,“应该是妥当了,我这就让人去请祖母,算算时辰也该出发了。”说着便转头对身后的奉喜吩咐了几句。

萧怀素转头看向身后的这座庄子,虽然白壁仍有些泛黄,屋顶两侧的重檐也落了角,但这种古朴的味道却是让人念念不忘。

杜老夫人起初还说要修缮一番,只怕眼下也是歇了这个心思,庄子的外表华丽与否不重要,只要人住在里面舒坦就行了,而眼下这座庄子完全能满足这个需要,所以不动土也省事。

见着萧怀素出神的模样,杜延玉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调笑道:“怎么,这就舍不得了?要不等着冬日里咱们再来,庄子下头还有一片大池塘,等冬天结了冰在上面玩冰嬉,若是不会咱们也可以看别人玩啊!”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瘪嘴道:“这个夏天就这样过了,若不是招惹上了那尊小霸王,只怕咱们还要玩得更开心些,有他在这里,好些地方都没去成呢…”一脸惋惜的模样。

“来日方长嘛,明年咱们再来就是了!”

萧怀素笑着拍了拍杜延玉的手,又对她眨了眨眼,俏皮道:“难不成他当真那么闲,年年都到这里来避暑,我可不信!”

杜延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若是真有那么闲专门盯着咱们,只怕安陆侯府的人都要哭死了,竟是出了个不务正业的世子爷!”

俩人相视一眼,顿时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杜老夫人也出了门,贵叔恭敬地站在一旁,萧怀素目光一转见到了在其身后步出的秋灵,后者对她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过来。

“哎,这时日可过得真快啊,转眼清闲日子就到头了!”

杜老夫人略有些感慨,目光扫了一圈,这才笑道:“本说要修整一番,不过眼下这模样也是看惯了的…也罢,等着咱们今后老得走不动了,来不了庄子上了,再由得他们年轻人自己折腾。”

贵叔笑呵呵地将杜老夫人往马车边引去,“老夫人老当力壮,这身子骨可比老奴强得多啊,哪里就说到那一步了。”

“得了,你这张嘴从年轻时就会说,不过这话听得倒是让人舒心。”

杜老夫人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几个孙女,“你们也登车吧,咱们这就回了。”

“是,祖母。”

杜延云几个对着杜老夫人福了福身,便见着香菱与香桃扶着老夫人上了车,贵叔的声音还在身后响起,“老夫人您慢走!”

“走吧,咱们也上车!”

杜延云与杜延玉被丫环扶着先上了车后,萧怀素的目光才微微回转,向着山下的一户庄子上望去,那是叶观澜住的地方,虽说他并没有现身为她送行,可此刻想必也在默默地为她祝祷吧。

这个小男孩纤细敏感,虽然身体柔弱,但内心却是很坚强,她真有些期待他将来会是个什么模样。

轻轻叹了一声,萧怀素有些遗憾地回了头,秋灵这才扶着她上了马车。

三个主子坐在一辆马车上,几个丫环自然是坐不下了,再说夏日里空气闷热,凑在一堆也难受,便只留了一个跟车的奉喜,其余的丫环都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就在萧怀素一行人正当启程之时,那杜家庄子旁的密林里却有个人影侧身而出,他阴侧侧地看着登上马车的小女孩,唇角闪过一抹狠厉的冷笑,“这样就想走了?小爷这耻辱可都还没洗涮呢,敢戏耍我,你就要承受代价!”说着手掌一拍,竟是生生地将旁边一颗老树的树皮都剥落了一块,看得身后一众跟随的护卫心有戚戚。

“我可不会让你们走得这般简单!”

眼见着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石瑞琪身形一动,已是向下飞掠而去,身后的护卫左右看了一眼,只能紧紧地追了上去。

另一头石莽正从石家庄子里飞快赶出来,心底的担忧却在缓缓扩大。

石瑞琪从小就是个小霸王,争强好胜无所不能,只有别人在他手里吃亏,哪有人敢占他的便宜?

先前萧家小姐巧胜之后也知道避其锋芒,这段日子两家再没碰到过,石莽正在心里暗暗庆幸,只要过了这一茬,他也能松一口气,没想到临到杜家人要走了,石瑞琪还要找别人的麻烦。

若是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横竖是孩子之间的斗气无伤大雅,可杜家人若真要是有什么损伤,只怕杜阁老能将安陆侯府给掀翻了去。

石莽知道石瑞琪是个狠角色,说一不二,此刻恨不得自己能背插双翼赶到那里,阻止一切还未发生的意外或是危险。

而在一颗茂密的树冠上,叶观澜也正注视着树下的一切。

罗绝忠诚地守护在一旁,看着小主子略有些失落的表情,难得有心思打趣了一句,“少爷这是舍不得了吧?”

叶观澜淡淡地瞥了罗绝一眼,漂亮的桃花眼古井无波,丝毫不受影响,“怀素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若是我想回去,谁又能拦着?”

“少爷英明!”

罗绝心里乐呵呵,面上却是一派严肃。

要知道从前的叶观澜聪明是聪明,只是对世事太过淡漠,似乎什么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趣,可自从与萧怀素做了朋友之后,这小子似乎也找到了人生目标,特别是被萧怀素夸了几句有奇才之后,对术数方面便更是感兴趣了,这不早就往他外祖家写了信,让再寻几个精通术数和商业帐目上的师傅来,他要可着劲地学东西了。

叶观澜有这番转变罗绝也觉得欣慰。

原本他这身子也就是胎里带的弱症,的确算不得病,但只要自己有生活的勇气和目标,自然这身子就撑得起来,罗绝也希望叶观澜能够越来越好。

突然,罗绝轻“咦”了一声,目光转向了山下某处,有些诧异道:“那不是安陆侯世子?”

“石瑞琪?”

叶观澜也是陡然一怔,但他的目力却是不及罗绝,只能隐约见着一伙人往下而去,若真是安陆侯世子的话…

“不好,怀素可能有危险!”

叶观澜脸色一变,不由攥紧了罗绝的衣袖,“罗叔,咱们快过去看看!”

他就知道石瑞琪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前段日子萧怀素没有再四处蹦达,俩人不碰在一处自然就没事,而眼下杜家人都要离开了,石瑞琪一伙就这样尾随而至,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叶观澜可没有忘记这位安陆侯世子历来就是个小霸王狠角色,这世间上倒鲜少有他不敢做的事。

罗绝也意识到不对,二话没说背上叶观澜便纵身从树上跳下,飞快地向石瑞琪他们一伙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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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惊险

此时的石瑞琪早已是先行抵达,却并没有暴露自己而是隐在路边的草丛中,眼看着萧家护卫走在前头,而萧怀素乘坐的那一辆马车也从眼前缓缓驶过。

“叫你敢戏弄我,眼下我就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想着待会儿会发生的情景,石瑞琪的眸中已是止不住地升腾起一股阴谋得逞的兴奋来,身后的护卫眼见不对,劝了一声,“世子爷,要不再等等,若是真这样做了,只怕…”

“怕什么,有事小爷担着!”

石瑞琪颇为豪气地拍了拍胸脯,反手一提那人的衣襟,“赶快给我发镖,就射那匹马的双股下处,到时候惊了马儿看这小丫头还不吓掉了魂!”说着嘴角一裂,嘿嘿笑了两声。

“世子爷…”

那人苦着一张脸,却是迟迟不敢动手,虽然石瑞琪保证了,可那马车里坐着的可是杜阁老的孙女啊,若是真有人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被提来谢罪砍头的可还是他们这些小喽啰,他还不想死啊!

“你个孬种,给小爷滚一边去!”

石瑞琪一脚便将那人给踹了个仰倒,顺手摸出藏在袖中的铁蒺藜,自个儿瞄准了地方,下手再不迟疑,手中铁蒺藜飞射而出,重重地射进了马的双股之间。

马儿吃痛,顿时一声嘶鸣,前蹄高高地扬起!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那驾马之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缰绳也随着惯性滑落而去,整个人便在那一刹那的颠簸中跌下了马。

马儿疯狂地往前奔去,在前面行走的护卫急忙躲闪到一旁,有些避之不及的还被马儿给撞飞了,顿时惨叫声惊呼声响成了一遍!

“这是…怎么回事?”

杜延云脸色一时之间变得惨白,只紧紧地抠住车中桌沿的一角,这才没有被甩飞去。

而那一厢,奉喜已经充当了萧怀素与杜延玉的垫被,在那番突来的冲势中被甩向了车角,人也在这一撞之下彻底晕了过去。

“二表姐,惊马了!”

萧怀素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与一旁吓得小脸煞白的杜延玉紧紧拉着手,尽量地伏低着身子减少颠簸。

“来福,来福!”

杜延云转头唤着车夫的名字,可无一人应答,响在耳侧的只有嘀嗒的马蹄声,一声高过一声。

萧怀素心中骇然,咽下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只怕他也摔下马车了…”

没有人驾驶的马车,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发狂奔跑的马儿,在这样的颠簸中她们根本无法稳住身形,又何谈求生?

萧怀素小脸煞白,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那种无法预知的,不能被自己所掌控的绝望与恐惧深深地撅住了她的心!

“怎么办?”

杜延玉紧张地看向萧怀素,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又看向杜延云略显苍白的面容,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连牙齿都在打颤,“二姐…咱们是不是要死了?”

杜延云闭了闭眼,旋即又增了开来,额头的冷汗顺着发鬓间滑落,她一咬牙转头往车辕处爬了过去,“你们等着我,千万别乱动!”

可在马车的狂乱颠簸中一动便被晃得左摇右摆,杜延云有好几次都被撞在了车壁上,那种力量冲击而来,她险些晕厥过去,可心中的信念支撑着她,她咬了咬牙,她是姐姐,千万不能让两个妹妹出事!

“二表姐!”

萧怀素红着眼眶看向杜延云,这个时候的她比谁都勇敢,也令人钦佩。

“二姐…”

杜延玉也死死地咬着唇,可这个时候她只能与萧怀素紧紧地拉在一起,两人的力量毕竟太小,若是一动只怕会被甩出马车去。

马车上的情形已经极致危险,而杜家的护卫却也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往前追去。

杜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更是惊骇莫名,那几欲撑坐起来的身子最终还是沉沉坐下,一手扶住桌沿角,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香菱亦是脸色大变,可这个时候也只得出声安慰道:“老夫人放心,家中护卫已经追赶去了,几位小姐定不会出事的…”

杜老夫人摇了摇头,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只扶了香菱的手坚定道:“走,我要下车去看看!”

杜家的马车没驶出多久便出了这等变故,庄上的贵叔等人也接到了消息,此刻正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沿途摔倒擦伤的杜家人无数,此刻也被人给扶坐到了一旁,想起刚才那惊魂一幕,仍然是止不住地后怕,目光再往远处扫去,看着那逐渐在山下淡成小黑点依然去势不减的马车,许多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只怕这一下去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此刻的叶观澜已经落在杜家人的队伍里,罗绝带着他跑不了多快,而眼下救人才是正经。

情况有些混乱,而杜家人也没有特别留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更多的人都在关注着萧怀素她们所乘坐的那辆马车的情况,担忧写在了脸上。

叶观澜脸色沉沉,牙齿咬在略显苍白的唇角上,一张小脸已是血色褪尽,他目光一扫便瞧见了正从草丛里蹲身而起的石瑞琪等人,后者的脸上还漾着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石瑞琪!”

叶观澜咬了咬牙,疾走几步到了石瑞琪跟前,一双桃花眼几欲喷火,狠狠地眼向后者,“若是怀素出了什么意外,我定要你石家脱上一层皮!”

“你…?”

石瑞琪怔了怔,显然被这个突然出现在面前气势竟然比自己还高的男孩给唬住了,旋即他咧嘴一笑,不以为意道:“你这小杂毛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你说的什么我可不知道,这马儿发狂又关我什么事,只不过是他们杜家运气不好罢了!”这种事他可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石瑞琪,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叶观澜的眼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双拳头握得死紧,此刻他的面色却是出奇的平静,连声音都没有了刚才的震动,可谁都听得出这平静背后是冰冷彻骨的寒意,“安陆侯府竟然出了你这么个杂碎,若是马车上的人有什么意外,你安陆侯府就等着遭殃吧!”说罢背过身来不再理会石瑞琪,只目光深处还在往山下眺望,指望着罗绝能够力挽狂澜,不要让最不幸的事情发生。

叶观澜之所以敢这么说,自然是知道杜家的分量,不过他广恩伯家势力也是不弱,从前他只是不争,但只要他真有那份心,家中的庶兄又如何争得过他?

至少皇后姑姑就站在他这一边,看来想要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只能让自己的手中握有权力,到时候收拾石瑞琪自然不在话下。

今日的事倒是让叶观澜暗自下定了决心,或许在不久之后他也要回到汴京城里了,躲一时,不能躲一世!

“你这小子!”

石瑞琪历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刻被叶观澜这般教训了一通,而他竟然还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刚想上前理论一番,身后匆匆赶来的石莽已是拉住了他,又往叶观澜那头瞧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道:“世子爷,那是广恩伯世子,是皇后的亲侄子,您可不能动他!”

“原来是那个废物世子!”

叶观澜的名头石瑞琪自然也是知道,此刻不由嗤笑了一声,“就凭你这小子也敢教训我,是活腻味了吧?!”说是这样说,可真正要对叶观澜动手,石瑞琪还是有几分忌惮。

叶观澜只是冷冷地扫了石瑞琪一眼,却是再没多说一个字,那模样似乎是懒得再搭理他。

石瑞琪心头又升腾起了一阵怒火,一对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眼神凶悍地盯着叶观澜,似乎想将他那单薄的身躯给盯出个洞来。

石莽摇了摇头,他怎么就跟了个这样的小祖宗,到处惹祸不说,这黑锅指不定最后还要他来背,转头又细细地问了属下这里发生的事情始末,饶是心性沉稳如石莽,此刻已是泛起了一身的冷汗,面色由青转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

他目光往山下一凝,此刻哪里还能见到马车的踪影,若是…若是杜家三位小姐出了什么事,只怕杜阁老震怒之下要他们拿命来赔啊!

石瑞琪身后有老太妃看顾着或许还能搏出一条命来,可他们呢?

石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根本不敢往下去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下也只能希望那杜家的护卫能够将人给救回来,若是不然,只怕他也只有提早为自己打算,未免被安陆侯府当作替罪羊一般地甩出来,他还是自己跑路得了。

眼下,就只等那最后的结果了。

将叶观澜放下之后,罗绝掠出的身形更是快如奔雷,几乎毫无悬念地超过了杜家追去的一众护卫,越近马车,他似乎已经瞧见了那不断拍打的车门间隙里那无助又害怕的两个小身影。

一个是萧怀素,另一个自然就是杜家的小姐。

“萧小姐!”

罗绝加快了身形,但人的脚力自然赶不上马匹的速度,他也只是勉强不被落下,但真要赶超而过,却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罗叔?”

萧怀素听到了罗绝的声音,不由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去,当见到他的身影在马车不远处飞奔而来时,眸中立时绽出一抹惊喜,或许她们有救了。

罗绝脚步不停地追赶着马车,高声道:“萧小姐,我跟不上马车,需要你们跳下来,我在后面接住!”

“表妹…那是谁?”

杜延玉颤声问道,她自然也看到了身后追赶的身影,只凭人力便能追上马车,这人一看就是本事不弱,至少比那些已经看不见身影的杜家护卫要好上太多。

“萧小姐,快,前面是深沟了,你们一起跳,我能接住,相信我!”

罗绝的声音又在马车后响起,带着几分急切。

“三表姐,一会我再和你解释,咱们跳车再说!”

萧怀素咬了咬牙,又握紧了杜延玉的手,转头看向车前努力攀爬着,却又一次一次被摔回的身影,急唤了一声,“二表姐,快过来车后,咱们只要跳下去,便有人能接住咱们!”

“你们…先跳…”

杜延云伏在车板上,显然是有些力竭,连嗓音都带着几分虚软无力,刚才的一通挣扎不禁没起到丝毫成效,也让她自己失了力气,眼下她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但若真是有生机了,她也不会放弃。

想到这里,杜延云勉力回过头来,对着萧怀素与杜延玉点了点头,“你们先跳…”

“来不及了,快跳!”

后面罗绝的声音已是有些急迫,萧怀素拳头一握,对着杜延云重重地点了点头,拉着杜延玉眼睛一闭就纵身跳了下去,这个时候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有个万一,或许她与杜延玉也会摔得头破血流当场殒命,所以她根本顾及不了已经晕过去的奉喜,还有那已经来不及爬到车尾的杜延云,在这个危急时刻只能救得了一个算一个。

眼见着两个身影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罗绝面色一紧,脚下使力一蹬,整个身子猛然前冲,如敏捷地猎豹一般,两只大手一提一抱,就在杜延玉的惊叫声中将俩人给搂在了怀里,随即前冲了几步,这才止住了势头。

杜延玉的精神显然已经绷到了极致,此刻骤然停了下来,她两眼一翻便晕死了过去。

萧怀素回过神来紧紧揪住了罗绝的衣襟,沙哑着嗓子唤道:“快,罗叔,救我二表姐,还有奉喜还在车上!”那模样竟是要哭了出来。

罗绝的身子骤然一僵,面色也缓缓绷紧了,他看了一眼萧怀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不!”

萧怀素惊骇欲绝,挣扎着落了地,急急地向前跑了几步,最后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整张小脸煞白煞白,漆黑的眸中似乎有什么光芒在破碎,满满的都是心伤和绝望。

那辆马车眼看就要奔到深沟里去了,罗绝是真的追不上了,或许就只有十息的功夫,便是车毁人亡。

“二表姐…”

萧怀素喃喃地唤着,只觉得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软倒在了碎石地上,泪水滑落脸庞,双眼空洞而茫然,渐渐地失了焦距,单薄瘦弱的身体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罗绝心里也有些难过,凭他一人之力的确救不下这一车的人,他抱着晕倒的杜延玉上前,刚想安慰萧怀素两句,眸子却是陡然一亮。

就在接近那个深沟的另一条路上,一名蓝衣少年正纵马驰来,他似乎也认出了那辆马车,眸中神色巨变,腰间长鞭甩了出来,就着那马车的落势,他也纵身而下,竟然跟着马车一起往深沟冲去。

“或许…”

罗绝神色一凛,赶忙将杜延玉放在了一旁,又担忧地看了一眼萧怀素,遂才急急地向前奔去,那个少年若是走运,或许车里的人还有救,但也需要后援的人及时赶到搭把手,有一分希望就算一分,他可再不愿意看到萧怀素那双惊惧到失神的眸子,这可让人心里很不好受,若是叶观澜见着了,只怕要担心成什么模样了。

马车里,杜延云也早已经放弃了希望,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不过好在萧怀素与杜延玉是落了地,若是那人能够接住她们,应该安全是无虞了。

随着马车纵下深沟,杜延云与奉喜都往车前落去,或许坠了下去那就只能是粉身碎骨吧?

心里最后一丝惊骇过去,杜延云绝望地闭上了眼,掩住了眸中不甘和恐惧,任由身体从车内滑落而出…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腰间,杜延云只觉得身体被人拉着一提一攥,她整个人已经掉在了半空中,她诧异地抬眼往上看去,这一看不由怔住了,旋即泪水迅速地浮上眼眶,垂落而下。

“杜二世妹,你没事吧?”

蓝衣少年眉眼浓黑,原本俊逸的脸庞罕见的升起一抹凝重之色,此刻他正一手攀在岩壁上,另一手持着长鞭,他的力道有些不稳,整个身影看起来还有几分摇晃。

“顾二哥…”

杜延云咬了咬唇,嘤嘤的哭泣声响在耳畔,她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是顾清扬救了她。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