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儿,”杜伯严眸中的惊喜一闪而逝,旋即白皙的手掌缓缓落在杜延玉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乌发,感慨道:“看来我这女儿当真是长大了,竟然知道关心为父了!”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说玉儿?”

杜延玉咬了咬唇,竟是红着脸撒起娇来,从前她对杜伯严是既敬又畏,可此刻俩人间的关系在无形中拉近了许多,连话语都亲昵了起来。

萧怀素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足足好一会儿才将眼前的情景给消化了进去,这俩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论起了父女情?

说不定眼下曲婧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他们去救援呢!

想到这里,萧怀素一把上前拉住了杜延玉,“三表姐,曲姨还在外祖母那呢!”

“对,”萧怀素这一提醒,杜延玉也收了面色,慎重道:“父亲,只怕姨母她们要为难曲姨,咱们快过去吧!”

“好!”

杜伯严点了点头,还是有些迟疑道:“玉姐儿,你真地能够接受她?”

杜延玉笑着吐了吐舌,这个时候才恢复了她平日里的活泼劲,“若是您不想娶姨母,就一定要留住曲姨,我还等着你们给我生个小弟弟呢,以后我嫁了人娘家还能有弟弟为我撑腰不是?!”

“你这小丫头!”

杜伯严笑着摇了摇头,又有些歉然地看向萧怀素,“怀素,这次是四舅舅欠你一个情!”

萧怀素摆了摆手,道:“四舅舅快别这么说,咱们先进去看看吧,万一晚了只怕…”

“好,这就去!”

杜伯严点了点头,他心里唯一担忧的就是杜延玉的反应,如今女儿既然也支持他寻找幸福,那么他还怕什么呢?

所以在杜伯严踏入杜老夫人屋里时,听到曲婧那一番话,当下便予以了否认。

曲婧原本已经心灰意冷,可骤然听到杜伯严的声音她心中也有些惊喜莫明,猛然抬头望了过去,可见到他身后走出的的杜延玉时却是微微一滞,一丝苦涩浮上了心头,只能带着歉意地看着杜延玉,希望他们父女没有因为自己而生了嫌隙。

“姐夫!”

柳薇却是眼前一亮,几步便凑到了杜伯严跟前,后者却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热情。

柳二夫人心思一转,也跟着笑道:“妹夫来得正好,咱们正要为曲姑娘送行呢,你来得倒是巧!”说着还对柳薇使了个眼色,这个丫头一见杜伯严就昏了头,俨然忘记了她们的目的,若是曲婧与杜伯严真有情愫,他又岂会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柳薇此刻哪里管得了柳二夫人心中所想,一门心思向着杜伯严,她只知道这事情已经捅到了杜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又怎么会容忍这般不要脸的女人嫁到杜家来?

想想都不可能。

“老四!”

杜老夫人皱着眉头,她的眼神何等犀利,杜伯严一进屋她便瞧见了曲婧与他的眼神交流,即使只是那么对视的一瞬,也让人觉出了不寻常,她手中的佛珠不由收紧了,又瞧见了萧怀素,便低斥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也来了?”

“外祖母,我陪着三表姐一道来的。”

萧怀素说着还回头对杜延玉使了个眼色,杜延玉赶忙上前道:“祖母,是玉儿拉表妹一道来的,我有些怕…”说着还有些胆怯地看了杜老夫人一眼,又扫向了曲婧,“我有些怕曲姨就这样走了,再也看不到她!”

“玉姐儿!”

曲婧眸中闪动着泪花,唇瓣紧咬,她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杜延玉就改变了态度,难道是因为杜伯严?

杜老夫人沉下了脸色来。

柳薇却是神色微变,只踏前一步道:“玉姐儿,你不是讨厌她,再也不想见到她吗?你可知道她是如何…”

“够了!”

杜伯严挥了挥手,目光淡漠地看向柳薇,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柳姑娘,眼下说的是咱们杜家的家事,还请不相干的人先退出去!”

“我?不相干?”

柳薇震惊地看向杜伯严,眸中的神彩缓缓碎裂,她双手攀在衣襟上,咬唇问道:“姐夫,我是薇儿啊,我是你将来的妻子啊…”

“柳姑娘多想了,”杜伯严瞥了一眼柳薇,沉声道:“杜某从来未想过再娶柳家女,有玉姐儿维系着咱们两家人的关系即可,无须再多此一举!”

“你…”

柳薇面色大变,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连脚步都向后跌退了两步,一手撑在方几之上,这才勉强维持住身形,她不敢相信她一直坚持的希冀的梦想就这般破碎了?

从她十三岁起,嫡母就告诉她,今后她会嫁到杜家去成为她姐夫的续弦,那个优秀的男人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梦,她努力地想要做到更好,直到可以与他匹配!

可眼下杜伯严说了什么?

他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

“杜伯严,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二夫人也涨红了脸色,她一边扶着柳薇,一边转头叫骂起来,“若是你们杜家对我们柳家无意,为什么要我们住在这里?你这是给了薇儿希望,又生生地给夺走了,你们杜家是权大势大,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说着已是一脸委屈地转向了杜老夫人,“老夫人,如今您要给做个主,难不成咱们好好的大闺女做你媳妇不好,偏生要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说罢目光狠狠地瞪向了曲婧。

曲婧咬紧了唇,一脸差愤。

梁氏心中也有气,可再看到杜伯严时她却缓缓安定了下来,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够了!”

杜伯严喝了一声,目光渐冷,直接便对柳二夫人下了逐客令,“这是在杜家,还请你们出去,若是不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你…”

面对着气势逼人的杜伯严,柳二夫人脸皮微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做她都丢面子。

柳薇含泪带怨地看了杜伯严一眼,拉了柳二夫人的手,咬唇道:“二嫂,咱们先出去!”说着已是快步奔了出去。

王氏也站了起来,摇头道:“这下好了,柳家这门亲戚只怕是做不成了。”说着有些无奈地看向杜伯严,“四弟,你啊你…”

到了这一刻,若是让她相信杜伯严对曲婧没有私情,那这些年她都是白活了。

“大嫂!”

杜伯严对着王氏微微颔首,这才一撩衣袍跪在了杜老夫人跟前,仰头道:“母亲,儿子心仪曲姑娘多时,还请母亲同意让儿子娶她!”

杜伯严的声音很清亮,甚至还隐隐带着一股高亢的节奏,众人都回味在他的音色中,却有些忽视了他这句话的实质内容。

待杜老夫人回过神来,脸色已是变得很难看,“你…”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杜伯严,“你这小子,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祖母!”

杜延玉也跟着跪在了杜老夫人跟前,有些忐忑地攥紧了杜伯严的衣袖,可她的目光却依然坚定,“父亲一片诚心,还请祖母成全!”说着已是磕下了头去。

“玉姐儿!”

曲婧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是一片柔软,双腿一滑便跪在了杜延玉身旁,只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泪眼婆娑地看向杜伯严,咬唇道:“你这是何苦?”

“你们…你们当成是要气死我不成?!”

杜老夫人重重一掌拍在身旁的方几上,心绪起伏不定,眸中却是怒意翻滚。

本来柳薇来说出这一通事她就是半信半疑,若是曲婧坦白了大不了就是撵了她出去,没想到事情如今演变成了这般模样,杜伯严父女俩人竟然都纷纷为她求情,这个女人就当真那么好?

杜老夫人沉着脸色看向曲婧,柔弱的肩膀,单薄的身形,那不算漂亮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确实有些楚楚动人,可这些对男人有用,怎么可能打动她?

“曲婧,”杜老夫人面色凝重地开口,“我杜家自认待你不薄,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咱们杜家的?”

“老夫人,”曲婧身子一颤,有些不敢面对杜老夫人凌厉的眼神,只伏下了身去,“一切都是曲婧的错,老夫人请别怪他们!”

“母亲,”杜伯严挺起了胸膛,目光灼灼,“我与曲姑娘并无苟且之事,一直恪守本分,只是相处久了心生爱慕,这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再说母亲一直想我再娶,开枝散叶,传承子嗣,如今儿子有这个打算了,却不明白您老又为什么这般震怒?”

“哼!”

杜老夫人冷冷一哼,手中的佛珠都拨不下去了,“曲婧的身份我都不说了,可她住在咱们家里竟然和你暗通款曲…这是好人家的姑娘该做的事吗?这样立身不正的人如何能让她做你的妻子?”

杜老夫人并不迂腐,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聘为妻,奔为妾,即使曲婧没有走到那一步,可这些私下里的手段也让人不耻。

女人有私心有野心没错,可她不容许的是曲婧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这些手段,当她这个老太婆是死的吗?

杜老夫人一通犀利的话语更是让曲婧满面通红无地自容,她的心思她最明白,若不是有意为之只怕今日她是不可能和杜伯严走到一处的,可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有什么错?

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渴望能有个避风的港湾,能有个爱她的男人,以这些为前提,她是全心全意地在付出着,她的真心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杜老夫人火气上涌,萧怀素根本都不敢上前来劝,只是在一旁焦急地看着。

若说曲婧没有私心她也不相信,可这份私心每个人都会有,若是她处在曲婧的位置上,或许做得只会更多。

幸福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不可能天上掉馅饼!

梁氏也觉得羞愧,曲婧是她带回来的,虽然她希望这个表妹能嫁得好过得好,施展些女人的小手段无可厚非,但是被杜老夫人这样揭露出来任谁面上都无光不是?

“母亲,您究竟要如何才肯答应儿子?”

杜伯严也急了,他知道杜老夫人的威严不容侵犯,可今天才知道她竟然是这么拗,他们父女都跪到跟前来了,老夫人竟然半点不心软。

杜老夫人眯眼看向曲婧,半晌,才沉声道:“曲姑娘,你是否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着伯严,这辈子非他不嫁了?”

“我…”

曲婧抬眼看向杜老夫人,在老夫人如炬的目光下她总觉得心里很慌,好似未来不是光明和希望,而是无尽的沉沦,她心下一颤,却还是咬牙说出了最深的渴望,“还请老夫人万全!”

杜老夫人抿紧了唇角,审视的目光将曲婧从上看到下,直到看得对方的背脊都冒出了冷汗,她这才缓声道:“曲姑娘,我说你立身不正你并没有否认,但我老婆子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之辈,我眼下就给你一个机会!”

“老夫人请说!”

不仅是曲婧,连杜伯严父女都是心中一喜,目光灼灼地看向杜老夫人。

萧怀素却没有他们这般乐观,双手都紧张地绞在了身前,依她对杜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可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不给曲婧出些难题考验一番,那就不是杜老夫人!

“若是想要让我相信你不求财不求名,是真地一心为伯严父女好…”杜老夫人淡淡地说道,可每一个字都像响在曲婧的心间,此刻的她充满了期望,好似梦想就要达成一般,连唇角都不自觉地挂起了欣喜的笑容,而老夫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瞬间从天堂跌入了地狱,“那么你就做伯严的通房丫环吧!”

“通房…丫环?”

不仅是曲婧怔住了,在场中人的面色都变了。

萧怀素心下一沉,暗道杜老夫人那一关果然不好过,曲婧明明是奔着正妻的位置去的,现在老夫人一句话就要人家做通房丫环,这还是要让对方拿出诚意来,诚意不够,接下来一切都免谈!

虽然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住,但这到底是一个转圜,就是不知道曲婧会怎么选?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她能插足的地步,不然更会引起杜老夫人的震怒,萧怀素明白这一点,所以只是保持了沉默,半点不开口。

老夫人可没有忽略她的存在,若是一个不好,或许就直接将她给撵了出去,惩罚什么的只怕也会接踵而至。

而王氏原本还保持着看戏的心情,端起茶蛊抿了一口,此刻听到杜老夫人说出的话来,手上一个不稳,茶水都洒在了衣袖上,她也顾不得擦拭,只惊疑不定地看向杜老夫人,不明白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母亲!”

看着曲婧骤然间煞白的脸色,杜伯严急急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杜老夫人一挥手止住了,她平静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将众人惊疑的表情收入眼底,这才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疑惑,咱们杜家从来都是家风持正,无一人纳妾,可我眼下说的只是通房丫环,不是吗?”说着目光转向了曲婧,甚至唇角还带着一分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都让曲婧冷到了骨子里,“若是曲姑娘真的大义,不为名不为利,委屈做了伯严的通房丫环又怎么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若是不经过一番考验,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做伯严的妻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老夫人想要考验多久?”

曲婧咬着唇颤声道,回眸的目光却是对杜伯严轻轻摇了摇头,到了这个地步只怕杜老夫人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若是杜伯严一再逼迫,她真怕他们母子决裂,到时候杜家还岂能容得下她?!

曲婧一向是聪明人,她懂得隐忍,也懂得退让,她只想得到心中所想,并没有害人之心,若是杜老夫人想要考验她,她就堂堂正正地做给杜家人看。

没有付出,哪有回报?

今日为了杜伯严,她可以赌上一赌!

杜老夫人扫了杜伯严一眼,暗道这个儿子当真沉不住气,看眼下这模样只怕对曲婧的感情已是不浅,若是她真地就这样拆散两人,说不定真的会母子离心!

再说她本也是想杜伯严成亲生子的,可曲婧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冒出来,她心里难免有着疙瘩,她可以不介意曲婧的出身,但却不容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想到这里,杜老夫人轻哼一声,“既然是考验,自然是没有时限,什么时候我觉得你能胜任这正妻的位置,什么时候自会让你坐上来的!”顿了顿,唇角一掀,“怎么样,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若是曲婧知难而退,找个正经的人家嫁了,杜老夫人还会说她一声明智,但若是她应下了,也只能说明两点,一时她对杜伯严的感情很深,一是她城府心智都不弱,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时候隐忍,什么时候爆发,将来也定会是个贤内助的。

“婆母,您这样…”

梁夫人在一旁看了许久,此刻也忍不住要为曲婧说句话,虽然她表妹家道中落,但到底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就这样做了通房丫环,她们脸上岂能有光?

杜老夫人瞥了梁氏一眼,冷声道:“我没有同你说话,你且一边听着就是。”她还没有怪罪这个二媳妇呢,若是梁氏不将曲婧带到杜家来,如今怎么会多了这事,回头她还要慢慢清算,看有哪些人与这事沾了边的,个个都逃不脱!

梁氏心头一颤,却又慑于杜老夫人的威严,这才嚅嚅地闭了嘴。

王氏站在一旁心情也有些复杂,毕竟多了曲婧这样的一个心思深沉的妯娌她也是不愿意见到的,到时候二房与四房联成一线,大房夹在中间,虽然谈不上有多为难,但到底事事都要更谨慎了。

她也希望曲婧就此退去,做什么通房丫环,这是自己不要脸面了!

曲婧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对他使劲摇头的杜伯严,看着一脸紧张的杜延玉,她的唇角终于荡漾开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她已经孤寂飘零了这么久,她也渴望温暖,渴望亲情,若是杜家会是她最终落脚的根,那么她愿意赌上一赌!

转过头来,曲婧对着杜老夫人深深伏拜了下去,“请老夫人做主,曲婧愿意成为四老爷的通房丫环!”

话音一落,整个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梁氏的表情从错愕到不可置信,眸中有痛心也有惋惜,最终只是绞紧了手中的绢帕,叹息地摇了摇头。

王氏也很无奈,整个人都耸在了椅子上,曲婧这般能屈能伸,只怕将来做了妯娌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杜伯严怜惜地看向曲婧,面色间多了几许挣扎无奈,只无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他真希望曲婧能够拒绝,通房丫环的身份,又有几个好人家的女子能够承受?杜老夫人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杜伯严心里自然是有不快,不过老夫人的威仪他还不敢挑衅,只能将这口憋屈劲给闷在了心头。

杜延玉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件事情的转折变化太快,她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目光也些无神地转向了萧怀素。

萧怀素对杜延玉轻轻摇了摇头,心里也是长叹一声,眼下这事情只怕已经成了定局,虽然一波三折,也不是她最后预想的结果,但好歹曲婧算是留下了,不过接下来的这场仗却是个长期性的硬仗,她自问再也帮不了什么忙,还要看曲婧自己的努力。

“好!”

杜老夫人抚了抚手掌,神情似笑非笑,眸中还有一丝淡淡闪过的奇异光芒,从萧怀素的角度看去,似乎老夫人对这曲婧还有了几分欣赏。

萧怀素心头错愕,面上更不会表现出来,杜老夫人的心思太深沉了,连她都有些琢磨不透。

曲婧最终没有离开,甚至还连带着包袱细软一起搬进了杜伯严的院子,开始了她通房丫环的日子,虽然名义上是丫环,可谁敢真将她当作丫环使唤呢?在这院子里除了杜伯严之外,便是她说一不二,俨然将这里管治了起来。

柳薇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恨得咬牙,不过她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曲婧也仅仅是个通房丫环,或许她再搏上一搏,一切都还有转机。

☆、第【68】章 自辱

曲婧这事过去几天了,杜府的下人虽然也有私下议论的,但到底没敢摆到明面上来说,杜家传承了好几代人都不纳妾,这通房丫环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杜家几个主子也就杜伯严才有。

杜伯温甚至还打趣了杜伯严几句,“这可是飞来的艳福,四弟得好好珍惜!”

“大哥就别取笑我了,眼下我也正头痛。”

杜伯严唯有一脸苦笑,若是能娶曲婧做正妻,他哪里要什么通房丫环,如今他已经觉得委屈了曲婧,正待好好弥补她一番,只希望杜老夫人能早一天想通,他们俩人也能苦尽甘来。

因为曲婧的关系,杜伯严见到杜伯宏难免还有些尴尬,兄弟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无形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杜伯宏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唇角紧抿,自己的表姨子做了弟弟的通房丫环,恐怕情绪最复杂的就是他了。

梁氏回来没少向他哭诉抱怨,可这是杜老夫人的决定,哪是他能随意改变的?

更何况曲婧如今已经应下了,他更没借口去出这个头,连杜伯严这个当事人都被杜老夫人给压下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这事…好像连父亲也没有说什么。”

杜伯温看了一眼杜伯宏,食指轻翘在桌面上,“想来对母亲的决定,父亲还是无条件支持的。”

“他们俩老自然是同一个鼻孔出气。”

杜伯严很是泄气,有谁知道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首辅阁老对自己的夫人却是言听既从,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上一句,所以说杜家最有权威的还是杜老夫人。

“好了,你就别再抱怨了,”杜伯温低笑一声,又瞟了一眼杜伯宏那厢,轻声道:“恐怕眼下最憋屈的就是二弟了,你的都是小事,且先忍着吧,来日方长!”

“也只有这样了!”

杜伯严叹声连连,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

杜伯温一掌拍在杜伯严肩头,“好歹玉姐儿也喜欢曲姑娘,要让母亲接受她也是早晚的事,急不来的!”

杜伯宏这时才跟着点头,“四弟也多些耐心吧!”显然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不管心里有多憋屈。

兄弟几个在一处,一般也就只有杜伯温与杜伯严说话,杜伯宏一直是听众,偶尔插上那么一两句,气氛就在这样不温不火中持续着。

而另一边,萧怀素忐忑等待了几日,终于得到杜老夫人的传唤,连杜延玉也没落下,两个丫头老老实实地站在老夫人跟前,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样是没底。

“你们两个…”

杜老夫人的眼神犀利地犹如电光,萧怀素与杜延玉立马一颤,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不敢与老夫人对视。

“曲婧就有那么好?你们都喜欢她,舍不得她?”

杜老夫人抿紧了唇,手中的佛珠却在缓缓拨弄着,那日萧怀素与杜延玉也在,两个丫头担忧紧张的神情她可都是看在眼里,曲婧也是好手段,住在杜家时日不长,却已是收拢了众多人心。

萧怀素咬了咬唇,抬头道:“外祖母,曲姨对人好,所以咱们才对她好,我觉得这是相互的。”

“是啊,”杜延玉也跟着接口道:“曲姨对我最好了,祖母,她真是个好人!”

杜老夫人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端了茶蛊润了润口,这才不急不慢地道:“你们年纪这般小,哪能分辨出好坏,有些人啊,指不定就是打着对你好的主意接近你们,谁知道心里又有什么其他盘算,这人心可是最捉摸不定的!”说着还有些感慨地抬头望了望天。

杜老夫人没有立刻与她们清算旧帐,萧怀素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只道:“外祖母,虽然人心难测,可谁是真心对咱们好,谁是假意逢迎,若是细心还是能够分辨得出的。”

“喔,是吗?”

杜老夫人挑起了唇角,随即摆手道:“眼下说这些还太早,就如我说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且看着吧!”

杜延玉有些懦懦地看了眼杜老夫人,迟疑道:“祖母,真要让曲姨当父亲的通房丫环吗?”

“这不是早说定的,她眼下都已经搬过去了,难道还有假?”

杜老夫人好笑地看向杜延玉,“当初你不是什么都没有说,怎么,眼下是反悔了?”

“不,”杜延玉连连摆手,又有些不好意思绞紧了衣摆,红着脸道:“我是怕…是怕我有了弟弟,那若是庶子身份得有多尴尬啊!”

杜延玉这话音一落,不禁是杜老夫人,就连萧怀素都诧异得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点头,不愧是古代的孩子,确实早熟知事。

“这个不用你操心!”

杜老夫人轻咳了一声,随即便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怎么如今刺绣还在学吗?有没有进展拿来我看看!”

“祖母!”

杜延玉更不好意思了,杜老夫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刺绣她是在学,可她最丢脸最拿不出手的就是刺绣的活计,这下憋得一脸涨红。

萧怀素抚了抚胸口,正在暗自庆幸轻松过关,杜老夫人又抬头瞥了她一眼,暗含警告,“你这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大人们的事情你也敢掺和,如今胆子是亦发大了!”

“外祖母,”萧怀素心中一颤,只能瘪嘴死不承认,“怀素可什么也没做过,平日里就与三表姐到曲姨那里学学刺绣,再说我一个小孩子哪能左右大人们的感情走向,外祖母您真是高看我了!”

“高没高看我自己清楚,”杜老夫人轻哼了一声,一手拧过了萧怀素的耳朵,“别以为你外祖母年势一高就老眼昏花,我眼睛不好使了,可心里却是更明白,你这丫头私下里做了什么哪能瞒得过我?!”

“哎哟,外祖母快手下留情!”

杜老夫人这一拧并没有多大的力道,萧怀素当即假戏真做卖力求饶起来,“三表姐,快帮我给外祖母求个情,让她老人家饶了我吧!”浅显的话语却是饱含深意,一语双关。

“祖母!”

杜延玉也轻呼了起来,摇着杜老夫人的衣袖,“您就饶了表妹吧!”

“你们这两个丫头,眼下感情当真是好了不少!”

杜老夫人这才放开了萧怀素,又有些感慨道:“路还长着,走一路,看一路,学一路吧!”

萧怀素与杜延玉纷纷敛了面容,当下对视一眼,都轻轻地应了声“是”。

若是杜老夫人当真追究起来,萧怀素知道自己也是逃不脱的,眼下这般半真半假地胡弄过去,你知我也知,其他的人也就不用知道了。

其实萧怀素也明白,这事的关节还在杜伯严与曲婧身上,杜老夫人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这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实际上也没对这两人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曲婧想要由通房丫环上升到正房嫡妻的名头,这段路倒是有得走了。

萧怀素虽然有些替曲婧惋惜,但路已经走到这份上了,只能接着再往下走去,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眼看着已经入了腊月,柳二夫人才是真正急了起来,柳老夫人还等着她年前送好消息回去,只如今这个局面却让她左右为难举步为艰。

柳薇瞥了一眼在房中来回踱步的柳二夫人,眉头轻蹙,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二嫂,你快别走了,再走我头都要晕了。”

“你晕?你还有脸晕?!”

柳二夫人哼了一声,这才脸色沉沉地看向柳薇,“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模样也是不错,怎么就是迷不住杜伯严,反倒让曲婧捷足先登?”说着气闷地坐在了桌旁,两手一摊,“眼下好了,原本这关系还没挑明,咱们还能计划着来,如今曲婧却是已经登堂入室,我看你连接近人都难了!”

柳薇也觉得委屈,拿了帕子抹泪,“我有什么办法,哪里知道告到杜老夫人那里都撵不走她,眼下竟然还心甘情愿地做了通房,也就她有那厚脸皮,搁在哪个闺阁小姐身上都做不出来!”

柳薇说得也是实话,哪家的小姐舍得下面子给人做通房丫环,妾室都还好些,通房可是没有名分的,换在她身上她可做不出来。

“曲婧才是好手段!”

柳二夫人眼神一暗,咬牙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她敢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