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姑娘来可有什么事?”

杜老夫人淡淡地开口,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曲婧。

这段日子曲婧的表现尚佳,将杜伯严的住处里里外外地打点了一番,照顾得也很周到细致,一个大男人身边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如今这作用不就显现了出来。

“老夫人,曲婧确实有事情要向您老禀报!”

曲婧站着说话,目光扫向了柳二夫人那方,“这事与柳姑娘也有关系。”

柳二夫人心头一跳,双手不由绞紧了帕子,有些艰难地强笑道:“曲姑娘是说笑吧,不知道咱们薇儿是哪里得罪到了姑娘?”

虽然这样说着,可柳二夫人心思飞转,杜伯严那般模样了曲婧要知道也不奇怪,可她竟然不想着给柳家留点脸面,真要这样捅到杜老夫人跟前来?

是了,曲婧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又不是杜伯严,若是杜、柳两家真地撕破了脸来,对她可只有好处。

曲婧轻轻一笑,眼波婉转,“柳姑娘做了什么事,柳二夫人不会不知道吧?”话音一落,也不待柳二夫人辩驳,便向杜老夫人道:“昨夜我凑巧歇在了萍姐儿的院子里,可又着实放心不下,这才又回了四老爷的住处,结果竟然让我发现…”

“发现什么?”

梁氏听得紧张,又见得柳二夫人一脸心慌的模样,心中也有些许猜测,

“曲姑娘,”柳二夫人突然提高了声调,目光沉沉地看向曲婧,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仔细掂量清楚了!”言语中已是带着一丝威胁。

若是曲婧没有杜家这个依仗,将来又犯到了他们柳家人手里,柳二夫人绝对会好好磋磨她一番!

此刻柳二夫人还抱着一丝希望,曲婧若是个明白的,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这事掩住了,你好我也好,指不定下来后她还要好好感谢一番,可若真是撕破了脸皮,曲婧这也是在给她自己树敌!

曲婧冷笑一声,“柳二夫人,这般卑鄙下作的事情你们都做得出来,眼下还怕人说道?”说着面色一变,眸中已是饱含着热泪,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杜老夫人跟前,仰头道:“这事还要请老夫人做主,还四老爷一个公道!”

杜老夫人的面色也凝重起来,看看紧张发颤的柳二夫人,扫过一脸窃喜欣然的梁氏,最终才定在了曲婧身上,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是,老夫人!”

曲婧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这才轻声道:“事情是这样的…”这才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杜老夫人听,老夫人越听脸色越沉,连梁氏都是一脸义愤的模样。

柳二夫人却是有些腿软,想跑都没法跑,只能用帕子掩住了脸,不敢承受杜家人犀利的目光。

“四老爷说,”曲婧的声音还在继续,“柳姑娘做出这等事情来已是丢脸至极,又念在她是妻妹的分子,也想不予追究,可我实在想不过,”一边抹泪一边泣声道:“四老爷为了制住了那药性,一个人躲在净房里,一盆一盆的冷水往自个头上淋啊,这寒冬腊月的,就算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可四老爷一心为别人着想,别人却想着算计他,想想怎么能不令人寒心?!”

曲婧一番声泪俱下的诉说,杜老夫人与梁氏都不免动容,话音刚一落,老夫人便急急地追问了一句,“那眼下伯严怎么样了?”

“我来之前已是请了大夫看过了,幸无大碍,只是染上了风寒,怕是也要将养好一阵子了。”曲婧抹干了眼泪,“老夫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自然不敢隐瞒,如今该说的都说了,该怎么样还得由老夫人做主。”

“我知道了。”

杜老夫人沉沉地点了点头,目光嗖地一下便转向了柳二夫人,冷声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

柳二夫人张口结舌,一张脸涨得通红,到了这个地步她再狡辩都是多余,若是杜老夫人真要查探起来,只需在二门婆子那里一问,昨夜谁出入过便能知晓,这是瞒不住的。

“老二媳妇,”杜老夫人哼了一声,目光转向了梁氏,“眼下交给你去办一件事。”

“婆母尽管吩咐就是。”

梁氏早已是摩拳擦掌,如今看着柳二夫人吃瘪的模样她心头无比快意,早就知道这姑嫂俩没安好心,没想到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想想也是活该!

杜老夫人沉着脸吩咐道:“你去看着柳二夫人与柳姑娘收拾细软行礼,安排了马车,今日就送她们走!”

“老夫人!”

柳二夫人脸色一变,这才一脸焦急地向杜老夫人求饶,“看着咱们这些年的亲戚情分上,老夫人您…”

若是真被杜家人给赶走了,柳二夫人觉得自己也没脸回去面对柳老夫人,到时候让柳大夫人得意了,那她在柳家的日子便难熬了。

杜老夫人微眯着眸子,眸中冷光如刀,“就是看在咱们是亲戚的分上,不然我直接让人撵了你们出去!”说着还有些不解气地连连拍着桌子,心中怒意十足,“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又转向了梁氏道:“回头吩咐一声,今后若是柳家的人再上门,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是。”

梁氏赶忙应了一声,转身轻蔑地看了柳二夫人一眼,“请吧!”

柳二夫人顿时苦了一张脸,又想向杜老夫人求情,可此刻老夫人已是闭上了眼,手中拨弄着佛珠,明显不再想搭理她,她只得在梁氏的催促中转身离去。

曲婧这才松了口气,心头的大患总算是解除了,不过柳家姑嫂害得杜伯严这番模样,只是让她们走已是轻的了。

“你起吧!”

杜老夫人沉沉一叹,这才看向身前的曲婧,眸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无奈,只叮嘱道:“回去好好照顾伯严,我会让老大媳妇送些补品汤药过去,你先下去吧!”说罢有些疲倦地撑住了额头。

原本以为柳家还有几分家教,没想到如今已是沦落成了这般模样,什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杜老夫人自然对他们失望得很。

这门亲戚断了也就断了,于杜家倒是没什么,于柳家来说却是一项天大的损失。

不过他们敢算计杜伯严,也就应该承担这样的后果。

“是,我定会好生照顾四老爷,您老还是要保重身体!”

曲婧说完也不再多留,她心里还惦记着杜伯严,自然要快些回去,至于柳薇姑嫂离去的事,等他醒来之后再告诉他也不迟。

萧怀素也是在柳家人走后才从秋灵口中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禁一阵唏嘘。

柳家人想要再巩固与杜家的联系无可厚非,但这样的做法只会让人生厌,更别说柳薇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是将柳家的名声搁在火上烤啊!

好在杜老夫人及时封锁了消息,也勒令知晓的那几个人不准透露,好歹柳家还是杜延玉的外家,若是传出了不好的消息,杜延玉面上也是无光。

好在杜延玉虽然有些纳闷,但也没有深究柳薇姑嫂离去的真正原因,只是她们的离去倒是让她心里轻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日子还是照样地过着,转眼又到了年关。

☆、第【70】章 落空

自从杜延萍的亲事定下了,王氏便开始为杜延云奔走了起来,到了景国公府探过几次消息,国公夫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显然待她没有从前的热情,这让王氏有些纳闷。

紧接着顾清扬来杜府的次数也慢慢减少了,从前个把月也能瞧见他的身影,如今都快三个月了也没登门一次,但杜老太爷都没说什么,王氏自然也不好过问。

倒是顾清淮还是如往常一样,时常来寻杜延意,俩人的关系本就要好,又同样喜欢钻研杂学,如今又加了一个杜延林进来,三人凑在一块更是热闹。

王氏在景国公夫人那里得不到消息,自然就打起了顾清淮的主意,都是一个府里的人,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知道点不是。

偌大的“翼园”里,少了浓荫遮掩,宽敞的院子里,杜延意正在操纵着他的新发明,一种可以上下蹦跳的小动物,模样有些像青蛙,头很小,腿长手短,双脚极有韧性,弹跳间能蹦得老高。

杜延林在一旁兴致勃勃,顾清淮也连连感叹,“延意,你进步可真快,若是我们府上也能请几个杂学老师,只怕如今我也不比你差了。”

杜延意停了手上的动作,那青蛙模样的小动物顿时从空中落地,又蹦达了几下,这才被一旁的小厮给拾了起来。

杜延林有些不尽兴,赶忙奔到杜延意身边,讨好道:“二哥,你那东西给我玩玩?”

“玩去吧!”

杜延意大气地挥了挥手,小厮立马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杜延林,他乐呵呵地跑到一边玩去。

杜延意这才抹了把头的汗水,走向了顾清淮,笑着一拳头打在他肩头,打趣道:“你可是国公府嫡子,怎么能像我这样不学无数,就算你想,只怕国公爷也不会答应!”

顾清淮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摇头,“父亲倒没说什么,就是母亲盯得紧,反正有二哥撑着,轮不到我什么事。”

“对了,顾二哥好久都没来咱们府上了,”杜延意心中一动,又记起王氏的嘱托,假装随意地问道:“他在忙些什么啊,这般神秘?”

顾清淮笑了笑,双手一摊,“我二哥今年都十八了,你说他该忙些什么?”说着又顿了顿,见杜延意一脸不解的模样,这才道:“母亲正在张罗着给二哥说亲呢,一般人家的姑娘又看不上,这不是挑来挑去的嘛!”

“喔?!”

杜延意恍然大悟,又用肩膀抵了抵顾清淮,挤眼笑道:“顾二哥那般优秀的人,只怕咱们汴京城中的小姐们能配得上他的都少,也不知道谁家有这份幸运?!”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王氏又没具体让他问什么,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母亲着意想知道的是什么事。

顾清淮左右看了一眼,杜延意与小厮已经离得他们老远,他这才凑近了杜延意,神秘地说道:“你不知道,宋阁老夫人都往咱们家来了几趟了,每次都和母亲聊得投机,我就在想啊,二哥不会是要娶宋家小姐了吧?!”

宋家子嗣单薄,原本宋阁老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可怜儿子媳妇一次意外郊游时跌落游船溺水而亡,只留下了宋思渺一个孙女,自然是疼若珍宝。

若是谁娶了宋思渺,依宋阁老对她的疼爱程度,必定整个宋家都会倾力相帮。

比起杜老太爷那不动如钟的性子,始终不表态,估计景国公府也有些急了,若是娶了杜延云也得不到杜家的帮助,那才真是白忙活了一场。

景国公夫人自然也有计较,这才一比再比,相对于宋家的积极热情,虽然王氏也极为热络,可她一个媳妇也做不了公公的主,自然在这方面就要落下宋家一筹。

“宋家小姐?”

杜延意有些吃惊,旋即想了想才纳闷道:“就是那个在皇后娘娘寿宴上出丑的宋小姐吧?”眉头不觉轻皱了起来,若真是那个人,可有些配不上顾清扬。

杜延意是听杜延玉聒噪过那一日在宫宴时的情景,宋思渺与杜家不对盘,还借故欺负了汪子雅,结果萧怀素路见不平恶整了她这一番。

为了这事,杜老夫人还惩治了萧怀素,那大半年的经文可不是白抄的。

说到底,宋家与杜家还有一番渊源,不过这交的却是恶缘。

“就是她!”

顾清淮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趣事他自然也是听说了,笑到一半察觉到杜延意古怪的眼神,他这才敛了笑容,只道:“我二哥也是冤枉,这样一个大好才俊,若真是娶了宋小姐,今后被人想了起来,这不一起成了旁人的笑料吗?!”他也有些不乐意,可耐何不知道父母的打算,或许就连他自己的亲事都是不能自主的。

“这还只是小事,关键是顾二哥他自己乐不乐意?”

杜延意摇了摇头,转身往一旁的石桌走去,顾清淮也跟着走了过来,由着他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到了自己跟前来。

顾清淮胡灌下一杯茶水,只叹这不是酒,“二哥还能有什么愿意不愿意,也没见他对什么姑娘特别上心,”说着顿了顿,眸中好似闪过一抹追忆,“就只对你萧表妹用过些心思罢了。”

“你胡乱说些什么?!”

杜延意瞪了顾清淮一眼,轻哼道:“我表妹才多大,今年不过七岁,别说你二哥了,你也甭想打她的主意!”

“哈哈!”

顾清淮爽朗一笑,又对着杜延意挤眉弄眼,“你那萧表妹确实古灵精怪,我自问降服不了,还是留给别人操心去吧,至于我二哥…怕也不是那样的心思。”顾清扬应该只是觉得萧怀素的桀骜让他兴起了一丝挑战性吧,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你这样想就最好了。”

杜延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当头灌下一杯茶水,“我表妹那样聪慧乖巧的人儿,若不是人中俊杰哪能相配?”话语里满是自傲。

杜延意对萧怀素一直是很感激的,若是没有她在杜老夫人跟前进言,只怕他如今也走不到这一步,只有真正沉浸在他喜欢的学术中,他才能找到自我。

而这一切,萧怀素功不可没。

“你这模样…”顾清淮目光一闪,笑着揶揄道:“该不会是自己打了主意,肥水不流外人田,嗯?”

“你瞎说什么?!”

杜延意摆了摆手,有些气闷道:“凭我的资质哪能配得上表妹,你就别乱想了!”

被顾清淮这一提,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意动,自古表妹配表哥那也是天经地义,可这样的想法也就是一闪而逝,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愚钝配不上萧怀素的钟灵毓秀,他的表妹可配得上这世间上最伟岸的男子。

若是萧怀素知道杜延意对她的评价这般高,只怕也会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些年与杜家兄妹相处,倒是真正地宛若一家人,什么人真心对她好,她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杜延意与顾清淮正说得起劲,那厢巧儿得了萧怀素的吩咐前来送点心,被小厮领了过来。

“巧儿,快将东西给摆上!”

杜延意一见巧儿嘴便笑开了,萧怀素下面有个擅厨的丫环小菊,每次小菊捣鼓出新鲜的菜色或点心萧怀素便会让人给他们几个送来,品种特别花样百出,且百吃不厌,比厨娘做得好吃多了。

“是,二少爷!”

巧儿笑着应了一声,将食盒搁在桌上,端出了一盘菜,一盘点心来,“这是酱鸭丝,这是糯米蒸糕,小姐请少爷尝尝味道!”说着已是拿帕子包了双象牙筷递到杜延意跟前。

白白的糯米蒸糕呈一块块小方形,这自然是被刻意切出来的形状,面上一层椰茸如雪,再点缀上些许红的黄的蜜饯丝,卖相就是顶好;而酱鸭丝滑嫩,裹着甜酱,周围配着白白绿绿的葱丝,还未吃到嘴里便能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不仅是杜延意十指大动,连顾清淮都在一旁猛咽唾沫。

“快,再给我一双筷子!”

顾清淮忙对巧儿招了招手,看杜延意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若是他下手不快,只怕这些东西就要没了。

顾清淮与杜延意在这边大快朵颐,那边杜延林闻着味道也蹿了过来,迅速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很快盘子里的东西便被清空了,杜延林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看着巧儿道:“回去给表妹说说,让下次送的时候多来几盘,就算顾五哥不来,我与二哥都不够吃呢!”

巧儿捂着唇笑,却没有一口应下,而是说道:“三少爷,咱们小姐说了,吃东西在精而不在多,若真是端上一盆来,只怕你吃了这次就不再想下次了,再说小菊也就一个人弄着,要送好几个地方,也做不出那么多啊,只能大家尝个鲜罢了。”

“这话是你萧表妹说得吧?”

顾清淮对着杜延意挤了挤眼,也有些感叹道:“我也想有个这么手巧的丫环在身边啊,想吃什么吃什么!”

杜延意轻哼一声,暗自得意,“你就一边想去吧!”

“顾五少爷,这些东西虽然是小菊做出来的,可都是小姐出的主意,咱们小姐才是见多识广呢,好些说出来的菜色和点心连厨娘都没听过。”

巧儿来送东西,也见过几次顾清淮,自然就不怕生了,再加上她本就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往各处送东西的活计萧怀素才会交给她。

“喔?”

顾清淮这才兴味地挑了挑眉,而后一掌拍在杜延意的肩头,“今后谁娶了你表妹才是有福,这丫头果真是个宝!”

“那可不是?!”

杜延意得意地扬了眉,又瞥了顾清淮一眼,啧啧道:“不过你是没这机会了!”

“找打不是?”

顾清淮笑着挥了挥拳头,杜延意架手一挡,俩人立刻蹿起开打,虽然就会几下功夫架子,但你来我往之下,不一会儿笑闹声便在宽敞的院子里传开了。

杜延林才不乐意掺和进去,转头回了自个儿屋里。

等着顾清淮离去后,杜延意这才起身去了内院,如实将今日顾清淮所说的话告诉了王氏,又有些好奇道:“不知道母亲想打听的到底是什么?”

“也没什么,”王氏压下了心头的震惊,强笑道:“不过是前些日子去找国公夫人,见着她挺忙的,彼此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如今才知道她竟然在忙着这事。”不由暗暗地咬了咬牙。

景国公夫人的确是好手段,从前说的是舌灿莲花,如今却转而向宋家伸出了橄榄枝,若是这两家真成了亲家,那还有他们杜家什么事?

“是啊,”杜延意笑着点头,“顾二哥今年都要十八了,这亲事上头也该着紧了,不过若是他们真看上了宋家,那倒真是…”有些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若是单凭顾清扬的眼光,只怕是看不上宋家的,但谁知道国公府的人是怎么考量的,身为权贵人家的子女,因为政治而联姻的多了去,杜延意已是见惯不惊了。

“好了,这些也与咱们没关系,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王氏伸手为杜延意理了理衣襟,“今天与清淮玩闹了一天了,你且下去歇着吧!”

“是,母亲!”

杜延意恭敬地向王氏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王氏才沉下了脸色。

楠木屏风后现出一截粉蓝色的衣角,杜延云自屏风后缓缓步出,她的脸色也是不好,微微咬着唇,欲哭不哭的模样才更让人心疼。

“云姐儿,来!”

王氏对杜延云招了招手,两母女坐在了一处。

“母亲,这不会是真的…”

杜延云摇了摇头,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宋思渺那般肤浅,顾清扬怎么会瞧得上她?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王氏叹了一声,拍了拍杜延云的手背,眸中却蕴着一抹深思。

宋阁老只有这一个孙女,若是谁成了他的孙女婿,他自然是会全力相帮的。

虽然不是首辅,但宋阁老的势力也就只比杜老太爷差一线罢了,而且俩人一相关系不好,是死对头。

“母亲,您再打探一下,或许这件事情有转机的,不是还没有传出顾家定亲的消息么?”

杜延云有些着急了,她是真地在意顾清扬,这个男人都快成了她的心魔,若是不能嫁给他,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而疯掉!

“你放心,这不是小事,我自会打探清楚,你先别着急!”

看着杜延云焦急的模样,王氏心里也泛苦,原本以为十打十能成的亲事眼下突然就被人插了足,辛苦经营一场,却很可竹篮打水一场空,王氏心里也很郁闷。

也是杜老太爷一直不肯明确表态,支持谁,不支持谁,难道能够一直站在中立的位置上不偏不倚吗?

这虽然能求得一时的平安,可若是将来新帝登基,杜家一定不会再受到重用。

宋阁老这人虽然不好说话,可关键的时候还是愿意赌上一赌,也算是有着枭雄的气魄了。

王氏心中感叹连连,也知道自己是说不动杜老太爷的,或许压根她就不敢开这个口。

怎么开?

景国公府根本没和他们杜家说亲,若是真走到这一步了,她还能拉上杜伯温去求求情,可眼下明显是她一头热。

“嗯,我等母亲的消息。”

杜延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住了神,眼下她也知道焦急无用,最紧要的是打探清楚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顾清淮那里风声露出来了,王氏再让人着意打探着这两家人的动静,很快便寻出了些蛛丝马迹,而当她查出这一切的时候,顾、杜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若是相合,只怕很快顾家便要向宋家提亲去了。

“云姐儿,这亲事还是算了吧!”

王氏很无奈,看着杜延云一脸挣扎难舍的模样,她也很心痛,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竟然就这样变了,她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便不对女儿说这些有的没的,平白在她心中种了根刺。

杜延云俏丽的小脸一片苍白,眼神茫然不知所措,只整个身子还在轻轻颤抖着,反复说着的只有那一句话,“怎么会…我不相信…”

她忘不了初见他时的那个午后,阳光洒在斑驳的树叶间,他清朗一笑,好似周身都散发着一层迷人的光彩,她的眸中只能映出他的倒影。

而在那生死一瞬间,就在她要绝望之时,又是他,宛如天神降临,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给了她生的希望!

在那一刻,她突然相信了一句话。

缘分天定!

上天做主的姻缘,这还能有更改的吗?

可为什么偏偏那宋思渺要进来插足?

想着想着,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落,杜延云终是忍不住掩面轻泣起来。

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萧怀素曾经说过的话,原来她该介意的不是表妹,而是那个注定要成为顾清扬妻子的女人。

是不是在那一刻,萧怀素就已经意识到了她与顾清扬之间是不可能的?

杜延云伤心地哭泣着,王氏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也就放弃了,也许让她这样痛快地哭一场,好过将一切都压在心底。

这次是她误导了女儿,亏欠了女儿,王氏自责不已。

杜延云越哭越清醒,那过往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她不甘心,她也不想就此放弃。

她要见见顾清扬!

杜延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又抬头看了一眼王氏,这事不能让母亲知道,只能偷偷进行。

她要一个死心的理由,也许见过顾清扬就会有了,若是他要她放手,或许她也能坦然地接受。

对,一定要见见顾清扬!

心中的执念一确定,杜延云反倒打起了精神,第二日便秘密地差人给顾清扬送了信,可结果却很让她失望,顾清扬竟然不想见她。

为什么?

连一个解释都不肯给她吗?

杜延云很是失望,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就像走在茫茫的沙漠中,她原本以为她就要走到了绿洲,却发现那不过是一片沙砾下的海市蜃楼,幻想在刹那间支离破碎。

奉春在一旁看得不忍,不由小声提醒道:“小姐,要不请表小姐帮忙,说不定是她约见世子爷就肯出来了。”

奉春是杜延云的贴身丫环,主子的心事她自然也知道,至于顾清扬对萧怀素特别好,这可是杜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只是俩人隔着年龄的差距,倒是没有人乱想什么。

“表妹?”

杜延云怔了怔,随即眸中暴出一抹惊喜的光芒,“是了,若是表妹约他,他一定会出来的,他最在意表妹的…”说到最后,话语里已不知是惊喜还是苦涩。

若说顾清扬在杜家最敬重谁,当然是非杜老太爷莫属,他与杜伯严也谈得来,但最在意最着紧的却是萧怀素。

她已经着意观察过顾清扬,所以对于这一点杜延云比谁都清楚。

“走,咱们去表妹那里!”

杜延云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又对镜整理收拾了一番,这才带着奉春往萧怀素的小跨院而去,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是一刻也不能多等。

杜延云往小跨院而来,正巧萧怀素也要出门,俩人在路上便碰到了。

“二表姐?”

萧怀素惊讶地看向杜延云,这条路已是绕过了杜老夫人的院子,显然杜延云是专程来找她的,可这段日子以来两姐妹之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交集,她想不出杜延云找她是为了什么。

“表妹,你眼下可有空?”

杜延云的面色显见得多了一丝憔悴,红润不再,甚至眼圈下还隐隐泛着一丝青色,萧怀素更感诧异,不由担忧道:“二表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没歇息好?”

萧怀素原本是想去杜延萍那里坐坐,但此刻遇到了杜延云她倒不急了,看杜延云一脸焦急的模样定是找她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