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下次可不能再让她这么容易就过了。”

杜延玉握了握小拳头,她也是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大家高兴了一阵,才听得萧怀素继续说道:“咱们虽然胜了一局,但接下来她们的反攻只怕会尤为强烈,”说着目光一扫,见大家的表情都慎重了起来,心中暗暗点头,胜不骄败不馁,心态最重要,“再说我与三表姐年纪稍小些,体力有所不济,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局我们也要拿下,一举奠定胜局,让她们再无还手之力!”

“表妹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杜延云也跟着点头,萧怀素之前的种种设计在此刻都起到了作用,不说她们的穿着比对方轻便,就是那护膝也能让她们跌倒碰撞时少受些伤痛,还有那致胜的配合手势,更让她们勇往无前,一举获胜。

若说在上场之前她们都只抱着五分胜利的信念,那么赢过这第一局后,这信念起码提升到了八分。

她们能赢,她们能赢!

这样的信念在心中扎下了根来,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坚毅了起来。

☆、第【91】章 贵人

有风从河面上刮过,卷起细碎的冰屑扑在年轻姑娘们的脸庞,呵出一口热气后又随风消散不见。

萧怀素这边的队伍气势勃勃,大有一鼓作气拿下这一局的架式。

杜延兰她们亦是眼神凶悍,似乎这次已经下定了决心,定要使力一搏。

杜延静冷哼一声,“刚才是让你们讨了巧,这次想胜可没有这般容易了!”

“话说得再漂亮也没用,赢过我们再说!”

杜延玉同样不肯相让,两方眼神在空中交汇,迸射出道道火花。

杜延凤已经重新将彩旗标杆给插好了,对着站在另一边的杜延菊打了个手势,杜延菊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各位姐妹,准备了啊,这一局--开始!”

随着杜延菊话音落下,红、蓝两支队伍又从起跑线上接连奔了出去,你追我赶地往前方滑去。

这次是杜延静她们四个着住了萧怀素、杜延云与杜延丹三个。

显然杜延兰很是自信,将杜延玉与杜延晨当作最弱的两个,姿态优美地穿插在俩人中间,一旋一绕便将人甩在了身后。

“可恶,又让她得逞了!”

杜延玉气得跺脚,她已经尽力了,怎么还是被杜延兰钻了空子。

杜延晨赶了上来,拉着杜延玉飞速地往前追去,“别泄气,延兰是厉害,可咱们咬住她不放就好,若是怀素她们那边脱了身,咱们就有机会获胜!”

“嗯。”

杜延玉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懊恼,但这个时候可不能气馁,她们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这一局。

竞争越来越白热化,就连一旁的观众都卯足了劲的纳喊加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从河面的另一边正有一支队伍缓缓自桥上行来。

这是一支华丽的队伍,明黄色的旗帜招摇在队伍正前方,旗帜上绣着一圈张牙舞爪的盘龙纹,看起来气势凛然,随行的护卫都是铁甲银盔的兵士,一个个面色森然,神情肃穆。

当头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紫色长袍的少年,外罩紫貂毛披风,头束金冠,只有几缕墨发飞扬在两颊边,他的容貌很是清俊,一双眼睛看起来尤其深邃,泛着睿智的光芒,他唇角含笑,乍一看让人觉得很是亲切,却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与雍容,令人不敢轻易亵渎。

“宁六,你看看那,”紫袍少年伸手一指,唇角微翘,“好似有人在玩冰嬉呢!”

稍稍落后他几步远的黑衣少年沉默地打马上前,他面容冷峻,目光坚毅,再转头看向杜家村那条广袤长河上稀疏的人群时,唇角不觉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九殿下说得是,那些应该是杜家村的人。”

宁湛是第一次来到杜家村,却对杜家村早有所闻,当然令杜家村闻名于西安府的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以及风景山水,而是杜家村里出了当朝第一首辅杜继儒。

再有,他关注这里,还因为这里呆着一个他所牵挂的小姑娘。

“他们倒是好兴致!”

九皇子周允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摩挲在缰绳上,又夹了夹马腹,由着马儿小跑了起来,“咱们也过去看看!”

“是,九殿下!”

宁湛点了点头,又回头对身后骑在马上的相貌端正的青袍男子道:“秦大哥,我陪九殿下过去看看,你们跟上即可!”

“六爷自去就是,我们一会跟来!”

秦致远微微拱了拱手,看着身后的银甲护卫整齐划一地跑步跟上了前头的两匹骏马,他这才带着身后的随从慢慢地往前晃去,一路观察着杜家村外的地质风貌,还有那不远处山坡上已然被积雪覆盖的良田,想着今年杜家村的粮食收成是不是有他们预算中的这般好?

若是不然,只怕这次就是白跑了。

打马跑到了桥中央,距离冰河近了,宁湛举目望去,突然,他的目光便顿住了。

一道红火色的身影飞速地从不远处滑过,她及腰的黑发被束成了两条麻花辫,正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如尾随在身后的两条长蛇,头上的妈虎帽搭在两边遮住了耳朵,整张脸孔小巧而生动,一双眸子有如冰晶一般纯粹湛然。

是她,竟然是她!

宁湛一颗心激动不已,连握住缰绳的手都不觉间收紧了。

早知道来杜家村会见到她,不然他也不会自请陪着九皇子走这一遭,可是眼下她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生机盎然,那么意气勃发,就像一团火焰绽放在冰河上,也融进了他的心里。

她的身量拔高了不少,面容虽然还有些青涩稚嫩,但已经现出一抹少女的娇俏来。

“咦…”

九皇子淡淡地咦了一声,他的枣红马已经停住了,目光有些疑惑地投向了冰河场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感觉…”

宁湛微微一怔,这才提醒道:“杜阁老的家眷如今就在杜家村里,她们是从京里来的,或许九殿下以前见过?”

只要九皇子入了杜家村,杜老夫人只怕就要去拜会,这是跑不掉的,宁湛没有刻意隐瞒,反正他说与不说九皇子早晚也会知道。

“喔,我记得了!”

九皇子恍然大悟,又指了跑在前头的萧怀素道:“那个小姑娘我记得,皇后娘娘生辰宴上还特意招了她上前说话,这小丫头机灵可爱很是讨娘娘的喜欢,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都长成大姑娘了!”说完又有些感慨地瞄了其他人几眼,“好像还有她的姐妹在里面,对,就是她们!”

宁湛心下却是有些震惊,皇后娘娘的生辰宴都特地招了萧怀素上去说话,这说明她很招人喜欢?还是小小年纪在京里已是出了名?

宁湛微微皱眉,这两种可能他都不喜欢。

他不喜欢萧怀素出名,只愿她的好只由他一人看到、发现、珍藏,其他人甭想觊觎!

“看看,她冲上去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那蓝衣服的?”

九皇子的话语多了几分激动,显然生出了几分兴致。

宁湛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果然见着萧怀素穿梭在几个蓝色的身影之间,奋勇地追滑了上去。

呼呼!

冰屑夹杂着冷风吹拂在脸庞上,萧怀素的小脸已是冻得通红,可她的神情却很是兴奋,目光只注视着前方不断变大变清晰的彩色标杆,心中有着一抹必胜的信念。

杜延兰确实挺厉害的,就连杜延玉与杜延晨联手都挡不住她,这才迅速回撤赶过来支援,让她得空挤了出来,超过了杜延静等人,直直地向杜延兰追赶而去。

快了,快了,只要再一点点,她就能够超过杜延兰。

“想追上我,做梦!”

杜延兰往后瞄了一眼,见萧怀素已经紧紧地咬在她身后不远处,面色沉沉,脚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一下又拉开了俩人的距离。

萧怀素同样也提高了速度,两支小腿动得就像风火轮似的,胜败在此一举,若是再比上一局,她铁定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答应过杜延玉的,要让杜延兰她们向杜延云道歉,让她们把说得那些混账话给吞回去!

她不能输,她一定要赢!

萧怀素面色坚毅地咬了咬牙。

十米,还差十米就要到标杆了,可她落后杜延兰足有一米的差距。

照这速度,只要杜延兰飞速而过,铁定是能一把拔下标杆的。

不行,不行!

萧怀素思绪飞转,脚下动作一点没有停歇,仍由冰屑在脚下飞扬,腾起一圈圈的白雾。

杜延兰也紧张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标杆,甚至连手都已经伸了出来,紧张而兴奋地期待着,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她就能拔出来了。

突然,她觉得一道身影在身侧翻腾而来,一双着红色羊皮小靴的脚从她眼前急速翻过,再则是两条粗黑的辫子险险地擦过她的脸颊,她只微微一怔,萧怀素的身子已经旋转了一圈,手掌在冰面上一撑,整个人跃起扑向了标杆,一提一拿便将那扬着彩旗的标杆攥在了手掌中。

可怜杜延兰的手已经抓在了半空中,却只能抓到一手充满凉意的冰屑,接着她整个人都如冰雕一般顿住了。

“赢了!”

萧怀素重重地喘着气,接着缓缓回身看向滑来的杜延云等人,高高地扬起了彩旗,兴奋道:“我们赢了!”

最后的关头她也是用了笨办法,速度上是没法再超过杜延兰,除非她能飞,胜负就在这一瞬间,她只能放手一搏,两腿向后一蹬地面,借助着力道往前跃进一大步,接着双手一撑冰面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翻转腾挪,这才以一个身位的差距险险地胜了杜延兰,夺得了标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只差一点,几乎就要再赛一局。

她体力已经耗尽,再来一局便是必死之局,幸好,幸好啊!

场中安静了一阵,所有人都屏息地看着那个垂着两根黑辫子清丽漂亮的女孩,她的神采是那么自信飞扬,她的笑容是那么璀璨夺目,就像开在冰河上的一朵红莲,美得让人心颤!

下一刻,便爆发出一阵欢腾之声。

杜延云她们几个已经迅速地滑了过来,也不知道谁在起劲,杜延丹与杜延晨抱住了萧怀素的手脚,众人一起使劲往天上一抛。

“啊!”

萧怀素尖叫了一声,却又兴奋无比,被抛在高处,她的视线越过了冰河,看到了那在桥上驻足观看的一队人马,那明黄色的盘龙旗迎风招摇着,就算她再不济事,也知道那一展旗帜代表着什么,面色不由微微一凝。

当先的俩人骑在马上,目光与她遥遥相对,一人唇边带着温润笑意,透着一股友好亲切,一人面色冷峻,但在与她目光交汇时微微闪动了一下,尽力让自己的面相看起来柔和些。

是宁湛!

萧怀素一下便认了出来,心情不由有几分激动,又看向另一衣着华贵的少年,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是谁?

萧怀素在脑中回想而过,皇上的儿子就那么几个,托皇后娘娘的福,在那次寿宴上她都瞧见了。

当年的九皇子不过十二岁,如今五年过去了,该有十七,看着倒是与那紫袍少年相仿。

萧怀素正在思忖间,又见杜延丹等人欢呼着想要将她给再次抛起,不由出声阻止道:“快停下,有贵人来了!”

众人微微一怔,也顺着萧怀素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真见着桥上驻立的一队人马。

“大表哥,是九皇子!”

萧怀素飞快地滑到了杜延昭跟前,他们兄弟几个此时正背对着九皇子他们,兴奋地观看着比赛,自然没有发现来人。

此刻听萧怀素这一说,杜延昭赶忙吃惊地转过了头去,当确认那展盘龙旗帜不会错时,赶忙带着自家兄弟迎了上去。

杜延兰她们输掉了这一场冰嬉,原本心情还有些抑郁,可此刻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队人马吸引了过去,也不由走近了杜延云她们。

杜延兰呶了呶嘴,示意杜延静说话,杜延静瞥了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问道:“延云姐,你认识他们?”

杜延云抿了抿唇角,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顺着往下说去。

“他们是谁啊,看起来好气派?”

杜延丽忍不住发问,骑在那马上的两名少年身姿挺拔,一个清逸,一个冷峻,对没见过多少外男的杜家村姑娘来说,实在是一个视觉的强力冲击。

“一个是宁府的公子,一个是天皇贵胄,可不是你们能够认识的。”

杜延玉轻哼了一声,有些看不惯杜延丽她们发花痴的模样,正好这一提点醒她们,门当户对在这个时代还是讲究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宁府的公子?”

杜延丽惊叫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淡定了,比起那个所谓的天皇贵胄,似乎宁府的公子离她们的距离还稍近些,或许也可以是她们能够肖想的。

由得杜延昭他们去与九皇子见礼,萧怀素则是退了回来,目光又往宁湛那里一睃,这才转了回来面对杜延兰她们。

眼下冰嬉赢了,该是解决正事的时候。

“你们要为当日的言行向我表姐道歉!”

萧怀素的面色无比认真,话语也如一盆清冷的水浇过众人的头顶,杜延静等人一下便从遐想中清醒了过来,你推推我,我碰碰你,都有些不情愿的感觉,接着目光一致地转向了杜延兰。

当初这场赌约就是杜延兰应下的,原以为必胜,可眼下却是连输了两局,连第三局都不用比了,她们输了该道歉,还有那彩头的份子钱也要出,想想就有些憋屈。

杜延兰沉默地看了一眼萧怀素,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们输了…该道歉!”说着转向了杜延云,对着她福身道:“延云姐,我们错了,今后再不胡乱说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杜延云淡淡一笑,“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都是族中的姐妹,我自然不会怪你们。”

有了杜延兰领头,杜延静与杜延丽她们也一一向杜延云道了歉。

杜延玉有些得意地看着杜延兰等人,心里别提有多快意,还不忘提醒道:“还有答应的彩头,你们可别忘记了!”

“三妹!”

杜延云嗔了杜延玉一眼。

“应该的。”

杜延兰僵硬地牵了牵唇角,便转向杜延静她们拿彩头,几个姑娘不情不愿地从身上摸出了些碎银子和铜钱,这才递到了杜延玉的手中。

杜延玉倒是乐得一一点算清楚,这个一串大钱,那个二两碎银子…钱的多少倒是次要,可看着原本还趾高气扬的一群人眼下就像焉了的丝瓜一般,那心里别提有多解气了。

连杜延丹都在一旁呵呵地笑着,被杜延晨拉了拉衣角,这才背过身去偷笑了几声。

杜延兰她们着实尴尬,也不便久待,灰溜溜地便离开了。

只杜延静与杜延丽还有些不舍,拉了杜延云的手笑道:“延云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我们一般计较就好,得空了咱们再去找你玩!”说着眼神还一个劲地往桥上瞟去,显然真正感兴趣的是与杜延昭他们接触的那一方呢。

萧怀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杜延静她们冰嬉输了的失落感已然被新兴事物所替代,不过这样也好,她们就不会瞅着杜延云的事不放手了。

倒是宁湛与九皇子他们为什么会来杜家村呢,萧怀素有些好奇。

不可能是游玩吧?

杜家村的地理条件虽然谈不上穷山恶水,但的确没有什么好的景致,纯粹是居家繁衍之地,这点倒让人有些纳闷。

“咦…”

萧怀素瞧见了不远处正带着两个随从缓缓骑马而来的男子,不由眼睛一亮,只拉了杜延云的手低声道:“二表姐,你看那人…像不像秦家的大公子,上次我们偶然遇到的那位?”

杜延云一愣,旋即目光也转了过去,正好与秦致远望来的目光不期而遇,俩人同时怔住了。

片刻之后,秦致远下了马,对着杜延云的方向拱了拱手。

还当真是他?!

杜延云也是一瞬间的错愕,接着便微微颔首福身。

萧怀素半眯着眸子,目光在俩人身上睃了睃,暗道这世间之事倒还真是巧了。

☆、第【92】章 征粮

九皇子他们一队人马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次宁湛也算是陪同而来,而秦致远做为军需官也是必然到场,原因无他,是为了征粮而来。

这一消息在杜家村一经传开,立时便引起了震动。

连杜老夫人都被江氏给请了过来,连同着村里颇有声望的几名老者同席而坐。

老族长今年已是六十高寿,年纪虽大,但也算不得老眼昏花,至少杜家村的掌事之权还是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中。

“咳咳…”

老族长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睃了一圈,这才慢慢地开口道:“如今九殿下已是到了咱们村子里,虽然名为督军,可以他皇子之尊,咱们杜家村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可以含糊过去。”

“可是族长,每年军队征粮咱们无一落下,今年的粮食不是早就交了,为什么还要征粮?”

有人提出了疑问,众人纷纷附和。

老族长叹了一声,“听说是今年羯罗那方攻势太猛,宁家军损耗了不少,军事吃紧啊,连军需官秦大人都跟着九皇子与宁六爷四处征粮,你说这情况严重不严重?”

“那就不仅仅是在咱们这一处了?”

杜老夫人挑了挑眉,她是在场中唯一的女性,诰命夫人的名头也让她在杜家村里说话颇有分量,可不能同一般的老太太相比较。

“是,”老族长点了点头,“听说已经去过汪家村了,咱们这是他们第二个来的地方。”

“那汪家村可是出了粮?出了多少?”

杜老夫人眉头一紧,缓缓坐直了,她知道对这些庄稼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粮食了,灾荒年间颗粒无收,那存粮就是救命的。

杜家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小粮仓,那几年风调雨顺,每年除去上缴的税粮,再存下一些也不是难事。

当然存粮最多的还是族里那几个大粮仓,可那是族里的根基,轻易动不得,一向有老族长他们家看管着。

“这…”老族长看了杜老夫人一眼,微微迟疑道:“九殿下他们来得太急,我还没差人去打探。”

“这事得缓缓,”杜老夫人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这才沉吟道:“征粮又不是一口能说定的事,得有个定数…咱们先拖拖,打探了清楚再说,别糊里糊涂的,这给多了不划算,给少了又损了殿下的面子,不能急!”

“对,还是九弟妹想得长远。”

老族长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又扫了众人一眼,道:“眼下大家还是把心给放宽,横竖已经征了一次粮,再多一次也不会过分,只是这数目上咱们要好好计较,不能他们说多少给多少,心里得有一杆称啊!”

西安府相邻的几个村落可都是征粮的大户,九皇子或许不在意,但宁家人肯定不会把事情给做绝了,要养着宁家军这每年是一项多大的开销,少不了他们这里的粮食,若是一次把粮食给挖绝了断了,来年谁还会再种粮食,你都不要我活了,即使舍不得祖地只怕也要迁徙才行了。

“老族长说得对!”

“九嫂子明见!”

场中的几名老者纷纷附和着点头,一脸认同的表情。

“那既然这样,咱们就先探了底后再与九殿下交待一番。”

老族长慎重考虑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又将目光转向了杜老夫人,征询道:“九弟妹,你看眼下殿下与宁家人都来了,咱们村里能招待人的居所也就那一两处,你们那里是不是也安排一下,”说着眼珠子一转,“不如让宁六爷与秦大人暂时住在你们那里?”

杜老夫人笑着点头“行啊,家里几个孙儿挤挤还能挪出两间厢房,可以让他们暂住,就是九殿下那里只怕要老族长帮忙安排了。”

“行,”老族长也干脆地点头,“原本是要挪出正屋给九殿下住的,但屋子老旧,只怕对贵人不敬,前几年家里儿孙孝顺,专门给在后头修了栋小偏院,地方虽然小一点,但里面的摆设都是新的,收拾收拾就能住人,只能委屈九殿下暂时将就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杜老夫人站起身来抹了抹衣袖,“那我就先回了,等着老族长的消息,咱们再议。”

“九弟妹好走!”

老族长起身送客,在坐的几名老者也跟着站了起来相送,“回头我便让人领着宁六爷与秦大人过去,就劳烦九弟妹好生招待着。”

“那是自然。”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扶着刘妈妈的手离去,只是转过身来时脸色不觉沉了沉。

边境战事已是这般吃紧了吗?

也不知道杜伯宏两口子境况如何,眼下宁湛来了,或许能够借机打听一番。

再不济与宁湛交好几分,也能指望着他回到秦岭边防时多照看着杜伯宏他们夫妻几分。

杜老夫人打着这样的算盘,这才爽利地应下招呼宁湛与秦致远的事,当然也有从前与宁湛结的善缘。

一啄一饮,皆是天定。

杜老夫人感叹了一声,刘妈妈不由轻声叹道:“也不知道二老爷他们如何了,军中都缺粮草,那老百姓们…”都不敢往下去想。

“老二这人性子拗,梁氏被他给拘着只怕也不敢报忧,如今听了这消息我心里也着急,有心想给他们送些粮食去,又怕半路遭了劫。”

杜老夫人也摇了摇头,步伐亦加沉重了起来,走到一半又顿住了,不禁失笑道:“瞧我真是晕了头了,既然有心想让宁湛照顾他们,自然也能顺道捎些东西去,跟着军队捎去的东西难道还能出了错去?”

“是这个理!”

刘妈妈也是眼睛一亮,赶忙应道:“回去奴婢就让人将厢房给收拾出来,定让宁家六爷与秦大人住的舒舒服服的。”

杜老夫人回了家后便将几个孙女招来了跟前说了这事。

杜延云与杜延玉都有些吃惊,“军中的粮草一向都是足够的,怎么眼下竟是缺了?”

“还不是羯罗那边打得太狠,只怕也劫掠了一些粮草,不然宁家也不会到处征粮,”杜老夫人抚额轻叹,偏面色又极其郑重,“这粮怎么着也得给的,若是边境都守不住了,被羯罗给冲破了去,吃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

萧怀素跟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外祖母,那秦大人与宁六哥要在家里住多久?”

“只怕要等着这事解决才能走了。”

杜老夫人眸色深深,又看了杜延云一眼,好似不经意地说道:“这秦大人是管着粮草的从六品军需官,算是半文半武吧,从前咱们还去秦家做过客呢…”

这缘分兜兜转转的,原本要说亲的两家人却告了吹,没想到眼下竟还遇到了正主。

秦致远看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他们两家说亲不成,秦夫人再给他寻了亲事没有,人看着是稳重,年纪大点也没关系,就是他们家没这个福气啊。

杜老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声,其实也怨不得秦家,趋吉避凶,明哲保身是人之天性,秦家人扎根在西安,对宁家这尊土皇帝有所敬畏更是难免的。

见杜老夫人的目光扫了过来,杜延云不由红了脸,只低垂了眸子道:“在秦家也见过一面,不过没说过话。”

“喔?”

秦老夫人颇有些兴味地直起了身子,片刻后想到了什么又耸搭下了肩膀,淡淡地摇了摇头,“宁湛他们俩人暂住在咱们家里,我已经嘱咐刘妈妈多照顾着,你们也要懂分寸识礼数,千万别与他们有所冲撞,知道了吗?”说着目光扫向了几个孙女,特别在萧怀素的身上顿了顿,这是老夫人还记着从前她逗弄宁湛那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