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宋思渺脸上的笑容急速退去,原本要起身相迎的身子僵在了半空中,顿了顿又坐了回去,只伸手拨弄着手腕上的赤金绞丝镯,怀怔不语。

顾清扬进了屋内,寄雨与飞燕向他行礼问安后,他便见到宋思渺有些有些神思不属,不由出声问道:“思渺,你怎么了?”

宋思渺回过神来,见着面前那张清俊的容颜,思绪一下回笼,忙笑着掩饰道:“我没事,世子爷今天回来得真早。”说着便将人迎着坐了下来,寄雨端上了热茶,便与飞燕一同退到了外间。

“今儿个也没什么事,就先回来看看你。”

顾清扬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又搁了下来,去年的那场变故早已经将手下人的士气给打折了,若是景国公府再不兴起,只怕也留不住什么人了。

父亲带着他四处走动了一番,当然是隐秘行事,看能不能与过去的熟人攀上交情,到时候等皇上气消了,再让淑妃娘娘美言几句,即使不能坐回从前的位置,至少也能找个体面的事情做着,到时候再谋他法。

顾清扬左右看了一眼,“惠姐儿呢,怎么不在?”

宋思渺是在嫁给顾清扬两年之后才怀上了身孕,之后生下的女儿顾恩惠,如今女儿不过才三岁多。

三岁多…那正是他遇到萧怀素时她的年纪。

顾清扬翘了翘唇角,黑眸中流淌着一丝笑意。

这笑被宋思渺瞧见却觉得刺眼得很,这可不是一个父亲在谈及女儿时的慈父温情,明明是萌发爱意与眷恋的眼神。

宋思渺咬了咬牙,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涩苦痛,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平静,只那一双被藏在袖中的手已是抖了起来,“奶娘抱了她下去吃东西,你也在这用膳吧?”

宋思渺说着便起身绕到了顾清扬的身后,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将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背上,一丝幽兰花香有意无意地在他耳边倾吐着。

顾清扬整个人的气息便有些不稳了。

无可否认的,宋思渺知道自己是在勾引他,就算留不住他的心,她也要留住他的人。

室内响起一阵阵情动的喘息呢喃,寄雨与飞燕都红了脸,对视一眼后同样很有默契地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一人在屋外守着,一人去准备温水与棉巾。

激情过后,俩人躺在宽敞的象牙拔步床上平复着那一*余韵,顾清扬又闭着眼回味,唇角带笑,与刚才那让她刺眼的笑容如出一辙。

宋思渺咬了咬牙侧过了身去,面色沉了又沉,心中却是转了几道弯,这才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夫君,那天表弟到寺里接我,你猜我遇到谁了?”说着又转过了身来,带着一脸笑意趴在了顾清扬的胸口。

那种回味的感觉被打断,顾清扬微微有些不悦地增开了眼,待看清楚眼前的女子时,他只能接受梦想破碎的感伤,心中叹了一声,面上却是平静道:“你见着谁了?”

“是杜家的表小姐,好似姓萧。”

宋思渺话音一落,不无意外地察觉到顾清扬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心中酸涩难当,面上却好似无所觉一般地继续说道:“表弟还与她说了几句话呢,萧小姐姝颜丽色,是个男人只怕都会对她心生爱慕,若不是表弟早已经娶了妻室,我还以为他…”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顾清扬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和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抚弄着宋思渺露在锦被外的肩膀,惹来她一阵轻颤,才听他平静的嗓音淡淡地道:“只怕不是你想的那样,表弟从前与萧…萧小姐有过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他早已经放下了,或许是还记在心里吧。”

“喔?”

宋思渺挑了挑眉,佯装不懂,“怎么不是喜欢,反倒是厌恶么?”说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原以为表弟那忿忿的模样是因为与萧小姐生了口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往事。”

顾清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似乎能够想像多年前萧怀素戏耍石瑞琪的灵动与精明样,心中缓缓划过一丝舒畅,话峰一转,又问道:“萧小姐去大相国寺是为了什么?”

“好似是为她母亲做法事。”

宋思渺垂了目光,眸中的冷芒一闪而过,便听她有些遗憾般地说道:“若是表弟没娶妻,与那萧小姐站在一起倒似一对璧人,不过我后来听人说,原来萧小姐在西安已是定了亲事。”

“啊!痛…”

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陡然加重,宋思渺不由轻呼出声,顾清扬这才松开了手,面色冷沉地坐起了身来,默然道:“是我手重了些,回头让寄雨给你上些药!”说着一言不发地穿衣起身,在这个过程中再没回头看宋思渺一眼。

宋思渺死死地咬住唇瓣,这才没有让自己不顾理智地哭闹起来,仅仅是听到萧怀素定亲的消息便让顾清扬这般不冷静了吗?

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大到她根本无法视而不见。

顾清扬的面色沉默冷静,就是这份冷静更让人觉得有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他轻轻掸了掸袖口,平静道:“思渺,不应该你关注的事情就不要过分地关注,她是她,你是你,你们是不同的人,不要忘记你现在是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宋思渺反常的试探顾清扬如何不知,他如今是有些失意,却没失掉睿智。

他知道书房里那副画被人动过,之后他便收捡了起来,如今想想或许就是这副画泄露了他的心思,也让宋思渺从对七宝的问话中探出了端倪。

大家都不是笨人,可聪明人还是能分出等级的。

宋思渺若是想要算计他,那还差了一筹。

若不是…若不是想从她女性的身体上寻找出一点萧怀素的影子,只怕他也不会遂了她的意。

那淡淡的茉莉清香若有似无地飘在鼻端,是那一日他闻到的萧怀素身上的味道,之后被他买了来送给宋思渺,被同样的香味所缭绕,闭上眼睛,他才能将手下的触感想像成她。

但若是宋思渺想要破坏这一切,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她定亲了…哪一家?”

顾清扬轻叹一声,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带僵硬地问出了这一句话,他早该知道她的美好会引来无数的追求者,却没想到她再回到京城却已是别人的未婚妻。

是哪个男人这么幸运能够拥有他?

他极度渴望知道。

或许是想看看那个人是否配得上她?

若是不配,那么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一时之间,顾清扬的心思复杂极了,又转头看向一脸愤恨的宋思渺,眸中闪过一丝悲悯。

谁在爱情中投注得多,那么注定受伤的便是谁。

这话适用在宋思渺身上,同样也适用于他,夫妻同悲。

而到了这个当口,他们夫妻俩已是你知我知,就算那层窗户纸没有明明白白地捅破,此刻也知道了彼此的心思。

便听宋思渺冷笑一声,“早知道你的心在她身上,可她却是永远不会属于你的。”说着顿了顿,强忍着心底的刺痛,面上带笑地讽刺道:“她的未婚夫是西北宁家的人,你若是再有不合时宜的想法,也该好生掂量掂量,宁家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西北宁家那是与辽东郑家并称为帝国双雄的武将世家,坐拥西北,武力强盛,若是从前的景国公府还能与之抗衡一二,可如今…

宋思渺冷笑一声,如今的景国公府可早已不是宁家的一合之将。

而在说出这一番话后,宋思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被寸寸凌迟,上一刻她还在顾清扬的怀里热情绽放,而下一刻已是唇枪舌剑片体鳞伤。

夫妻原本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可伤你最深的人却往往是最亲近的人。

爱情是把双刃剑,让人甜蜜也让人痛苦,可没想到这把利剑最终竟是插在了她自己的心口!

顾清扬牵了牵唇角,扬起一抹清笑,却是在宋思渺有些沉默不解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思渺,看来咱们夫妻几年,你还是不了解我啊!”说着也无心解释什么,转身欲走。

“你别走!”

宋思渺拥被而起,一双眸子泛着红光,直直地射向顾清扬,说出的话语却是带着不可抑制的颤音,“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能感觉到顾清扬的心在远离,不,或许他们夫妻的心从来就没有贴在过一起,可今天却是在这场对话中彻底地画清了界线,而这所有的起因只是因为那个女人--萧怀素!

宋思渺好怨好恨!

当年她费尽心思地想要嫁给顾清扬,甚至不惜央求祖父全力相帮,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甚至比不得那人的一个微笑一个消息。

若是萧怀素不在就好了,若是她不在了…

宋思渺想着想着,眸中渐渐显出一抹疯狂之色。

萧怀素不在了,那么顾清扬还会想着她念着她么?

一个死人是不能和活人相比的,更何况她还是顾清扬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更有可能她的腹中已经开始孕育着另一个生命…

宋思渺咬了咬牙,为了她和孩子,她势必要狠心一次了!

“没什么意思,好好做你的世子夫人,”顾清扬淡淡地垂了目光,却是没有转身,也忽略了宋思渺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冷厉的寒芒,顿了顿才道:“咱们就当作什么事都发生过,从前怎么样,今后还是怎么样。”说完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出。

☆、第【123】章 生辰

三月二十三是萧怀素十四岁的生辰,虽然宁湛还没有到达京城,可他的礼物却是提前送达了。

秋灵在整理着那一箱箱的锦缎布匹并珠宝首饰时还不由乍舌,“六爷真是大手笔,这钱花在咱们小姐身上是一点都不手软呢!”

萧怀素也看了一眼礼单,不由摇头笑了,确实很多珍贵的东西,也不知道宁湛从哪里淘来的,又问道:“宁六哥送来的袖犬可是一并给三表姐送去了?”

“送去了,”秋灵笑着点头,“三小姐喜欢极了,还说过一会儿来给小姐道谢呢。”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要谢也应该谢宁六哥才是。”

萧怀素笑着摆手,又走到了雕花的梳妆台前,伸出手指挑开胡桃匣子,小墨猴一下便蹦到了她的手指上,亲昵地用短毛蹭着她,引来她一阵发笑,手掌一摊便将这小家伙给托了起来。

小墨猴长得很快,虽然还未到达成年之态,可眼下也是脱离了稚龄,不会每日窝着睡觉,所以萧怀素换了它的小箱笼,转而让秋灵给它找了个大大的胡桃匣子,将里面布置的软和舒适,如今那个地方就是它的小家了。

秋灵眼波一转,捂唇笑道:“在别人眼里,六爷与小姐就是一体的,谢您就是谢他了,没两样的。”

萧怀素偏头睨了秋灵一眼,一指放在唇角,想了想才打趣道:“我就说你最近这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跟某人真是相似啊!”

“小姐,”秋灵立马脸上一红,娇嗔道:“您太坏了,就会打趣奴婢!”

萧怀素抿唇一笑,却是将小墨猴给放在了小方几上,伸出手指逗弄着它。

不得不说这个小家伙真的很聪明,她闲着时也训练了一番,对于她的某些小指令,小墨猴也是听得懂的,而且它动作灵活,身形娇小,不会轻易让人发现,平日里带在身上,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易的效果。

萧怀素私下里已经试验过几回了,总是将杜延玉逗得团团转,杜延雪却是很喜欢这小家伙,只是她胆子小不敢碰它罢了。

小墨猴顺着萧怀素的手指一滑便进入了她宽敞的衣袖中,萧怀素只觉得胳膊哪一处都痒着,不由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再回过神时小墨猴竟是从她的衣襟里冒了头,翻身趴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小家伙太淘气了!”

秋灵看得瞪眼,伸手要来抓小墨猴,它再一晃又不见了踪影。

萧怀素无奈一笑,“由得它吧,玩累了它就想休息了。”

好在小墨猴从小是她养大的,还算听它的话,不然它真有心藏起来,只怕谁都找不到。

不一会儿,杜延玉果然带着她新得的袖犬来串门了,这是一条通体毛发都是黑色的袖犬,看起来油亮亮的,一双眼睛特别晶亮,大概有成人拳头大小,被杜延玉搂在怀里还亲昵地蹭着她的脸,显然是已经被这个新主人给收买了。

“表妹,你看看它漂亮吧?”

杜延玉献宝似地将袖犬递到了萧怀素跟前,这小家伙还象征性地吼了两声,不过那嗓音不大,听在耳朵里就像是求饶的呜咽声一样,倒是把她给逗乐了。

“还不错,三表姐喜欢就好。”

萧怀素拍了拍袖犬的小脑袋,这才收回了手。

杜延玉却是爱不释手地将袖犬的给抱着,又亲亲它的小鼻头,这才抬头道:“表妹,后天就是你生辰了,只怕宁湛他赶不回来为你庆生…”说着眼珠子一转,“我听青梅说天桥下来了个说书匠,那说的故事可好听了,都是从前没听过的,咱们也去凑凑热闹,顺便吃喝玩乐一天,怎么样?”闪着一脸兴奋的光芒。

这个时代可没有电影和电视肥皂剧打发闲暇的时间,说书的瓦肆便应运而生,当然酒楼茶馆里面也有专门请来的说书先生,但市井间的野史趣闻却是比较原汁原味且更加生动传奇,不少人都喜欢上那去听书。

萧怀素也听过这瓦肆的热闹,只是一直没亲眼见过,此刻听杜延玉这一说,不由心思一动,跟着便蹙起了眉头,“可咱们若说去瓦肆,只怕外祖母和大舅母都不会同意的。”

“你傻了啊!”

杜延玉一指点在萧怀素额头,凑近了她悄声道:“咱们自然不能说是去瓦肆,就说去买些首饰后吃上一顿饭再归来,总归是你的生辰,谁还会说你什么不成?”

“这…好吧。”

萧怀素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到时候咱们去了外面再乔装一下,可别被人给认出来了。”

既然是偷偷地跑去瓦肆,那么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带上护卫,指不定到时候还要玩上一招金蝉脱壳,不过京城的治安状况还是有保证的,听说秦王殿下如今接管了五城兵马司,这虽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但若是真地管好了,也算是他的一项政绩。

见着萧怀素点头同意,杜延玉也是一脸高兴,俩人不由细细计划着后天到底应该怎么样玩乐。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二,这一天也是杜老夫人的生辰,杜家没有大宴宾客,只是家人小聚吃一顿团圆饭,杜老太爷还特意让人从西安府给送了礼物来,当然连带着萧怀素的也没落下。

虽然没有宴请宾客,可因着杜老太爷的积威还在,又有杜伯温这个后起之秀得皇上重用,所以前来送礼的人也很多,只大多数都是搁下礼物就走了,有些相熟的女眷才能被引进后院给杜老夫人当面拜寿。

杜家上下一片热闹的景象。

萧怀素亲自下厨做了九九八十一个寿桃,白嫩嫩的桃子上点着一抹嫣红,盛在青花瓷的盘子里,重重叠叠堆了老高,蓝红白三色相映,看起来尤其喜人。

来拜寿的夫人小姐们都忍不住被那寿桃的香味吸引了过去,还是杜老夫人大手一挥,乐呵呵地让丫环按人头给前来拜寿的人装上带回去食用,又笑道:“是我外孙女亲手做的,大家也尝尝她的手艺。”

这才有人转向了萧怀素那方含笑夸赞了几句,刚才一进屋便见着杜老夫人左右长着两个模样娇美的少女,知道一个是杜家三小姐,一个便是被杜老太爷夫妻捧在手心里的表小姐萧怀素,还能尝到这位表小姐亲手做的寿桃,可是沾了寿星的福气。

便有人好奇地问道:“老夫人,不知道两位小姐许了人家没有?”这样乖巧漂亮的孩子,哪家都想讨回去做自己的儿媳妇呢。

杜老夫人笑着牵了两个孙女的手,大方地道:“我这外孙女已是许给了西北宁家的老六,三孙女倒是还没有定下,若是你们有合意地也给我老婆子说说。”一番话让杜延玉羞红了脸,只埋了头不敢看人。

萧怀素却是落落大方地抬了头,任凭那些夫人小姐们打量着,含笑看着丫环们包好了寿桃装了匣子,这才起身送客。

一天迎来送往地不知道多少的客人,萧怀素一双腿都站乏了,临到晚膳时才总算与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宴。

杜老夫人让人将长寿面分发到了各人面前,笑道:“一人一碗,也沾沾我这寿星的福气!”

众人笑着应和,便听杜延昭道:“祖母的福气咱们自然是要沾的,好几年都没沾过了,这回可不能错过。”

吴清娘在一旁抱着儿子杜亦淳安静地笑着,他们一家看起来确实和美。

刘美凤却是暗自拧了拧杜延意的胳膊,又往杜老夫人那里使了个眼色,也是暗示丈夫说点喜气的话,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嘴笨不太讨人喜欢。

杜延意痛得“哎哟”了一声,眉头都皱了起来,众人也随着他这声痛呼转过了目光,他顿时一脸尴尬,只瞪了刘美凤一眼。

“这是怎么了?”

王氏目光看了过来,她没有留意到二儿子与媳妇之间的小动作,却见到杜延意刹那间红了脸,不由看向了刘美凤,等着她的说辞。

便见刘美凤大方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水向着杜老夫人举杯,笑道:“祖母,适才是相公想向您老人家贺寿来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话,这才想着以酒祝寿。”说着踢了杜延意一脚,他也反应了过来,赶忙举杯站了起来,“祖母大寿,孙儿先干为敬!”仰头便喝下了一杯酒水。

杜老夫人笑着点头,却只是举起酒杯来抿了一口,“今儿个不能喝多了,不然你们挨个儿灌我,岂不是要将我给喝趴了去?”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趁着杜老夫人正在兴头上,杜延玉便借机道:“祖母,明儿个是表妹的生辰,我准备陪她去选几件合心意的首饰,咱们姐妹俩在酒楼里吃一顿饭再回转,行吗?”

杜老夫人看了萧怀素一眼,见她一脸期盼的模样,又转向了杜延玉,笑着点头,“好,明日你就好好陪着你表妹,不过要按时回家,不可在外面呆久了。”

杜延玉与萧怀素对视一眼,眸中都闪着晶亮,齐声道:“谢谢(外)祖母!”

杜老夫人又拉起萧怀素的手拍了拍,有些感慨道:“转眼都十四的大姑娘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顿了顿又道:“今儿个辛苦你了,晚些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个要买什么外祖母给你付帐。”

“怀素谢过外祖母!”

萧怀素赶忙起身对着杜老夫人行了一礼,又顺道端起酒杯祝寿,“祝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

杜老夫人大乐,这次喝了有半杯的酒水。

接着又是杜延玉与杜延雪姐妹给杜老夫人敬酒,杜延云与秦致远夫妻两个也没有落下,宴席上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用过了晚膳,又有杜伯温带着众人齐齐给杜老夫人拜寿磕头,连杜延昭的儿子淳哥儿都像模像样地向杜老夫人磕了头,乐得老夫人合不拢嘴,又赏了小辈们好些金银锞子。

折腾了一天,等到散去时萧怀素已经累得不行,泡在温热的浴桶中,还有秋灵在身后给她捏着肩膀,“小姐这一天是累坏了,早上天不亮便起来做寿桃,又帮着老夫人待客送迎,奴婢看着都心疼。”

其实王氏婆媳几个也揽过了大半接待的活计,不然被放到杜老夫人跟前的也不止这些人,谁叫杜家如今风头正劲,上赶着攀关系的人家多了去。

如今又得知杜家还有个杜延玉待嫁,只怕又要卯足劲争上一争了。

“难得今儿外祖母生辰,就算累点我也是高兴的。”

萧怀素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原本清亮的黑眸在雾气的氤氲中染上了几分迷蒙之色。

在杜家村时杜老夫人的生辰可没这样热闹过,也就是相熟的几个老妯娌来窜了门,大家一起围着炕头喝杯小酒,这样子孙满堂的场面可是好久没遇到过了。

唯一遗憾的是缺了杜老太爷在跟前,当然,若真是老太爷回了京城,只怕又要被皇上给绑到朝堂上去辛劳了。

萧怀素想来想去也觉得杜老太爷安心呆在杜家村是对的,操劳了那么多年,他老人家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

水温渐凉,秋灵为萧怀擦拭干净,又换了一身干净的青玉色亵衣,将她按在了床头给她绞着一头湿滑的长发。

萧怀素的发质很好,漆黑如墨又顺滑如丝,还飘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秋灵便帮她绞干了头发,又拿黄杨木梳来通了几遍,确定干爽了才唤道:“小姐,可以歇息了。”低头时才发现萧怀素已是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秋灵无奈一笑,又小心翼翼地将萧怀素给放平,盖上被子放下床帐,只在桌上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这才悄声地退了出去。

萧怀素沉沉地睡了一夜,第二日精神还算是饱满,一大清早杜延玉便端着长寿面来看她了,姐妹俩个就把这当作了早膳,有说有笑的,吃的好不快活。

收拾齐备,换了身衣服,萧怀素这才与杜延玉往杜老夫人屋里去,老夫人不免叮嘱了她们几句,又让香桃塞了银票给萧怀素,“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给外祖母省着。”

“是。”

萧怀素笑着接过银票,这才与杜延玉起身告辞。

几年未在京城里逛过了,才发现这里开了好些新铺面,杜延玉明说是陪着萧怀素来逛街的,实际上倒是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多。

萧怀素也不计较,难得高兴便由着杜延玉了,陪她走了一家又一家的首饰店,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珠宝首饰,觉得自己都有些免疫了。

秋灵还在一旁道:“小姐,看这成色可都没六爷送您的贵重,您看那颗绿翡,中间还有杂质,那红宝石也是,还有这绞丝金凤的丝太粗了…”

秋灵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浑然不觉一旁的店小二额头已是青筋直跳,却又不敢将客人给赶出去,只能绷着脸皮忿忿地在心里咬牙。

萧怀素看在眼里,不由抿唇轻笑,她倒没发现秋灵越来越有毒舌的潜质,与那油嘴滑舌的赵坤倒正是一对。

也不知道宁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京城,她都有些想他了。

萧怀素看着秋灵品评着这些首饰,也出手买了一些,店小二这才脸色稍缓。

其实首饰的手工如何她都不太计较,只要成色尚可便行,在杜延玉一双巧手下自然能化腐朽为神奇,还怕她们姐妹的首饰不出挑么?

逛了一个上午,杜延玉也是买了好多东西,这才心满意足地带了萧怀素去“淑芳斋”吃饭,这里是萧怀素的嫁妆铺面,只是一直赁给了别人,她都没到过,正好趁着机会好好看看。

“淑芳斋”是一间三层的酒楼,门面装点的很是雅致,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间,三楼听说只留给指定的达官贵人,平日里就算下面客满了,情愿空着也不会给别人使用,倒是突出了它的高格调。

萧怀素与杜延玉坐在了二楼的包厢里,酒楼的掌柜知道是这间铺面的东家来了,赶忙上来拜见了一番,又为她们置办了一桌席面,这才寒暄几句退了出去。

吃着几口菜,杜延玉不由瘪嘴道:“还没有表妹做得好吃,也就图个新鲜罢了。”

“有得吃就好了,哪那么多挑剔!”

萧怀素笑着嗔了杜延玉一眼,其实她做的多是家常口味,因为不常做,所以那味道才让杜延玉久久难忘。

俩人说说笑笑地吃着午膳,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半掩的窗户正对着一座茶楼,那里靠窗的位置正有一身形鬼祟之人悄悄地监视着她们俩人,不停地将消息反馈回去,等着主子的另一步行动指示。

☆、第【124】章 遇险

宋思渺早便让人盯着杜家的动静,特别是对萧怀素,若是她一直呆在杜家他们还找不到机会,但若是她出了门,那可就难说了。

石瑞琪就是宋思渺手中那把剑,俩人已经细细商量过,怎么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半点不让人将这事怀疑到自己身上,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计划了好久,只等时机成熟完成那临门的一脚。

萧怀素偏偏还就撞了上来,岂不是老天都要帮他们!

所以当宋思渺知道萧怀素姐妹俩人正在“淑芳斋”用膳时,兴奋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急声吩咐道:“快,去给表少爷传个口信,让他安排人找个机会下手!”

“是,少夫人。”

寄雨有些担忧地看了宋思渺一眼,已经被她有些扭曲狰狞的面容给吓住了,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但对于主子的命令却又不能不执行,这便悄声退了出去,谁知道走到半途,却被飞燕给拦住了。

“寄雨,少夫人这样做万一被世子爷给知道了可就…”

飞燕一脸的担忧,顾清扬与宋思渺之间的矛盾两个丫环多少也知道点,萧怀素可是顾清扬的心头好,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而这件事情又被扒了出来的话,只怕宋思渺最后的命运也是凄惨。

寄雨也知道飞燕心中担忧的是什么,只无奈地摇头,“如今少夫人已经魔怔了,若是不依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顿了顿又小心地附在飞燕耳边道:“还好这件事情少夫人是请了表少爷出手,到时候应该赖不到咱们这边,若是那位…那位真不走运,也是她的命数。”说罢也不再多留,快步往二门而去。

飞燕却是眼神一黯,心中思量再三,最后咬了咬牙,转头往南边的小书房而去。

而此刻的萧怀素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与杜延玉在“淑芳斋”用过膳食后,又在包间里乔装改扮了一番,穿上杜府丫环平日的细布衣裙,取了珠钗打散了发髻,又梳了两个不起眼的双环髻只系上绸带,在脸上抹了些黄色的脂膏,化粗了眉毛,乍一看还真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守在对面茶楼之人也暗暗惊诧,不知道萧怀素她们这一番举动是为何,还以为是她们发现了自己的窥探,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再一转眼,已是见着萧怀素她们带着丫环出了酒楼,往瓦肆的方向而去,显然玩乐的兴致正高。

那人放下了心来,看来萧怀素她们是想乔装打扮混迹在瓦肆之中,那里的确不是千金小姐该去的地方,但也更方便他们行事。

那人跟了一路,确定了萧怀素她们的行踪,这才回去复命。

而在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聚在了一起,石瑞琪阴沉着脸站在他们中间,“今日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别忘了你们当初是逃兵,若没有我你们早死了,所以…”目光睃了一圈,含着深寒冷意。

便有一当头的黑壮汉子点头道:“世子爷放心,咱们一定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石瑞琪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继续道:“若是你们被人给发现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世子爷放心,绝对不会拖累您,”黑壮汉子又道:“只是家中老小还要请世子爷看顾一二。”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自然不会食言!”

石瑞琪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管这事成与不成,你们的家人都不需要担心了。”

几人闻言后又对视了一眼,这才放下了心来,他们都知道今日做的是什么事,敢对付当朝首辅的亲人,他们就有将命交待在这里的准备,不管成与不成,只怕都要亡命天涯了。

“去吧!”

石瑞琪挥了挥手,“到时候找个僻静点的地方,下手利落些!”

几人点了点头便分散离开,原本幽静的小巷里只留下了石瑞琪一人,他的唇角不由缓缓拉升,闪过一抹阴冷的笑容。

其实他并没有想过非要致萧怀素于死地,原本是打算狠狠教训她一番让她认识到自己从前犯了什么错误,可如今有了宋思渺的加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