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话语犀利,一句话便戳中了张君的痛处,让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头忐忑不定,连背上都浮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杜家是官身,而且还是了不得的官身,而他如今算什么,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秀才罢了,谁会站在他这一边?

就算是杜延玉当初心仪于他,可看眼下她头也不回的态度只怕也不会再管他,若是真惹上了官非,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张君一时之间被萧怀素这话给怔住了,青梅趁这机会抹干了眼泪,又膝行到张君身边细声安慰了几句。

看着张君的脸色逐渐定了下来,想来是青梅对他说了什么,萧怀素心中不禁一声冷笑,果然是臭味相投,刚才还互相攀咬着,见着杜延玉不再搭理他们,立马又连成一线,果然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只是青梅是杜府的丫环她还可以使些手段处置,可张君却有些不好办了,就算要将人撵走也只能一步一步来,他是良民是秀才,可不是奴婢下人,萧怀素想了想索性还是将这俩人凑作一堆,也算是断了他们的念想,让他们知道今后想要再攀上杜家也是不可能的。

而这事恐怕最后还是要与王氏交待一声,毕竟她管着家的,但萧怀素也想先让这事淡一淡,至少让杜延玉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再说。

巧儿这时也从屋里快步出来了,走到萧怀素跟前将袖袋里的信件取出给她,淡淡的粉色信笺还带着清雅的兰花香,那笔迹确实出自杜延玉之手,更傻的是这丫头竟然留了印鉴。

萧怀素不禁头痛地抚额,她真不知道杜延玉是太实诚了还是怎么的,若真被人拿出来举证,杜延玉这辈子可就毁在了张君手里。

青梅本就注视着萧怀素的一举一动,此刻见巧儿递上了信件给萧怀素,忙扯了扯张君的衣袖,急声道:“张公子,你看…”

她刚才已是在游说张君,即使她被撵出了杜府也是有用的,他们一家都是家生子,还有表姐和舅舅舅母在府里当差呢,若是想要知道杜府里主子们的动向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再找机会向杜延玉求求情,说不定还能挽回如今的局面。

张君倒是相信了她,这让青梅也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此刻连她也不确定杜延玉还会不会原谅她,她本以为这个主子性格最软弱,可面对这样的事情却那般强势决绝,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青梅已是没有了把握。

可再怎么说也要稳住张君,只要自己能嫁给张君,指不定就能奔出个好前程。

张君转头也瞧见了萧怀素手中的信件,竟然就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给收了起来,他不由恨恨地咬牙,可几个护卫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根本冲不过去。

他怎么不知道萧怀素这是毁灭证据,他原本还指望着那些东西能够要挟杜延玉,就算得不到她的人,再怎么也能补偿一些财物,如今倒好,都被萧怀素这女人捏在了手心里,他心中忿忿不平却又不敢发作。

萧怀素只瞅了张君一眼,心中亦发瞧不上这人了,又看向几个护卫,“来时六爷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只管照办就是,也让张公子长长记性,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说着便带着两个丫环转身离去。

几个护卫齐声应是,张君却是面色大变吓得有些脚软,萧怀素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青梅却已经适时地退到了一旁,她虽然要想让张君相信他的一片痴情,可也不是在现在,若是逮住机会她挨两下倒是没什么,可眼前这几人一看就眼生,若真是宁六爷派来的,只怕下手不会轻了。

果然,萧怀素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张君的惨叫声,脚步顿了顿,再听,便只能听到几声求饶似的呜咽,巧儿在一旁捂唇笑了,“定是那几位大哥捂住了他的嘴,这下定要打得他哭都哭不出来!”

代儿不太清楚事情的始末,可今日一见倒也估摸出了几分,青梅背主求荣有这样的下场并不奇怪,那位张公子也是欠教训,杜家的女儿可是别人能够随意欺辱的么?

所以在听到张君那几声怪叫般的哀嚎,她也只是低头笑了笑。

身边丫头的动静萧怀素自然有留意到,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倒是都沉得住气,她底下的人就不该有怯懦之辈。

今日之事还算在她的预料掌控之中,萧怀素不由松了口气。

其实这事她早就已经与宁湛计划好了,再说张家随时有他的人在暗地里看着,只要见着青梅来了,总要找个由头将张家父母给引出来,这才是给俩人留下了单独的空间和机会,再加上那么一点无色无味诱人心血澎湃的香粉来,不怕这俩人不就范。

再说青梅早就与张君有了首尾,如今这样倒是成全了他们的好事。

待萧怀素回到马车上时,杜延玉的情绪已经镇定了下来,只看了她一眼,便让出了身旁的坐位,“表妹过来说话。”

“我把青梅留在了那里,只怕她也想呆在那儿。”

萧怀素一边观察着杜延玉的反应,一边静静地说道:“三表姐也别再念着这个丫头了,回去后再挑个好的,像红枣这样忠心护主的就不错。”说着看了红枣一眼,这是在明着表扬她呢。

红枣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奴婢哪有表小姐说得那样好。”

杜延玉叹了一声,她就说红枣刚才的表现这般奇怪,原来是早就知道了萧怀素的安排,敢情只有她一人被蒙在了鼓里,也是她糊涂了,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绢帕,“那张…”

萧怀素笑着按住了杜延玉的手,“只给他一番教训罢了,就是可惜了三表姐的金子,白被狼给叼走了!”

“小姐你看这个。”

巧儿却是像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递了过来,“刚才不好拿出来,可奴婢想着他们这种破落户哪有那么多银钱,又想起青梅曾经送过三小姐的首饰来,再说这银票还是新的,定是才兑换了的,所以奴婢就顺手拿了出来。”

“你这丫头!”

萧怀素一下便乐了,伸手点在巧儿额头,“倒没瞧出你竟是这般机灵?!”说着接过了银票又递到了杜延玉手中,“原本也想将那些首饰给搜出来,只是巧儿没找到,如今见着这银票我也踏实了,定是他给溶成了金子又变了现,不然哪有这么好销出去,不过这也好。”至少杜延玉的把柄再没捏在张君手里,口说无凭,谁又会相信他?到时候反告他个污蔑官家小姐的罪名,他可是吃罪不起的。

再说张君挨了顿打,想必会长些记性,意识到他与杜家人的差别在哪里,若是还敢再生事,必不饶他!

“这…”

杜延玉已经彻底呆住了,没想到萧怀素她们这般神通广大,连她的首饰变现换成银票都取了回来,这可真是…

“三表姐,这你也拿着,回头烧了吧。”

萧怀素又将信件递到了杜延玉手中,她这才回过了神来,泪盈于睫,“表妹,都是我不知事,还要你帮我善后,我…”

“都是姐妹,说这些干什么?!”

萧怀素笑着摇了摇头,又握紧了杜延玉的手,“只要三表姐心里能够明白过来,我再吃些苦受些累也是值得的。”

杜延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件缓缓攥紧了。

☆、第【133】章 生产

回到杜府后,萧怀素原本想着安顿好了杜延玉便去找王氏说上一说,毕竟不要青梅他们一家子呆在府里,这身契却还捏在王氏的手里,总要给个交待拿个章程出来。

青梅全家是要赶出去的,只是这身契却是不会发还给他们,这对下人来说已是很没有脸面的事,就算到其他人家做工也不会被人接纳,顶多自己做些营生或是打些零工过活。

青梅倒是打的好主意,想着赶了他们出来,身契也一并发还,到时候她想要嫁张君,或是张君有前途了,她成为官夫人也是有可能的,可揣着这奴婢的身份,主家不给你脱籍,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萧怀素自然看出了青梅的算盘,但可惜了,这种背主的奴婢就是要压着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萧怀素正要转身离去,杜延玉却是揪住了她的衣袖,仰头道:“表妹要去哪里?”话语里竟是多了丝依恋,如今她受过感情的伤,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有萧怀素陪在她身边感觉要好多了。

萧怀素笑着拍了拍杜延玉的手,“这青梅一家子的事都要处理,我总要去给大舅母回个话。”

杜延玉默了默,点头道:“是这个理。”说罢又站了起来,“我也同表妹一起去,这本就是我的丫环,怎么处置我亲自与大伯母说。”

“可是…”

萧怀素一脸担忧,王氏又不是那等好唬弄的人,虽然顾忌着小姐们的脸面恐怕不会当场说穿,但私下里免不得要打听一番,这毕竟是杜延玉跟前的大丫环,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错事要全家都给赶出去,这可就值得商榷了。

杜延玉不亲自面对也少了一份尴尬。

萧怀素是这样考虑的,可眼下见杜延玉执意要去,她想了想也便点头答应了。

吃一堑长一智,或许杜延玉能从这场教训中醒悟过来,那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俩人都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这才往王氏的院子而去。

杜延云与杜延雪姐妹也在那里,母女三个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见着萧怀素与杜延玉相携而来,丫环赶忙向里禀报了一声,又笑着给撩了帘子。

如今王氏跟前的春夏秋冬四个大丫环都是配了人的,不是管事就是小厮,升了管事媳妇后就调到其他地方理事了,新升上来的丫环萧怀素也看着面生,竟是连名字都不知,只微微颔首示意。

见着萧怀素姐妹两个进来,王氏与杜延云坐着未动只一脸含笑,受了她们的礼。

倒是杜延雪乖乖地起了身给两位姐姐行礼,萧怀素便笑着拉了她起来,“没想着二表姐与四表妹也在这里。”

“原是想要走走罢了,没想到就走到母亲这了,正巧四妹也在,眼下连你们两个都跑来了,母亲这儿看来果真是个福地呢!”

杜延云说着便笑了起来,她已经快要临盆,肚子圆滚滚的,人看着也丰腴了不少,连双下巴都长出来了,好在秦致远不介意,依然拿她当个宝。

杜延云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只看那红润的脸庞与一脸的笑意便知道她心情舒畅得很。

“你这嘴是越来越甜了,将来我那外孙必定也是肖你的,生就一张甜嘴。”

王氏笑着瞅了杜延云一眼,又将腼腆的杜延雪揽在怀里,笑着看向萧怀素俩人,“怎么想着过来我这了,可是有事?”说着着意瞄了杜延玉一眼。

若说萧怀素还能掩饰得住,照样从容大方,可杜延玉那模样一看就是无精打采的,整个人如焉了的丝瓜一样,看着就缺少了生气。

萧怀素也看了杜延玉一眼,这才向王氏点头道:“是有事要和大舅母商量。”

杜延云也是识眼色的,闻言便撑着腰起了身,两个丫见状赶忙去扶了她,便见杜延云招手对杜延雪道:“这坐了一会儿了,院里的那几株月季开得正好,四妹陪我出去看看!”

杜延雪便看了王氏一眼,见母亲点头,便乖巧地上来牵了杜延云,姐妹俩便带着丫环出了门去。

王氏这才敛了面色看向杜延玉,“三丫头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

今日她也听连生家的回过,说是杜延玉的丫环青梅一早便出了门,紧跟着萧怀素与杜延玉也出去了,往日里这样的事情倒也算平常,丫环或是出去采买东西,小姐们想着出门游玩,但如今俩人回来却是这样一副面色,王氏顿觉得有事发生。

杜延玉默了默,这才抬头道:“大伯母,我想将青梅打发出去,连带着他们一家子都放了吧!”

“放了他们一家子出去,这是为何?”

王氏更加不解,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萧怀素,至少这个丫头是明事的,不像杜延玉说话只说一半,不清楚前因后果她怎么猜得着?

萧怀素叹了一声,这才道:“大舅母,原是青梅这丫头喜欢上了外面的一位公子,被我们发现了,三表姐这才想要成全她。”

“这…”

王氏诧异得看了杜延玉一眼,青梅喜欢上了外面的人,这是怎么见到的,如何相识相处的,难道连她这个小姐都不知情?

如今杜延玉恹恹的神情说明了什么?是对青梅的不满,还是对自己的懊恼?

而且还要放了青梅一家子出去,这是要给他们脱籍成良民了?

杜延玉低着头不想说话,她原本还想要鼓足勇气向王氏坦白一切的,可到了这当口,她实在没有脸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怀素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大舅母,青梅做得确实太过了,她背主胡来,三表姐还一直蒙在鼓里,仗着主子的信任便为所欲为,当真以为咱们制不了她!”

“那青梅眼下在…”

王氏眼珠子转了转,萧怀素这话说得含糊,半真半假,让人摸不透彻,她直觉这里面有隐情,可看杜延玉那模样又不忍心揭破,到底是大姑娘了父母又不在身边,总得顾忌着姑娘的脸面。

“眼下青梅正在那位公子家里呢,咱们也就不带她回来了,这才想着向大舅母讨个章程,这样的奴婢撵了就撵了,只她家人若还留在府里就怕他们兴风作浪,不如一起放出去。”

萧怀素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王氏身边,附在她耳边道:“青梅可恶,他们一家子只怕也不是不知情的,请大舅母将人给撵出去,身契还留在手里,也算是给他们的惩罚了。”

“果真要这样?”

王氏挑了挑眉,萧怀素难得这样狠厉,将下人撵出去不给身契,在京城里恐怕是寸步难行,杜家人向来待下人宽厚,杜府的下人过的日子比起寻常的百姓都要好上不少,若是被撵了出去,今后只怕就没那么舒坦了。

萧怀素沉着脸点了点头,面色罕见得带着一丝凝重,“为了怕他们胡乱说话,还请大舅母好生敲打一番,不要以为离了府便能搬弄口舌是非,不然身契捏在咱们手里,对于这样的下人大可以送官查办,发配服刑!”

竟是这么严重?

王氏微微惊讶地看了萧怀素一眼,不由默了默。

只怕这事真是青梅做得太出格了,才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可她也不能只听萧怀素的一面之词,便先点头应下,“这事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便让连生家的处置,你们且先回去吧。”

王氏既然这么说,萧怀素微微放了心,也不管她是表面同意,心里疑惑,至少下来后会自己去求证,总好过将一切摊开来说让杜延玉没脸。

俩人起身告辞,杜延玉还端正地给王氏行了礼,“有劳大伯母为侄女操劳。”

“傻孩子,”王氏这才笑着摇了摇头,面容和蔼,“你父母都不在身边,伯母自然要多照顾你,若是有哪里疏漏了的,你尽管和我说。”

杜延玉点了点头,这才与萧怀素转身离去。

王氏的面色缓缓沉了下来,蹙眉深思,又招了连生家的进来说话,“去将青梅的老子娘都拘了,我有话要亲自问他们。”

连生家的不明所以,“夫人这是要…”

“别问原由,找个僻静的屋子,我要单独和他们说话。”

王氏摆了摆手,不由叹了一声,她是顾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倒是有些忽略杜延玉了,就连最近给杜延玉相看人家都是杜老夫人出面得多,她心里也有些愧疚,就想把这件事情弄明白了,若是杜延玉那里出了什么差错,她自然是要尽能力地补救。

青梅与张君这事虽说进行得隐秘,但到底还是对她娘透露了些,是以王氏稍稍一威吓,青梅她娘便全数招了。

王氏很是震惊,没想到这事情的全貌竟然是这样,青梅这丫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说撺掇着主子做错事,竟然还存了那样的心思,当真以为她主子是傻的,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青梅自然是不能留在府里的。

王氏琢磨了一下,亦发明白萧怀素的心思,只要身契捏在手里,即使将青梅给放出去了,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拿捏她,如今也不过是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不过青梅那一大家子…王氏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他们给送到偏远些的庄子上,连同青梅的弟弟一道,毕竟还有个儿子守着,这两夫妻也不至于要破罐子破摔,这也是念在他们家都在府里服侍了几代人,算是留给他们最后一点体面。

至于府里和青梅家沾家带故的几户,王氏也敲打了一番,要想保住自己的饭碗就要放明白些,别行差踏错,若是自己都不顾脸面,也不要怪主家处置他们。

想来失了娘家再失了依仗,青梅这丫头再怎么样也蹦达不起来了吧。

王氏将最后对青梅一家人的处置结果告诉了萧怀素,虽然与她想像中有些出入,但到底王氏是办老了事情的,自然有她的考量,萧怀素也便没有多说。

至于杜延玉那里,王氏虽然没有说透,但也是点到即止,至少让杜延玉心里明白,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只要改过来了,娘家人都是站在她那边的。

杜延玉心中感激王氏,只是到底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情绪上难免有些恹恹的。

杜老夫人不明所里,还拉了王氏来问话,“我看着三丫头精神这般不好,问她也没说什么,难道是病了不成?”

王氏眉头挑了挑,还是不动声色地笑道:“婆母这是多滤了,前两天大夫来给二丫头请平安脉时,也让给三丫头看了看,身子是没事的,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心事多,咱们怎么知道她想的是些什么?”

杜老夫人埋头想了想,似乎也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便点头道:“或许你说得在理,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怕她自己憋出了毛病这可怎么好?”

“婆母,媳妇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行还是不行?”

王氏心里早有这个想法,此刻杜老夫人问到这事,她禁不住说了出来。

“什么想法,你且说来听听。”

杜老夫人一手撑着额头微微挪了挪了身子,香桃赶紧拿了个引枕给她垫在腰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王氏便笑道:“为了三丫头的亲事这些日子也看了好些人家,总觉得不是那么合适,再说三丫头眼下精神也不好,我便想让她出去散散心,横竖咱们家的姑娘也不用那么早嫁,婆母您看呢?”

这事虽然没传出些什么,但让杜延玉出去避避也好,或许远离了京城,这事在她心中也就慢慢淡化了,王氏是这样考虑的。

杜老夫人略微沉吟了一阵,便点头道:“去散散心也好。”

见杜老夫人同意,王氏也笑了,“近的地方估摸着三丫头都去过了,媳妇打量着送她去江南呆一段日子,那里风景怡人,水乡清幽,最是养人不过。”

“你是想把她送到吴家去?”

杜老夫人也明白了王氏的意思,吴家是王氏姐姐的婆家,也是她大儿媳妇吴清娘的娘家,这是亲上加亲的关系,送个杜家小姐去住上一段日子也不为过。

“是。”

王氏笑着应了一声,“清娘家里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妹妹,三丫头过去也能与她们作个伴。”

王氏是知道自己的姐姐管束家中女儿最严,不拘是嫡女还是庶女都相同,还请了宫里的教导嬷嬷来,杜延玉过去被拘着一下也好。

当然,她也要选两个精心的妈妈去看着,再不能让杜延玉出这样的事了。

“就送三丫头一个过去?”

杜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蹙了眉。

王氏也明白杜老夫人考虑的是什么,便又道:“原本也是想怀素一同过去的,可媳妇想着她要备嫁不好出远门,再说年前又要回萧家去,所以才…”

“还是你想到了,瞧我这记性,都糊涂了!”

杜老夫人这才一拍脑门呵呵笑了,她从小就护着这个外孙女,也是这个外孙女懂事听话,只是人老了到底忘性大,想着两个孙女一起去好作陪,却忘了萧怀素已是定了亲的姑娘,再四处走动也不好。

两婆媳说定了这事,王氏转头就告诉了杜延玉。

杜延玉也没犹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回头便让丫环收拾行礼去了,竟是有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京城的感觉。

萧怀素知道这事后也赞成王氏的做法,杜延玉离开一阵散散心也好。

这段日子看着杜延玉都清瘦了不少,原本是鹅蛋脸如今已经成了瓜子脸,美是更美了,只是眉宇间有种淡淡的忧伤。

“三表姐可别忘记给我写信,得了什么好玩的也捎些回来。”

萧怀素想去江南,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时候,看以后成了亲有没有这个空闲让宁湛带她四处游玩一番。

“知道了。”

杜延玉牵了牵唇角,以往她看着都是跳脱得紧,如今沉静下来倒真有姐姐的几分模样。

萧怀素看了又看,不由捂唇笑了,“从前和三表姐在一起,别人还以为你是妹妹呢,如今倒是像我姐姐了。”说着挽了杜延玉的手亲昵地依在了她的肩头。

“你这丫头。”

杜延玉微微一怔,便笑着揉了萧怀素的额发,“听说江南的景色很美,我先去看看,以后知道哪里好玩了再带表妹去。”

“好啊。”

萧怀素赶忙应了下来。

这次杜延玉离去带了两个大丫环四个小丫环,还有两个管事的妈妈,青梅那一角王氏另外选了个稳重的丫环给顶上了。

看着杜延云顶着个大肚子来给她送行,杜延玉已是眼泪汪汪,只拉了她的手道:“看不到二姐的孩子落地了,”又吸了吸鼻子,转向萧怀素,“表妹记得到时候画几张侄儿的肖像给我捎来。”

“是,我记住了。”

萧怀素笑了笑,伸手扶住了杜延云,又听得她嘱咐了杜延玉几声,杜延玉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三妹这一走也是好事,平日里都有姐妹照拂着她,凡事养成了依赖的性子,又不知人心险恶,如今出去走走也是磨磨性子,长点脑子。”

听杜延云这一说想必也是知道了那事,只谁也没有点破罢了。

谁知道刚走到二门处,杜延云便顿住了,萧怀素诧异得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的表情似扭曲似痛苦,不由急声道:“二表姐这是怎么了?”

杜延云这才看向萧怀素,咬牙道:“肚子有些抽痛,只怕是发作了!”

“表姐你先稳住,我立马让人抬轿子来!”

因着杜延云孕期需要多走动,是以她们俩人送了杜延玉后便一路走着进内院,没想到这当口竟发生这样的事,周围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几个丫环齐齐围了过来,便听萧怀素镇定地吩咐道:“秋灵赶快让人抬了轿子来!”又对已经做了媳妇子的奉萝道:“快去禀报大夫人!”

秋灵与奉萝领命而去,萧怀素便在一旁守着杜延云,还开解她道:“没事的,这阵痛还要好一阵子,表姐且放宽心,自己不要急,把这力气用到生孩子的时候!”

被萧怀素这一安慰,杜延云原本紧张的情绪都要平静不少,她也是第一次生孩子,自然没什么经验,可听萧怀素这一说,反倒是乐了,“瞧表妹说得头头是道,哪里听来的?”

萧怀素不由红了脸,吱唔道:“在杜家村时听过刘妈妈念叨过…”

刘妈妈在村里替人接生过几次,村里离镇上远,请个稳婆都要跑上好长一段路,是以能够自己解决的便自己解决的,刘妈妈也因此帮过别人几次。

杜延云笑了笑,两姐妹又说了会闲话,倒是让她忽略了肚子的疼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轿子便抬来了,萧怀素让人小心扶了杜延云上轿,又让个小丫环过去禀报,让王氏她们直接去杜延云的院子。

王氏一收到消息便赶忙让人去请稳婆了,为了稳妥起见还请了时常坐诊的老大夫在一旁候着,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提前预备着,才能有备无患。

王氏到了之后便让人将萧怀素给请了出去,“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待在产妇房里,知道你关心你二表姐,且在外面先候着。”

“是,大舅母。”

萧怀素自然不会添乱,只点头应了,又问道:“舅母可着人通知了二表姐夫?”

“已经去了,姑爷收到消息应该就会回来了。”

王氏匆忙点头,听到屋里已经传来了杜延云的叫唤声,忙将杜延雪托给萧怀素照顾着,人却是转身就进了屋里。

“表姐,二姐不会有事吧?”

杜延雪踮着脚看向里屋,小小的脸上也尽着担忧,萧怀素笑着摇了摇头,又牵着她往外走,“没事的,当初舅母生你时也是这样,咱们且在外面安心等着。”

杜延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萧怀素往外走去。

杜老夫人正好这时也赶到了,萧怀素赶忙上前扶住她,“外祖母,二表姐才发作了一会儿,只怕还要等些时候,大舅母已经进去了,我扶您到隔壁的花厅坐坐?”

“好!”

杜老夫人干脆地点头,生孩子她也经历过,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忙得完的,若是生第一胎只怕耗费的时间更久,又见杜延雪小脸紧皱的模样便招了她来跟前,“四丫头这是担心你二姐呢?”

杜延雪想了想,这才认真地点了点头,“二姐叫得好厉害,只怕她很痛!”

到底是童言稚语,一句话便将杜老夫人给逗乐了,“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又牵着杜延雪往花厅而去,“祖母给你讲讲当初我生你父亲他们时的情景,那可是真痛啊…”

见着杜老夫人将杜延雪给哄进了花厅,萧怀素想一想便往厨房而去,杜延云生孩子要使力气,还得补充点食物和汤水,她准备煲个鸡汤,再煮点面,大家伙饿的时候也能打个尖,这个时候只怕谁都没心思坐在饭桌上用膳了。

回了杜府后萧怀素偶尔也下下厨,只是没在杜家村做得那么多,还是小菊更熟悉这里,在一旁帮忙。

萧怀素便吩咐小菊道:“外祖母最近有些上火,你做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再配上白粥下下火正好。”

小菊应了一声便挽起衣袖忙活了起来。

萧怀素又让厨娘将鸡给洗涮干净了,对半剖开后这才放入了沙锅里,再加入各种香料与配菜,便一直守在一旁炖着。

这炖鸡最讲究火候和时辰,想要熬出味道鲜的浓汤,没两个时辰都不行。

萧怀素又趁这个功夫擀了些面条出来,等着鸡汤好了便将面条煮熟,再用鸡汤调料,加上香油和芝麻,再洒上些白绿的香葱,那香味隔老远闻着便让人垂涎不已。

“将这些先给大舅母和二表姐他们送去!”

萧怀素小心翼翼地装了几大碗面进食盒里,让小菊和另一小丫环提了先去,自己又将清粥小菜给装好了,备上两碗鸡汤给杜老夫人送去。

到了花厅时,杜家人已经转坐了一圈,只有杜伯温还在当差没有赶回来,连秦致远都到了。

“表妹做的鸡汤面还有没有,这吃得不过瘾,再配上面饼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