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她下意识地开口叫了一声,而薛芊一愣,手中的蜜饯都差点掉了下去。有多少年了,林璃再没有叫过她一声娘亲,而是疏远而尊重地叫她母亲。

她只觉得双眼干涩,连忙眨了一下把蜜饯塞到了林璃的手中,然后错开眼神。

这些年来,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林璃把蜜饯含在口中,看着薛芊微微颤抖的肩膀沉默地把一条帕子递过去。“母亲?”她有些不安地低声叫道,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场景。

薛芊接过帕子胡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头勉强笑着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有些感慨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而她因为当年一念之差,竟然错过了女儿的成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匆匆地脚步声。

如芯出现在了客厅外面,脸上带着薄汗,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夫人,姑娘。”她进去屈膝行礼,快速道:“周姑娘来探望姑娘。”

尚书府的周姑娘,那日去灵泉寺时她所邀请的闺中密友?

周婧恬乃户部尚书周元泽家第三女,上面有一个嫡亲的姐姐已经出嫁,庶出二姐也已经订婚待嫁。她在家中颇为受宠,就连性子也比林璃绵软不少。此时周婧恬被武侯府的丫鬟请入杏园客厅,就端坐一旁看着外面灼灼其华的杏花耐心等待着。

最近两日,京城之中的风向略有改变。依照她对林璃的认识,说不得是她已经好了。如今不顾家中阻拦再次上门探病,竟然听闻林璃跟武侯夫人一起说话,这让她放心之余又有些不解。

林璃与其母的关系向来一般,平日里面也曾偷偷抱怨过几句,如今…说不得真是这一场病因祸得福呢。

她正想着,窗户外面林璃的身影就出现了。见好友,她立刻起身朝着门口看去。果然就见林璃略微提着裙摆进门,看到她就露出了笑容。

“如沁,快让人把点心换了周姑娘喜欢的桂花酥,茶水也换成大红袍。”林璃利索地吩咐,冷不防就被迎面过来的周婧恬给拉住了双手。她微微一愣,定睛看过去却见对面的周婧恬拉着她的双手仔仔细细地大量了一番,然后笑着道:“我当日就说这身衣服你穿了定然好看,偏偏你说什么太过于柔和,怕压不住人。”

她笑着拉林璃一起坐下,“如今你可是舍得穿身上了。果然看着漂亮…”

对于周婧恬的亲热,林璃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抵触。如今听着她说话,依稀间似乎真的回想到了某次看今年春装的时候,她对这套衣服鄙夷至极而身边有个女孩劝说的场面。

她微微眨着眼,微笑着听周婧恬说话。

周婧恬却慢慢止住了话头,从林璃细微的表情之中察觉了一些异样。

“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她说着看了一眼被如沁新送上的茶水点心,“这些呢,也是丫鬟提醒你的?”

林璃点了下头,“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既然周婧恬已经察觉了这些细节,她也就爽利的承认了。不得不说,周婧恬比林璃意识到的更为了解她。“不过,偶尔还是会想起一些事情。”

周婧恬担忧地看着她,半响才又低声说:“我想如今京城里的一些消息,怕是也不会有人告诉你。”她捏着帕子,看了看左右,半响才道:“之前京城中满谣言,说你对宁探花示好不成,才会想不开投河的。如今风向却是慢慢变了,变成有人看到你当时是失足落水,更有人绘声绘色的说你当时是被人推下水的。”

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林璃,一双眼睛里满是关心和内疚:“当时我被秦姑娘拉着去另外一边,等到听到林琪的叫声回身时就已经看到你落水了。”

也就是说,她落水之时,身边只有林琪了?

林璃眼神微微闪动,半响才笑了下道:“无妨,我总归是会慢慢想起来的。”

周婧恬为了帮林璃恢复记忆一直讲了不少的她所知道的事情,就连午饭都是留在武侯府中的。等到午后她被安排到客房休息,林璃才有了些许独处的机会。

她没有午睡的习惯,此时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偶尔飘落的杏花满脑子都是一些凌乱的画面。

不得不说,周婧恬的办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有些让她印象深刻的画面不连贯地出现在她的记忆中,她恐慌不安,她盛气凌人,又或者,她惹人厌恶…

“如蕊?”林璃叫了一下身边的大丫鬟,“我原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如蕊皱眉思索,“姑娘一直都是这样的…”她说,“做事干脆利索,赏罚得当,处事公平…”

“我是说,家中的其他人,喜欢我吗?或者说,除了周婧恬之外,我还有其他朋友吗?”林璃的问题让如蕊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这位做事妥帖的大丫鬟此时偷偷地看了一眼林璃,却正好被她的姑娘给抓了个正着。

林璃的手轻轻落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声响:“你放心说,我不会责怪你的。”

第十章 心虚

“姑娘治家颇严,自然是会有些人心中不满的。”如蕊低声说:“那些被赶出侯府的人,还有私下贪钱被姑娘发现从管事的位置上打落下去的人,私下会抱怨一两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姑娘实在不必为了这些人而忧神…”

林璃抬手阻止了如蕊继续说下去,她隐约意识到了之前的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许管家的权利让她迷失了自己,她做得很好,所以她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高高在上,也习惯了一开口就对看不惯的人恶意嘲讽。

最起码,在她有限的一些记忆之中,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的话,对于有些人来说她真是一个…让人厌恶的存在呢。

林璃微微笑着,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成为某些人对她暗中下手想要她性命的理由!那些人既然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就应该明白如果他们没有成功,最后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送走了周婧恬,林璃又回到了母亲薛芊的院子。在她招待朋友的时候,薛芊并没有休息。相反,她整理出了大部分的账册,一些工作甚至已经进入尾声了。

“我当初也是管过家的。”薛芊笑着拉林璃坐下,握着她的手轻声说:“不要这么意外,这些年你做的很好,所以这些事情实际上很容易上手。”

林璃点了下头,看了看被丫鬟们搬走的账册,转而低声道:“我晚上留下来和母亲一起用晚饭,好不好?”

“你看起来,”薛芊有些迟疑,“似乎有些困惑。”这些年来,她对于女儿的印象是模糊的。似乎她记忆中的女儿是一个永远都傲然自信、神色凌然到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的人。如今看到林璃神色柔和,加之之前对她接受管家没有任何的抵触,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

她接过管家的权利是因为担忧林璃,而不是为了让她难受。

“阿璃,我是你的母亲,不管你有什么困惑,或者是心事都可以对我说的。”薛芊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试图传递给她力量,“母亲会保护你的。”

一股暖暖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林璃有些不解地看着薛芊,被人保护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她轻轻依偎过去,低声道:“我没事,母亲,你能跟我讲讲我的事情吗?”

身边的丫鬟敬她、畏她,说起往事总是隔着一层。

“你的事情?”这真的不算是一个特别过分的要求,然而薛芊却微微迟疑,半响才低声道:“我还记得你刚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的一个小人儿,浑身都是红彤彤的。你是我跟你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当时你父亲几乎高兴坏了…”

这些都不是林璃想要知道的,然而听着薛芊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她却没有出言打断。她安静地听着薛芊绘声绘色的描述她第一次独自坐起来,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不用人扶着走路,第一次独自吃饭…

虽然她的目的没有达到,却从另外一方面得到了满足。

最起码她的母亲疼她,爱她,这点毋庸置疑。

“她如今在哪里?”林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因为发热而脸色潮红的倒影,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浓烈,加之知道林璃见了周婧恬的消息作祟,林琪几乎想要一把掀了眼前的梳妆台。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让一旁小心翼翼地给她梳理着长发,绾发髻的青丛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定了定心神,这才又拿起梳子给林琪绾发。

绿意却是比青丛要镇定许多,此时闻言在一旁低声道:“大姑娘如今在夫人处,怕是准备留在那里用晚膳。”

“啪!”

明明这对母女关系疏远,为什么薛芊强抢了林璃的管家之权,林璃都没有动怒?!发热的头疼,加上事态的发展不顺心让林琪更加烦躁。她把手中的东西摔到了梳妆台上,半响才咬着下唇问道:“父亲呢?”

“侯爷还在前院书房。”绿意说:“侯爷有访客,似乎还未离开。”所以,此时并不是去见侯爷的好机会。

林琪双手紧握,看着镜子中发髻被绾好立刻就道:“提上之前准备的鸽子汤,我去给母亲请安。”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嫡母薛芊,而不是生母孙姨娘。

一旁的青丛和绿意都不敢阻拦,林琪在林璃跟前虽然有些怯懦,如同被剪了爪子的小猫,然而在她的院子中却是十足十的主子,言行之间也是能够决定她们命运的。

两人一人提上食盒,一人在前面引路,并且暗暗祈祷着有夫人在,大姑娘的脾气会好些。不要因为二姑娘的到来而动怒,责罚她们两人才好。

林琪却是根本就没有关注身边丫鬟的想法,她此时心中所担忧的事情才是真正要命的。

周婧恬竟然来了,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当时林璃落水的画面。还有那河水把她淹没时的情形,她…她…

林琪双手紧握,看着已经点上灯笼的正院,脚步微微一顿。她有些害怕,甚至有些不敢面对。其他人也许会怀疑林璃究竟有没有失忆,然而同在一府之中居住的她却是真的知道,林璃失忆了。

而她失忆,若是在听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林琪浑身微微颤抖着,半响才稳住了心神,抬脚进了正院。

正低声与薛芊说话的林璃听丫鬟通报林琪过来给薛芊请安,微微一愣,想起从周婧恬口中听到的一些事情,不由露出了一丝暗含嘲讽的笑容。

林琪还真是沉不住气呢。

不过片刻功夫,林琪就被带了进来。此时她脸颊隐约透着病态的绯红,早已经没有了进门之前的忐忑不安,反而笑着道:“我今日早起有些不适,没有来给母亲请安。如今好了些,还请母亲见谅。”

说着林琪上前把食盒放在一旁,“我特意让人顿了鸽子汤,想着母亲这几日里面在佛堂一心为姐姐祈福,已经消瘦不少。如今姐姐好了,母亲也该好好补一补才是。”

她说着盛出了一碗汤,双手捧过去。

薛芊身边的嬷嬷接手,而林琪一双眼睛则看向了林璃。

林璃脸上不见喜怒,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到仿佛能够看透人心。林琪手微微颤抖,连忙低头道:“姐姐病了一场,我昨夜又…我也给姐姐盛上一碗汤喝吧?”她说着回身拿碗盛汤,去听到林璃开口。

“不用了。”

林琪心中一颤,手中的碗就毫无预兆的滑落“啪”得一声碎在了脚边。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薛芊笑着说话,目光一转李嬷嬷就连忙过来拉着林琪道:“二姑娘别动手了,这些东西就让小丫头们收拾,别伤了二姑娘的手。老奴带二姑娘去换一身衣衫才好…”

人被李嬷嬷带走,薛芊这才止住了脸上的笑容,转头看向林璃。

“那日之事,与你妹妹有关?”

林璃听薛芊问起这事儿,脸上的笑容一顿,然后慢慢蹙起眉头。

“这事儿如今我心中也是带着疑惑的。不过还请母亲放心,我会处理好此事的。毕竟,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总不好劳母亲出面。”她说着目光流转,看着薛芊又露出笑容:“母亲才刚刚接手家中的琐事,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儿而劳神。”

林璃说得轻松自若,薛芊见状也不好多说,只轻轻点头暂且放下此事,只认真记在心中,下定决心若是查出林琪与林璃在灵泉寺落水的事情有关的话,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庶出的女儿。

这些年来,武侯府上下的新进的人只知道林璃的威风,然而那些在侯府中伺候的时日长久的老人都是知道薛芊当年的威风的。

薛芊能够嫁入武侯府,出身自然也是不低的。只可惜同时武将出身的薛家,在十年前周朝对邻国辰国一役中死伤过半,如今薛府上下除了薛芊当年那位纨绔子弟般的幼弟薛盛之外,只剩下一门老弱。

当年薛大将军府也就此落寞下来,薛盛也不过是在兵部任了个虚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罢了。

这些年薛芊一心信佛,不管事也就罢了。如今受大女儿事情的影响,出了佛堂自然不会再如同这些年一般当一个武侯府泥塑的菩萨了。

母女说话间,换了一身衣衫的林琪就被李嬷嬷带着重新回来。想起女儿差点没命,如今又名声被毁说不得与她有关,薛芊看向林琪的目光中就不自觉带上一丝冷意。不过这丝冷意在林琪上前行礼认错的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转而就又是温软的笑意。

第十一章 晕倒

出了正院,一直提着心的林琪放松下来就忍不住微微晃动下,一旁的青丛和绿意连忙上前过去扶住她。

“姑娘,可是夫人为难你了?”青丛小心翼翼开口,薛氏的屋子不敬传唤她和绿意还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听到贴身丫鬟的话,林琪警惕地瞥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这才瞪了一眼担心的丫鬟缓缓摇头道:“我有些难受,扶我回去再说。”虽然林璃看着神色没有异样,不像是从周婧恬口中知道了什么的感觉。可是嫡母薛氏偶尔看她的眼神,却是有些不对的。

以往她只觉得这侯府之中,能够与她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嫡姐林璃,从未把看着耳根子绵软,从来不管事的薛芊这个嫡母放在心中。然而,今日来请安,跟薛芊说话间却让林琪从心底泛起冷意。每次被薛芊看着时,明明那眼神一如既往,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寒毛竖起,背后冒出层层冷汗。

难怪嫡母夺了林璃的管家之权,林璃却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林琪只觉得后悔万分,若是当初她再大胆一些的话…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而正院里面,还未离开的林璃这才挨着薛芊坐下,母女之间更是透出了这些年来都没有的亲昵。

“我看林琪是被母亲吓得不轻。”薛芊看向林琪时眼神的变化,管家几年的林璃自然是看得分明。此时,她带着微笑给薛芊倒了茶,轻声道:“母亲何必跟她这般斤斤计较。若真的是她联合外人对付我,不要说你、我,怕是父亲就容不下她的。”

林云霄的性子,林璃虽然没有完全摸清楚。从醒过神来几次接触都以说正事为主,就算如此,林璃也确信林云霄绝对是不会姑息家中叛徒的,哪怕那是他的女儿。

薛芊与林云霄多年的夫妻,育有一女一子,这些年来虽然夫妻感情淡漠了些,却比林璃更是了解林云霄的性子,此时听林璃的话缓缓点头,计上心来。

“你说的没错,这样的事情你父亲也应当知道才是。”她伸手过去,却在要拉住林璃的手时迟疑了一下。林璃见状,反而主动过去握住了薛芊的手,低声道:“这些日子怕是父亲还要为军务繁忙,我的这点小事儿,就不必拿去让父亲担忧了。”

她说着把之前在去竹园时遇上以为振威校尉的事情给说了,细细分析道:“我看那校尉脚上穿的还是前年制式的靴子,怕是从边陲而来,通报军情的。”

“你还记得前年靴子的制式?”薛芊心中一喜,不由自主握住了女儿的手,“阿璃,你可是想起了往事?”

听她这般说,林璃才略微一愣,半响才缓缓摇头道:“并没有想起什么事情,只是下意识那般觉得…”她说着露出笑容,“孙御医也说过,失魂症不能急于一时,说不得过些日子自然而然就全部都想起来了呢。”

薛芊心中失望,却不想让女儿跟着难过,闻言就笑着道:“这总归是好事。”转而想起林璃之前说的话,这才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道:“若是边陲有事,怕是你父亲又要奔波…”

近二十年间,周朝南方边境一直都不安宁。每年小型的战役不断,而大到伤亡过百的战役一年也会有上一两次。先皇和今上对武侯府重视,南方战事不断也是很大的一个缘由。更别提林云霄对今上的拥立之功,若非武侯府的支持,今上纵然是有先皇的遗照,想要坐稳这皇位怕是也不容易。

林璃转瞬就想到这些,她正想开口说话然后才意识到这些事情她又是如何知道的?低头仔细想去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脑门生疼,隐隐约约间似乎回想起了林云霄和她以及另外一个男孩说话的样子。

那男孩应当是她的弟弟林珏吧?林璃不愿意放弃恢复记忆的机会,皱眉用力回想,想要记忆起更多的细节。一旁的薛芊见她脸色猛然变得苍白,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人甚至都跟着微微晃动了两下,不由分说立刻叫了李嬷嬷进来,“去拿了我的帖子请李大夫入府。”

孙御医毕竟有官职在身,私下来侯府看病并不会遭人口舌。只是像武侯府这样的人家,自然也是有几个相熟且信任、医术高明的大夫。如今天色将暗,请孙御医不便,薛芊就直接让李嬷嬷拿了她的帖子去请相熟的李大夫。

李大夫家就在侯府侯门一条街外,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年过半百的他就被李嬷嬷一路带到了正院。

此时林璃已经躺在了床上,薛芊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松开。看着床上昏迷不醒却依然眉头紧皱的女儿,薛芊心中只剩下悔恨。这些年,她到底错失了多少的陪伴儿女成长的日夜。一心以为这是林云霄的嫡长女、嫡子,林云霄定然会好好教养,她就躲在佛堂之中,为了往事而不愿意走出来。

若不是林璃这次出事,让她心中警觉,让她意识到了武侯府的内忧外患,说不得她还要错过更多。

或许,她会真的就此失去自己的女儿也说不定。

薛芊慢慢松开了林璃的手,让开位置给李大夫上前诊脉的空间。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又端了热茶到她手中,低声劝慰:“姑娘定然会安然无恙的,夫人先喝口茶缓缓神。”

林璃晕倒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还好之前薛芊就警觉让人去请了李大夫,不然这会儿刚手忙脚乱结束,再请大夫怕是要耽搁不少的时辰。

说话间,在书房写奏章的林云霄也得到消息赶来的正院,进屋一看里面已经井然有序,连李大夫都已经在跟林璃诊脉,这才缓了下神色对着薛芊点头示意,夫妻两人一起走出耳房来到正厅。

林云霄大刀阔马地坐在主座上,看了一眼身边依然被丫鬟扶着,有些心神不守的薛芊,皱眉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今日早上孙御医还说阿璃只需要静养,早上时她还算好,怎么又晕倒了?”

薛芊坐在一旁,说起当时的情形依然眉头微皱。

“…依我看来,怕是阿琪跟阿璃落水的事情有关。而提到边陲的事情,阿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才诱发的头疼。”薛芊毕竟是曾经的当家主母,纵然是挂心女儿,这会儿说起正事也是连忙收敛心神,把之前心中所疑都说了出来。

林云霄认真听着她说话,不时抬眼看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薛芊,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边陲之事,”他略过了林琪的事情,提起军务反而锁紧了眉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是如今南边辰国蠢蠢欲动,年后秘密调兵,确实让人不安。”

“辰国?”薛芊闻言猛然抬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耳房那边一阵声响。夫妻两人转头就见李大夫低头出来,薛芊顾不上往事,连忙直了直身子,问道:“李大夫,小女她…”

“还请夫人放心,府上大姑娘只是一时被刺激到了心神,气血上涌这才昏迷过去。”李大夫缓声道:“在下看过孙御医留下的方子,里面含有安神的成分,不必再另外开药。”

他说着顿了一下,“只是为了减轻大姑娘的苦楚,在下准备用针灸之术…”

林璃只觉得似乎身处地狱一般,时而燥热、时而寒冷,无数的画面和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响。有人叫她阿璃,有人叫她姐姐,那一声声的叫喊声似乎想要把她整个人都拉扯得四分五裂一样。

而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快到让她抓不住。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落水一瞬间林琪惊慌失措的脸,也看到了被她责罚的一些人怨恨的眼神,还有漫山遍野的桃花,湍急的河流…

“啊!”最后被河水淹没地一瞬间,林璃猛然发出一声惊呼,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昏黄的烛光,还有头顶那雨过天青色的床幔。

外面立刻响起脚步声,不过片刻的功夫,惊魂未定躺在床上急促呼吸的林璃就感觉到她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了。“阿璃,你可还好?”声音落地的同时,一只手捏着帕子给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温暖的触感让林璃慢慢恢复了心神。

她转头看过去,见薛芊一脸的担忧,半蹲在床边看着她,这才低声开口:“母亲,我没事。”

回想起那些凌乱的梦境,林璃依然觉得头疼欲裂,然而比起在梦境之中挣扎不能醒来,如今的感觉实在是好太多了。薛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坚持喂林璃喝了小半杯,这才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而已。”林璃眉头微皱,回想起梦境就只觉得头疼欲裂,然而她的性子本就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此时忍着头疼回忆起一些细节,这才低声道:“我在灵泉寺落水,怕是与父亲有关。”

“什么?!”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林云霄猛然出口,林璃这才注意到他竟然也在,连忙挣扎着起身,抬头看向林云霄,“父亲,我隐约记得当时仿佛听到有人说,这就是武侯府的两位姑娘…”

第十二章 探病

这只是林璃昏迷不醒时混乱的梦境,若是一般人怕是会把这当做是幻觉,甚至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然而,林璃虽然失忆,本能上却是能够分辨这其中的轻重的。

就算这与她落水的事情无关,既然存在于她的记忆中,怕就真的是有人想要对付武侯府了。

因此,就算是林云霄皱眉看过去,她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