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竹回道:“回王妃,已经辰时三刻了,王爷还等着您用早膳呢。”

赵宁起榻洗漱,刚从内室走出,就见赵慎已坐在了案桌边,他独自一人品茶,也不知在想什么,眉目之间似有一团阴郁萦绕,久久不散。

赵宁腹中有些饿了,可能风寒刚愈,她口味很好,落座后就喝了几口清粥。见赵慎还在饮茶,她也不多问。

赵慎见她容光焕发,想起了昨晚她风情万种的迷糊模样,他挑眉道:“宁宝儿睡的可好?”

赵宁点头,“我睡得很好,四哥,你呢?”她非常客气道。

赵慎低沉的嗓音透着寒意,他只是淡淡笑过,“多吃些,等你养好了身子,这笔账我们再细算。”

赵宁一愣,并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她故意不去问他,省得他以为自己依旧很在意他呢。

这一天晚上,赵慎没有回房,却让下人带了话过来。

春竹道:“王妃,王爷今日晚些回来,让您早些睡,不必等他。”

赵宁服用汤药之后,很快就睡下了,待到次日一早,身边却没有赵慎的影子,她看了一眼床铺,她身侧竟是半分褶皱也无,根本不像有人躺过。

一开始赵宁并不在意,因为白日里她还是会偶尔看到赵慎,他每每过来都会给她带上不少时下正盛行的点心。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五日过去了,赵宁的风寒已经彻底康复。

到了晚上,春竹和夏雪依旧给她端了汤药过来,这两人也是古怪,以往都是劝着她与赵慎早日圆房,但这几日却没有任何动静。

春竹道:“王妃,王爷他今个儿晚上会晚归,王爷走之前让您早些睡下,不必等他,还让您一定要将这药给喝了。”

如今的赵宁已经不是当初的赵宁了,她一开始可能会没有回过味来,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可能还是懵懂无知。

以她对赵慎的了解,他肯定是背着她干了什么“恶事”了!

赵宁没有喝药,问道:“说!你们家王爷究竟干什么去了?他这几天又在哪里?”

此话一出,春竹和夏雪明显心虚,但她二人都是赵慎的人,比一般的丫鬟要精明的多。只可惜,赵宁也是个小人精。

见春竹和夏雪不言不语,她道:“不说是么?那好,你二人谁若是不说,谁就将我面前这碗药给喝了!否则别怪我无情,将你们许配给小王爷身边的那几个糙人!”

小王爷从镇海卫来京时,身边带了几个奇人,除却言行举止奇怪之外,还有一个长的一脸猴腮样儿。

春竹和夏雪二人有些招架不住了,齐齐跪地,道:“王妃,奴婢们什么也不知道啊,只知.....”

赵宁从锦杌上起身,披散而下的墨发直至腰间,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脱俗气度,“说!你们两个知道什么便就说什么!”

春竹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如实道:“王妃,这汤药许会助眠,奴婢们只知道王爷每晚在您睡下之后便会过来看您一会,待上半个时辰又会离开。有句话奴婢们不知当讲不当讲?”

春竹和夏雪跟了赵宁好些年了,主仆几人早养出了情义,春竹觉着她是真心为了自家两位主子着想,况且这种事遮遮掩掩也实在没法子解决。

春竹心一横,索性道:“王妃,王爷他或许可能患有隐疾,但对您是真心实意的,这一点奴婢可以对天发誓!”春竹对赵宁磕了几个头,这句话说出来,她可真是罪孽大了!

四哥他有隐疾?

赵宁怎么不知道!

赵宁一番逼问之下,春竹和夏雪将这几日的事情都交代了清楚。

赵宁看着桌案上的汤药,突然起了“歹心”,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你们说,这药叫做“幻浮生”,服用之后可令人陷入困意,但看到心悦之人,却会主动表明心意?”

春竹和夏雪见赵宁表情带笑,两人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闻神医说,这药对身子毫无害处,还能强身健体,遂道:“王妃,的确如此。”

她二人只知“表明心意”,却不知究竟如何表明。

赵宁想起了前几日她脖子上的红.痕,很多事立马就能连贯在一块了。

真是她的好四哥,用这个法子对付她!

赵宁下了某个决心,问了一句,“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春竹总感觉不太妙,但赵宁已经问出口了,她也只能如实答话,“王爷他.....这几日夜间都是宿在书房的。”

这时,赵宁将披风穿上,吩咐了一句,“换一只碗来,你们王爷案牍劳形,加之他又患有隐疾,理应比我更需要这汤药。”

春竹打了个寒颤,按着赵宁的吩咐去办了,退一步说“幻浮生”的确是一味补药。王爷再不济那也只会睡上一觉。

赵宁换过一只瓷碗之后,就亲手端着托盘去了一趟书房。

这个时候的骁王府安静如斯,如春竹与夏雪所言,骁王府的确是太过冷清了些。

赵慎今晚并没有见客,赵宁过来时,他正伏案写字。

见爱妻亲自过来看他,赵慎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自然是荡出了几丝笑意出来。

赵慎大步上前,单臂楼主了赵宁,将她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些,赵宁发现书房内不仅没有烧炭,还燃了薄荷香。

她只觉一阵阵凉意袭来。

“你怎么过来了?若是想我,让人过来通知一声便是。”赵慎扶着她坐下,他看了一眼赵宁手中的托盘,吩咐了春竹和夏雪道:“你们都下去吧。”

春竹和夏雪自是不敢久留。

赵慎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一眼看出了赵宁的来意。

赵慎看着赵宁粉白的面颊,还有她已经红润的唇,算着日子也是差不多了。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他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待门扉一合上,赵慎又拉着赵宁起身,而后他自己坐下,让赵宁坐在了他身上,明知故问道:“我们宁宝儿是想给四哥补身子?这是什么药?”

赵宁怀疑他是不是知情?

但她又很想知道赵慎心里面究竟有没有她。

不过是表明心意的汤药而已,喝了对身子无害,再说她都喝了好几日了。

赵宁道:“嗯,我看四哥近日憔悴了不少,虽说我对四哥还有芥蒂,但到底心里不舍。”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客道”,赵慎淡淡一笑,接受了她的好意,“还是宁宝儿对四哥最好,那我喝了?”

赵慎伸出一臂,将汤药端了过来,他喝药时,眼睛一直与赵宁对视。

二人相拥着,赵宁窝在他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实在是很不搭。

待赵慎喝完,他唇角竟无一丝药污,二人这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就连薄荷香也被熏热了。

赵宁等着赵慎的反应,她猜测这药肯定要过一会才能有效果。

但赵宁可能低估了她在赵慎心目中的地位,即便没有那碗“幻浮生”,他也时时刻刻准备着圆.房。

赵慎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赵宁很了解他,以往她与他欢.好时,他单单是看着她时,耳朵便会红了。

期初,赵宁无比的欢喜,她的阿兄是个从不为世事而轻易动容的人,却在她面前屡次失态,甚至于到了狂放的地步。

赵宁感觉到了什么,她推开赵慎,想从他身上下来,可已经为时已晚。

赵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突然对外面爆喝了一声,“来人!备马车!”

赵宁被赵慎突然抱起时,她吓了一跳,不是说这汤药有助眠之效么?怎的她四哥无半分的睡意?备马车要去哪里?

赵慎连人带着披风抱上了马车,那翠盖珠缨的华车似乎也是早就预备好,赵宁还没弄清楚状况,便在马车颠簸之中被赵慎.横.跨在了.腿.上。

赵慎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口,气息已然微乱,“我们宁宝儿真会玩,你给四哥喝了什么?呵呵,是不是也想要四哥了?”

赵宁反应了过来,“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这究竟是什么药?”

赵慎的一掌闯入披风里侧,一个劲的为所欲为,一边又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我们宁宝儿对四哥真好,明知四哥不忍对你下手,还让我喝“幻浮生”,我对你情.根.深.种,满脑子都是你,这药不亚于是.催.情.药,若是宁宝儿今日再回绝四哥,我怕是要彻底伤了根本,这今后就算问鼎了,也未必会有子嗣。”

在赵宁一片震惊之中,赵慎添了一句,“宁宝儿肯定不会忍心的,对吧?”

胸口一疼,赵宁怒嗔了赵慎一眼,她去拍打他,可都是无济于事,他又像回到了最初时,只会鲁莽的.索.求。

第133章 此情悠悠(下)

赵宁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在颠簸的马车上度过的。

反正她被赵慎禁锢着,即便马车如何之快, 又是如何之颠, 她也已经无法分心去体会了。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赵慎抱下马车时, 人也被赵慎身上的大氅紧紧裹着,她无法看清楚外面的事物, 只知道抓了他的衣襟,整个人还是昏昏然的。

“主子,汤泉池已经备好!”一侍女的声音传来, 听着声音,应该是年轻貌美的姑娘。

赵宁突然想起了上辈子伺候赵慎沐浴的那些美人,她自己也是狠角色,将那些美人统统转手送给了士大夫去了。

赵慎也没同她置气, 她便愈发蛮横,到了后来还插手了他的后宫,那些美人都是诸侯国送来的,因着老晋侯是被湘夫人所杀之故,赵慎从来都不踏足后院。

晋国的后宫曾一度虚设。

不过, 尽管如此, 赵宁也小气到了不能容纳任何试图.勾.引.赵慎的美人。

谁若对君王存了歹心, 她便弄走谁。

有一日,赵宁去对赵慎说了一句话, “阿兄, 我不准你怨我, 听见了么?”

他没说话,只是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他和她之间有太多的牵扯与无奈。即便是高高在上,称霸诸侯列国的晋侯,他也不知拿他的宁宝儿怎么办了。

待赵慎将赵宁放下时,她才知道这是一座温泉池子,他该不会是想在这里......

赵宁到底已经在这个世道生存了两世了,有些习惯也潜移默化的形成了,赵慎服用了“幻浮生”,可是她并没有,如此一来,自然是百般不好意思。

赵宁身上裹着大氅,里面却是已经空空如已,再看赵慎依旧是姿态楚楚,衣冠整齐,她煞是不服气。

凭什么!

即便是那一世,也是她主动的!

赵慎可能再也不想等了,他也没有等下去的必要了,当着赵宁的面,赵慎开始宽衣解带。这人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临危不乱的样子。

即便他已服用“幻浮生”半个时辰,即便他方才在马车上已经放纵过,但此时此刻,若不去看他那双染尽风华的眼睛,他依然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赵慎。

赵宁撇过脸去,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而且她也不想退了。

她心悦他,生生世世都是如此,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认了,也栽了。

赵慎见她无声的娇.羞着,他磁性的嗓音哑然道:“呵呵呵,我们宁宝儿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你何故羞.涩?莫不是上辈子还没看够?”

赵宁咬着唇,若是换做是曾经,她如何能这般示弱?

她转过脸看着赵慎,双手揪着的衣襟渐渐松开,当着赵慎的面将身上的大氅褪下,就那般直接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赵慎眸色一滞,又或者他的心跳方才也滞住了,但也只是一瞬之后便明显加快了自己速度,他褪下衣裳时,眼睛一直都在赵宁身上。

温泉池内雾气萦绕,岸上丝毫感觉不到寒,两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彻底坦诚相见时,赵宁的视线落在了不该看到的地方,她吓了一跳,今日还是如此近距离的第一次瞧见,当即又移开了视线。

赵慎缓缓靠近,双臂抱着她,道:“你曾经总是闹着去我的浴殿,如今我大事未成,你且委屈一些,今日便就在这里了。本来我还想等下去,可是我们宁宝儿执意要给四哥喝药,宁宝儿的心意,我也不能不从,那今日就这样吧。”

赵宁听着他的浑话,却是无法为自己辩解半句。

的确是她自己送了汤药过去!

赵慎一言至此,便打横抱着赵宁,二人缓缓走入浴池中。

赵宁的墨发渐渐拂散在水面,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这池子很深,赵宁需得依附着赵慎才不至于沉下去,她此刻很怀疑赵慎是不是故意的!

赵慎给她洗了脸,又慢吞吞给她洗发,赵宁懒洋洋的趴在他身上,眼看着又是睡意来袭,大下一刻一阵刺痛突然将她惊醒。

赵慎这次行动的悄无声息,直截了当,没有给赵宁一点心理准备。

赵宁疼的扑腾了起来,赵慎为了哄她,说了无数好话,甚至于还拿出了龙嗣威胁她,“小乖,四哥已经这个岁数了,若是再拖下去,会影响龙嗣的,我只有你一个,这种事你不操.劳,谁操.劳?”

操.....劳?!

大约相隔的时间太久了,赵宁几乎已经忘记了她那个阿兄的天赋异禀,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彻彻底底的觉醒。

可抵抗与回绝都已经为时已晚,池面水花四溅,腾起的雾气将二人重重弥漫,赵宁忘了她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但她记得很清楚,她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赵慎俊美的脸,还有那大滴的汗珠,而她正躺在一处不知名的房舍内,所有的五官感触瞬间膨胀,赵宁觉着自己快死了,开口时,嗓音沙哑的不行,“你到底好没好啊!”

赵慎被她逗笑了,“下回还敢给我送汤药么?丫鬟说我有隐疾,你也信了?”

他怎么会知道?!

赵宁百忙之中思量了一番,春竹一向很小心,不可能在她面前说出赵慎有隐疾这种话,她猛然间警觉,“你!是你故意让她二人过来传话的!”

赵慎又是一阵低笑,“嗯——我们宁宝儿这般机智,四哥只能这样做了。”

赵宁气急,想去推开他,但伸出手时,却是什么也抓不住,他身上太硬了,赵宁只好卖力挠了几下,但这样的“打击”对赵慎而言着实不算什么。

赵宁一开始还倔强着,到了后面就没出息的憋着嗓子哭了。让她求他,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会有可能!

赵慎怜惜她,但终归就是熬了数辈子的人,这一次才将将了结,待赵宁缓和片刻,他却精神爽朗道:“忘了与你说一件事,昨日赵淑婉生了一个女儿,大后日洗三,你同我一道去小王爷府上。”

赵宁闭着眼,一声不吭。

赵慎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埋怨,将她抱着趴在自己身上,他道:“旁人都是这么快有孩子,只有我们宁宝儿不肯给我生。你是愿意在这里多待一日,还是今日就回府?不管怎样,晚上继续。”

赵宁:“......”

她想起此前赵慎是如何“引.诱”还是懵懂少女的她时,赵宁有些话不吐不快了,“你混蛋!”

赵慎接受这个批评,“四哥只对我们宁宝儿混蛋。”

第134章 实在是黑

赵宁浑身无力,这体验她并不陌生, 当初她将赵慎推倒在榻上后的半个时辰之内, 便是深刻体验过了。

有些人越是看着清心寡欲,实则一旦动.欲, 后果不堪设想。

赵宁看着杏花色的承尘发呆,难道她和赵慎之间真的就此了结了所有的恩怨么?

或许有智者会说, 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可赵宁若是回头望去,依旧会控制不住的伤神, 那个她爱慕了数年的阿兄,最开始时不过是将她当做一颗棋子养大。

她甚至于可以想象得出,他看着她长大时的那种痛恨的眼神。

她是湘夫人所生,所有人都知道湘夫人是楚王赠与晋王的美姬, 湘夫人入了晋国王宫不足五月就生下了她。

赵慎明明知道她并非晋王亲生,他养着她,带着她长大,无非有朝一日利用她对付楚王啊!

知道那些真相后,赵宁反抗过, 也争取过, 但总是抵不过赵慎心头的杀父之恨。

或许这生生世世过去了, 沧海成田,世事早就变迁, 他释怀了, 可是她呢?总有那么几分女儿家的矫情牵绊着她。

赵宁又被抱入浴池, 洗的干干净净,香气怡人之后,才被抱回了榻上。

赵慎给她盖了薄被,她整个人往里面缩了一缩,只露了半张粉色的脸蛋在外面,被褥是大婚所用的火红色,上面绣有戏水鸳鸯,她窝在里面,一张小脸显得可怜又娇小。

赵慎从她背后拥着她,嗓音低醇到了极致,像陈年的老酒,又像古巷的悠风,总能时时刻刻吸引着赵宁,“别再想了,阿兄错了,原谅我好么?”

他自称“阿兄”了。

赵宁鼻头一酸,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她也不晓得因何他二人又遇上了,莫不是当真被月老绑上了红线,以至于生生世世的纠缠?

赵宁不说话,赵慎沉默了片刻,他到了此刻才从极致的欢.愉中清醒过来,将赵宁往上面提了一提,低低道:“宁宝儿与我曾经那般好,这今后只会更好。我们不去多想了,好么?”

见赵宁依旧沉默着,赵慎打算换一方式对待她,总得让她早日认清事实,“我们宁宝儿就算是想逃也不行,就算你逃了,我便将你捉回来,然后日日夜夜困在我身侧,就如上辈子时一样。”

什么意思?

这话挑动了赵宁的神经,她上辈子不记事,赵慎一开始也不记得她,因何她死后却离不开他半步?

赵宁从被窝里转了一个圈,此时与赵慎面对面,她那双灵动的双眸布满疑惑,“你与我说清楚,你究竟对我做过什么?还有.....你上辈子因又为何娶了萧.....”

赵宁话未说话,唇就被赵慎堵住。

若非是顾及着她的身子,他大约不会给她半分喘气的机会,这些年如何念着她,他便如何表现出来。

于是,赵宁又被折腾了一番,这一次之后她连质问的力气也没了,脑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早知道.....早知道,她很多年前就不该招惹他!

*

赵宁与赵慎回到骁王府已经是次日晌午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