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铎溢点头道:“儿子让母妃跟着操心了。”

“无妨,只是不知王爷会不会看重莞娘。”秦王妃既然敢挑莞娘来刺激杨门寡妇的神经,就是因为她晓得秦王有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秦王并非是看重了莞娘的宠妃姑姑,而是看重兴荣候和杨帅的恩怨。

秦王比任何人都想消除同杨帅联姻的影响。

娶了举世公认的同杨帅有恩怨的兴荣候爱女,也可以向皇上表态,秦王无心接手杨帅的一切。

同时太子的病情也是秦王担心的,一旦太子病故,皇上一准会废后另立皇后,以皇后之名正下一任太子的嫡血出身,最近莞娘的姑姑可是有心收养无母的八皇子。

只要皇上把八皇子过继到她名下,她就有可能登上皇后位置。

八皇子将来做了太子敢不敬她的话,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八皇子。

秦王恩准这门亲事,可以说给王府另外找了一条路,一旦太子登基,皇后报复莞娘的姑姑,秦王可以让赵铎溢休妻…赵铎溢虽然恨得秦王的心,可世子都得为秦王府的将来牺牲,何况一个庶子媳妇了。

杨门太君也是晓得秦王无情的,所以秦王妃才想着借着莞娘逼迫杨门太君揭穿换子的事情,谁能想到杨门太君偏偏忍住了。

*****

夜晚时分,秦王妃从秦王口中得了确定的消息,秦王让她准备聘礼…秦王妃笑着答应了,“王爷,太妃前些日子还提起石料的事情,世子妃怎么没了动静?这批石料可是太妃娘家人买得便宜货儿。”

秦王不可能像姜二爷一样纵横市井,探听石料的价格波动,在秦王看来商贾的事情都是小事,是俗物。

“世子妃怕是顾及着宫里的太后娘娘,太妃张罗着修园子已经有几日了。”秦王妃依偎在秦王怀里,“妾身看勤俭的风头已经过去了,此时动土是好时候呢。”

秦王并不反对太妃大修园林,纵情贪图享乐,也可让皇上放心些,最近秦王世子赵铎泽威名显赫,秦王听说赵铎泽率军八百破一万后,不仅没有任何的惊喜,为子自豪,反而吓得差一点上表请罪。

如果不是皇帝对秦王表示很满意赵铎泽,秦王都有可能对扬名立万的儿子请家法了。

没见过这么能闯祸的世子。

“明日你同儿媳说说,赶紧把园子修建起来,也好让母亲早日住进去。”

“这话妾身不好说,要不,王爷同世子说说?世子爷纵使事事听世子妃的话,还能不听王爷的命令?”

秦王烦躁的皱紧眉头,秦王妃的话提醒了他,秦王府将来的继承人怎能受制于妻子?

“看王爷皱眉的样子…妾身好心疼。”

秦王妃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揉开了秦王的眉头,温柔的抱住秦王的腰,“王爷到底为何烦恼?是外面有事么?”

秦王叹息道:“若是儿媳像是王妃一般乖顺懂事,晓得劝着些是阿泽就好了。阿泽不让人放心,他隔三差五的不弄出点动静来,浑身就不舒服,外面人都说阿泽是杨帅再生。杨帅…”

有什么好的?

杨家还不够惨?

秦王可不想王府将来有一日步杨家的后尘。

“妾身晓得王爷疼惜世子爷。”秦王妃心疼的说道:“您愁怀了身子,世子爷也不会晓得,姜二爷什么话都敢世子爷说,王爷您太内敛了一些,这一点不如世子爷的岳父。”

秦王直到现在依然看不上姜二爷。

对姜二爷,他一向是进而远之,只要姜二爷还能打着杨帅的名义,秦王就一日不想见姜二爷。

他可不想好好的头上多了一位‘岳父’。

秦王妃看穿秦王的心思,没用的王爷,竟然被姜二爷吓到了。

秦王道:“过两日等阿泽闲了,我再同他说说。”

“妾身只要王爷不再烦心。”

“本王晓得王妃…”秦王解开了秦王妃的衣服,保住妻子的娇躯,摆动起来,一时间幔帐里娇吟声不绝于耳。

*******

“瑶瑶,还睡啊,陪陪我嘛。”

赵铎泽咬着爱妻的耳朵,身体紧贴着姜璐瑶,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好不容易回来早了一些,你却只顾着睡觉不理我啦。”

“好烦呢。”姜璐瑶闭着眼睛躲开赵铎泽的骚扰,摸了摸他的脑袋,“乖,让我再睡一会。”

赵铎泽似被安抚了老虎,蹭了蹭姜璐瑶的手心,仔细的看着渴睡的爱妻,眼睛亮亮的,“瑶瑶有没有寻太医?会不会你…”

“没呢,我什么时候换洗你还不知?”

“那更应该找太医。”

赵铎泽心底的喜悦去了一大半,转而担心的说道:“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病了呢!”姜璐瑶这回用手堵住赵铎泽的嘴,“闭嘴,睡觉。”

赵铎泽的耳朵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好吧,睡觉,睡觉。”

搂着爱妻,赵铎泽却想,明日一定要找太医来看看,瑶瑶这么瞌睡下去对身体不好。

在外奔波一天,赵铎泽毫无睡意,江南传来的消息,河水已经在涨了,河道衙门也由皇上亲自部下了密探…赵铎泽有心亲自去淮河沿岸走一趟,只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信得过他。

皇上万一派他出京,一旦石材的事情暴漏了,姜璐瑶会承受很大的责难。

赵铎泽舍不得瑶瑶受苦,可是…去淮河沿岸实在是一个大好机会,他又不愿意放弃。

该怎么办?

赵铎泽盯着姜璐瑶熟睡的脸庞,罢了,机会以后还会有,让瑶瑶受磨难,他还算瑶瑶的好丈夫吗?

出事后,秦王,太妃一定会推替罪羊出来,就让他亲自领略父王的选择吧。

*****

京城某处茶楼,赵铎泽对隔着一张桌子的萧睿华道,“你去江南,我留在京城。”

萧睿华捏着茶杯手一顿,抬眼道:“我去?不是应该…”

“我留在京城。”赵铎泽坚决的说道。

“是为了秦王殿下?还是为了世子妃?”

“都有。”

“哪个更重?”

“瑶瑶。”

赵铎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眉目间不见任何的迟疑之色。

萧睿华笑道:“过了啊,世子殿下。”

不必在他面前表现得多重视姜璐瑶,他已经认输了,好吗。

赵铎泽道:“一点都不过。”

再亲近的人,都不晓得瑶瑶对他的重要,如果没有瑶瑶,又哪来的今日?

“听说世子爷的二弟即将迎娶兴荣候二小姐?”

“嗯。”赵铎泽点头道:“秦王妃给二弟寻得好亲事。”

“杨门太君能忍得住?”

“她不想忍也得忍!”赵铎泽嘴角嘲讽的勾起,“杨家现在有什么资格同皇上谈条件?她把皇上的愧疚当回事,但却不敢用皇上对杨家的愧疚,没有完全把握,她不大可能会揭穿此事。”

“况且永宁侯说过,兴荣候和杨帅并非不死不休的仇敌,兴荣候骂杨帅的话…是…”

“一时气话?”

“观念想法不和,其实杨帅死得那日,兴荣候也不怎么好受。”

“他们的世界,我只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理解。”萧睿华默默的想着,文官集团和武将集团有着本质的区别。

文官集团对外也很一致,严防武将压在他们头上。

可文官集团内部的党争,不死不休。

赵铎泽缓缓的说道:“瑶瑶说,如果这门婚事能成,对他而言是好事,莞娘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萧睿华笑呵呵的问道:“世子爷想不想这门亲事成呢?还是眼看着他被秦王妃利用很解气?”

“我没想得卑鄙,也没你想得高尚不计较恩怨。”

不知从何时起,赵铎泽把萧睿华当作了知己看待,有些话可以在他面前倾诉,不是不能同瑶瑶说,而是赵铎泽希望在瑶瑶面前做一个顶天立地,能给瑶瑶遮挡一切风雨的丈夫。

哪怕瑶瑶很坚强,不需要他的保护。

在姜二爷面前,赵铎泽更不好提,一是怕岳父小看自己,二是怕岳父再闹出什么事来,三岳父给予他的已经够多了,赵铎泽心存感激不敢要求更多。

因此知道真相的萧睿华,不仅成了他的盟友,还成了他的‘知己’。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会有心平气和面对面喝茶,聊天,推心置腹的时候?

“我顶多不插手,不破坏,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赵铎泽还是无法喜欢赵铎溢,这也是真心话,看到赵铎溢,他就想到十几年前的事情,想到他苦逼的世子生涯,他没有办法原谅杨妃,自然无法把宽容赵铎溢。

可见赵铎溢被秦王妃利用算计,赵铎泽也觉得不好受。

瑶瑶的话,他一直记得。

他们两个都没错,错得是旁人,既然他得到了瑶瑶,得到了以前想都想不到幸福,又何必想着赵铎溢痛苦?

是该有个人出现拽他一把,再让赵铎溢善良下去,赵铎泽不知道赵铎溢将来会是什么样。

萧睿华把茶水蓄满,推到赵铎泽面前,郑重的问道:“石料的事情,你可有把握?玩火自焚可是会被我笑死的。”

“…”

赵铎泽沉默了一会,摇头道:“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你还留在京城?”

“不走到父王面前,我甘心。你明白,萧睿华,我不甘心。”

“你是想得到秦王的承认,还是想心无旁念的离开?”

“都有一些。”

“我到宁愿你心无旁念的放弃世子的位置。”萧睿华盯着桌上的干果盘子,感觉到赵铎泽的注视,头皮有点发麻,低声道:“世子的位置和仇恨束缚你太久了,只有挣脱束缚,你才有可能走到权倾天下的位置上,我投靠你,也有可能成功。若是你只能做一位王爷,我…我为我自己不甘心。”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未来的首辅阁老?”

“不甘心辅佐一个草包总可以了吧。”

“哈哈。”

赵铎泽大笑,“萧睿华,你是一个妙人呢。”

“很好笑?”萧睿华嘴角抽动了一下,“你别以为辅佐一个草包很容易,同草包懦弱的帝王相比,我更愿意同英主开创盛世,当年陛下魄力不足,龙体已经不准许他革新了,大明朝虽然比陛下登基之初弊政少些,但如今内用外患极需解决的问题很多。”

萧睿华同赵铎泽目光相碰,“我需要一个信任我,我也信任的君主,既然我放弃了做权臣的想法,为何不能求一段千古传诵的君臣佳话?”

“你觉得我合适?”

“如果你不合适,我不会同你坐在这里品茶,听你炫耀你过得很好,炫耀世子妃很好,听你说…说你罗里吧嗦的烦心事。”

萧睿华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说道:“我很忙的,好吗?”

赵铎泽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被萧睿华评价为有英主的潜质,他口中像是含了蜂蜜一般甜,不过他那番得意的样子,显然让萧睿华看得很不爽,加了一句:“对了,还有重要一点就是,您娶了一位足以名标史册,让后世人知道怎么做皇后的好妻子。这一点比世子爷的才华还重要。”

“…”

赵铎泽笑容僵硬在脸上,萧睿华一定是故意这么说,“我知道你羡慕我,我不生气。”

萧睿华暗骂了一句,厚脸皮!

“既然你把去江南的差事让给我,我希望我回到京城后,你依然活蹦乱跳的,你的妻子…她依然幸福。”

萧睿华起身,最后说道:“既然是你选的,就不要后悔,无论结果怎样,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我记得了。”

“走啦。”

萧睿华推门走出了茶楼。

过了一会,赵铎泽结账后,领人悄悄的离开。

第92章

没过两日,萧睿华以代皇上巡视江南盐政的名义,被派遣出京城。

皇子们听说萧睿华巡视盐政,心底放心了不少。

两淮河堤石料被偷换掉的事情,该知道大多都知道了。皇子们摩拳擦掌,准备着最后一击。

本来在京城挺活跃的赵王不知怎么最近很不开心,很少在外出,时常盯着赵王府的匾额发呆。

“我说王爷殿下,您到底愁啥?”

“姜老二,你说本王犯愁什么?”

“我哪有心思管王爷您的事儿?”被叫到赵王府的姜二爷一脸的不快,“我眼下都快被烦死了,一个脑袋起码三个大,真愁人!”

赵王自斟自饮,问道:“你烦什么?”

“还不是我家老头子?没有这么折腾人的,你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和嘉敏郡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前两日差一点上演全武行,多大岁数的人了?一点不服老,还觉得自己年轻着呢。我是死活拦着没让老头子耍大刀。”

姜二爷想起家里的事情一脑门官司,以前老太太嘉敏郡主还能耍耍庶子,挑拨挑拨庶子媳妇,如今侯府只剩下了姜二爷一房,老太太嘉敏郡主把管家和庶务都交给了世子夫人二太太,她没得玩了,便整日同老爷子玩耍起来。

他们两个以前是不碰面,不说话,如今呢…恨不得把以前十几二十年耽搁的拌嘴,争吵都补回来。

最让姜二爷头疼的是,那两位吵就吵吧,偏就喜欢拽姜二爷做评判。

“王爷最近不在外面玩,我也是啊,可我并非不想去玩,而是脱不开身,总不能我把有孕的儿媳妇折腾到老太太嘉敏郡主面前去吧,为了将来的小孙子,我…我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了。”

赵王听着听着,嘴角微微上扬,“同你姜老二说话就是开心,我没白叫你来。”

姜二爷吃了一口酒,大口的吃菜,王府的美食比侯府的更精致,“我蛮羡慕王爷的,皇上在宫里住着,您就是十天半月去一趟宫里,皇上都得称您一声孝顺,可我呢?整日得面对老头子和母亲…没完没了,我同旁人抱怨,旁人一准说我没良心。那两位…算了,算了,算我欠他们的。”

“如果本王进宫多了,就没有现在的悠闲日子可过。”赵王眸光内敛深沉,“如果本王不是赵王,你说本王是什么样?”

“还能什么样?同现在皇子们一样,摆着一张苦瓜脸,没趣极了。”

“哈哈。”

赵王手拍酒桌,“好,说得好,苦瓜脸?!可不就是不苦瓜脸嘛。时刻想得到东宫的消息,又悬挂着江南的事儿,时刻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还得在父皇面前摆足兄友弟恭的样子。活得真累,脸能不苦么?”

“可是…”

赵王嘴角多了一分的苦涩,“亦有很多脱离苦海的人,想去‘受苦’”

赵王赌气一般喝了杯中的美酒,扬起脑袋,喃喃的说道:“都是凤子龙孙,凭什么他们行,我不行?以前看不到的机会,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如今太子只怕是…不成了,为什么本王现在只能坐在赵王府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