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权去评断长辈们做的对或者错,只是她对祖父把这宅子送给她的用意有了些揣测,“你说,祖父是不是想让我们保管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交到她手中,将来邵侯爷去世,他手上的东西怎么分,也许并不会根据他最后定下的意愿来。

邵子钰递给她从古玩架子上拿下的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着一支簪子,簪头上镶嵌的雕琢玉花,成色看上去和当时敬茶时候邵候爷替邵夫人送给她的好像一样,邵子钰拿起这簪子,“这应该是取自同一块玉。”

“祖父为什么不把这宅子交给二伯。”林清苒总觉得这书房里的东西承接的太多了,像是一个秘密,他们都没有看全,只是看到了一部分而已。

“二伯大概会一把火把这里烧了。”邵子钰带着她出来,带上了门,看林清苒一脸惊讶的样子解释道,“二伯经历的比爹多很多,他后来选了文官,而没有跟着祖父走参军这条路,也是因为祖母的原因,他们之间越不过去,二伯看到这一切,大概只会更生气。”

不论从身份上还是邵夫人受的委屈上,邵二老爷理所应当的恨着邵侯爷。

两个人走入内室,这里面倒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就是为他们而设的住所,邵子钰拉着她坐下,“我其实并不恨祖父。”

应 该说,邵子钰恨不起来邵侯爷,他没有经历过当年那些事,他出生的时候邵夫人早就去世了,耳听的东西远没有眼睛看到的强烈,“爹娘去世的时候,二伯本想把我 养在身边,祖父直接把我带在他身边,七岁到九岁那三年,祖父怕我这么不开口说话,会想不开,出去都带着我,所以圣上才会这么熟悉我,每次圣上召见祖父进 宫,他能带的都会带上我,清苒,其实祖父他最疼的人,是我爹。”邵子钰轻叹了一声,“只不过我的记忆里,对他们已经有些模糊了。”

“你心里是不是很矛盾。”林清苒反握住他的手,“懂得知恩图报没有错,祖父和祖母之间的事情,不是书房里这些东西说得清楚的。”也许之前的恩怨最终演化出来的,就是如今侯府的局面,很快会到来的爵位之争。

邵子钰摇了摇头,把她揽在怀里,“我不恨祖父,但是我怨过他。”

林清苒拍了拍他的手,轻松着语气,“好了,不说这个,你带我来桑江,总不是缅怀过往的吧。”

“是为夫的错。”邵子钰笑了,“这就带娘子出去。”...

午饭之后小睡一会,邵子钰带着她去了桑湖,桑湖很大,一眼望不到边,有一侧是林清苒来的路上看到过的捕鱼,另外一侧则是一些酒楼和坊间,这季节沿湖的酒楼里生意都很好,邵子钰带着她包了一条船,上了船,船上配有厨子。

船开到湖中央的时候,船上的船工直接会在湖中的拉网上来,一个一个的做成篓子状的鱼网中有鱼有虾,像是一场活鲜盛宴。

林清苒惊喜的看着盆子里放着活蹦乱跳的河虾,问那船工,“师傅,这些要怎么烧。”

林清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买卖方式,捞上来一整条的篓子状鱼网,中间一节一节的像是用韧性极好的竹子分开,那船工就拉了一条,东西有多少是纯看客人的运气,厨子是在船上当场烧给客人吃的,吃不完要带走都行,价钱是上船之前就谈好的,和收获多少没有关系。

伴随着夜幕降临,船舱内点了灯,甲板上也挂起了一盏盏的灯,放眼望去,这湖上星星点点的还挺多这样的船只,很快一个打下手的厨娘把菜送过来了,一个不小的陶盆子,里面全是油爆的河虾,没有什么高贵菜的漂亮摆盘,它就是满满一盆子,还有散发出来的香味。

清蒸红烧煲汤,但凡是能做出来的菜式,那厨子都做了,最后还余下好几条鱼,林清苒看飘到附近这边的一艘船,瞧过去那船舱里也是这差不多的情形,抬头问邵子钰,“这还有龙虾,不剥壳,吃起来岂不是很没有形象?”

邵子钰给她舀了一碗鱼汤,“就是来享受这些吃的,又怎么会在意这些,桑湖这边,就是要这样吃才畅快,若是遮遮掩掩羞于做这些的,那就在酒楼里点菜看湖景。”

林清苒已经八分饱,喝着汤却还意犹未尽,“之前你来过这里?”

“很多年前,爹和娘带我来过这里。”邵子钰放下筷子,“那时才四五岁,记的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也是包了一条船。”

没等林清苒说话,邵子钰自己撇开了话题,“明天带你去桑江有名的鱼市走走。”

“好啊。”林清苒笑着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的鱼肉,“我下厨做给你吃。”...

湖边的夜晚秋凉的气息很浓重,洗漱过后,邵子钰进了屋子看到林清苒拿着一本书看着,到床边,林清苒给他让了个位置,继而枕着他的手臂,邵子钰撇了一眼,是祖母的手记。

“不是不想看么,怎么又拿起来了。”邵子钰摸着她的头发,林清苒指着其中的一页,“祖父把宅子送给我们,又这么赞成我们来这里,他一定是希望我们了解这宅子里的东西,不看怎么了解。”

“那你了解到了什么。”邵子钰看她指的那里,发现写的是祖父带着怀有身孕的太夫人回来时发生的事。

“为什么祖母会写祖父的无可奈何。”林清苒指着那四个字,“当年祖父娶太夫人,不是自愿的么?”

邵子钰摇摇头,“祖父不曾说起。”

林清苒继而往下翻,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半响,她合上了书,深吸一口气,“相公,太夫人还向祖母下跪求过和她共处。”

邵子钰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夫妻两个人对看了一眼,随即让人点灯书房,扎在了那架子的书中。

等林清苒从书中回了神,这窗外的天已经快亮了,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困意,可把屋外的李妈妈给愁坏了,小姐是个书虫也就罢了,怎么连着姑爷也陪着小姐一块闹,哪能不睡觉整夜看书的。

林清苒晃了晃脖子,背后伸过来一双手替他捏了捏,邵子钰早没在看了,而是在整理她看了后拿出来的书中的内容,洋洋散散写了不少。

“刚刚我叫你都没听见,你可看的入迷。”邵子钰好笑的看着她。

林清苒嘿嘿了一声,这是两辈子的习惯了,“我还整夜不睡看过医书呢。”被邵子钰瞥了一眼后,林清苒嘘声低下头去,熬夜看书,这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啊。

忙到了天亮,这才看完一部分而已,不过邵子钰已经整理出了一个基本的概况,夫妻俩看着他写下来的这些,林清苒嗫嗫道,“这么说,祖父当年娶太夫人,难道真的是被逼的?”

第57章 .邵侯爷去世

邵子钰没说话,林清苒看完了他写下来的所有,忽然不知道怎么说,即便是如此,娶是被逼,那生孩子也是被逼么,和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生了两个,和被迫的却生了三个,这也说不通啊。

良久,邵子钰翻着那几页东西,“武官当道,当年的顾家权倾,先帝器重顾将军,说被逼不被逼,不如说当时谁更能制压的住,只可惜顾将军仅得了一女,纳妾无数均无再出。”没人给顾将军延续他熏心的权力*,他就会在女婿上动脑筋。

不看这些邵子钰也明白一些事,“先帝当年说了,平妻亦是妻,子为长,顾将军当年肯让女儿委屈,也许为的是邵家的现在。”

一条线布了几十年,若是为了邵家的侯位继承,那这顾将军可真是用心良苦。

顾将军的做法林清苒不去评断,邵侯爷的做法她却不能苟同。

也许一开始是被逼无奈,后来也许就把这个当成是一种顺其自然,孩子生了一个还有第二个,还会有第三个,直到邵夫人早逝,那浓烈的愧疚心才开始出现。

“这些都不是理由。”林清苒从他手中拿过那些纸,看了这么多,离当年的真相是近了一些,可这并不能改观对邵侯爷的印象。

“不看了?”邵子钰看她开始打哈欠,捏了捏她的鼻子。

“看啊,都看了这些了怎么不看了,不过不是今天。”林清苒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我们住这些天,有的是时间看。”

眼看着天都渐亮了,小夫妻两回了内屋睡觉,再度醒过来,这都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邵子钰比她醒得早,靠在床边翻着书,林清苒闷哼了一声,没法睡了,好饿。

李妈妈早就热好了饭菜,林清苒喝了热汤暖了胃,精神这才好一些。

桑江的鱼市下午摊位少很多,没看头,下午时林清苒干脆又补了一觉,入夜和邵子钰一起翻了会书早早的就睡下,第二天一早起来出发去桑江最有名的鱼市。

到了那街市门口,得步行进去,观言护着两个主子护的牢靠,一路上还不忘记提醒他们,“爷,夫人,等会看到什么想买的,观言帮您们上去说,这地儿湿漉漉的,溅了水可不好。”

从街市入口到中段,林清苒再一次见识到了观言的能说,到最后,林清苒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观言,你从小就这么能说么?”

观言一顿,没理解过来夫人的意思,“小的不能说啊。”

一旁的司棋笑出了声,“你这还叫不能说,天底下就没人能说了。”

观言回味过来司棋的意思,也没觉得有一点不对,而是认认真真的看着司棋说道,“我只说该说,司棋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

才说了这半句,司棋伸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指了指前面的一个鱼摊,“夫人说要吃那个,你去讨问下价钱呗。”

等着观言过去了,林清苒看着司棋一脸如重释负的样子,打趣她,“你能让他不往下说了,也是个本事。”

司棋脸颊一讪,跺了跺脚,“小姐,您别拿我和他说事儿啊。”...

在桑江的日子过的很清闲,没人打搅,时间也过的尤为的快,一转眼七八天过去,邵子钰本想带着林清苒去一趟严城看看,顺路直接回洛都城。

第九天一早刚巧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去严城,一封急信送到邵宅,邵侯爷病危,要他们赶快回去。

匆匆收拾了余下的东西,出发前,林清苒又让司琴在书房里拿出了个盒子,上了马车,两天不到的路程快马加鞭回去,一天的时间回了洛都城。

进了邵府,让李妈妈她们回沉香院,夫妻二人前去邵侯爷的院子,院子里站着不少人,邵二老爷瞧见他们来了,沉凝的脸有了一丝松动,让他们赶紧进屋子去。

入了屋子,一股浓重的药味充斥。

关起了窗户的屋子显得格外的闷暗,床榻旁就站着一个管事,床上的人比他们十几天前看到的又消瘦了许多。

邵侯爷似乎是感觉到了他们来了,吃力的睁开眼,眼底浑浊,浑身的力气都撑不起他伸手,只能艰难的动了动嘴,声音嘶哑。

听不清说什么,邵子钰到邵侯爷面前,低下头,这呼吸也是出的多进的少,好半响才听清楚祖父说什么,邵子钰拉住了他颤抖的手,“看了,书房里的东西我和清苒都看了。”

邵侯爷的眼底闪过一抹慰然,“都是你祖母的东西,好好保管,将来或许用得到。”这样的一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了,邵侯爷看向林清苒,口中吐露出她的名字。

邵子钰拉她过来,林清苒刚刚握住他的手,邵侯爷便大力的抓着她,仿佛是用了那仅剩的力气,从喉咙中发出来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孩子,子钰交给你了,要好好过日子,替我向你外祖父说一声,老朋友,对不住要先走一步了。”

大限已至,邵侯爷在邵子钰成亲后显露出来的好状态,就像是回光返照,他已经撑不住了。

邵侯爷松开了她的手,看着窗子,目光死死的盯着,口中喃喃着,“素玉,你原不原谅我,我都来找你了。”

那种临死前流露出来的执念,林清苒实在看不下去,她撇过脸,邵子钰把她抱在了怀里,门忽然开了。

太夫人顾氏快步走了进来,神色中满是怒意,她是直直的瞪着邵侯爷,也不顾屋子里还有别人,“邵赢,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去找她!”

话语中恨意流露的彻底,哪有平日里的端庄姿态,顾氏脸上尽是怨气,邵侯爷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她,半响,那声音极轻极轻,“你拦不住我。”

邵子钰带着林清苒到了屋外,屋子里断断续续又太夫人失控的说话声,屋外的天格外的晴朗,天空中不见浮云,尽是蓝色。

直到太夫人撕心的一声喊叫,屋外的人皆看向了那屋子,却没有一个人动步进去,林清苒此时的心情变得很微妙。

有些人死了是解脱,活着是折磨,对于太夫人而言,祖父临终前还念念不忘的人,将会是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去除的阴霾,如此纠葛...

他们在屋外等了很久,屋子的门终于开了,太夫人是被人搀扶着出来的,直接被扶去了一旁的偏房,邵大老爷和邵二老爷夫妇被叫了进去,一会的时间后,金氏和何氏出来,让院子里的人先行回各自的院子,准备丧事。

接下来要往各家报丧,起灵堂,丧服早两天准备好了,已经送往各个院子。

回了沉香院换过了丧服,邵府女眷们都要去灵堂哭灵。

林清苒到了灵堂,位子就在四嫂余氏的旁边,已经四个多月身子的余氏,跪着哭了一会脸色就有些苍白,还是三老夫人亲自过来扶她去了一旁坐着,灵堂上下充斥着一股悲伤。

邵侯爷生前关系好的人很多,不论家宅的事情弄的如何,朝堂之上总是威望俱在的邵侯爷,奔丧三日,邵家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林文锡和陆氏二人作为亲家也过来了,哭了两天灵堂的林清苒累的声音有些哑,在灵堂外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把陆氏心疼的,摸着她的脸,“你这傻丫头,哭这么用尽做什么。”

林清苒摇摇头,她也没怎么哭,可就是这氛围人也休息不好,一整天跪着,夜里还要守灵,整个邵府都沉浸在哀伤中,睡都睡不好。

还是林文锡问到了重点,“如何守孝可清楚了?”

别的人家怎么守孝可清楚的很,嫡长子守孝三年,若嫡长子早逝,承重孙守孝三年,其余的子辈孙辈守孝一年,可到了这邵家,长子和嫡子是两个人。也不是庶长子,又称不上是纯嫡长,到底谁来守这三年,就显得尴尬了。

“说是大伯守孝。”林清苒也是听只言片语,如今尚未发丧,还不清楚。

邵家祖宅就是在洛都城,所以不需要迁到哪里去守孝,对于林清苒和邵子钰来说,他们是五房,不论大房二房怎么守,他们都是守一年。

“和两个孩子又没有关系,也好,不用这么急着生孩子。”陆氏还是关心女儿,晚一年生孩子,身子养养也好,本来林清苒就是比姐姐们出嫁的年岁还要小。

“身在邵府怎么会没关系。”林文锡也不能多说,提醒林清苒道,“凡是自己留心点,出丧后估计会闹。”以他对邵家二老爷的了解,不是个肯就如此算了的人...

出丧这日,天气依旧是晴空万里,邵家的送丧队伍很长,林清苒跟着几个嫂嫂在人群中,身上穿着白色丧服,腰上系了稻草拧成的绳子。

鞋子都是套在稻草鞋里面穿着走的,漫天飘着的白色冥纸,前面请来的道士喊着话,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入葬的地方。

又是一场哭,跪在坟前,看着棺木往下吊,周遭都是哭声,是以为了营造这气氛,邵家还请来过专门哭灵的妇人,她们的哭声随着棺木下葬,那凄婉的,听上去比邵家人自己哭的还要真切。

回来的路上不用走了,脱下了腰上的绳子和脚上的草鞋,这些都要烧掉,林清苒的脚上起了些水泡,山路难走,穿了厚的鞋子还是免不了磕。

上了马车之后,她和三嫂四嫂同车,大家也都疲惫的很,一路回去没交流半句话,靠在车内休憩。

邵家当官的,此时就要上报朝廷回家丁忧。

总不能所有家里当官的都回家来了,那这丁忧完家里也完了,长子嫡孙丁忧外,其余的是戴孝上朝,满百日后除孝,穿素服满一年,算是守孝过了,毕竟家里人还要过活。

只是没等邵家统一报这个,一日上朝,邵家二老爷邵长瑞直接去了朝堂,下跪向皇上恳求,他是邵家嫡子,他要为邵侯爷守孝三年,丁忧归家。

第58章 .补刀的好手

邵侯爷去世,谁来守这个三年的孝讲究还真不小。

邵侯爷去世之前都没有决定把爵位传给谁,去世之后这爵位按理来说是传给嫡长子的,可如今这个嫡和这个长并非同一个人,按照先帝说的,这个长又不算是庶出,没人会去反驳先帝的话,这就尴尬的存在着。

所以从一定程度上,谁给邵侯爷守孝三年,那这爵位就是传给他了。

长子次子都要丁忧三年,皇上对先帝留下的这摊子事也头疼的很,他也没这闲工夫去管邵家的家事,好么,都要丁忧是不是,那都去尽孝。

没等邵大老爷进宫说些什么,皇上手一挥,应了邵家二老爷的恳请,丁忧三年,尽孝去吧。

于是,这一场荒唐的爵位争夺,在邵家中展了开来。

邵侯爷在世的时候,就算要传这个爵位,也得去禀明皇上,如今邵侯爷去世了,承爵的人亦是需要进宫面圣。

邵二老爷这一回家丁忧,守孝三年的变成了两个儿子,邵家前厅内,这就吵开了。

顾氏的身子这些天一直都不太好,她是耿耿于怀了一辈子了,在邵侯爷去世之前都没能释怀,只觉得心塞,听说邵长瑞进宫的事后,更是气的不轻,看着邵家二爷站在厅堂中,厉声呵斥,“长瑞,你这是在胡闹什么,你与你大哥都丁忧三年,等着邵家在朝中被人挤出来是不是!”

“母亲,五弟去世,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理所应当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否则,这就是不孝,御史台那参上几本,这官位也坐不稳了。”邵长瑞看着顾氏说的极为诚恳,皇上都答应他了,他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是父亲唯一的嫡子。”一旁的邵大老爷直接站起来,脸上一抹怒意。

邵长瑞看着他,“大哥,我说错了么,你只是长子,可并不是嫡子。”

“放肆!”顾氏一拍桌子怒瞪着邵长瑞,“这邵家五兄弟,都是你父亲嫡出,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还有什么孝心在!”

“母 亲又要拿先帝的话来说是么,先帝只说平妻亦是妻,可没说平妻所出的孩子就是嫡子,大哥是长子没有错,可不是嫡长子,今日我为父亲守孝三年,那是我的孝顺, 大哥是长子,要守便守,不必说父亲尸骨未寒,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母亲和大哥不是也很清楚么!”邵侯爷去世了,直接争夺爵位他是敌不过大哥有本事,接了父亲 的棒参了军,可他一样有办法阻止他承爵。

嫡出二字是顾氏这辈子永远的痛,她的三个孩子都出生在她扶正之前,先帝还是看在爹的面子上说她是妻不是妾,长为立,可爹真的算计对了么,先帝握在手中没给几个孩子嫡出名分,长子到底立什么,到驾崩都没松口过。

当时爹胜券在握的这个男人,到死也都捏着这爵位,他是要看着邵家乱起来是么,让她不能安生。

顾氏想着脸色愈加阴霾,看着邵长瑞出了前厅,终究是没再开口。

邵长丰气的不轻,父亲最喜欢的是他,把什么都教给了他,这爵位就是该由他来继承,遂他看向顾氏,“娘,这爵位一定是我来继承!”

“当然是你的了。”顾氏半响恢复了神情,缓缓道,“你守你的孝,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邵侯爷去世的第七天,邵家大老爷二老爷丁忧守孝。

朝 中丝毫不知邵家过往的,还称赞邵侯爷得了这么两个孝顺的儿子,真是不得了,知道些内情的,叹气的唏嘘的也不少,和邵家有些仇怨的,更是嘲讽的很,那么多年 前娶了平妻还不够闹笑话么,现在这嫡妻出的和平妻出的长子都要给他守孝来了,不知道他地下有知这孝心受的安不安心。

好事的人自然会拿这个事做文章,他们眼里没有对死者敬不敬这回事,邵侯爷当年那些事能挖出来的都给挖了,包括他当年和邵夫人的婚事,还有和邵家太夫人之间的。

邵家沉香院,林清苒和邵子钰坐在靠窗边的坐塌上下棋,林清苒捏着手里的白棋子,颇有些纠结,围棋下不过他也就算了,怎么五子棋都下不过他,太不公平了!

邵子钰倒是对她‘新创’的这下棋方法很感兴趣,只要凑成了一行五个就可以收回棋子,他这盒子里的棋还有很多,对面林清苒那可没剩下多少了。

秉着让妻子的美德,邵子钰想了想,还是得出错才能给刚刚还自信满满的妻子面子,遂筹谋着如何出错才不明显,对面的林清苒忽然开口道,“外面说顾家曾经有意结亲却被邵家婉拒,还有这回事?”

邵子钰一怔,接受了她的思维跳跃,想了想道,“若真有这样的情形,被拒也很有可能,邵侯爷和顾将军府联姻,在战乱如此多的当时,先帝也不会答应。”

林清苒好像理解出了什么,又有些不明白,“所以祖父和祖母成亲了,一文一武,那还是没能阻挡住顾将军的行为,最终还是变亲家了,先帝还替太夫人说话呢。”

夫妻俩对看了一眼,林清苒有了一种知道的越多越不能理解的感觉,太难捉摸了。

邵子钰看她纠结的,笑了,“外面传言的不一定是真。”

“苍蝇还不盯无缝的蛋呢。”林清苒放下棋子发现已经有五个白子连起来了,忙捡起来放进棋盒中。

守孝一个月,这就是她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之一,有时候她看书,他写字,有时候她记账,他就坐在一旁给她报数字。

沉香院的小花园里是每天散步必去的地方,自从在沉香院外附近的那个小花园里遇见过四哥和他的爱妾后,林清苒就不爱去那了。

偶尔四嫂那边派人过来请她过去,她就去四嫂屋里陪她说说话。

这府中关于爵位由谁继承的事,似乎也随着大伯和二伯同时丁忧守孝没再被提起来过...

很快十二月中,临近年关,虽说邵府上下都在孝期内,但是该忙的事一样省不了。

沉香院内林清苒也忙着打理来去的年礼,林家送来的,几个姐姐那送过来的,远在严城的金向卉也给她送了年礼,算上外祖父那,朱家的还有邵家的,林清苒也忙了好几天。

林清苒是小辈,送出去的自然多一些,除了收送这些东西外,邵府的大门整日关着不开,府中的气氛也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好一点。

也就在官员年休前几天的早朝中,忽然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提及了有关于邵家爵位承袭的问题。

虽然在孝期,但邵侯爷的侯爵肯定是要传给儿子的,也不能一直悬着,早点定下来的好,也没什么冲突。

皇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出来的几个大臣,都是先帝为皇时器重的几个大臣,如今也都是老资格了,年纪大,架子也大,在他初登基的时候那个顶个都是牛的,如今这气焰才不这么旺,不过说起话来还是有点倚老卖老的架势。

“如此说来,依爱卿们之见,邵家这样,该怎么承袭这爵位。”皇上也不急着下朝,既然有人提了,那就广罗大众意见,朝中正事说完了,一起讨论讨论关于邵家这样不寻常的该如何承爵。

怎么看都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几个老臣提出来是想皇上果断点,或者皇上征求他们几个的意见,顺理成章的把理想的人说出来,这不就结了,干嘛征求这么多人的意见。

于是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先出了声,说了句长子承爵。

陆将军最近心情也不太好,上了年纪被召回洛都城不开心,老朋友去世了没说话的也不开心,家里的曾孙女六岁了,知道管着自己不让自己喝酒了,还是不开心。

遂在听见那几个老臣站出来这么说的时候,陆将军当下就接了一句,“那也得是嫡长子承爵,邵家的嫡长子是哪一个?”

“先帝说过邵太夫人这平妻亦是妻,妻所出的子怎么就不是嫡子了。”这和谁关系好就替谁说话,皇上之所以不好下这个决定,也是因为有先帝的话在先,即便是先帝已经驾崩,做儿子的也不能忤逆不是。

“妻还有嫡妻和不是嫡妻之分,王国公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嫡妻只能娶一个,商贾人家平妻娶的可不止一个,上下都是嫡出,那还分什么。”陆将军心里骂着邵侯爷留这么个烂摊子,嘴上没带停的反驳。

作为好女婿人选,林文锡自然得帮着岳丈大人,作为林文锡的好女婿,在内朝的贺城笙和金绍阳自然也得帮着岳父的岳父。

瞧着自己儿子都站在自己岳父身边了,贺家二老爷和金大老爷自然也往亲家那靠。

陆将军得意万分,千万别得罪他,他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打仗,还生了个好闺女,得了个好女婿,又有了七个好外孙女!

不过那边的三个老臣也有儿子有女婿不是,于是,这一争执上来你一言我一句,还牵起了一大片人来说。

围绕的就是平妻是妻,子算不算嫡的问题,算,那邵家大老爷就是嫡长子,不算,那这侯爵应该是由嫡妻所出的长子邵家二老爷承袭。

各方己见,最终是要说服皇上下定论这侯爵怎么给。

皇上这么瞧着,一旁的刘瑾早就替下面的人捏一把汗了,平日里吵些哪边朝堂政务也就算了,这种事也给争上了。

半响,皇上的脸色沉了沉,抬了抬手,刘瑾高喊了一声,“肃静!”

众人下跪。

皇 上的声音没有刚刚那征求意见时的和善了,而是带着些怒意,“朝堂之上,成何体统,邵侯府爵位的事都能争执不下,你们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替谁办事,一个一个 操心起别人家的事情来了,西北旱灾的事你们怎么不关心,洛南水涝的事怎么不说,粮食无收闹了饥荒怎么不见你们用点心,每天国家大事如此多,一件一件不好好 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