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两个多月,南巡一趟收获颇多,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南巡,这算是对各地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回来的半个月后,十二月初,腊八这天一早,宫中对外施粥,洛都城外都设了施粥的点,所有百姓都能前去领一碗腊八粥,宫中,寿和宫这边皇后给皇上整理好了衣服,送他出去上朝,萧景毅出门之时不忘记交代她,南巡带回来的人过几天他要见到。

皇后自是恭顺的送他出去,走回屋子的时候这脸色就没这么好了,南巡带回来的人,实际上是带回来两个女子,带进宫的时候学半个月宫规,皇上时不时惦记着。

“娘娘,那两个美人。”身侧的宫女扶着她坐下,皇后摇摇头,“止的住这个,止的住以后,把人去带来,本宫看看学的如何了。”

过了没多久,宫女把人带来了,双生的一对姐妹花,长的十分漂亮,十五六的年纪,笑起来的时候那明媚的模样,能把这屋子都给映衬亮几分,确实好看。

她们恭恭敬敬的给皇后请安,严氏也不难为她们,让她们起来赐坐,“过几天就会安排你们侍寝,今后你们开始侍奉皇上,切不可恃宠而骄,宫中规矩你们学全了,就得记住,犯了错,一样要按照宫规来罚。”

“是。”宛若莺啼。

皇后挥了挥手,宫女又把人带下去了,她这神情里才浮现出一抹疲倦来,宫女细心的到她身后给她按了按太阳穴,屋外紧接着就是过来过来请安的通报声。

如今宫中的妃子说多了不算多,毕竟也就选秀了一回,不过都是年轻貌美的,入宫二三年,芳华正茂,谁也不输谁。

生了公主的良妃如今也掌了一宫之印,陆昭仪被贬之后,昭仪之位空出来,底下又是活泛了许多,如今不争,更待何时,皇上回来了,那就争着侍寝,最好能怀上龙嗣,那就母凭子贵了。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外头有宫人匆匆来禀,说是一早何容华起来有些不适,晕了一下啊,如今躺着过不来了。

“请了太医过去瞧了没。”

“一早就瞧了,说是动了些胎气,静养即刻。”

这么说也算说到头了,皇后点点头,“那就静养着,让她这一月都不必过来请安了,子嗣为重。”

宫人出去了,皇后看着众人,皇上南巡半个月后何容华就被诊断出有了身孕,这晋升还是在皇上回来之后才给升的,如今宫中子嗣单薄,不从她肚子里出,就是从别人肚子里出。

杨婕妤抿嘴笑着,“何姐姐前几天都还不错呢,这有了身子,可娇弱了不少。”平日里受了凉都不会怎么样,如今可稀罕的,过来请安的路都不愿意走了,可精贵。

皇后瞥了她一眼,杨婕妤自讨没趣,瘪了瘪嘴没再说,皇后吩咐了几件事,等着人散了,让身边的宫女去请卫太医过来一趟...

宫外邵府,林清苒站在走廊下,抬头看灰蒙蒙的天,腊八过去,今年的洛都城冷依旧冷,但这雪似乎是晚到了。

前院那边时不时有送年礼的人过来,司琴把收礼的册子拿过来,林清苒转回了屋内,宁姐儿坐在软榻上,正学着怎么看账。

“今天这雪来得迟了。”林清苒看过一遍册子,天阴沉沉的,总感觉像是在蓄谋一场大雪。

“娘,今年不去外祖父家了?”宁姐儿手冷,怀里揣着小暖炉子,仰头问林清苒。

“他们是去延州了,肯定在延州你大舅公家过年。”林清苒提笔写了几份回赠的年礼,宁姐儿坐在她旁边看着,语气里也有憧憬,“娘,您说我什么时候也能去延州。”

就在年底宁姐儿生了一场小病,风寒症,在床上躺了几天,灌下去不少汤药,如今看着脸色是不错,但体质不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了的,调养之路漫漫,她不能出远门。

“明年让你爹带你们去桑江看看,那儿的宅子修好了。”林清苒摸摸她的头,语气里一抹疼爱。

傍晚邵子钰回来,刑部那儿到了年末事儿少,但是各大衙门里事情多了,刑部这边增派了人手下去,大案子没有,小案子一堆。

林清苒推他去换一身衣服,别把寒气带进屋里,邵子钰看她这神情,似乎是有事,换过一身衣服走过来坐下,“怎么了。”

“蓝家今天来口讯,说小舅公怕是撑不过这冬了。”林清苒顿了顿,“如今是越来越糊涂,一整天大半的时间都不记得。”

“明天一早我陪你过去瞧瞧。”邵子钰想了下说道...

第二天夫妻二人前去蓝家,这天色依旧暗着,灰蒙蒙的,加上这冬天刀刮的冷风,更添一份阴郁。

到了蓝家,小舅公的实际状况比蓝家送信过来所说的还要严重,他连蓝铃儿都不记得了,浑浑噩噩的躺在那,请了很多大夫前来看都是摇摇头。

七八年前从延州带回来的时候小舅公的状况就已经不显好,卫太医当时也说了,这是不能治愈。

外屋蓝国公叹了一声,“清醒的时候小叔总是让我们别太难过,他这些年的时间是捡回来的,多出来的,知足了,他这命,也是从阎王爷手中多讨了几年。”

蓝国公叹气着,随后就说到了蓝铃儿的婚事,“小叔心心念念的就是铃儿的婚事。”可三年又三年过去,蓝铃儿不肯出嫁。

“洛都城未必适合她。”林清苒客观评价,她出身是尊贵,可她从小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中,这几年又没有额外教导,她的秉性距离大家闺秀差的太多了,她也不是那种为了丈夫会去屈就和迎合的姑娘,女儿庙那段日子,她娘的境遇,让她把这终身大事推的很远。

即便是她愿意嫁,也未必能够过的了那样的日子。

屋内侍奉的妈妈出来道,“老爷,太老爷醒了。”

林清苒他们再次走进去,小舅公靠在那儿,眸子里一抹清明,望着邵子钰和林清苒,半响,张口吐了铃儿二字。

“小舅公,铃儿的婚事您不必操心。”邵子钰这么说,小舅公摇了摇头,邵子钰靠近听他说了几句,“小舅公,怕是铃儿不会愿意回那地方去。”

蓝越泽眼底是浓浓的哀伤,他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唯独就是那个倔强的孩子。

蓝家嘴上说会照应好,真的不出嫁,他又走了,十年二十年,可还会待这孩子如初。

而她也不愿意回越王府去,不愿意认那个爹,其实回去了,越王府就她一个子嗣,老太妃和越王都不会亏待她,亲爹和亲曾外祖母,比留在洛都城里的好。

他越是担心这些,就越不放心,不能安心的走。

“铃儿。”他又张口喊了一声,眼眶红红似刚刚哭过的蓝铃儿走了进来,邵子钰让开,她跪在了床边,拉着小舅公的手,哽咽道,“爷爷。”

“以后你怎么办。”小舅公看着她,吃力的说道。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蓝铃儿擦着眼泪许诺,“爷爷您放心,我回袭月去,娘回家了,我去陪着她,您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小舅公怔了怔,随即神情里松动了几分,“那样也好。”

并没有多说几句,小舅公又陷入了昏睡,昏睡的日子越长,也许就一睡不醒了。

邵子钰他们出来了,蓝铃儿一直陪在屋子里,蓝国公送了他们出去,“今天这孩子才说要回袭月,前些天她都说要陪着小叔一起走。”

难怪小舅公会这么不放心。

“她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慢慢的就会想明白了。”没有血缘关系,却早就胜过了这血缘关系,这么多年相伴,在蓝铃儿心中,她就只剩下小舅公一个亲人...

从蓝家回来过了七八天,蓝家那边派人前来报丧,小舅公连续昏睡三天,今天一早去了。

林清苒这边准备好了丧服,带着几个孩子前去蓝家奔丧。

前去蓝家奔丧的人并不多,蓝家这么些年不在洛都城出现,故人早已经都去世。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中,天终于开始下雪,蓝府发丧这天,大雪下的尤为磅礴,十来米开外竟是瞧不仔细,阴沉沉多日的天也因为这一场接连下着的大雪渐渐明亮。

大雪一直持续到了大年三十,是要把这迟来的一次性下足,一早清扫过的院子,半天就积累过了脚踝。

一 家子到邵家老宅已经两天了,宁姐儿手里捧着暖炉,站在窗边看哥哥在院子里给她堆雪人,除了邵敬涵在这沉香院里住过一年之外,邵敬博和宁姐儿都是在邵府长大 的,昨天来的时候里里外外把沉香院逛了一通,人少了,邵家老宅更显得空旷,五房人仅剩一房,所以邵二老爷就指望自己儿子多多开枝散叶,人丁兴旺了,这邵家 才能重新兴旺起来。

隔着大雪远远的有人打伞过来,是二伯母何氏那派人过来请他们前去吃饭的,林清苒让宁姐儿披上厚厚的披风,打了伞一家人走去前院,偌大的前厅,也不分桌摆了,一家子一桌吃饭。

不难想到过去的邵家,每到过年,这前厅里是坐满了人,热闹的很,如今大过年的,大伯三伯四伯也不回来邵家了,就在大年初一来一趟祖宅里祭拜,兄弟亲情早就没了。

二伯和二伯母都是看的开的人,谁家没有个兴荣衰败的,到了烟火齐盛的时候,一家子到了屋外,林清苒抬头,这又是一年...

第163章 .皇上的决策

到了初五初六这一场大雪都没停歇一下,没等上朝,洛都城各地的奏章已经往朝堂中纷纷而至。

没有预料到晚下的雪来势如此汹涌,别说是洛都城外了,洛都城内城北几处民宅也让这大雪压垮了。

初七宫中的奏章已经叠的很厚,都是洛都城郊外镇上县衙上报的,很多村子遭了难,大过年的村民们都无处安家,邵子钰他们提前上朝,皇上是紧急召见了几位大臣商议此事。

拨了银两派了人手,各个小镇暂时安置百姓的地方要即刻搭建起来,还有这饥寒问题,棉衣和粮食都得跟上。

也是强制性的,初八这天,朝廷就向朝中大臣开始征粮,这还是洛都城郊外,怕是再远一些的地方,这些奏章还没到,洛都城这边都已经这样了,再北一些的地方岂不是更加严重。

北王爷建议分派太医跟着去各个小镇,以免寒症来袭,百姓们措手不及造成更多的人病死。

这些皇上都一一采纳了,只是当几个大臣提议若是有难民涌城,城里也需要设立安置点时,皇上把这个建议驳回了,所有的安置点只能设在洛都城外,并且得是十里之外,城门十里之外要设关卡,以防到时候难民往城中涌过来。

皇上的理由也很简单,皇城之下,都是难民容易引起斗乱,城外十里开外能安置的都安置,不能安置的也不能一直留在城外,人一多病症也多,不能蔓延到城里。

除了这措手不及的大雪,一切的后续处置显得有条不紊,初十大雪小了很多,十一十二两天大雪停了,人们都以为这雪下过就好了,十三这天夜里开始,雪又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宫中这边,北部好几个州的急报已经到了,灾情比这边的严重很多。

皇上又分派了官员和太医随同前去,这即便是有了安置的点,还是有很多人因为饥寒冻死饿死,因为担心寒症的蔓延,这些去世的灾民送的很远,各地有这条件的大家族开仓救济了不少天,也赶不上寒冷对这些生命的掠夺。

而真正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大雪一直持续到了二十才停下,从年内到现在,雪没有融化过,越积越厚,等到雪停开阳,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灾难来了。

下 雪的时候并不是最冷,真正寒冷的是融雪的这段日子,往年大雪下到初七初八,等到十五元宵这城里基本是瞧不大见了,而今年的这雪,到了二月初还不定融化的 光,大臣们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寒症在伴随融雪降温的时刻在灾民之中开始蔓延,一个村子连着一个村子,最开始是从洛都城以北的霍城开始的,那里地势低,还有 环山,积雪的深厚,一等融雪,这寒气散不去,连带着在霍城的太医们都跟着遭了难。

还活着的百姓开始向南迁移,官兵们半路阻拦不住,一路南下,一路都有人病死,一路把这寒症传染给别人。

治寒症并不难,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好的照顾,寒症不容易好,往往没等病好起来人就去了,融雪的天气里,环境湿冷,更容易生出别的病来,朝中得知有难民往洛都城这边涌过来,皇上下了急令,严守洛都城外十里之内,阻挡难民靠近。

诸位大臣上奏数次都被驳回了,北王爷请奏派太医前去城外把没有受感染的百姓区分开来带到城内安置,皇上不同意,为了城内的人,不能让他们把这病症带进来。

邵子钰退朝之后抽空回了一趟邵家,林清苒正吩咐观言把准备妥当的棉衣棉被送去城郊,听邵子钰说起皇上的决定,沉默了一会儿,“这些百姓若是知道了,该有多心寒。”

这 些难民为什么朝着洛都城涌过来,是因为他们知道这里是皇城,有他们最敬仰的皇上,会关心天下黎明百姓的人,这就像是人心中所坚持的信仰一样,他们觉得到了 这里就会有活路,哪里知道不论病着还没病,皇上都要把他们拦在城外十里之远,连健康的人都不允许入城,人都惜命,可放在一个当权者身上,这一切就显得冷漠 多了。

“北王爷和几位大臣数次入宫,太皇太后都出面过了。”邵子钰拍拍她的手,“这些不是我们能够左右。”

“我 当然知道,只不过站在那些无辜百姓的立场上,原本以为到了城外就有机会入城,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活下去的希望,靠天靠地靠皇上,谁能想都靠不住呢。”林清 苒脸上一抹讽刺,感染寒症的人是应该隔离,但是健健康康的经由检查都不愿意入城,所有难民住在一起,没病也病了...

很快城外就涌了很多难民,人们总在最无助的时候想到最能求助的,那就是朝廷,十里之外设着高高的关卡,木桩子扎在还没化去的雪中,阻拦着这些难民前行,关卡外也设置了很多安置点,城中有衣物和粮食运出来,但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分隔开来的地方和能看病的住所。

许多难民是抱着小孩希望能够让小孩入城,大夫检查过之后没问题,让孩子们入城去住更好的安置点,活下来才是重点,可这些拦着官兵,这时候冷血的比这融雪还要冰冷。

这些官兵还尝试要把人疏散开来,官道上都堵住了,可这时候,谁都想活下去,怎么疏散的开。

北王爷在几次入宫未果后再度去求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都没有理过朝政的太皇太后几道懿旨下来,让北王爷在城外十里内的地方也设立安置点,先把这些有病没病的百姓分隔开来,以免全部传染开来。

北王爷接到这个懿旨之后就直接带人去了洛都城外,人多的时候建临时安置点很快,但这些安置点都是直接建在地上,点了火盆子里面依旧潮湿,北王爷让人铺了不少薄薄的木板在地上,和潮湿的地面分隔开来,由太医在十里外的安置点看病,健康的百姓迁移到十里内的安置点内。

二月初,这一场大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初春的征兆已经来了,可天气依旧冰冷,皇上这么防无非是不想让洛都城内也受寒症的影响,可这东西并不是外头带进来的,住在城中的百姓也会生病,从城北当初倒坍的那几件民宅附近安置点开始,寒症在洛都城里也悄然蔓延。

这似乎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面临这么大的灾难,天灾防不住,过去哪些地方有了水涝旱涝,体会都不如这一次来得深刻。

太医院要把这寒症控制住,以免霍乱成疫病,洛都城内有了寒症病人后,各家各户也开始防备起来,融雪的天湿冷过重,那就烧炭盆,喝汤药,好像满城都弥漫了一股药味。

就在宫中有宫女病倒的消息传出,邵家这边,宁姐儿也病倒了。

家里什么都不缺,可宁姐儿身子骨弱,长时间的融雪外头的天湿冷,风吹着都刺骨,出去回来打了两个喷嚏,当晚人就烧起来了。

太医院里如今基本是找不到人,林清苒让司琴去卫家请人,又去了卫家的医馆里找大夫,按着方子抓药,大夫说问题不大,宁姐儿这一病,时间却比别人长了很多。

城内这样的环境都有不少人染了寒症,城外那些难民岂不是更严重,北王爷再次上奏要求把那些十里内的百姓接到城内,安置在好一些的地方,皇上还是不同意,宫中也有了病例,几个风寒之症的宫女都直接带出了宫治病。

邵子钰这些天进进出出,在家停留的日子很少,北王世子妃刘氏前来探望宁姐儿,说起公公北王爷,“爹一下像是老了五岁,相公都跟着他在城外跑。”还不是因为圣上不松口,其实这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风寒之症不是难治。

“圣上惜命啊。”林清苒还记得,当年先帝在位时,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开春融雪之时下了雨,春寒冻死了很多人,那时候爆发的还是疫病,先帝命人开城接难民,各大城门口建满了安置的点,听爹说先帝还亲自去看望过那些流离而来的百姓。

后来百姓病好了人走了,先帝的威望是一升再升,百姓其实很好对待,因为他们所求简单,温饱就好,皇上的关心朝廷的尽力都会让他们感恩殆尽,而现在呢。

“不过也快了,霍城那边都在重建,派兵前去,如今人都疏散了不少。”刘氏也是听丈夫说的,各地抓紧时间在重建,朝廷拨了不少银两下去。

“生病的人还怎么疏散,熬不到半路就病死了,全部安置在城外也不合适。”疏散走了健康的,那些病着的人呢。

也许皇上体会不足民间疾苦的感觉,但是林清苒愈往深处想,就愈觉得心塞,所以她一直没去城外看,只是把东西准备好了一趟一趟让人送过去...

到了二月低,城外的百姓疏散了大半,余下的那些是当时病的比较厉害的,把他们迁移到十里之内,十里之内原来的百姓都已经回去了。

这一场大雪夺去了不少人的性命,霍城这样灾情严重的,朝廷要拨不少银两下去,邵子钰他们也是这样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不少官员跟着累病了。

三月中城外的临时安置点全部拆除,这时理应是论功行赏,安抚百姓和官员的时刻,皇上这边却有人参北王爷的奏本,说他这是擅自做主,把人安置在十里之内才导致城内也有了寒症......

第164章 .罢免的老臣

奏本中的内容义正言辞,太医检查的百姓没有风寒症状只能代表当下,住个几天也许很快就会生病,十里之内就容易让进出的人把这些病症带入城,城中后 来有寒症病人,和这有莫大的关联,皇上都已经说了不允许百姓过十里界限,北王爷越过皇上去求的太皇太后,这就是擅自做主。

这样的奏本有了一本就有第二本,而皇上不但没有开口为北王爷说什么,上朝之时还隐隐表现出对当时与北王爷一同的这几个大臣的不满,他们就是擅自做主,向太皇太后请命,北王爷得知此事,直接气病了。

承乾宫中,皇上看了奏章,有些迟疑是不是应该派人去北王府看望一下皇叔父,那边宫中匆匆有宫女来报,说是袁嫔不好了。

皇上即刻前往后宫,袁嫔是当初南巡带回来的双生美人中的姐姐,姐妹俩入宫之后很受皇上恩宠,号称是皇上的解语花,半年中连升数位到了嫔,姐妹两个同住一宫,在这后宫之中,比如今关在冷宫中的陆昭仪还升的快。

萧景毅到了朝花宫,走进屋子,里面尽是哭声,袁嫔的妹妹容嫔趴在床边哭成了泪人,床上的袁嫔穿着她最喜欢的衣裳,神情恬然,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儿,好似已经没了声息。

容嫔看到了皇上,跪着到他身边求他救救她姐姐,这梨花带雨的模样霎是惹人心疼,萧景毅往前走了几步,床上的人依旧是毫无反应,他来的路上袁嫔没能支撑住,已经去了。

随后接到通报的皇后过来了,人已经去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后事,良妃跟着皇后前来帮忙,容嫔却不让宫嬷碰姐姐的身子,哭着说是有人要害死她。

姐 妹两个的声音都很好听,尤其是容嫔,这哭声听在耳中宛若悲鸣的吟唱,都能丝丝着把人带到她这心境中去,容嫔跪在那求着皇上,“洛都城这边冷,下了这么多天 的雪姐姐的身子本就有些不好,年初冻着病了一回,后来分派了宫人过来伺候,这宫人还得了寒症,姐姐还没好转过来的身子又病了,皇上,这难道不是有人刻意想 要姐姐一病不起么。”

是由宫人再传染给了身子虚弱的袁嫔,导致她这么久以来身子都没有康复,到现在病死了,皇上当下就责问了皇后,“后宫之中所有病了的宫人不是送出宫去了么,怎么还会有病了的宫人前来伺候妃子。”

皇后才觉得冤,没有生病之前谁知道这个宫人会不会病,再者,明明是自己身子不好,适应不了洛都城这儿的环境,一病不起,还能责问到她这边。

皇 后即刻跪下,不卑不吭道,“所有病了的宫人全部都送出宫去了,袁妹妹生病,确实是本宫派人去宫女司那边要她们派人前来朝花宫伺候,这宫女前来之时,可都是 好好的,皇上若要不信,可以问问容嫔。”真要病了,那也是在朝花宫病的,她皇后有多蠢,需要用这种方法来除掉袁嫔。

“皇上,宫人过来的时候确实都是好好的。”容嫔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句话毕了,眼泪落的更汹涌,“就是这宫人来的时候好好的,过了没多少日子就病了,最初妾身还不知道,宫人在屋子里进出,姐姐刚好不久的身子也跟着病了。”

那能怪谁,怪皇后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没有及早的预料到哪些人会生病不成。

“皇上,二月的时候宫人之中染了寒症的不少,都没有什么预兆,天寒气潮,本就容易生病,臣妾以为,这其中并没有谁想要袁嫔一病不起。”皇后看了一眼哭的双眸桃红的容嫔,平静道。

没有证据不能冤枉人,皇上自然的想到了那些参北王爷和几个大臣的奏章,寒症从城外弥漫进城,宫中是最后被波及到的,虽然不严重,但是病死了一个妃嫔。

谁知道皇上这是什么心理才作祟,等着皇后这边把袁嫔的事情处置下去,皇上还晋封了容嫔,此时北王爷已经抱病五六天,皇上竟然半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对这些奏章有表示,也没有派人去看望北王爷...

都是些老一辈的大臣,看着皇上这样的作为,怎么能不心寒,尽心尽力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当时跟着北王爷一起请奏,一起去太皇太后那里求旨,又一起跟着北王爷奔波的大臣,跟着也纷纷抱病,不上朝了!

而这一抱病,朝政上瞬间坍塌了一大块。

北王爷这个辅佐大臣病了,还有他底下这些人处理,而这些大臣因为北王爷气病,皇上不闻不问数日的态度跟着抱病不上朝,那这事情扔下来的更多了。

皇 上怒了,这不就是在威胁他么,所以在这些重臣罢朝之后,皇上做出了一个令人讶异万分的决定,你们罢朝,好么,那这官也不要当了,缺了你们这国家还不能运作 了不是,数道奏章下去,直接罢免了这些人的官职,很快命吏部重新任命了一批官员补上这空缺,升官的升官,到所有人反应过来,这三个辅佐大臣的位置是彻底的 空了。

身在家中的这些老臣接到这罢免的旨意,那是真正的气病了,北王爷已经被气病很多天,得知此事,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那几个还没来得及罢朝的官员见此情形,求谁呢,北王爷已经病成这样了,只能去求太皇太后了,这时候太皇太后要是不出面,这真不知道要如何转圜了。

太皇太后这九年来都没有来过这承乾宫,她派人去把皇上请到了宫中的祖祠,拄着拐杖由人搀扶进了皇家祖祠,皇上后到,看到太皇太后跪在那里,站在一旁静默不出声。

太皇太后自是知道皇上来了,睁开眼由宫人扶着起身,她要如何劝,她给皇上讲诉了当年先帝的一些过往。

“毅 儿,百姓是国家的根基,律法是维持国家秩序的根本,朝中大臣,是你必不可少的左臂右膀,他们尽力尽力的辅佐你登基,帮助你熟悉起这政务,所做的一切也都是 为了朝廷和百姓,你是皇上,不是百姓为了你,百官为了你,而是你为了这天下做了什么。”太皇太后转过身来看着他,这年轻的脸上有着先帝当年那样的神似,还 带着些稚嫩的不成熟。

“皇祖母,孙儿没有对不起这天下,也没有对不起百姓,孙儿只是觉得,皇叔父他们老了,老了就应该回家好好享 享清福,朝堂中的事,交给年青一辈的就行了。”萧景毅看着这些祖宗牌位,“老了的抓着这权利不放,年轻人怎么能够上来,孙儿也能做到像祖父那样,成为一个 令人敬仰的明君。”

“你祖父可不曾如此对待这些臣子。”太皇太后看孙子脸上的执着,“难不成是祖母做错了,不应该下这懿旨,不应 该让你皇叔父去把那些百姓带到十里之内安置,还是你觉得就是你皇叔父的错,把这寒症带进城,别人如此上奏你都不为你皇叔父正名,也不去看看他,你这可让他 心寒啊。”

萧景毅眼底闪着一抹偏执,“朕是皇上,朕已经说了不允安置在十里之内。”他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而太皇太后那里的懿旨更是让他觉得是越过了自己,没把他当皇上来看待。

“那是因为皇上你做错了!”太皇太后神色一凌,重重的锤了一下拐杖。

“朕没有做错,就算是在十里之内都已经蔓延到城内,若是进了城,这城中岂不是更遭难,这里是皇城,皇祖母难道不认为皇城不可乱。”

“城中的寒症和城外没有丝毫关系,难道这足不出户的人在家中生病了也是因为城外的百姓,毅儿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太皇太后看着他这神情,痛斥道。

“皇 祖母今日若是来劝孙儿不要罢免那些老臣,恕孙儿不能改变旨意,圣旨已下,官员已定,朕也不能做个出尔反尔的皇上,他们以罢朝来威胁朕,朕又如何能这样顺了 他们的意,这次顺了,今后朕还如何做主,没有他们,朕一样能处理好这些朝政,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萧景毅说罢,甩手直接离开了祖祠。

“娘娘。”太皇太后怔怔的看着,直到身边的宫人叫喊她,她转过身看着这些祖宗牌位,视线落在先帝的牌位上,最终叹了一口气,先帝啊,这当年的决定,似乎是做错了...

朝中像是换血一般由此换掉了一批老臣,皇上是铁了心这么多,太皇太后劝不住,本来就不理朝政,这件事之后她在寿康宫中不再接见任何人。

新一批上去的官员不少是连升了几级,连带着身在翰林院中的袁承志都因此受了这福照,他上面的升官了,提拔了他,然后他也跟着升官了。

北王爷从病下后就一直没做声,直到朝中官员换了一批他也依旧没做声,张忠候前来看过他一回,北王爷却是说道,他就安心当他的王爷,好好享受他的晚年,朝堂的事,他老了,也管不动了,皇上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北王爷是说道做到,此后两年,这三个曾经的辅佐大臣,还真是看着朝堂风云,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冷眼旁观的看着...

第165章 .大郎的婚事

邵家,林清苒看完了千里迢迢送过来的信,这一遭爹娘都走到边境去了,两年过去,几个月走一个城,慢着步调可悠闲了,真打算把这王朝给游了个遍。

一 旁司琴递过来册子,林清苒翻着指着其中的布段开口道,“用这做新房里的帷帐倒是不错。”年初的时候涵哥儿定亲了,林清苒正选着下聘的东西,这一桩婚事是邵 子钰和她提起的,协办大学士陈大人家的小女儿,林清苒见过几回,也问过儿子的意思,这陈家小姐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自己家涵哥儿性子也温和,将来成了亲, 也是能和和睦睦相处。

“送过去的布就从布庄里新进的取了就行。”林清苒看着这下聘的单子,她邵家长子娶亲,怎么都得风风光光得来。

“小姐您可看了好几回了。”一旁司棋笑道,“大少爷屋子里的烛台您都换了两回。”

“娶儿媳妇哪有这么容易,这娶亲娶进门,家养大了闺女就这么送到别人家去,夫家若是还对她不好,娘家岂不心疼。”林清苒将来也希望宁姐儿嫁的好,这嫁的好不光是说家世,还能是遇到好丈夫,好公公好婆婆,将心比心,如今她儿子要娶亲,她何必去刁难别人家的女儿。

“那有您这样的婆婆,岂不是邵夫人的运气。”司棋笑眯眯恭维,林清苒嗔了她一眼,笑骂,“就你贫嘴。”

婚期定在了来年五月,如今已经是五月了,一年的时间,大郎住的院子要修缮一下,这府里上下也得修整修整,林清苒逛了这么一圈忽然发现,这宅院等孩子们都成亲了,似乎不够大了。

林清苒不得是说做就做的性子,夜里邵子钰回来就向他提起了要再置办个府邸,“将来二郎成亲了,孩子再出生,这府里可就显得挤了。”

“重新置办宅子来得及么?”邵子钰翻了一下她给大郎准备下聘给陈家的聘礼,比当年他娶她的时候还要多不少。

“你看这样行么,我先瞧着,这几月看得下来,修缮的及,那就在大郎成亲前迁过去,若是没看中,就再缓两年。”林清苒想了想,如果及早看中了,时间上都还来得及。

“那我也让他们去帮着看看。”邵子钰伸手环住她的腰,眉宇微动了下,似乎是胖了些,心动手动,张手在她腰上轻轻捏了捏,林清苒有些痒,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