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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那大胆的,顺势就搂了看上眼的舞女歌姬在怀,喝酒唱曲的,好不热闹!

莘菲倒不担心周士昭也会随波逐流地应酬,只担心他的腿伤,怕他坚持不住这么久,有心想过去,又怕掉了周士昭的面子,被人说是河东狮,心里便想着弄个什么借口闯到那边去,将周士昭解救出来才好。

第一百零六章 物归原主,空手套狼

正好自己身旁的席位上,有几个贵妇在小声讨论着首饰什么的。

“这鬓边花也就是飘枝花,是从松江府那边传过来的。用大如手掌的翠花一朵,装缀明珠数颗,插在两鬓边上…”

按捺了再按捺,当几位夫人说起什么时下最流行的鬓边花时,莘菲心神一动,忍不住看了一眼赵宣琳。见赵宣琳那脸色亦好看不到哪儿去,便起身到旁边附耳低声言语了两句,果然,赵宣琳也就顺势站了起来:“诸位见谅,这些天节度使夫人日日坐船,已经颠得有些吃不消了。时候不早,不若早早散了,你们也好回去休息休息。”

尽管赵宣琳年纪不是最大,却占了幽王正妃的光,其余人等虽说有不情愿不高兴的,面上却也只能赔笑应是。一些个贵妇人还想着前头的节目,倒是有心挽留一二,可话才出口,就看到莘菲那清冷的目光看了过来。

“这一路舟船劳顿是一桩,其次便是我身上尚有大功之服,久处饮宴多有不妥。况且前头诸位大人都是江州府的父母官,明日点卯治事耽误不得,这接风宴也是该早早散了,免得日后外察的时候,被人抓了由头。”

“夫人说的是,说的是。”

贵妇人们没来由心里发毛,忙笑着都答应了一声,这才慌忙命人去外头知会跟着莘菲过来的从人,待到那几个丫头进来忙忙碌碌地服侍主人穿披风出门,一个主事的贵妇少不得带人殷殷勤勤地送将出去,却不想这一行竟是直接冲屏风那边的男宾部去了。

男人们正在兴头上,几乎每人怀里都搂着抱着的,连幽王的身边也坐了两个绝色的歌姬,一个执了酒杯往幽王嘴里倒酒,一个用白玉般的嫩手剥了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葡萄扭着半掩着怀的身子往幽王怀里钻。

幽王殿下两美伺候,难得眼神竟然还清明不已,斜睨着莘菲和其她跟着莘菲进来的贵夫人。

大部分的贵夫人看到自家的男人搂抱着其他女人,心里也都忿然,但碍于自家男人的面子,都不好直视,也不敢有些什么抱怨。

莘菲往周士昭看去,周士昭的身边也有两个娇艳的女子,都在以各种媚人撩人的姿态色诱着周士昭,可惜周士昭仿佛就是个木头一块,不苟言笑,也不看身边的女子一眼,自斟自饮,脸若黑炭。搞得两个娇艳女子好生没趣,便也不再劝,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看到莘菲,周士昭的眼神亮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想要起身,只是右腿的伤让他一时起不来。

莘菲赶紧上前一步,搀住了周士昭,周士昭借着莘菲的搀扶起了身,“幽王见谅,士昭的确是不胜酒量,就此告辞!”

幽王望着二人默契十分的样子,“周大人莫不是有点惧内了?咱们筵席刚刚才开始呢,周大人要是先行离去了,咱们这些人岂不是师出无名,无趣了不是?”

莘菲心里暗暗生气,什么人嘛,非要落我们家士昭的面子不可,正要刺他几句呢,听到周士昭开口了。

“惧内?如果说士昭对夫人满心的疼爱、尊重和理解也叫惧内的话,那么,好吧,——我承认我惧内!”

赤果果的热烈的告白一出,顿时语惊四座!

满厅的贵妇人仰慕的眼光齐齐看向周士昭,赤果果的忌妒的眼神齐齐看向莘菲,然后齐齐将愤怒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自家的夫君…

那些怀里还搂着各色美人的男人们,齐刷刷地脸色发青,节度使大人这是摆明了让其他男人下不来台嘛。

主位上的幽王反而哈哈笑了起来,“有趣有趣,此话从周大人嘴里说出来却是分外的动人,想必周夫人也必不是那凡俗女子,不如一同坐下,本王陪二位一醉方休,如何?”

周士昭还未答话,莘菲抢着答道,“不如何!我夫君腿疾未好,实在不宜过多饮酒!且幽王难道没听说过酒逢知己千杯少吗?我与夫君和殿下您初次见面,实在是不敢当殿下您的知己二字,夫君明早还有公务,莘菲明早还要处理各位的捐银事宜,实在是不能久留,多谢殿下盛情款待!”

莘菲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堆,才发现厅上众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只有周士昭眼含笑意和宠溺的看着自己。

莘菲不知道的是,在江南的地界上,幽王的势力是通天的,没有人敢在幽王面前说个不字,更没有人敢拒绝幽王的邀请,而莘菲今天不止狠狠敲了幽王的竹杠,还几次三番的拒绝幽王的邀请,语带讽刺。

众人都以为幽王这回肯定会生气发怒时,主位之上的幽王只是眸子里的光彩更盛了些,呵呵笑了起来,“周夫人真是快人快语。如此,便罢了,周大人和夫人请慢走!”

莘菲倒也没想到幽王这会这么好说话了,但也没想太多,扶着周士昭坐上轮椅,二人简单地给幽王行了礼,就出了碧水阁,幽王自是不会起身相送,赵宣琳代表着送了出来。

“姐姐,今儿也没什么太多说话的机会,改日到你府上,咱们再细说。”赵宣琳对莘菲轻声说道。

莘菲点点头,推着周士昭到了二门处,幽王府的马车早已候着了,莘菲看着培茗和扫药将周士昭扶上了马车,这才回身和赵宣琳道了别,自己也上了马车,离府而去。

回到府邸,古嬷嬷早已预备好了热水,二人的卧房里火龙也已烧热,莘菲服侍着周士昭沐浴好,自己也收拾好了,二人躺在床上,周士昭轻轻将莘菲搂在了怀里,“莘菲,得妻如你,我真是何其幸也!”

莘菲趴在周士昭的胸口,“昭,你我夫妻一体的,有你做我的夫君,我也感觉到很幸福!”

周士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个翻身将莘菲压在了身下…

“昭,你的腿…唔…”莘菲没说出的话已经被周士昭吞到口中…室外冬日的夜晚寒气凛冽,室内却是春光无限。

第二日早上起来,打理好周士昭,看着他去了衙门,莘菲便也收拾了自己,唤了紫樱来,将昨日筵席上收到的东西打包整理清楚,紫鸾也已将名册造好,莘菲想着今日就去把这些个物件送去当铺,当得的银子再托周士昭转到北方大营,充作军费。

想到姬无缺曾经说过的,他家的商铺遍布天下,莘菲想着可能会用得着,便将姬无缺给的鱼形玉佩和幽王的玉佩都带在身边。

于是,便带了紫樱紫槐和古嬷嬷,将打好包的东西带着,黄白之物太多,一行人为了不惹人注意,只坐了一辆马车,周士昭知道她今天要出门,便把培茗留了下来替她赶车跑腿什么的,轻车简从地出了府邸,往街上而去了。

江州城不愧为江南的第一州,富庶繁华竟然连京城也要逊上几分。

莘菲让马车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民众对于这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江州坊间繁华,商铺鳞次栉比,各色摊位也铺连成片,街头巷口叫卖声此起彼伏。虽然没到饭时,可仍有许多吃食摊子当街经营,各种食物的香味被风卷着一波波飘过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莘菲一边儿饶有兴趣的看街景,一边儿听着解说员培茗同志的导游词儿。

一个人如果嘴皮子溜,除了说书,还可以做导游。培茗就是这样一个好同志。

培茗人机灵,又有眼色,因此周士昭出门总爱带着他,来这江州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培茗就去过不少地方,有些个见识。不到一日的功夫,连江州地界上各处开了什么新鲜铺子、出了什么新鲜物什,他是尽知的,有空碰着莘菲身边服侍的丫头们,总会带着些炫耀性质的把所知道的新鲜事讲给她们听,因此包括古嬷嬷在内,莘菲身边的丫头全都对培茗是崇拜得不得了。

所以,这会儿培茗的导游词儿那叫一个熟,口若悬河兮滔滔不绝,从南官巷的珠子铺讲到东青街的菜市场,凡有些段子的统统被提溜出来讲一遍,莘菲是听得津津有味。遇到被赞好吃的、好玩的,恨不得大喊停车跳下去享用一番。

一边听着培茗口若悬河的介绍,莘菲一边打量着外边的各色人的打扮,尤其是女子,她刚刚瞧着外面,也有不少路人是女性,妇人、闺女装扮的都有,也没见谁没像京城里带着斗笠面纱啥的不让人瞧脸,都大大方方的迎接旁人的目光。只是从衣着上看,她们应该是底层市民的,想来没那么许多讲究吧。看来江州的民风还是比京城要开放得多了,莘菲也暗自高兴,看来自己以后可以经常出来逛逛街什么的了。

当然,莘菲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逛得尽兴之后,吩咐培茗往江州最大的当铺行去,培茗答应着,“好嘞,您哪,咱走着!”

难得莘菲今天如此开心,培茗自小跟在周士昭身边,直到自己的主子有多在乎这个女主子,今天能有机会替女主子尽劳,培茗也是打足了精神,要逗得莘菲开心的。这不,一声仿佛跑堂的小伙计的腔调逗得车上的人笑个不停。

片刻功夫,马车就停在了一家当铺门前,莘菲扶着紫樱的手下了车,抬头看去,这家当铺着实也有些个架势。

二层的小楼,古色古香,二楼的飞檐上挑着写有大大的“当”字的旗子,门廊上的牌匾上写的是“德恒当铺”。

莘菲扶着古嬷嬷的手进了当铺,身后的紫樱和紫槐抱着打包好的东西,培茗则在前头先行进了当铺。

当铺里头的布置也相当不错,十分典雅整洁,正堂上摆着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摆两张太师椅,对面则是一溜的太师椅和高几。

左手边的柜台隔开了来典当的人和里边的伙计,后头高高的大柜子一排排列着,显然这当铺的生意还不错。

莘菲正打量着,一个小伙计躬着身子上前来招呼了,“贵客您好,您今日是…?”小伙计试探的问道。

向来来当铺的必定是来当东西的,以落魄的急需钱财的为多,像莘菲这样衣着华丽小厮丫鬟嬷嬷齐全地带着来的,还真不多见,因此小伙计也拿不准,只好探询地问道。

培茗是莘菲这一行人中唯一的男子,便气势凌人地说道,“当然是来当东西的,还用得着问吗?”

紫樱和紫槐也不说话,将手中的包裹往八仙桌上重重一放,黄白金玉之物顿时叮当作响,那小伙计也是见惯了的,知道这是大主顾,赶紧将莘菲迎到了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坐了,立刻奉上香茶来,不住地作揖,“贵客您稍带,掌柜的马上就到。”

莘菲点点头,端起茶来,闻了闻,是上好的茉莉花茶,茶杯也整洁,莘菲便小口小口地喝着,紫樱紫槐和古嬷嬷都立在莘菲身后,培茗也立在莘菲身后。

片刻,就有个戴着裘皮帽的老汉从柜台后边出来了,这老者看见莘菲和着气势,便拱手作揖道,“不知贵客光临,未曾远迎,海涵海涵!”

莘菲也客气的回道,“掌柜的不必客气了,看看东西吧。”

那掌柜的告了罪,坐到莘菲右手的太师椅上,紫樱紫槐上前将包裹都打了开来,各式各样的金玉之器便都露了出来。

那老者纵然是做了当铺这行多年,也没见过来当铺的人如此大手笔的,还好莘菲是个女子,要不还以为是哪里的江洋大盗来卖黑货了呢。

饶是如此,这老者也惊讶不已,问道,“贵客,您这是…?”

莘菲笑了笑,“掌柜的莫要惊慌,这些不是来路不明的黑货,乃是江州各官员富绅及夫人们募捐的东西,是要捐到北方的将士军营里去的,今日托掌柜的相看以下,看看能值多少银两?”

那掌柜的这才放下心来,但即刻又疑惑上了,不知来的这个女子是何身份,怎么就能将这些个东西拿到手里呢?

见掌柜的如此模样,培茗有眼色的上前喝道,“我们夫人是新上任的江南节度使夫人,这东西便是昨日赴幽王宴时得来的,你不用大惊小怪的,只管看了便是。”

那掌柜的听见这一说,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多问了,连忙招呼了几个伙计过来,将这些金玉之器一样样分门别类地归置好,也不敢像平常的当铺里那样说什么“蛇虫鼠咬掉毛掉漆”之类的行话,老老实实地看了,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最后由老掌柜的交上来一个清单。

古嬷嬷接了过来递给莘菲,莘菲拿了过来,细细看了,上面写的什么什么金、玉她就懒得去看了,谅那掌柜的也不敢欺瞒,只去看了最后的数目,最后的数目是当得白银五万两,说实话,穿到这世,莘菲对这个银两的价值还是不甚明白,五万两,也不知道是多还是少,莘菲便用探询的目光看向古嬷嬷,古嬷嬷看了数目,微微点点头,莘菲便笑说,“既如此,那我就相信掌柜的一回,这当,成了。”

掌柜的不住地拭着额头的汗,这年头,向来是当当的求着当铺的,怎么今儿还反了过来,像是当铺的求着那当当的收下这五万两似的。

掌柜的自去后堂取了银票过来,点了清楚交给了莘菲,莘菲收下银票,笑着起身,“多谢掌柜的,我代大昊王朝的边疆将士给您道声谢了!”说罢带着人出了这德恒当。

身后,那老掌柜恭敬地送了莘菲等人出门,才向身后的小伙计吩咐道,“速速去报了幽王,将这些个东西也都带上。”

莘菲上了马车,还在兀自笑着,紫樱忍不住地问道,“夫人,您笑什么呢?”

莘菲好心情地说道,“这当铺就是那幽王自己的,咱们这五万两可不是白赚来的吗?”这出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没想到幽王倒是挺配合的,真是个妙人儿。

那紫樱还在追问,“您怎么就知道这德恒当就是幽王的产业呢?”

外边赶车的培茗来了句,“紫樱姐姐,平日里瞧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变傻了,这是哪啊,是江州啊,幽王的地盘,这地盘上最大的当铺不是他老人家的,还能是谁的啊?”

紫樱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啐了培茗一口,“就你猴精似的。”众人都跟着笑了。

莘菲心情好,便让培茗将车赶到最大的酒楼“白云边”,包了个套间,在培茗的建议下,点了江州最有名的菜肴,请了几人好好地吃了一顿。莘菲还命紫樱将几道好吃的打包了带回去给紫菱等人尝尝。

还想着要去姬无缺的商铺看看,但不知道哪些是,莘菲便想了个办法,将那个姬无缺给的鱼形玉佩挂在自己的腰带上,装作闲逛的招摇样子逛了几家较大的店铺,莘菲想着只要有人能认出这玉佩来,就说明这铺子是姬无缺的产业了。

直逛到一家叫“彩衣坊”的成衣铺时,才有个掌柜的认了莘菲的鱼形玉佩来,请了莘菲到后堂说话。

到了后堂,一个精干的中年大叔请了莘菲坐下,奉了茶之后才审慎地问道,“敢问这位贵客,您身上的这个玉佩…?”

莘菲笑了笑,取下玉佩,“故人所赠,今日来此,也是想托故人办点事情。”

听得莘菲如此说道,那中年掌柜竟立马躬身行礼,“小的顾杰,听从贵客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郑重的表情倒将莘菲吓了一跳,好家伙,连“赴汤蹈火”都出来了,莘菲不禁忍笑道,“顾掌柜的客气了,其实赴汤蹈火什么的也用不着的,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

谁知那顾掌柜的倒挺较真,“不,贵客此言差矣,我家家主再三叮嘱了,持此玉佩来的贵客,家主名下的任何商铺当全力奉为上宾,一定要满足贵客的任何要求。”

听到这个,莘菲才想起自己当初不过是跟姬无缺说笑而已,谁知这人竟然还当真了,场面闹得也太大了吧,莘菲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莘菲便收起嬉笑的神情,郑重地说道,“是这样的,我手里现在有五万两的善款,是江州官员富绅们捐出的,现在想将这笔善款用到北方的将士身上,但莘菲一个妇道人家,有很多事情不太了解,也不方便操作,我与贵家主是好友,知道贵家主现在正在为北方的大军筹措粮草,现在天气寒冷,正是粮草不继的关口,莘菲希望这点银两能暂缓我军的粮草之患。”

听到莘菲的这一番言论,顾掌柜的深深再次躬身向莘菲行了礼,“夫人真是女中豪杰,难怪家主如此看重!夫人请放心,这事家主定然会亲自处理的。”

“亲自?”莘菲疑惑地问道。

“是啊,夫人不知道吗?家主也已经到了江州,家主如果知道夫人的此番善举,定会亲自督办的,夫人可以放心了。”

姬无缺也来了江州吗?怎么没见到这个人呢,按说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周士昭外放的消息,来江州的话没道理不来府里蹭饭吃的啊,或许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莘菲又坐着同顾掌柜说了会话,想起临行前老太夫人给自己的一些产业,也有江南这边的,莘菲便托顾掌柜帮忙打听下周家在江南的产业,顾掌柜一口答应了,但因为莘菲今天出来的急,那些个地契、房契什么的都没带,便和顾掌柜约着两日后再来,商量好了莘菲才起身告辞,顾掌柜将莘菲送出门口,眼看着莘菲一行人上车远去了才回身。

第一百零七章 打理产业,准备工作

回到府里,刚刚下车,紫菱便迎了上来,递上热腾腾绿釉手炉,“夫人,姬公子来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是吗?好,我知道了,你让他再稍等片刻,我去换个衣裳。”莘菲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紫菱。

到了莘菲的起居室,莘菲脱下了外边的狐裘披风,古嬷嬷打了热水来,紫篆伺候着莘菲净了面,又重新梳了头,换了身家常的藕色锦袄长裙,披了件灰鼠的毛披肩,才到了前厅。

姬无缺正兴致缺缺地坐在厅上,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看看的,远远地看见莘菲进来了,跳起来就跑到莘菲跟前,“哎,我说你啊,三日不见,真的让本公子是刮目相看啊。”

莘菲白了她一眼,走到椅子上坐下,紫菱端了正山小种来给莘菲,天气冷了的时候,莘菲已不大喝铁观音了,换了这种红茶,喝得养胃,最适宜冬天了。莘菲接过茶来,喝了几口,“也该给姬公子换了这红茶来啊。”

姬无缺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都喝了一肚子水了。”

紫菱便笑着退到一边,姬无缺兴奋地说道,“我刚一到江州,就听到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都在传说江州来了一个专敲竹杠的母大虫!嘿,可把我乐的,真有意思,便听了一肚子故事回来,你要不要听?”

莘菲知道这人的消息灵通,自己昨天晚上的壮举肯定是被这姬某人知道了,这是在变相地挖苦自己呢,莘菲也懒待理他,“哼,不想听。”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那姬无缺见莘菲不理会,自己便说上了,“嘿,你是不知道啊,那茶楼酒肆将这母大虫形容的,那叫一个绝!”

见莘菲还不理会,又继续说道,“说是这母大虫身高八尺,奇丑无比,大手蒲扇一般,大脚丫子能踩死你,声如洪钟,貌若无盐…”

话还没说完,莘菲已经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紫菱连忙上前替莘菲收拾了,知道这是姬无缺故意埋汰莘菲呢,一边忍着笑,一边另端了茶来给莘菲漱口。

见莘菲如此狼狈,那姬无缺在旁边笑得直拍手,莘菲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恨恨地说道,“愿你明日找一个这样的母大虫作老婆,看你还敢不敢信口胡诹了。”

姬无缺的嬉笑的神情却是一滞,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笑道,“那母大虫这天下可只有这一只了,本公子是没那等福气了。”

见莘菲又要发火,赶紧说道,“哎,你别说,你昨日的事做得漂亮!估计这下,你就成了江州城甚至是整个江南十五州的红人了,敢当面敲幽王的竹杠,我看这天下也只有你了。”

莘菲又白了他一眼,“不敲白不敲,他幽王有的是钱,还有那么多老婆,干嘛给他省钱啊。”

姬无缺也笑了,“正是呢,怎么样,你今儿个上哪逛去了?”

提到这个,莘菲莱了兴趣,兴奋地说道,“你知道我将那些个捐来的东西当到哪了吗?”

看着莘菲如狐狸般狡猾的神情,姬无缺摸着下巴,想了想,惊讶地问道,“我的个老天,你该不会是将那些个珠宝什么的当到了幽王名下的德恒当了吧?”

“宾果!答对了,你太聪明了,就是当到那了,五万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这手漂亮吧?”莘菲骄傲地打了个响指。

这也就是在姬无缺面前,换了另外一个人,他都要以为这是个女山大王,女土匪头子呢。

姬无缺摇摇头,叹道,“你这手也太狠了,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幽王碰到你,真算是他倒霉啊。”

莘菲嗤道,“什么啊,我也不白讹他啊,等这笔钱到了前线,我自会上折子替他在皇上面前记上这一笔,那些个捐了珠宝首饰的我也不让他白捐,改日弄个功德簿来,昭告天下,这些人是为国出过力的,花这么点子小钱买这么大这么难得的名声,到底谁亏了,说不定幽王现在正捂着嘴乐呢。”

二人正在说着幽王呢,那边厢,幽王也接到了德恒当传来的消息,屏退了报信的下人,幽王的嘴角扬起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呵呵,韩莘菲,你真是让本王意外啊,有趣啊,这个女子,且让本王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

这边莘菲将当得的五万两银票递给姬无缺,“今天还跑到你的铺子里去了,那顾掌柜的说你到了江州,那这就交给你了,你帮着将这些个钱都投到前线将士的粮草或是棉衣的款项中吧。”

姬无缺接过银票,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倒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有这份心思。你放心,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二人又说笑了会,莘菲本想留姬无缺吃个饭的,姬无缺却道还有事要办,先离府而去了。

稍微歇了会,莘菲便吩咐厨房里晚上给周士昭炖了个人参鸡汤,烫了壶花雕,等周士昭晚上回来用。

周士昭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穿着乌衣大氅的周士昭满身的寒气,被扫药推着进了正房。

莘菲赶紧迎了上去,吩咐着紫菱带扫药下去好好用饭歇着,自己先帮周士昭脱了大氅,倒了的热水,亲自动手给周士昭净了面,沃了手,又打了盆滚热的姜汤水,脱了周士昭的厚底皂靴,给他泡上脚。

周士昭的伤在右腿,本身伤疾就一直没有恢复,现在还天气寒冷,总是坐在轮椅上,缺乏运动,右腿的血液循环不好,更容易冻脚,严重的话还会影响将来的行动,所以,现在每天晚上回来,莘菲都会用姜汤水给周士昭泡脚,然后还会帮他的右腿做做按摩,放松肌肉,促进血液循环。

莘菲做着这一切,周士昭都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为自己忙得额头上都沁出一层薄汗的小女子,心底泛起浓浓的爱意和幸福感,尽管为了她,他放弃了传家的图纸,放弃了筹谋多年的兵权,放弃了自己的右腿…但他从不后悔,这个女子让他觉得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泡完脚,莘菲给周士昭穿上自己亲手做的棉袜和家常的厚棉鞋,这才推着周士昭到了外间用晚膳。

现在整个府里就只有莘菲和周士昭两个主子,莘菲就有空每天亲自打理周士昭的吃食了,一天三顿饭都是莘菲亲自定的菜谱汤品,新来的厨子跟着莘菲看了几天,就将莘菲的要求摸得准了,每天的饭菜很合周士昭的胃口。

吃过晚膳,二人坐在里间的书案前说着话,莘菲将自己的想法跟周士昭说了说,“今天当得的银子我都交给姬无缺去办粮草和棉衣了,只是这件事,我想着是不是要向皇上上个折子说一下,还有幽王的那一份,都给他报上去吧,好歹也能缓和一下两边的关系。”

周士昭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幽王在这件事上这么配合,说明对这件事他也是不反对的,不妨试试看朝廷的反应,两边若能交好,是再好不过的了,如若逼急了幽王,朝廷可不一定能占着什么好处。”

莘菲见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周士昭的肯定,高兴地说道,“我那日在接风宴上大概也让那些个江州的官员富绅们痛恨了一把,我想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就将这些捐了财物的人的名单用红榜张贴出来,公示天下,对这些人也是个补偿,你说呢,毕竟咱们还要在这呆下去,得罪人总归是不大好的。”

周士昭笑着捏捏莘菲的鼻子,“你都赶得上智囊团了,我的师爷!”二人又打闹了一番,周士昭才正色对莘菲说道,“你想做什么事,大胆去做,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的,我也相信,你能做好的!”

听到周士昭这话,莘菲更加高兴和感动了,本来还有点小小的担心,毕竟这世的女子崇尚的还是无才便是德,还怕自己做的太多会招来周士昭的不满呢,没想到周士昭倒如此地支持自己,这也让莘菲更加坚定了要帮助周士昭好好做好江南节度使这个工作,不让皇上和太后有发难的机会。

第二日上午,待周士昭去了衙门,莘菲招来紫篆紫鸾和紫菱古嬷嬷,将自己和周士昭的在江南的产业好好整理了一番。

太后当年给莘菲的陪嫁里有几分江南的产业,莘菲让古嬷嬷带着紫菱仔细看了,有江州城里的两处铺子和城郊的两处庄子,均是太后给的两房陪房的家人在打理着,当初莘菲嫁到了侯府,想着这太后的东西也不敢妄动,便直接打发了陪房的莫二家的和章华家的去打理了。

再看看紫篆和紫鸾这边整理的老太夫人给的产业,果然是自己家的人,就是不一样,不仅江州城中有一个杂货铺,一个米店还有一个首饰铺,城郊还有一处温泉庄子和一处土地庄子。

紫篆笑着说,“夫人,这下您真是有钱人了。”

紫菱点了点紫篆的额头,“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夫人这就叫有钱了?那边的产业又不能轻易动的,这边的产业还不知道收益如何呢?”

莘菲点点头,“紫篆,紫菱说的对,再多的产业不好好去经营打理,最终都是坐吃山空的,太后那边的产业咱们象征性地去看看即可,老太夫人这边的,咱们得用心好好去打理了,指着侯爷这边的饷筹过日子,哪能过得好啊。”

古嬷嬷也接过话说,“谁说不是呢,老话还说呢,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夫人说的对,只是咱们手边倒没有合适的人帮着打理事务什么的。”

古嬷嬷说的这个莘菲也想到了,自己身边带来的就这么几个人,还都是女子,虽然周士昭支持,但再怎么,几个女子也不方便天天抛头露面,还是得物色几个得力的人才是。

主仆几个正整理着呢,外边小丫头来回,说有客人到了。

莘菲一边起身一边吩咐紫篆整理这些个地契什么,心里暗自纳闷,自己才来江州几天而已,哪里来的客人呢。

吩咐紫菱去迎了客人到起居室的会客厅来,莘菲自己披了件灰鼠的毛衣裳,立在厅里候着。

却见紫菱领了个带着两个小丫头的穿了大红色氅衣的女子进来,待这女子拉下头上的风帽,莘菲才看清楚原来是赵宣琳。

莘菲惊讶地赶紧上前携了赵宣琳的手进了厅里,将自己手上的手炉递到赵宣琳手中,“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来了,也没先着人来报一声,看看这手凉的。”

一边吩咐着紫菱赶紧去泡了祁门红茶来,自己替赵宣琳脱去外边的氅衣,携了赵宣琳的手坐在罗汉床上,紫鸾拿了两个青铜脚炉来,替二人放在脚下。

一时,紫菱泡了热热的茶来,还端了几样莘菲常做的点心来,带了赵宣琳的两个丫头去了耳房喝茶了,留下莘菲和赵宣琳二人说私房话。

见丫鬟们都退了下去,赵宣琳喝了口热茶,润了润,才说道,“今日我也是便装而来,就想来看看你,说说话,府里人多事多,我也不想多事,这才偷摸着过来了,芳榆也想来的,只是身子不便,王爷不许她出门。”

莘菲见赵宣琳说的不成样子,什么叫偷摸着,气道,“妹妹你是幽王府的正妃,按说这府里除了幽王就是你了,怎么出府一趟还这么不便吗?怎么的还用上偷摸一词了?”

赵宣琳长叹了一口气,“姐姐,你哪里知道我的苦楚。”

见莘菲不解,赵宣琳解释道,“上次跟你说过,除了我,幽王还有很多个姬妾。”

莘菲点点头,“是啊,你说过了。你可是正房大室嫡妃,当今朝廷的公主呢。”

赵宣琳苦笑着摇摇头,“那日你也看见了那柳侧妃,她是南边一个柔族的公主,这柔族女子最是妩媚。还有另外一个云侧妃,你还没见到,是摆夷族的公主,其他的夫人姬妾什么的,非富即贵,你以为我这个他们口中的公主有什么特别的吗?”

莘菲真真吃了一惊,原本只知道幽王的姬妾多,倒没想到这幽王的姬妾还都挺有后台的。

“成日里,这些个女人你争我抢的,斗来斗去的,乌眼鸡似的,只有我和芳榆妹妹二人可以一处说说话,倒还好点,侧妃和夫人们也都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赵宣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