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人多嘴杂,施主这边请。”无尘撩起身上的袈裟,领着她们母女朝着一处厢房走去。

宾主落座之后,老夫人便迫不及待的让女儿将两张更贴拿了出来。“大师慧眼如炬,还请劳烦帮老身看看。将这二人的八字,合上一合。”

姑奶奶拿出那更贴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眼神与那无尘大师相遇,然后又不着痕迹的避开,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母亲别心急,所谓姻缘天定,我相信羽儿会是霓儿命定的最佳夫婿,您就安心等待片刻吧。”

老夫人侧坐在椅子里,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为女儿的这番话而松下来。尤其是看到无尘大师久久没有开口,眉头微蹙的神情时,她更是如坐针毡。“怎么样,大师?这二人的八字如何,是否良配?”

无尘大师有些为难的看了二人一眼,长叹一声道:“若但看各人的八字,均是上好的运程。只是…”

接下去的话,他一时无法开口。

姑奶奶手里的茶杯险些摔碎,望向无尘大师的眼神也十分的怪异。这与她设想的情景不符啊,她可是提前给无尘大师送了信的,让他一定要说二人的八字乃绝配。可是无尘大师怎么出尔反尔,变卦了呢?

“大师有话,但说无妨。”老夫人毕竟阅历甚广,还算沉得住气。

无尘大师再次看了一眼那写着二人生辰八字的庚帖,忍不住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也罢,就算违背天意,老衲也要说上一句。但看二人的八字,的确均是绝佳的运势。只不过,一山不容二虎,两人的命理太过相似,反倒会相互冲撞。弄得不好,还会克死另外一方,还望二位谨慎斟酌,莫要做出终身后悔的决定。”

“怎么会这样,大师会不会弄错?”姑奶奶不信的瞪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老衲话尽于此,信与不信,都在两位贵人的心中。阿弥陀佛…”无尘大师口宣佛号,渐渐走远。

老夫人怔了好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一定是他弄错了…母亲,我们再找其他人合一合。”姑奶奶只觉得浑身无力,连站起来都觉得吃力。

无尘大师绝对是被人收买了,否则怎么会故意摆她一道呢。她不相信,她绝对不相信。想到这里,她命丫鬟将她扶起,嚷嚷着要去另外一家道观。

老夫人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原本她也觉得这门亲事挺好的,不但亲上加亲,对方的门第也不低,侯府的面上也有光。可是谁曾想到,孙女跟外孙的八字竟然相克,这好好地一段姻缘就这么没了。

“绣儿…无尘大师乃出家人,他不会打诳语的。这亲事,还是算了吧…若是冲撞起来,伤了谁我都心疼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人是真的怕了。

君湘绣勉强打起精神,上前拉住老夫人的手,说道:“母亲…女儿不甘心…霓儿这么好的孩子,配羽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这都是命啊…你也不想羽儿或者霓儿有事吧?”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提到自己的命根子,君大姑奶奶心里就一阵发疼。她已经出来一些时日了,不知道羽儿的情况是否有好转。想到那些大夫束手无策的说法,她就心发慌。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若是有个好歹,她以后要怎么办?

虽然她是侯府的主母,又是正室夫人,妾室所生的儿子可以养在她的名下。但庶出的哪有自己亲生的贴心,她可不想一切为他人做嫁衣。

她煎熬了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吗?可若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后背生该如何活下去?

“母亲…女儿的命怎么这么苦…”

老夫人见爱女哭得伤心,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是她想不通的是,不就是八字不合,亲事说不拢了,她不至于这般伤痛吧?

“也是这两个孩子没有缘分,你也别太伤心了。再怎么说,都是自家人,以后总有见面的时候。若你真的舍不得霓儿,将来帮着她物色一门好的亲事也是一样的。”老夫人拍着女儿的肩膀,也暗自抹泪。

姑奶奶哽咽了片刻,这才稳住了情绪,重新整理妆容之后,便携着老夫人打道回府了。等到长乐侯府的马车一离开长青寺,两个年轻人这才从上披上走了出来。

“没想到无尘那个死胖子居然狮子大开口,敲了我一顿竹杠。真是不划算啊不划算…”微风吹动黑衣男子身上的衣带,也吹乱了他一头墨发。

站在他身后的笔挺男子脸色依旧寒如冰霜,在听到这番感叹之后,嘴角隐隐有些抽动。这笔赔本的买卖不都是主子你自个儿找的嘛,怎么这会儿又心疼起银子来了?也亏得主子横插一脚,否则那无尘可就收了别人的银子,办了错事了。

“这下子,问题总该解决了吧?”坐在轮椅上翘着二郎腿的魔魅男子喃喃的说着。

突然,一直灰色的鸽子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裴峰的肩膀上。裴峰熟练地将鸽子腿上绑着的字条取下,然后恭敬地递到主子的手里。“京城来消息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多清静两日,那人总是拿这些事情来烦他,这是讨厌。

狭长的眼眸微抬,淡淡的瞥了那字条一眼,手里的字条瞬间化为灰烬。“真是不消停,一个区区的小国皇子,也劳烦我动手?”

“反正有赏金,主子刚才花掉了一大笔,赚回来才不亏啊。”裴峰这张冷面说出这样的话出来,还这是令人惊悚不已。

轮椅上的男子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边的云彩发了会儿呆,一炷香之后才有了决定。“走,去西陵国。”

仿佛幽灵一般,两个神出鬼没的人渐渐地隐入茂密的山林间。

侯府书房

“真是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在谣传?”侯爷狠狠地拍案而起,头发都气得往上飞起来,看起来十分的吓人。

管家吓得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他可是跟随侯爷上过战场的,也见识过侯爷发飙的模样,自然知道这是侯爷盛怒的前兆。他来的真不是时候,撞到枪口上了。

“侯爷息怒,保重身子要紧。那些不过是谣言而已,当不得真的!”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滴,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侯爷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书桌,大声的呵斥道:“立刻派人去阳城给我查清楚,究竟是谣言还是事实,本侯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管家连连称是,飞快的退了出去。

侯爷坐在书桌后,脸色沉的可怕。从他经过府门口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的时候起,他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了。那令人震惊的消息,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入他的胸口,将他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听说多年未走动的君侯府姑奶奶回来了呢,你没瞧见那豪华的马车,还有几口大箱子里装的礼物,啧啧啧…真不愧是世勋之家的当家主母,那气派…”

“这都要过年了,送年节礼来,也不用她亲自跑一趟吧?”

“你们不知道吧,这里面可是有内幕的。我隔壁邻居的三舅的侄子的干爹的亲外甥女可是在侯府里当丫鬟的,据说这姑奶奶此次回来,可是为了给他的儿子提亲的。”

“这是好事啊,亲上加亲,锦上添花啊!”

“你懂什么!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还在后头呢。我可是听说这位姑奶奶的儿子,在阳城可是有名的才子,只可惜病的奄奄一息,正四处找新娘子冲喜呢…”

“你别瞎说了,要找冲喜的新娘子,干嘛舍近求远,跑到咱们锦州城来…”

“这不是阳城的都知根知底嘛,哪有人肯嫁给一个半截身子已经踏入棺材的病秧子啊?这才急不可耐的找到咱们这里来了…”

“君侯爷不会那么狠心,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吧?”

“谁知道呢,毕竟人家忠烈侯府有权有势,说不定正是看上人家这样的家世呢…”

那些刺耳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久久无法消散。起初,他还以为是有人造谣生事,可是静下心来,细细想过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湘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啊,她怎么会做出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情来呢?霓儿怎么说都是她的亲外甥女啊,她如何能忍心推她入火坑。

他原本以为事情真如妹妹所说的,外甥只是摔了腿才没能亲自前来相看的。可不曾料到,他的身子虚弱的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多了。否则,妹妹也不会十几年未曾走动之后,在大过年的前夕急着上门来议亲。

这里面,的确是大有文章啊。

想到自己险些毁掉女儿一生的幸福,侯爷就自责不已。加上刚才在府里,不小心听到楚柔溪跟楚凌风的争吵,他更加确定他们有事情瞒着他。

她们真是会算计啊,居然算到他这个做兄长的头上来了。他死死地拽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暴起,甚是吓人。

太阳西沉时分,老夫人一行总算是回到了府里。

侯爷面色如常的给老夫人请了安出来,就直奔着管氏的院子去了。想到妻子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产生了许多的联想。

“夫人在哪里?”他刚踏进院子的大门,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丫鬟们指明了夫人的所在,侯爷便大步的奔了过去。那股子的冲劲儿,跟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

管氏刚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刚要吩咐丫鬟去询问侯爷是否过来用膳,就见一阵风由远及近的扑了过来。

“你们都退下,我与夫人有话要说。”侯爷一踏进门槛,就下了令。

管氏虽然好奇,但还是挥退了所有的丫鬟,亲自上前去请侯府入座。“侯爷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

侯爷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问清楚再做决定。“月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三妹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管氏见他主动提起凌羽来,先是诧异不已,继而心慌意乱的想要掩饰些什么。“小姑不是说他摔坏了腿,没什么大碍么?老爷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我们夫妻多年,你连我也要瞒着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想说出实情,是想要将咱们女儿往火坑里推么?”侯爷情急之下,就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管氏眼眶一红,说道:“老爷说出这番话来,岂不是要了妾身的命吗?霓儿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她也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心肝宝贝。我这个做亲娘的,难道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难道我就不想提她谋一门好亲事吗?可是小姑一直避重就轻的想要掩盖事实,我也是怕吃不准,冤枉了小姑。你们是亲兄妹,我哪里会想到她把主意打到了你这个亲哥哥的头上。”

“小姑来的那日,霓儿就无意中从楚家几个孩子的争吵中看出了些苗头,只是那毕竟是她们的片面之词,霓儿不敢尽信,所以一直不敢告诉我真相。可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觉得事情太过仓促了一些,便叫人去询问从阳城过来的生意人,才知道羽儿那孩子如今连床都起不来,已经病入膏肓。老爷,妾身怕伤害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所以一直隐忍着不说。可是我的心一直揪着,痛不欲生啊…我可怜的霓儿,怎么忍心让她去受那份苦…”

“若是冲喜不成,霓儿岂不是要守寡?就算小姑良心发现,放霓儿回来。可是一个嫁过人的女儿,还有谁敢求娶,这不是害了我霓儿一生么…”

管氏哭的声泪俱下,捂着胸口的手一直不停的拍打着。

侯爷上前去将爱妻拥入怀里,好生的安慰着。“是为夫刚才说错话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一向疼爱霓儿,自然是希望能够嫁得风光。是我太过心急,口不择言,你别哭了,对胎儿不好。”

“老爷…呜呜…”管氏将近日来心中的憋屈全都化作了眼泪,尽情的发泄了出来。

霓裳走到管氏的屋子门口,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恸哭之声,便知道母亲已经跟爹爹说开了,也不好进去打扰,便带着丫鬟悄悄地离开了。

“小姐,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必这亲无论如何都是结不了了。小姐大可放心了!”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浅绿也替主子高兴。

霓裳忽然觉得心情一片晴朗,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只不过,刚高兴不一会儿,就又遇到了一个麻烦精。

“表妹有什么高兴的事,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穿着一身招摇红色衣裳的楚柔溪拦着她们主仆的去路,举止十分的嚣张。

霓裳眯了眯眼,对这样挡道的够没多少兴趣。“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自然开心啦。溪表姐不开心么?”

“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呢,原来就为了这个…”楚柔溪鄙夷的瞥了霓裳一眼,注意到不远处的那抹身影,转移话题道:“表妹知道楚凌风为何会感染了风寒吗?他可是在某天晚上独自一人在后花园的荷花亭呆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人哦…”

想挖陷阱给她跳,看准她好欺骗?霓裳才不上当呢。“哎呀,大表哥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大冬天的不在屋子里好好地睡觉,干嘛当夜游神啊…”

“表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唉,真是浪费了他的一番痴情,竟然会喜欢上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真是个呆子,呵呵…”楚柔溪肆意谩骂着,根本没将忠烈侯府的嫡长孙放在眼里。

霓裳对她的人品还真是不敢恭维,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眼角扫到不远处的楚柔姈,她放佛见到了救星一般。三两步跑到楚柔姈的身边,道:“姈表姐,老夫人刚回府,我们一起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吧?”

楚柔姈对霓裳突然表现出来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见她肯再次与自己亲近,心中的彷徨也全都放在了一边。“也好。”

楚柔溪见自己一个人唱着独角戏,霓裳根本就不上当,顿时气得跺脚。“真是不懂规矩,居然丢下客人,自己先离开了。还侯府千金呢,没教养!”

楚凌风实在难以忍受这个堂妹的尖酸刻薄,忍不住出声为霓裳辩护道:“堂妹还是留点口德吧,霓裳乃长乐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岂是你能污蔑的?”

“楚凌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不就是看上这个黄毛丫头了嘛…呵呵…只可惜啊,人家看不上你,哼。”楚柔溪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楚凌风听得面色赤红,纵使脾气温和的他也恨不得上前去揍人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祸从口出。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如此任意妄为,真是不知所谓。”

楚柔溪心底最大的痛处就是自己庶出的身份,她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儿有身段儿,哪一点儿比不上楚柔姈那个贱丫头。但她偏偏就输在这出身上面,虽然侯府上下都很喜欢她,但仍旧是低人一等。死死地咬着下唇,她怒视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楚凌风,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你楚凌风的身份又能高到哪里去?不过是侯爷的养子罢了,还真当自个儿是人上人了…”

楚凌风心中暗恨不已,他这尴尬的身份的确是他的一块心病。否则,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向他喜欢的女子示爱了。

嘴角泛起苦笑,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长乐侯怎么可能会看上他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呢?嫡长孙的名头虽然好听,但一非嫡出二非侯位继承人,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不起眼的摆设罢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楚柔溪自以为扳回了一成,昂首挺胸孔雀状的走开了。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楚凌风抬手接住那晶莹的花瓣,任它们在手掌心里化为水滴,最后消失不见。

他,果然是痴心妄想了。

“小姐、表小姐,外面下雪了…”初荷从外面进来,带来一丝的凉气,晶莹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霓裳望了望窗外,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儿。“表姐,阳城的冬天也下雪吗?”

楚柔姈将绣了一半的帕子放下,侧头看向窗外。“阳城的冬天没这么冷,偶尔也会下雪,不过没这么明显罢了。”

看着那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缓缓飘落,楚柔溪的心情也变得异常的沉重。翻过年她就要及笄了,到时候便要议亲。想到自己的命运要掌控在别人的手里,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她就无比的心烦意乱。

“表姐…”霓裳叫了她好几声也不见她回应,便伸出手去拉了拉她的衣袖。“表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柔姈回过神来,眼神黯然。“没什么…”

“表姐连我也瞒着吗?”霓裳眨着明亮的眸子,脸上的表情生动而真诚。

看着霓裳那天真无邪的样子,楚柔姈心里羡慕的紧。自打她懂事的时候起,母亲就给她灌输着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就要耍着心机投其所好的去争宠,她真的觉得很累。整日戴着一张假面具,根本没机会像霓裳这般肆意的说笑。日积月累,她的性子变得格外的冷漠,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罕见。为此,她不知道被母亲训斥过多少回了。可是要她违背之间的心意,说那些敷衍奉承的话,她实在是做不到。

感受到她眼眸中的羡慕,霓裳微微有些惊愕。按理说,表姐是忠烈侯府二房的嫡长女,身份尊贵。怎么会羡慕她呢?

“霓儿…”楚柔溪动了动嘴皮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愣在了那里。

霓裳挤到柔姈的椅子里,跟她亲昵的靠在一起。“我们是嫡亲的表姐妹,有什么话表姐不妨直说,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楚柔姈被逗得笑了出来,心中的抑郁也少了许多。“你这泼猴儿,就会逗人开心。先不说我,先来说说你的事吧。昨晚听母亲身边的嬷嬷说起,去合八字的时候有些不顺,想必这亲事怕是结不成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

霓裳脸蛋粉扑扑的,娇艳欲滴的让人想要咬上一口。微嘟的嘴唇泛着自然的浅粉色,莹润可爱。假意羞涩了一番,才揉着楚柔姈腰间嬉闹道:“表姐就会挤兑我…我若是嫁不成表哥,你不会失望吗?好歹,你们是龙凤胎的亲姐弟呢!”

说起这事儿,楚柔姈的确是感到十分的可惜。要知道,她可是对这个表妹喜欢的紧,性子也合得来。若是嫁给她做弟媳,她是一百个愿意的。只是,她也清楚自己弟弟的身子,实在不忍心表妹嫁过去受苦。进退维谷之间,她还真是苦恼了好久。不过,看到表妹没有因为此事而与她生嫌隙,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听天由命吧…羽弟他,没这个福气。”楚柔姈想到弟弟的处境,神色又沉了几分。

霓裳蹙了蹙眉,表哥真的病的那么厉害吗?就算天生体质差一些,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吧?除非他是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或者癌症。不过,这个时代的医术还没有发达到检查出癌症的地步,这就有些难办了。

“表哥到底是何不足之症,怎的变得如此严重?”

楚柔姈见霓裳这般关心自己弟弟的身体,也很感动。于是简单的将楚凌羽的身体况且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不免叹息。“母亲生我们姐弟的时候是难产,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以后怕是要怀上孩子是不可能了。如今,她就羽弟一个儿子,才会那么宝贝着,不惜…”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小心地打量了霓裳一番,没见到她露出嫌恶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她也知道母亲的做法有些过分,可是为了那唯一的弟弟,她觉得母亲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是情有可原的。

“这么说来,他是先天就有心悸的毛病?”她果然猜的不错。

“嗯,大夫都这么说,而且治愈的希望不大。加上…侯府里整日乌烟瘴气的,羽弟想要好好的过日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高门府邸总是有些腌臜事,并非忠烈侯府一家是这样。就算不怎么清贵的长乐侯府还不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更何况是世家大族的楚家。

霓裳很赞同她的说法,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据她对先天性心脏病的了解,这类患者大多是在母体内就产生了病变。妊娠前三个月患病毒或细菌感染,尤其是风疹病毒或者羊膜的病变,胎儿受压,妊娠早期先兆流产,母体营养不良等各种因素,母亲年龄过大等均有使胎儿发生先天性心脏病的可能。

“姑母在孕期,可患过风疹?”霓裳不经意的问道。

楚柔姈秀眉微蹙,看向霓裳的时候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这些。难道是母亲曾在书信中提到此事?”

霓裳先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继而笑道:“我从一本古医书上看到过,说怀了身孕的妇人若是患过风疹,极有可能会导致胎儿发育不良,带有不足之症。”

楚柔姈见她对这种病有些了解,心中升起一丝的希望。“表妹猜的没错,我也是听母亲身边的老嬷嬷说起,说母亲怀身子的前几个月曾经大病一场,大夫说是风疹,母亲还差点儿丢了性命呢。”

“姑姑的身子一向不错,怎么会突然患上风疹呢?”霓裳慢慢的引导她思考。

“这件事的确很可疑,可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有些蛛丝马迹也被抹灭,无从查起了。”

霓裳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当听到楚柔溪的母亲便是在那段时间进侯府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便渐渐地沉寂了下来。

难道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48 不要脸的大房,君虹裳下嫁小厮

南城的君府

“娘…你看看我身上穿的,都是去年的旧衣服。等过完年去串门子,这些衣服怎么能拿得出手?娘啊,女儿看中了锦衣坊的几套衣裙,您买给虹儿好不好?”大年前夕,君虹裳缠着江氏不放,要置办这个置办那个,不得消停。

江氏如今被禁足,掌家大权也落到了芳姨娘的手里,哪里还有心情给女儿做新衣服,都只差去找大老爷拼命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替大老爷生儿育女打理家务,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他倒好,二话不说就将她软禁在府里,还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骑到她的头上,让她受尽了冷眼和屈辱。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你个没良心的!你娘我都被你爹关起来了,你安慰的话语都没有一句,还整日想着穿红戴绿,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啊?”江氏被缠得烦了,甩手就给了君虹裳一个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君虹裳一脸委屈的望着江氏,她一直都是被江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平时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她一句,如今江氏居然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打了她,她哪里受得了这个憋屈,大声的顶起嘴来。“娘心里不痛快,也不该拿女儿出气?女儿也是不想丢了咱们君家的颜面,才想着去裁几身体面的衣裳的。娘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女儿,这到底是何道理!”

“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居然敢顶嘴了?”江氏原本就在气头上,君虹裳还不知道进退,这不是送上门来挨训嘛。“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连骂都骂不得了是吧?我就动手了,怎么的?你个不孝的赔钱货,气死我了!”

“在娘的眼里,就只有弟弟,他就是金贵的宝贝,我就是不值钱的赔钱货!怎么说我也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平日里有什么好的东西,娘都优先给了弟弟,剩下的他不要的才会施舍给我。弟弟没出息,整日游手好闲的,娘当他是个宝。我尽心尽力的讨你欢心,还给你送吃的,你不但不屑一顾,还打我。娘你也太偏心了!”一听到赔钱货三个字,君虹裳就气得牙痒痒。

江氏看着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手心也开始发疼。说实话,她对这个女儿的关心的确远远不及儿子。她总想着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始终是别人家的人,给她那些好的东西最后都是归了别人的,太不划算了。故而,平时除了不会短了女儿的吃穿用度,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她的身上。

如今被女儿一顿抢白,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可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她又想起自己的处境,心头的怒火也越烧越旺。“我疼你弟弟多一些有什么不对?他是君家的男丁,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我不对他好还要对谁好?!别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你要真是个孝顺的,就赶紧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这家业要是落到芳姨娘那个贱女人的手里,以后这家里也就没有咱们娘仨儿的立足之地了。”

君虹裳捂着泛红的脸颊,非常的不情愿。这些不都是大人该操心的事嘛,她一个女儿家家的,哪里能说得动那个被狐狸精迷住的爹爹。

“爹爹的决定,我又有什么办法?!”

江氏见她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差点儿没吐出血来。她果然是养了只白眼儿狼,就会花她的钱吃她的米,到了关键时期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你个孽障,喂不熟的狼崽子,真是白养了你了。连这点儿事都不会,我要你有什么用?!”

“那个女人很受爹爹的宠爱,爹爹简直对她言听计从,我哪里插得上话。母亲若是厉害,怎么也会败在她手下,还有脸说我?”君虹裳被骂的难听,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有些话不经大脑就说出了口,直气得江氏头晕目眩,喷出一口老血。

“你个孽女…”江氏抬起手掌,想要再给君虹裳一个巴掌,却扑了空。

君虹裳倒退几步,躲过了江氏的巴掌,慌乱地离开了江氏禁足的院子。“娘…你好好地在这里反省,女儿过两日再来看您。”

说着,就不见了人影。

江氏气得又吐了几口血,身子瘫软在罗汉床上,几乎晕厥过去。服侍她的老嬷嬷见状,立刻上前去搀扶。“夫人,您何必跟小姐置气呢,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再说了,小姐一向心思单纯,哪里知道怎么去对付芳姨娘那个贱婢。”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自己的女儿不成器也就罢了,还狼心狗肺的来气我,啊啊啊啊啊啊啊…”江氏一时想不开,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奶嬷嬷也不断地擦着眼睛,她伺候了江氏一辈子,如今看到她落得如此下场,心里也替她感到悲哀。好好的一个官家千金,却被一个卑贱的妾压的抬不起头来,这等的尊卑颠倒,真真叫人心寒啊。

“夫人,为今之计,是挽回老爷的心。若是再让芳姨娘那个贱妇作大下去,那夫人在府里的日子就难过了。”奶嬷嬷一心为江氏着想,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江氏沉吟良久,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芳姨娘那个贱人不就是靠着有几分姿色,所以才得了老爷的欢心吗?尽管她做主抬了蝉儿做通房,但到底姿容普通,老爷刚开始有一阵子的新鲜劲儿,可是日子久了,还是被芳姨娘的温柔哄骗给骗了回去。若是老爷身边有个更年轻漂亮更温柔似水的女人,还不把芳姨娘比下去?

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江氏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奶娘,你去给我去四处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出身清白又年轻貌美的穷苦女子,气质要温柔娴淑,能够压过芳姨娘的。”

奶嬷嬷低下头去应了声是,悄悄地走了出去。

江氏歪在冰冷的枕头上,胸口起伏高低不平,一双阴沉的眸子里满是算计。芳姨娘,就让你再蹦跶几天,等老爷身边有了更为贴心的人儿,看我不整死你!

侯府

君侯爷拿着属下从阳城送回来的书信,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鼻息间的气息时快时慢,手指不由得用力,可见他见了那信上的内容是多么的气恼。

“真是我的好妹妹啊…”君侯爷闭上双目,整个人放佛被抽干了一样,急急地朝着身后的椅子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