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走错了地方,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她从福安堂出来,怎么会绕到方向完全不同的西厢去,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当她好欺骗吗?

“信口雌黄!”老夫人怒斥一声,吓得那丫鬟都不敢哭了。

老夫人不该是心疼的上去保护自己的孙女,然后痛骂那登徒子一顿,然后要他给个说法,让小姐嫁过去为妻的吗?

“真是有趣啊…没想都堂哥这般饥不择食,对那样无耻的女人也下得去手?”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来看好戏的楚柔溪。

楚柔姈依旧冷冷淡淡的,安静的站在母亲的身边,不发一言。霓裳落在了最后,也是故意为之。简单的发式上,斜插着一直木簪,显得有些匆忙。

“发生了什么事?”她上前去扶着管氏的胳膊不解的问道。

管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有老夫人在,她自然是不必开口的。反正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安心的养胎,其他的事情她能不过问就不过问。

霓裳顺着管氏的视线看去,只见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命人去撞开房门,自己也带着丫鬟婆子朝屋子里走去。

“祖母…您要为孙女做主啊…孙女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却被楚公子这般亵渎,孙女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还不如死了算了!”君虹裳身上的衣衫被扯得歪歪扭扭,还露出了半截香肩,一只绣花鞋被甩到了一边,而她又哭的凄惨无比,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姑奶奶闭着眼,好半晌才睁开。

若真是楚凌风做下了这不耻的事,她这个做婶婶的,也脱不了关系。毕竟,人是自己带出来的。如今出了事,她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楚柔溪瞥了君氏一眼,她就是喜欢看到嫡母受牵连,这样她就多了一条教官不力的罪名。到时候就算太夫人有心维护她,大房也不会轻易饶了她。她真应该感谢君虹裳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帮了她一个大忙啊!

老夫人气得快要吐血,狠狠地瞪了君虹裳一眼之后,便命人上前去叫那个醉的不省人事的楚公子。虽说这件事还存在很多的疑问,但君虹裳毕竟是君家的孙女,为了君家的颜面,她也不能让她有事。

“楚公子,楚公子…”几个年老的仆妇上前去推了推那趴在床头一动不动的男子,接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动静。

难道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不明所以的人都面面相觑。

君虹裳也有一丝的疑虑,但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她又挤出几滴眼泪,添油加醋的将事情渲染了一番。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竟然演变成楚公子酒后失德,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掳到屋子里欲行不轨。

“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啊…”霓裳叹了口气,对这位堂姐编故事的能力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好的口才,不去说相声太可惜了。

管氏凝了凝眉,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将女儿拉到一边,细细问过之后,心中对大房一脉更是感到不齿。“这是个不知检点的东西,咱们君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恬不知耻的女儿!若是传出去,咱们侯府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幸好这是在自己家里,若是在别的场合,侯府的脸面怕是早就被她给丢光了。

霓裳安抚着管氏,轻轻拍着她的背。“母亲何必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动气?再说了,她又不是侯府的女儿,自然不会影响到侯府的声誉。几十年前,侯府就已经分家了。她君红裳自个儿犯下的事,又与侯府何干?”

“可她到底是姓君的,别人说起来也不会好听。”

霓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母亲放心好了,老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家丑外扬的。大房想闹上门来,也是理亏,他们讨不到什么好的。”

“这里好热闹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君虹裳哭的昏天暗地,几次想要撞墙的时候,院子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随同他一道前来的,还有侯爷。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侯爷一见,又是大房的侄女惹了祸,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看来刚才的处罚还是太轻了,这个眼皮子浅的侄女还是没有接受教训,依旧我行我素。看着情形,怕又是她挑起了事端,真叫人不得安宁。

君虹裳脸上哭的稀里哗啦,妆容也花了。听见门外的动静,她不由得吓了一跳。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她惊愕的回过头去,见到门外那位风采翩翩的佳公子,顿时忍不住尖叫一声,差点儿没晕过去。

这怎么可能。门外怎么还有一个楚公子?那床上躺着的那个又是谁?君虹裳越想越后怕,整个人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像筛糠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回过神来,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原本还想着为孙女主持公道的心情都没有了,只觉得一张老脸烫的厉害,真是面子里子都掉光了。这都是大老爷养出来的好女儿,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颜面无光。这个烂摊子,她是不想管了。

“晚辈刚才出了院子,就被侯爷叫去喝酒,没想到听说荷香院出了事,这才回来看看。”楚凌风也是个聪明人,话都只说一半,含糊其辞的,将所有的疑点全都抹去。

众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君虹裳的身上,大多都带着鄙夷和蔑视。这样赤果果的栽赃陷害,还真是令人发指。而且,这陷害还错漏百出,大姑娘连人都没弄清楚,就与人纠缠到一起去,还反过来说是被人轻薄了,这是太可耻了!

那一双双轻视的目光扫过来,君虹裳真的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刚才她不过是演戏罢了,随口说说,可到了此时,她真的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一个死人,是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的。

“居然主动跑到客院来献身,还反咬一口,想要栽赃给他人,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真是笑掉大牙了!”

“那小厮看了大姑娘的身子,大姑娘怕是要嫁给那小厮了!”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谁叫她想要算计别人呢,结果却将一辈子给搭进去了,真是不划算啊…”

四周的闲言碎语,像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压的君虹裳喘不过气来。她明明计划的好好地,打听到了楚公子的下落,然后尾随他进屋,再做出被轻薄的假象。如此一来,他纵使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只能答应娶她为妻。

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那楚公子竟然没有回屋,刚才进屋的男子,只是负责打扫的小厮,这叫她情何以堪?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一个低贱的奴才吗?不,绝对不可以。

“祖母…祖母你可要为孙女做主啊…一定是这个奴才,是他觊觎孙女的美貌,所以才假冒楚公子,欲对孙女不轨…祖母,孙女也是受害者啊,您一定要将这个奴才千刀万剐,为孙女主持公道啊!”

那小厮被泼了一身的冷水,总算是醒了过来。听到君虹裳的一番话之后,立刻吓得上前磕头求饶。“老夫人明鉴…奴才冤枉啊!奴才不过是替楚公子送热水进来,没想到刚要转过身去,就被大姑娘从身后抱住。奴才吓了一跳,挣扎之下不小心撞倒床柱上,就晕了过去,哪里还记得以后的事啊。老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床头验看,真相如何便知分晓。”

侯爷听到那小厮如此有条理的一番话,不由得惊愕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下人,也有这样的才干,当真是小瞧了他了。

“你胡说。分明是你看我貌美,便趁着无人的时候,想要对我不轨。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本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么?!”君虹裳尖叫着,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楚柔溪嗤笑一声,落井下石的道:“就你那样的姿色,也算得上美貌?别笑死人了!那小厮是瞎了眼么,竟然会看上你?”

君虹裳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去撕了楚柔溪这个幸灾乐祸的女人。“楚柔溪,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在侯府,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楚柔溪不屑的斜了她一眼,满脸的鄙视与不屑。“的确是不该与你废话。和你这样的人说话,简直就是脏了我的嘴。”

“你…”君虹裳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气急之下,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撅了过去。

锁儿唤了一声小姐,扑到君虹裳的跟前将她扶起,神色很是惊慌。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她家小姐的身子被一个小厮给看了,那就只能下嫁了。想到自己的主子要嫁给一个同样身为奴才的下人,她心里就…很想大笑三声:君虹裳,你也有今日!

平时,君虹裳颐指气使,对她们这些奴婢非打即骂,她早就受够了。若不是自己的卖身契还在她们母女的手里,她早就不愿意呆在她的身边,任她使唤践踏了。如今,看到她遭了报应,锁儿真的很开心。

“还不给我闭嘴!”老夫人对这个孙女实在是太过失望了,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她还不收敛一些,真是个庸才。

君虹裳见老夫人是真的气恼了,这才不得不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等到老夫人神色缓和了一些,景嬷嬷这才上前去询问道:“老夫人,您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老夫人瞥了那跪在地上的小厮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哪个院子奴才,平日里都负责些什么?”

那小厮见老夫人问话,恭敬地磕了个头,才用铿锵有力的声音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奴才秦三,原先是话事房当差的。因为姑奶奶回府,后院人手不够,奴才便被调到荷香院服侍楚公子。”

老夫人见他态度恭敬却不失大气,答话也是有条不紊十分明朗清晰,心里便高看了他几分。能够在话事房当差,必定是个不错的。老夫人顿了顿,正沉默着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事,侯爷便上前两步,率先开了口。“这小厮倒是个可造之材,儿子很是欣赏,想收了他到书房侍读,母亲觉得意下如何?”

侯爷的抬举,令秦三有些受宠若惊。

老夫人点了点头,于是接着问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都做什么营生?”

众人见老夫人居然关心起一个小厮的家事来,心中都有了数。老夫人怕是想要让大姑娘下嫁呢!

君虹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祖母和叔父不帮着自己也就罢了,还对一个小厮如此看重,实在是太过了。就她那榆木脑子,还未往结亲这方面上想,只是觉得自己被当成了透明人,心里无比的委屈。

见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姑奶奶也没兴致继续看下去,于是带着两个女儿率先告退。她这一走,楚凌风也不好意思留下,毕竟是外人,主人家处理家务事他不便在场,于是也随意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不一会子,院子里就只剩下自家人。

那小厮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将自己的身世一一道来。霓裳总结了一下,那就是因为家道中落,他一个落魄秀才自愿卖身入府当了小厮,家里还有个老娘。概括为八个字就是:人口简单,家世清白。

“嗯,倒也是个不错的。柏儿你觉得呢?”老夫人瞥了君虹裳一眼,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侯爷对老夫人的暗语也早已领悟,点了点头,道:“全凭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颔首,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对跪在地上没个样子的君虹裳说道:“今日之事,都是你自个儿挑起来的,就由你自己承担。秦三人不错,又有些能力。若有侯爷的提拔,将来若是有了出头之日,也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你回去给我好好地反省反省,过两日叫你爹娘到府上来一趟,挑个吉日嫁过去吧。”

君虹裳惊愕的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双眼瞪得老大,根本不肯相信老夫人的话是冲着她这个孙女说的。她堂堂侯爷的侄女,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低等的奴才!

不,她绝对不能答应。

“祖母…我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是什么身份,一个低贱的奴才,我怎么能够嫁给他?!”君虹裳大声的嚷嚷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老夫人冷冷的眸子扫过去,打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喝道:“你给我住嘴!就你这德行,哪里有半点儿君家女子该有的气度。今儿个祸事是谁闯出来的?还不是你自个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打的什么主意,如此不知检点,还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你不要脸侯府还要脸面呢!秦三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才识有学问,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器。莫说是下嫁了,我还觉得是你高攀了呢。言行举止粗鲁不堪,没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君家这些年是白养你了!不下嫁也行,但你的清白已经丢失,不会再有人愿意娶你,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剃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二,是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你回去给我好好地想清楚。”

君虹裳听完老夫人的话,尤其晴天霹雳。

她才不要去当姑子,清茶淡饭孤苦的过一辈子。她也不想死,她这样的大好年华,怎么可以死去?这两样,她一样都不想选。可是要她嫁给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下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祖母…你这么能如此狠心?他一个下贱的奴才,怎么能配得上我。我就算再不济,也是君家的大姑娘,是侯爷的亲侄女。您这样做,就不怕外人耻笑吗?”她据理力争的说道。

霓裳嘴角微扬,心道:这堂姐还这是不知好歹,老夫人已经够手下留情了,难道她真的想要自寻死路不成?不过骄傲如她,让她嫁给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那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要痛苦。

果然,老夫人在听到她的狡辩之后,脸上也露出不屑的神态。“你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皮的事情来了,我害怕别人笑话吗?别人就算要耻笑,那也是笑你的爹娘没教养好你,与侯府何干?世人皆知长乐侯府早已分家,你的罪孽凭什么要侯府来背,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老夫人这一番狠话,让君虹裳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一直以来,她认不清事实盲目骄傲的资本就因为她是长乐侯的侄女。如今失去了老夫人和侯府这个靠山,她不过就是个商人的女儿,是属于最末等的商人之女,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霓裳看见君虹裳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同情。这种认不清自己身份的蠢货,不值得她同情。

管氏对老夫人的处置没有任何的异议,反正这大房早已生分了,她对他们毫无感情可言。加上前些日子大房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她早就寒了心。这会儿虹姐儿被逼着嫁给一个看了她身子的下人,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丁点儿的怜悯都不曾有过。

侯爷见事情处理完了,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母亲受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回府?!”

送走了老夫人,侯爷便送管氏回了拢翠院。这里的善后,就交给了自己的女儿霓裳。

“这院子今晚怕是住不了人了,幸好隔壁的湘竹院还空着。浅绿,让丫鬟婆子们利索一些,尽快收拾出来,好让楚公子住进去。”霓裳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三两下就将事情给安排好了。

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不一会儿就散去了。剩下君虹裳和她的丫鬟,也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荷香院,淹没在了夜色中。

霓裳妥善的处置完毕,正要往回走,就见到不远处站着的楚凌风,于是礼貌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小姐请留步。”楚凌风有些急切的拦住她的去路,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楚公子有什么事?我家小姐要回去歇着了。一会儿湘竹院收拾出来了,会有丫鬟来请公子过去的。”浅绿有些不赞同的望了自家小姐一眼,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依旧不近不远的站着小姐的身后,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谨慎起来。

楚凌风见她没有屏退丫鬟,心里有些话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于是开口道:“今日多亏了小姐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下感激不尽。”

“楚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若是真的要谢,就谢初荷那丫头吧。要不是她飞奔着去给公子报信儿,怕是事情不会这么圆满的解决。”霓裳丝毫没以恩人的姿态自居,反而将功劳都推给了自己的丫鬟。这在楚凌风看来,便是她想要撇清关系,与他保持距离了。

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对自己处处防备疏远客气,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脸色也渐渐地变得苍白起来。“如此,便多谢初荷姑娘了。”

初荷一直低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听见被点名,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公子不用客气,奴婢愧不敢当。”

霓裳见这小丫头脸红着低下头去,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天色不早了,楚公子还是早些歇着吧。霓裳告退。”

福了福身,霓裳没有任何留念的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从他身旁走过,只留给他一个淡漠的背影。

楚凌风心口酸楚不已,双手也不自觉的拽进。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姑奶奶在年前最终还是离开了锦州城,回阳城去了。临走时,她依依不舍的拉着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眼眶湿润。

送走了姑奶奶一行,霓裳又开始张罗起过年的东西。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忙着贴对联挂灯笼做吃食,到处可见忙碌的声音。

除夕夜,侯府里一片欢声笑语。

霓裳穿上新做好的带着喜庆图案的簇新衣裳,梳了个比较繁复的百花髻,还特意戴了一朵石榴红的绢花,这才带着丫头去福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看着孙女愈发妍丽的容貌,心里满意的不得了。一家人翻过年去,就要回京城了。到时候见到那些老姐妹,她可要好好地带着孙女出去炫耀一番,也好让她们羡慕羡慕。

管氏的身子愈发沉了,肚子也凸显了出来。在经历了初期的不适之后,如今胃口大好,每日至少要吃五顿饭,原先的尖下巴也变得圆润,看起来颇为富态。

侯爷休沐在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很是和谐。

原本这样的美好气氛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可是不知道哪个院子不懂规矩的丫鬟匆忙的闯了进来,硬生生的打断了屋子里的氛围。

“什么事如此惊慌,学的规矩到哪里去了!”老夫人自打经历了大老爷那些糟心的事之后,就重新对府里的规矩严格了起来。

那丫鬟额上冒着细细的汗珠,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老夫人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冲撞老夫人的…实在是…何姨娘她高烧不止,竟说胡说,奴婢想求老夫人给个恩典,去请个大夫。”

她回话的时候,还不时地偷偷地瞄着侯爷的反应。然后,侯爷听了她的禀报,只是微微蹙眉,却没有起身过去探望的意思,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她可冒着被罚的风险硬闯进来的,如今看到侯爷对姨娘这般的冷淡,她就忍不住一阵心寒。

“大过年的,尽添晦气!”老夫人最是迷信,被丫鬟这么一搅和,好心情都没有了。“她病了,又没拦着你们请大夫。偏偏在这时候跑过来找晦气,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老夫人!”

“老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老夫人开恩。”见老夫人变了脸色,那丫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霓裳也不想大过年的被影响心情,于是上前扶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何必动怒?丫鬟不懂事,罚了便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啊。”

“是啊,母亲。”管氏也开口说道。“这丫鬟不懂规矩,让人撵出去也就罢了。您呀,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将来还要帮忙带孙子呢。”

提到孙子,老夫人的火气就降了下来,眼神也一瞬不瞬的盯着管氏的肚子,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嗯,说起来有些事情也要早作打算了。再有几个月,你就要临盆了,这产婆和乳娘要备着了…”

“还早呢,还有五个多月呢…”管氏满足的抚摸着肚子,脸上晕着一层淡淡的幸福。

那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丫鬟见主子们根本不在意何姨娘的死活,但又不敢擅作主张的离开,一时有些为难。

霓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终于发了善心,说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何姨娘不是病了吗?还不快去找大夫!”

那丫鬟赶紧磕了头谢恩,忙不迭的跪爬了出去。

这不怎么和谐的一幕很快就被新的话题给淹没,屋子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就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杜姨娘也时不时陪着说上两句。

她们聊的话题霓裳插不上话,便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拿起手里的一个荷包把玩着。那荷包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前些日子她在床榻上无意中找到的,看着喜欢就留下了。

管氏看到她手里的物件,眼睛一亮,道:“霓儿,你这荷包哪里来的?”

老夫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颇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道:“的确是精致,不像是一般的手法,看着有些眼熟。”

“听母亲这么一提醒,媳妇也觉得这荷包的绣法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出自京城第一绣娘姜十娘之手。”管氏细细研究了一番,这才想了起来。

“果真是姜十娘的手法,霓儿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荷包?”据老夫人所知,这姜十娘的名气之盛,堪比名门闺秀。她的手艺好的没话说,连一向挑剔的太后娘娘也赞不绝口。想要得到她的一幅绣品,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霓裳一直生活在锦州城,她是从何处得到姜十娘绣的荷包的呢?

老夫人的疑惑同样是管氏的疑惑,两个人都紧紧地盯着霓裳,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不就是一个荷包嘛,至于这般好奇么?

“这是霓儿无意中在一家店铺里看到,觉得十分喜欢,便买了下来。怎么,这荷包有什么问题吗?”她半真半假的答道。

老夫人接过那荷包,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霓儿,你老实说,这荷包到底怎么来的?据说那位姜十娘脾气古怪的很,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她的一件作品。她的东西,更不可能随便在店铺里买到。”

霓裳见谎言被揭穿,只好吐了吐舌头,道:“好啦,霓儿不开玩笑了。这荷包,是倪儿无意中捡到的。至于它的主人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莫非是上回郡王来府上不小心丢的?”老夫人握着那精致的荷包猜测道。莫非清郡王看上了霓裳,所以故意留给她的?

管氏却不以为然,指着那荷包上的麒麟图案说道:“这肯定不是清郡王所有。您瞧这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只有亲王级别的才配佩戴。”

霓裳惊愕的看着和似龙又不是龙的图案,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49 回京,大房破产

果然如侯爷所料,开过年不久京里的旨意就下来了。侯爷因为政绩斐然,被提升为正三品兵部侍郎,四月初八上任。

侯爷高兴之余,打赏了所有下人二两银子,侯府上下皆是一片喜色。

因为时间紧迫,侯府的许多产业都要开始转让或者变卖。霓裳又开始忙得不可开交,整日不是忙着接见店铺的掌柜,就是算账,每日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紧赶慢赶的,总算花了两个月将这些事情处理停当了。

忙完了这一阵子,霓裳就又开始处理府里的下人。因为是从京里过来上任,所以侯府大多数的下人都是到了这边才买的,只有极少数是从京城一路带过来的。因为年代久远,当时跟过来的丫鬟小厮也都配了人,生了孩子,算是在这里落地生根了。如今要回京了,她还得考虑她们的境况。愿意跟着回京的,她就一并带着。若是不想跟着回去,离不开家人的,那就放了他们的自由身,并补贴一些银两,让他们自谋出路。如此一番整顿下来,又过了大半个月。侯府的人手也就安排停当,只等日子差不多了,就居家搬到京城。

大老爷那边最近也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所以没功夫到侯府来闹。自从君虹裳出了那样的丑事之后,大老爷就不止一次的上门来要讨个说法。但老夫人态度坚决,侯爷也丝毫不给他面子,还说如果继续闹下去,就要去找府尹大人,送上公堂公事公办。大老爷也是个要面子的,自然不敢再声张。

不过,为此侯爷倒贴了不少的东西给大房,就当做是个君虹裳准备的嫁妆了。

“小姐,听说大房那边最近又搬家了。”初荷不知道打哪里听来的消息,笑得一脸的神秘。

霓裳好不容易闲暇下来,有这样的八卦可以听,顿时双眼变得有神起来。“哦?这倒是新鲜啊。”

初荷见小姐对此事感兴趣,讲述起来就更加的生动了。“奴婢是听原先在大房那边服侍的丫头霜儿说的。近日来,大房的店铺频频遭同行排挤,连连亏损经营不下去了。原先投下去的钱一时又拿不回来,又要四处为二少爷的事情打点,只好把宅子给卖了,找了个偏远弄堂搬了过去。”

“堂哥又犯了什么事?”霓裳好奇的眨着眼,眼中带着一些幸灾乐祸。

大房那样的家教,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来?堂姐娇蛮跋扈又蠢笨的要命,琴棋书画没一样拿得出手,女工也不怎么上心,就是个浪费米钱的赔钱货。至于那个被大伯母宠坏的堂哥,就更加的没出息了。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胆子又小,偏又喜好听恭维奉承的话,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芳姨娘倒是个厉害角色,可是她的女儿却没半点儿遗传她的聪明才智,是个痴傻的木头人,根本上不得台面。

据说大老爷前阵子又收了个姨娘,将芳姨娘冷落了起来。大伯母也因为牵线搭桥有功,被免除了责罚,放出了院子。不过,掌家之权却落到了那个新来的姨娘手里。那位新来的姨娘据说生的美貌无双,又温柔贤惠,将府里打理的有条不紊。不过,这样的表象维持了不到半个月,被大老爷宠得无法无天的这位姨娘就突然人间蒸发了。连带着大房的大部分家产都被她搜刮一空,卷走了。

大老爷愤怒之下,又拿大太太出了一顿气。因为那人是江氏找来的,她就该负起责任来。如此折腾下来,大房元气大伤。

如今听到初荷说大房卖了房子,她就没半点儿惊讶了。

那样一家子的极品,能过安稳才怪呢。

提到那位二少爷,初荷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小姐您是不知道,外面传的…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连一向不怎么八卦的浅绿也突然来了兴趣,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好笑,你别卖关子呀!”

初荷笑得快要趴下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这才断断续续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原来,那个不长脑子盲目自傲的二少爷君霓初,听信一些狐朋狗友的谗言,背着大老爷和大太太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对那女人百般宠爱,恨不得将她当老佛爷供奉着。突然有一日,几个官差带着一个年老的长者找上门去,状告二少爷诱拐别人的妻室,有伤风化,证据确凿被拿下了大狱。

大老爷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还要想着法子凑了钱去将儿子给保释出来。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还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初,他们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对侯爷和老夫人,这点儿报应算是便宜他们了。”浅绿也满是愤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不假。

霓裳拍了怕手,将栗子壳丢到盘子里,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了筋骨。“再过几日,等宴请完宾客,就该启程上京了。该收拾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不如趁着今儿个天气好,出府逛逛吧?”

就要离开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霓裳还是有些不舍的。

虽然京城很繁华,但毕竟天子脚下,规矩肯定多的要命。估计回了京城,她怕是再也没有这样舒心的日子了。为了方便起见,霓裳换上了前几次外出巡视购买的男装,便带着两个心腹丫鬟出了门。

“小姐,午膳还是去飘香楼吗?以后怕是不能尝到那里的手艺了。”初荷比较贪嘴,刚出了府就只想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