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这辈子的生辰就是在这一日。

“是啊。”她说,“时间过得真快。”过了这次生辰,她就满十四岁了。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已经大半年,她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一个卖身的小丫鬟,到张御医的师侄女,接着是女医者,甚至可能是摄政王失散在外面多年的女儿,这样的人生际遇真的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宁卿笑了下,然后才问道:“那你想好怎么过生辰了吗?”

林秋禾抬眼看过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这样的宁卿才是她所熟悉的,带着丝漫不经心,说话少了那种让人觉得压迫的气势,“不过是一个生辰,吃碗面也就足够了吧?”她根本就不是很在意这个,想了想又在心中补充,若是能够做个蛋糕的话就更加完美了。

宁卿闻言却是眉头一皱,抬头看过去。

“你若是这般想,只怕母亲不会同意的。”

“我以为到目前你们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我的身份,应该已经放弃了。”她说着看向宁卿,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心中一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找到了?”她放缓了语调,低声问。

宁卿看向她,两个人用眼神对峙片刻,然后他才点头,“是的,找到了。”

“那我…”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一直对这个身份没有什么执念的林秋禾这会儿反而紧张了起来,她想起了王妃对她的好。这些日子里面让人往秦府给她送的各色东西,还有拉着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关心。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润喉咙,然后才努力镇定地开口:“那我是吗?”

宁卿沉默着没有说话,林秋禾看着他,半响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也好,只不过这样下来,我倒是欠了师伯,你还有摄政王夫妇不少的人情。不然我也不会像如今这样生活,说不定到现在还是秦府里面的一个小丫鬟呢。”她释然地笑着,虽然有些遗憾自己不是那位慈爱的母亲的女儿,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放松。

“你能够有今天的成就,是依靠你自己的努力和本事。”宁卿轻声说,“若是你什么都不会,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的话,就算是摄政王府帮你,你也走不到现在这个程度。”

“多谢晋王看得起我。”林秋禾笑着点头,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能力,但是她心中也明白。有时候有能力是一回事儿,有没有让她展露能力的平台,则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不是有张章这个金字招牌,孙家怎么会找上她给孙修仪看病?只有一面之缘的顾容又怎么会对她心怀感激到处处提点?甚至于,她在秦家的生活也不会如同今日这般舒心。

她转瞬就想开了这些,低头重新看书。而宁卿看着她神色平静的模样,甚至唇角都微微勾起露出放松的笑意一愣,然后才也跟着无声地笑了起来。他发现,这些天因为林秋禾而变得有些抑郁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不过,你的十四岁生辰,只怕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度过。”宁卿安静地注视了林秋禾片刻,这才开口,“母亲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我不是…”林秋禾错愕的抬头看过去,而宁卿摇头:“母亲不会同意。”他说着笑了下,“我有个提议,张御医的府上很久没有热闹过了,不如把你十四岁的生辰宴会定在那里举办。别忘记了,你是他的师侄女。而且,如今你在京城之中也有了自己的交际圈,认识了不少的人。你在秦府是客人,不好大肆庆祝,却可以请他们过去张府的。”

林秋禾迟疑了片刻,然后才点头。“我明白了。”宁卿的提议都是为了她好,她若再提出异议反对,反而显得矫情起来。“谢谢你。只是有关我的身份,迟早都还是要告诉王妃的,不是吗?”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只是如今不是最恰当的时候,所以你的身份才要一直隐瞒下去。”宁卿唇角勾起了笑容,“等到下个月临近万寿节,京城定然会热闹起来,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林秋禾皱眉:“难不成各国的使节团还会在京城之中闹事?”

宁卿轻笑出声,“闹事是常有的,比这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以为当初皇上临危受命,十四岁登基国内必然不稳,又因为这些年来的韬光养晦,必然是因为当初的战争被打怕了。这次,我们可是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的惊喜呢。”

事关国家大事,可能还会有军事机密,林秋禾并没有自作聪明的问他“惊喜”到底是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我就擦亮眼睛,到时候拭目以待了。”

从摄政王府离开之前,林秋禾又被王妃拉去聊天说话吃点心,说实话在确认了自己只是跟王妃长相有几分相似之后,而不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之后,面对王妃的关怀林秋禾总有几分内疚的感觉。然而她又怕露出破绽,反而会让这位关爱她的长者更是伤心,因此在馨和园中几乎是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熬了半个时辰,她这才连忙托词还有些事情匆匆离开了,甚至走的时候都不敢去看摄政王妃有些难过的神色。

而珍珠一路把林秋禾送到了内院门口停着马车的地方,这才低声道:“姑娘,王妃是真的关心姑娘的…”

“我知道。”林秋禾点头,“还请珍珠姑娘回去转告我的歉意,实在是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处理。”

见她这么说,珍珠只能无奈的点头,目送她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了馨和园。她快步回去,进屋果然见王妃双眼微微发红,可见她送林秋禾离开之后,她已经偷偷哭过了。

“王妃,姑娘只是有事先离去,后天就又来了,您何必伤心呢?”她吩咐了门外的小丫鬟准备热水,然后才过去道:“林姑娘心中也是很不舍得,有些内疚不能多陪陪王妃呢。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我跟王妃请罪。”

“我不是伤心这个。”王妃拿着帕子又轻轻擦拭了下眼角,“只是想到她一个人在外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确认了她的身份,却又不能认她…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怪我…”

“依我说,真的是王妃多虑了。这些日子来,王妃与林姑娘相处颇久,难道还看不出林姑娘的脾性吗?”珍珠笑着递了茶过去,然后起身接了小丫鬟送进来的热水,投了帕子绞干这才递给王妃擦拭。

等到给王妃补了妆之后,珍珠才又道:“连奴婢都看得出来,林姑娘性子柔中带刚,是个心中有数的人。她又明辨是非,就算是大姑娘偶有挑衅,她也都不会深究。等到以后王妃和王爷认回女儿的时候,只要说出当初的真相,想来她是能够理解的。”

王妃本就是一个坚强的人,当年甚至去过漠北参与过战争。若不是失散多年的女儿是她心中唯一的痛,她也不会如此患得患失。听到珍珠的安慰,她这才控制住了情绪,苦笑着道:“是我多思多虑了。秋禾是个好姑娘,纵然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会喜欢她。更何况,王爷已经探查到确切的消息,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越是喜欢,就越是内疚。而越是内疚,就越是患得患失。

王妃摇头,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就算是她怪我,我也无话可说。当初若不是我大意了,她又怎么可能会跟众人失散。要不是当初随行的林护卫安排得当,豁出性命保护了她又在临死之前把她托付给那一对行医的林氏夫妇,只怕秋禾早就命丧当年了。”

当年的情况摄政王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林秋禾当年是被他的贴身侍卫林哲救走。然而战乱之中他也受了重伤,临危之际隐藏了林秋禾的真正身份,把她当成自己的遗孤托福给了救下他的那一对同乡的行医夫妇。之后战乱之中林氏夫妇被陈家所救,又因为种种原因这才卖身与陈家留了下来。

而林秋禾之所以会认为调查的结果是她与摄政王夫妇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宁卿故意误导的罢了,只怕万寿节前后京中事情繁杂让林秋禾成了别人眼中可以攻击摄政王和他的靶子,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说到底,宁卿之前可是没有说半句林秋禾并不是摄政王夫妇失散的女儿的话。林秋禾之所以会误会,还真的只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54章 混世魔王

林秋禾在晚膳之前就回去了,秦老夫人得信之后想了想吩咐身边的紫莲道:“让人去通知一下,让家里的姑娘和陈姑娘、林姑娘晚膳到我这边用。”

紫莲点头,退出去之后就立刻叫了几个小丫鬟去各院中通知。然后亲自去了一趟厨房,吩咐厨娘准备好晚膳的各种菜色。她能够在秦老夫人身边当上大丫鬟也是有理由的,秦家三房中的姑娘,连同陈自晴和林秋禾的口味,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等忙完这些,她回去的时候恰好就遇到了从竹园离开的林秋禾。

“林姑娘好。”紫莲连忙行礼,林秋禾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道:“什么事情,竟然劳动紫莲你亲自跑一趟?”

紫莲闻言心知林秋禾还没有收到秦老夫人晚膳的邀请,有意卖她一个好,笑着道:“姑娘,老夫人要请姑娘们过去她那边用晚膳,我这才去厨房吩咐一下,把晚膳的菜单改了些。”

“老夫人平日喜欢清静,怎么今日突然让我们过去陪着用膳?”林秋禾心中有些疑惑,看了下左右见紫莲刻意示好也就直接问了出来。紫莲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这奴婢就不大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今日午后大太太来请安的时候,提到过姑娘的生辰快到了。”她说着对林秋禾笑了下,然后屈膝行礼,“林姑娘慢走,奴婢该回去复命了。”

林秋禾点头,带着青黛若有所思地离开。秦大太太刻意在秦老夫人面前提起她的生辰将近,究竟是什么意思?故意向她示好吗?可是,为什么故意向她示好?若是为了花氏的话,之前秦大太太还有花氏都已经做到足够了啊。

她想着慢慢放慢了脚步,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才笑了起来。“青黛,今日孙姑娘有过来吗?”青黛虽然随着林秋禾去了摄政王府,然而回来之后也了解过秦府的情况,听到她问话就立刻道:“下半晌的时候,孙姑娘过来过一次。不过这次是跟着孙太太一起过来的,听红线说,孙姑娘说明日还要过来。”

果然如此。

林秋禾点头示意明白,迎面就见秋雁匆匆赶来,看到她们就露出了笑容。

“林姑娘好,我们姑娘派我来寻您呢。老夫人今日请诸位姑娘过去安和园用晚膳,姑娘等你一起过去。”秋雁说话爽利,这边跟上就道:“姑娘特意问了老夫人都让谁过去用完膳,知道是府中所有姑娘都过去,就道大概是好事,让奴婢过来请林姑娘快些回去梳洗一番,免得晚了。”

林秋禾点头,既然已经知道这次晚膳的主角是她,也就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连同秦氏这对婆媳的意思她也明白了。

只是,事到如今,倒是可惜了秦锦兰了。

晚膳在安和园用果然热闹了许多,虽然说是食不言,但是众多女孩坐在一起若是不说上几句话也就有些太过于严肃了。秦老夫人也难得没有训斥她们,看到秦锦兰和秦舒兰跟林秋禾的关系日渐好起来,脸上也是欣慰的笑容。

还好当初没有把事情做绝,又顾忌着张章和陈自晴的面子,好好的训斥过这两个丫头。如今看来,这一步棋简直就是意想不到的好啊。

等到丫鬟们上前撤去了餐桌,众女分成两边坐好喝着消食茶,秦老夫人这才慢慢的开口。

“转眼就快到了中秋了,咱们向来一家团聚,今年又多了晴儿和秋禾,自然更是热闹。”秦老夫人说着看向林秋禾。“我记得秋禾是中秋的生辰吧?”

林秋禾点头,“劳老夫人挂心了,正是中秋的生辰。”

“你来京城也交了一些朋友了,生辰总归是要请些朋友一起来庆祝的。”秦老夫人缓缓点头,“只是中秋佳节只怕众人都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不若提前一天庆生?”

“多谢老夫人关心。”她听秦老夫人说到这里连忙起身道:“老夫人一片心意,秋禾心领了。”

“秋禾不必客气,之前我还和妹妹商量,要不要提前给你庆生呢。到时候咱们叫上梓棋,还有思思她们,也好好热闹热闹。”秦锦兰连忙开口劝道:“毕竟是生辰,一年只有一次的。你若是不办一下,只怕要被京城中的姐妹们念叨呢。”

秦老夫人宽慰地笑着,道:“是啊,你们这些闺中的姑娘,难得有个理由好好聚聚,一起说笑。”

“实不相瞒,此事前些天师伯已经提过,并且计划好在张府给我安排生辰的宴会了。师伯一片慈爱之心,我实在不好拒绝已经答应了。”想起之前宁卿的提醒和安排,林秋禾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如今早有准备拿来当挡箭牌真的是再好不过了。“不过秦老夫人,和秦大姑娘的好意我都记在心中了。”

“既然如此,”秦老夫人掩饰了心中那一瞬间的失望,笑着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秋禾不必客气直接说与我听也好,老大媳妇听也好,就算是锦兰,也是能够做主的。”

林秋禾笑着点头应下,这才重新坐了回去。秦老夫人本来兴致勃勃地想要借着生辰宴会让林秋禾对秦家有更多的认同感的,然而没有想到被张章先截了胡,心中不得不说是有些失望的。然而看看大孙女明艳地脸庞,心中也颇为欣慰。只要秦锦兰跟林秋禾的关系好,不怕到时候林秋禾不帮忙。

只看她对陈自晴尽心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是个重感情的。

随着中秋节越来越近,秦家远去在京城外三十里处的鸿鹤书院念书的三位少爷也一起回来。秦府这才是真正的热闹了起来,林秋禾每日里面连看书的时间都少了一些,盖因为秦舒兰的才十岁就外出读书的弟弟实在是个调皮的性子,每日里面都要把人闹得人仰马翻才开心。

他回来的这两天,已经把秦玉兰气哭了三次,往秦锦兰的院子里面偷偷放了扒掉毒牙的蛇,往秦舒兰的杯子里面丢蝉蜕,连陈自晴都不能幸免被丢了一个掐掉尾巴的蝎子。还好林秋禾当时就在一旁,直接隔着帕子抓起了蝎子,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秦琅直接就把蝎子丢到了他脑袋上。

秦琅当场就吓得愣住了,立刻叫着跳着抓在身上乱爬的蝎子,结果蝎子顺着他的衣领就滑落到了他的里衣里面。林秋禾站在边上看着他惊慌失措地样子冷笑道:“我看四少爷身体不大舒服,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说着看了一眼青黛,道:“送客。”

秦琅从小就恶作剧无数,第一次遭遇滑铁卢,顿时恨得牙痒痒。回去之后洗澡换衣服甚至头发都梳了一遍硬是没有找到那只蝎子,搞得后来他一看到林秋禾就会觉得浑身发痒,似乎有蝎子在身上爬一样。

他后来还哭着找秦老夫人告状,然而他回来不过两天就惹得家中姑娘们怨声载道,特别是那只丢进秦锦兰院子中的蛇,把秦锦兰给吓得都病倒了,每次一看到秦琅就脸色苍白。

这时候跑去告状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秦老夫人听他颠倒是非地把话说话,直接手一挥对身边资深张嬷嬷道:“把他给我关到后院的佛堂里面去,每日只准吃两餐,罚抄《古诗百首解注》一遍,若是完不成,中秋之后就不用回去读书了!”

《古诗百首解注》可不止是有百首古诗,重点在于“解注”二字。此书大约有两万多字,对于中秋只放假十五天且已经浪费了两天的秦琅来说,若是抄写一遍,只怕他整个假期都完蛋了。

这下秦琅才真正害怕起来,哭着求着说知道错了,撒泼耍无赖气得秦老夫人手直抖,“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给我关起来!中秋之前不许放出来!”

此消息一传出来,秦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一同回来的大房秦玥今年已经十三岁,三房秦珑则十五岁,两人如今已经开始跟着秦家嫡长孙秦珏一起外出应酬,对于这个调皮的幼弟被关禁闭的事情,也不过是笑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陈自晴有些不安,怕秦三太太那边因此记恨林秋禾了。然而秦舒兰挥手道:“你是不知道,他才是个名副其实的混世魔王,从小就让人头疼。不然也不会早早的就送出去读书。当年不管是大哥二哥还是三哥都是十二岁之后才送去书院读书的。只有他,家里是管也管不住,这才想着送去书院早些被先生管教管教,能学好些才好。这次的事情,我娘说了,多亏这个混世魔王被关了起来,她也好省些心。”

只不过,看如今的情形,只怕好也是有限的。

连嫡亲的姐姐都这么评价由此可见秦琅这个混世魔王有多么招人恨,林秋禾端了一盘子的点心过去,笑着道:“尝尝看,这个适合秋日里面下火吃。”

秦舒兰笑着伸手接过去,道:“秋禾我现在可是佩服死你了。我早就想要治治那个小子了,偏偏每次都被吓得不轻。你可真有勇气,竟然敢丢回去!”

林秋禾笑着在众女给她留的位置上坐下,道:“不管是蝎子还是蛇,在中医里面都属于药材范畴,这些在学医的过程中都是需要接触到的。再说,四少爷虽然调皮了些,不过那些东西倒是都不会伤着人。”蛇是拔了牙的,蝉蜕更不用提,是所有东西里面杀伤力最小的,至于蝎子也一样是处理过的了。

不过这种恶作剧的恶趣味,实在是让人讨厌。

“原来如此。”秦锦兰点了下头,“可是,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谁还顾得上会不会伤着人。”她算得上是最大的受害者——当然,除了已经又病得不出门开始躲祸的秦玉兰之外。

众女相视一笑,“还好祖母(外祖母)已经把他给关起来了!”

而当林秋禾再去摄政王府的时候,就连忙着练兵的宁卿都特意问起了这件事情。

“我听闻,秦家的四少爷实在是个妙人,在书院的时候就是个出了明的鬼见愁。”宁卿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早两天回京,如今秦府怎样?”

“秦府后院的佛堂里面,多了一位虔诚的抄写《古诗百首解注》的学子。”林秋禾微微扬眉,看了一眼宁卿落下最后一针,这才净手坐到了一旁揉了揉手腕,“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王爷竟然还会有空闲关注秦家的少爷。”

宁卿笑了笑,缓缓舒展了一下四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又缓缓道:“京城之中在鸿鹤书院念书的公子少爷不少,这些天大多都回来过中秋节,我自然就听到了一些风声。”

他说着看向林秋禾,“你,可有被他戏弄?”

第55章 两年之约

“我?被戏弄?”林秋禾失笑,看向宁卿道:“难道王爷就没有想过,堂堂秦府四少爷,为什么会被关在佛堂里面抄写《古诗百首解注》?”

“这么说,你们碰上了?”宁卿双目含笑,“我这两天倒是听了不少有关他在鸿鹤书院的丰功伟绩,据说书院后山的野鸡都被他打光了。至于蛇虫鼠蚁也都成了他恶作剧的道具,就连书院的教习都曾经被他戏弄到生过病。”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林秋禾迎上宁卿探究的目光,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根本就无伤大雅。”她顿了一下,想到真的生病了的秦锦兰,还有告病不出门的秦玉兰,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那些东西太恐怖了。”

“其他人?”宁卿双眼微微眨了下,而林秋禾笑道:“我是学医的,见惯了那些蝉蜕、蝎子、蜈蚣之类的东西,自然不会觉得害怕。”

“活生生的,跟已经处理好的药材有着不小的差别,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宁卿皱眉,提出了质疑,“那些东西,就算再习以为常,一个女子见了不免也会觉得害怕吧?”

林秋禾面对这样的疑惑没有丝毫的不安,若是宁卿跟那些闺中的女子一般好糊弄的话,那就真的对不起他晋王的封号了。

“小时候,我跟着父母学过怎么处理那些药材。”她平静地说,把前世的事情按到现在,并且加以改动。“毕竟如果去药房买药材,一来价格昂贵,二来不能确保质量。”

她说着双眼直接看向宁卿,“王爷,我跟你概念中那种高门世家之女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不要用你对她们的印象来评估我。”

宁卿脸上地笑容慢慢消失,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林秋禾。没有想到,产生了那样的误会之后,林秋禾的态度不但没有软和下去,在他面前反而表现的更加强势和坚定。

这可真的是出乎她的预料。

“是啊,”宁卿轻声说,“你自然是跟别人不同的。”他所有所思,不给林秋禾反应的时间就转换了话题,“有关你十四日那天提前举办的生辰宴会,张御医已经传了信儿,再次邀请齐林的婶母赵氏帮忙。另外,你想要邀请谁记得写下一个名单,到时候请帖则直接由张府那边送出。”

之前宁卿那句话声音放得极低,林秋禾本就没有听清楚,如今听到后面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再追究那么一句可能无关紧要的话。她微微皱眉,仔细思考着需要邀请的人,然后起身直接去一旁书桌。

流苏在宁卿的示意下跟了上去,在砚台上添了些许的水,然后拿起墨轻轻研磨起来。等到砚台中的墨汁浓稠合适时,她才停下手,示意林秋禾可以用了。

“秦锦兰、秦舒兰、陈自晴、孙梓棋、赵思思…”这几个名字最先写上去,她看着这些名字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写上了:“明子俪、明子姝。”明子姝正是明家第六女,也就是那位很可能成为齐林未婚妻的女子。

想起上次齐林眼巴巴地看着她,讨论什么“漂亮不重要”的样子,林秋禾还是把这位姑娘和她五姐明子俪的名字给添了上去。上次在周家面见,她对这两位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而这之后,另起一行,林秋禾写上了顾容、苏青依和花氏的名字。

对于一个生辰宴会来说,这样的邀请人数确实有些少,而且几乎可以说是人脉都集中在了一起。宁卿接过吹干的纸张看了一眼,示意流苏拿了笔墨过来,然后放在软榻上的小几上又添加了一些名字。

宁羽自然是在其中的,而摄政王妃也一样有一份请帖。

林秋禾看到摄政王妃的名衔写在上面,先是一愣,然后才低声道:“王妃不是从来不参加宴饮?”

“这是你的生辰宴会。”宁卿若有所指,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又写下了其他名字。那些人的名字有些林秋禾听说过,有些则完全没有印象。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朝为官的人。而这些名字最后,宁卿轻轻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些人属于正常的交际应酬,他们应该也会带妻眷过去,所以不用担心生辰宴会太过于简单。”宁卿抬头解释了一下,“而这些人也是属于你目前的交际圈中所没有接触到的范畴,这是一个机会。”

林秋禾扬眉,很想问既然她不是他所想要找到的那个人,那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处处为她着想。不过是为了欺瞒摄政王妃,用不着做到这么尽心尽力吧?

然而,看着宁卿漆黑的眼睛,她一时间又有些问不出口。

宁卿似乎没有察觉她的纠结一样,把纸张轻轻吹干然后交给流苏,“让人送去张府。”等到流苏出去,宁卿才又开口道:“想来,张御医也会邀请一部分交好的御医,如今你已经是有行医资格的女医师,生辰宴会自然应该多跟这方面的人多联系。”

“我…”林秋禾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多谢王爷费心。”不管是宁卿安排的这些人,还是张章可能会安排的人,对于她来说都是有利的。可以说,这两个人为了她耗费了不少的心思。林秋禾相信,最后能够接到请帖的人,绝对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若是她再矫情地说什么不想让她的生辰宴会变成交际会,或者是想要交真心的朋友,而不是利益驱使下的关系的话,就真的是太不知好歹了。

宁卿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依照林秋禾的性格,他本以为她会拒绝。却没有想到,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她竟然这么接受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秋禾,虽然之前准备好的说服林秋禾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但是也没有因为此就忘记了下面该做什么。

“等到名单确认之后,我会让人送一份这些人的谱系图给你。”他缓声说,“以免你在生辰宴会上抓瞎。”

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在完美不过了,林秋禾笑着点头,既然已经接受了宁卿的好意,那么就不用再介怀这些东西了。她起身净手,然后过去示意宁卿坐好,把他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收起放入针囊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她抬眼看了一眼宁卿,见他盯着身上的银针神色阴冷异常,早就没有了平日里面随意的模样,心中一动,沉声道:“王爷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宁卿一开始甚至没有听清楚林秋禾说的是什么,或者说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会驱除你体内的毒素,让你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的。”林秋禾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把最后一根银针收起,“不过,需要时间。”

宁卿慢慢皱起了眉头,双眼之中透露着慎重。

“林姑娘,你说的是真的?”要知道,收养林秋禾的林氏夫妻只不过是赤脚大夫而已,纵然是有些家传的医术,也不可能真的比得上宫中的御医。实际上,在得知林秋禾身世之后,他已经很吃惊林秋禾在医术上的程度了。若是说她能够做到连宫中御医都做不到的程度,那么她究竟是跟谁学的医术呢?

林秋禾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细节竟然会让宁卿起疑,只是点了下头。“不过大约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我的针灸之术还不够成熟,而且还要配上药物治疗。”她把针囊卷好放入了药箱之中,“王爷只要这两年之内保证体内毒素被控制,不会恶化,两年之后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够治愈王爷。”

两年的时间,足够她把家传的针灸术练到融会贯通了吧?毕竟有着前世即将成功的经验,又曾经被爷爷称赞为后辈中最有针灸天赋的她,还是有着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优势的。

一时间就算是宁卿,神色也忍不住有些变化。他认真地看着林秋禾,见眼前这名少女不卑不亢地迎接他的审视,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最终点头,“好,我就等两年后,你给我看一个奇迹。”

第二日林秋禾就收到了齐林送来的一沓生辰宴会的系谱图,而齐林也正式送上了几位姑娘的请帖。其他几女接到请帖都欣然答应,只有花氏接过请帖之后略微想了下才遗憾地道:“我倒是很想去,然而有孕在身只怕到时候会不方便过去。若是秋禾愿意的话,这份请帖不如转交给我妹妹,她倒是仰慕秋禾许久,只可惜来了几次都不凑巧没有遇上。”

花氏口中的妹妹是指她的嫡亲妹妹花鱼儿,据说是因为花氏的母亲临盆前曾经多次梦到湖中的一尾游鱼因此才得名的。林秋禾闻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当初写下花氏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花氏有孕在身且又不像顾容那般身体康健,多次险象环生的遭遇让她心生顾虑不能赴宴,但是依照她们两个的关系这份请帖又是必须的。

如今这个结果是可以预计到的,谁也没有因此感觉到意外。

齐林为了筹办林秋禾的生辰宴会也是下了大力气,因此并没有在秦家久留,跟长辈们问了安就匆匆离开。离开之前,他才低声道:“今日宫中传出消息,孙修仪有孕了。”他说着飞快地看了一眼林秋禾,“不过这几天孙家事情多,只怕要耽搁些时日才能道谢,到时候师妹可别手软。”

“我明白了。”林秋禾心中的一点疑虑消失不见,笑着对齐林点头,“多谢师兄提醒我。我生辰宴会那日可是请了明家的五姑娘和六姑娘的。也算是投桃报李,不辜负师兄对我的疼爱。”

送走了齐林,林秋禾这才回到了荷园。那一份谱系图青黛早已经收好放在了书桌边上,然而她没有立刻打开翻看,反而想起了之前齐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