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人都走远了,别看了。杵在这里耽误人家做生意。”萧霖拉了一把丰少琛,离开珠宝铺子的门口,往闹市中走去。

“今天真是好巧,居然能在大街上遇见姚姑娘。”丰少琛走出好远了,还心心念念的唠叨。

萧霖无奈的看了丰少琛一眼,问道:“哎我说,你有完没完了?”

“子润兄你不知道。唉!”丰少琛深沉的叹了口气,他曾经想尽办法去找姚燕语,可每次路过姚邸的门口便不好进去。他虽然年少不问庶务,也知道自己祖父以及父亲都跟姚远之不对付,自己上门拜访肯定要遭姚远之的冷遇。而且,姚远之和姚延意在,自己纵然进了门也见不到姚燕语。

这些日子丰公子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简直是相思难耐了。

萧霖看不惯丰少琛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抬手拍拍丰少琛的肩膀,取笑道:“行啦!长相只能勉强算得上俊俏,还不至于把你勾的失魂落魄的吧?”

“姚姑娘的好不在外表。你知道吗?那日我陪祖母去大觉寺上香,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马蜂…”丰公子开始巴拉巴拉跟身边的好友倒豆子。

萧霖听完丰少琛一通神侃,摸着好看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笑问:“这么说,这位姚姑娘有妙手回春之能?”

丰少琛立刻说道:“妙手回春这四个字用在姚姑娘身上,那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萧霖看着丰少琛的样子,笑道:“喜欢就回去求了老太太叫人去提亲啊!娶进门来好生守着,省的你这么抓心挠肺的想。”

“你以为我不想?”丰少琛扁了扁嘴,一脸的落寞。

“想?想为什么不去说?”

“说了也没用。”丰少琛怅然的叹了口气,“姚姑娘是庶出。老太太是绝不会同意让我娶她为妻的。”

萧霖了然的点点头,宰相之孙,皇后内侄,的确不能娶个庶出的女儿做正室,于是建议:“那就迎进门做妾呗。大不了做个贵妾,对她以礼相待就是了。”

“这不可能。”丰少琛立刻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那个性子,是绝不会给人做妾的。”

“你又知道了?”

“虽然她没说过,但我也能猜得到。”

“正妻做不了,贵妾又不行,那这可难办了。”萧霖也跟着摇摇头。

丰少琛好不容易有个知己能聊一聊心里的事情,怎能轻易放过,于是拉了一把萧霖的手臂,问:“子润,若是你,你会怎么样?”

这回轮到萧霖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可不像你,风流痴情种一个。天下女子对我来说皆可有可无,而且我还在父亲的灵位前立过誓:不立业,不成家。现在你跟我谈这些事情,我想都没想过。”

两位贵公子一边说笑一边进了一家酒楼,里面早有几个世家公子在哪里等候,见了二人忙笑闹着接进去叫嚷着罚酒。

姚燕语从珠宝铺子离开,又去了绸缎铺子看了几件衣裳,回去时顺路进了两家药铺,买了些自己配药用的药材。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那个萧霖到底是何许人,云瑶那样的性子居然在他面前也收敛了许多。只是她原本就对这些事情不怎么上心,京中权贵尚且分不清楚,更何况忽然杀出来的一个黑马。

晚上,姚燕语把自己给老太太和太太及嫂子妹妹的首饰拿出来给姚远之,说明自己的心意。

姚远之听说这是凝华长公主送给女儿的珠宝,更是高兴,说起来,自己的嫡女凤歌虽然也准备了礼物,却着实不如这些东西贵重。姚家累世巨富,虽然不在乎这点珠宝,但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价值连城,谁都喜欢。

于是姚大人连声夸赞:“东西虽然珍贵,但到底比不过你的一片诚心。老太太和你母亲都会很高兴的,还有你两个嫂子和妹妹也会感念你的情谊。”

姚延意在一旁笑道:“我先替你二嫂子谢妹妹了。”

姚燕语忙道:“一家子亲骨肉,何必说的这么生分。我的什么不是父母给的?老太太疼我这么多年,我总没尽过孝心,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想着这是长公主赏的,托父亲拿回去让祖母和母亲嫂子们瞧着高兴高兴也就罢了。”

姚远之和姚延意都很高兴,说话间,曹师爷进来回道:“行李已经打点妥当,大人是否亲自查看?”

“不用了,燕语做事,我很放心。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息,明日我们还要早些启程赶路。”姚远之摆摆手,又叮嘱姚延意:“你好生用功,明年春闱若不能榜上有名,可没脸回江南去了。”

姚延意忙躬身答应,和姚燕语一起恭送父亲回房。眼见着姚远之带着曹师爷等人走了,姚燕语方问姚延意:“二哥,今日我出去,恰好遇见宰相府丰公子跟一个姓萧的公子一起走在街上,连云瑶郡主见了他都礼让三分。不知这萧家是什么来路?”

姚延意惊讶的看着姚燕语,说道:“跟丰大公子在一起,又让郡主礼让三分的萧公子,必然是帝师萧家的人了。妹妹缘何会跟他们遇到?”

“帝师?”皇帝的老师?姚燕语心想皇帝现在都五十多了,他的老师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姚延意看姚燕语一脸茫然的样子,微微笑道:“我也是听父辈们说的,皇上少年时得遇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书生,姓萧,名旦,字元开。皇上见他谈吐非凡,才华横溢,拜其为老师,每日跟他谈古论今,学习帝王之道。后来皇上登基为帝,欲封萧元开为太傅,进尚书苑。可萧旦却婉言谢绝了。皇上无奈,只得赐予‘帝师’的称号,又在江南富庶之地赐下良田六百亩,让其养老。世人便称其为萧帝师。”

姚燕语点点头,心想这位萧老头还是挺有骨气,也挺有远见的。知道伴君如伴虎,皇上登基之前只是皇子,怎么说话都无妨,登基之后贵为天子,读书人一向秉性耿直,万一不小心就会触怒天颜,丢了性命还是个糊涂鬼。还是回家种田读书享清福的好。

姚延意不知姚燕语心中所想,一边陪着妹妹往后院走,一边继续讲故事:“后来,萧帝师的儿子萧颖从科举入仕,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步步高升,至四十岁时,皇上重用他,封他为东南总督,总理福建沿海及琉球岛海面上的海防要务。后来琉球岛被红毛贼袭击,萧总督不幸落海身亡,连个尸骨都没找到。皇上心痛万分,追封萧总督为靖海侯,可世袭罔替。你所说的这位萧公子应该就是当年靖海侯留下的独子。听说萧帝师有家训,萧家子弟若想入仕,必从科举。明年是春闱之年,这位萧公子定是进京应试来了。”

姚燕语惊讶的‘啊’了一声,问:“这么说,这位萧霖萧公子就是靖海侯了?”怪不得连云瑶都对他礼让三分,出门逛街都是丰家大公子相陪。

“据说萧颖只有一个儿子,从小随萧老太爷养在身边,教习读书。萧老太爷当初跟丰宰相有些交情,如今萧公子进京应试,丰宰相自然会代为照顾。说起来,除了他也不会是别人了。”

姚燕语轻笑道:“他都是侯爷了,还凑什么热闹?考个进士对他有用吗?”

“这却不然,他现在虽然食侯爷俸禄,但却没有一官半职,萧老太爷感念皇恩,必然会督促孙子上进。让他走他父亲的路,从科举入仕,报效朝廷的。”

姚燕语点点头,心说这萧老头儿还真是耿直的可爱。

说话间姚燕语到了自己的小院门口,便转身跟姚延意到了晚安。姚延意看着姚燕语进门后方徐徐转身回自己的书房去,一路上却在想如果自己的二妹跟萧家的公子凑到一起会是个什么情形?

想到这里姚延意忍不住精神一震,萧家虽然势力不够强大,但却是真正的,如果能跟萧家结亲,姚家的地位将更上一个台阶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镇国公曾当面提亲,父亲虽然没有答应,但如果近期内给燕语择别家定亲,那一定会把镇国公府给得罪透了。姚延意又叹了口气,心想这还真是件难办的事情!

当晚姚延意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至三更后方才睡着。

第二日姚远之带着曹师爷和几个仆从上路,走的比来的时候还要低调。这是真正的聪明人的做派,绝不会在天子脚下张扬,为了点面子平白遭人妒忌。

姚远之走后,姚延意便开始闭门谢客,关起门来用心读书。

姚燕语除了每天见见冯友存,处置一下所谓的家务事之外更没什么事做,于是跟姚延意讲明,悄悄地坐了马车出城奔蜗居小庄看自己种的草药去了。

眼看新年将至,云都城里到处都是一片繁华的景象,卖鞭炮的,卖福字春联的,卖各种年货新衣的都纷纷涌了出来,闹市比之前扩大了几倍,好像每个街口都有小商小贩在叫嚷贩卖。

姚燕语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子往外看,心中感慨着到底是百年京都,奢靡繁华,无所不有。

马车出了城门后,耳根子便清净下来,姚燕语靠在软枕上跟冯嬷嬷说:“想不到这云都城如此热闹,到处都是浓浓的年味。”

冯嬷嬷笑道:“奴才也是头一回见这京都城的大年集呢。比咱们南边可是热闹了几倍。就是咱们那边的好些过年的东西这边都没有卖。”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嘛。”姚燕语轻笑。

“所以奴才采办年货什么的还得现打听这云都城的风俗。说来说去的,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姚燕语轻叹道:“国孝满了一年,云都城里该热闹起来了。”

冯嬷嬷听了这话立刻高兴起来:“说的是,咱们绸缎铺子里已经接了好些活计,都是婚嫁的衣裳铺盖呢。”

姚燕语点头道:“国孝一满,那些有子女当论婚嫁的人家该忙起来了。酒席堂会什么的也可以开了,首饰,香料,绸缎绣庄等铺子的生意也该好做了。”

“姑娘说的是。”冯嬷嬷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叹道:“不过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怎么了?”姚燕语纳闷的问。

“奴才听说,定候府世子夫人怕是不中用了。封家正在给他们二姑娘准备妆奁,有口风传出来,说是要把这位二姑娘给定候府给世子做填房。”

姚燕语一怔,眼前闪过封岫云那张清丽温和的脸,忍不住喃喃的叹道:“又是填房?!”

冯嬷嬷见状忙劝道:“姑娘也不要多想,奴才这也不过是小道消息。”

姚燕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冯嬷嬷说是小道消息,姚燕语明白这基本就是真正的消息。别的不清楚,这事儿她却是极清楚的,自己当初是怎么样稀里糊涂进了定候府的门,自己还不知道吗?

只不过是两姐妹换了人而已。

封氏的身体姚燕语也多少有数,当时她便觉得基本就是熬时间而已,若是心情好些,兴许能熬过开春。却没想到年都没到就不行了。

翠微在一旁看着姚燕语的脸色不好,忙劝道:“姑娘不必多想,兴许那世子夫人能熬过这一关也说不定呢。”

姚燕语收起思绪,转头问着冯嬷嬷:“说来也怪,我给她诊过脉,若无大事,她应该能安稳的过个年的。怎么封家如此着急,在这当口儿就准备封二姑娘的事情?”

冯嬷嬷叹了口气,说道:“这种糟心事儿奴才原不该告诉姑娘,让姑娘心里不舒服的。只是姑娘终究要长大,以后当家作主,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碰的上,倒不如先跟姑娘说说,姑娘也能多想想。”

姚燕语听这话便有些着急,追问:“到底什么事?”

冯嬷嬷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因为世子房里的一个妾侍怀孕了,世子夫人一气之下吐了口血,本来身子就不好,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了。”

“怎么会这样?!”翠微率先惊呼出声。

姚燕语苦笑,心想是啊,怎么会这样?妻子卧病在床奄奄一息,丈夫却让房里的侍妾怀了身孕,苏家的世子爷可真是…风流的紧哪!

姚燕语在马车上心生感慨,却不知道定候府里正进行着一场跟她有关的讨论。

定候府,清平院,封氏的卧房里。

姚凤歌端坐在一张沉檀木雕花的玫瑰椅上,手里端着一盏热茶,只闻茶香,不说话。

封氏靠在床上,面无血色,却强撑着精神跟姚凤歌说话:“我知道三弟妹怀着身孕不宜在我这屋子里久留,我索性有话就直说了。我这身子是撑不了几天了,现在我是一无所挂,放心不下的唯有云儿那丫头。不过…幸好她是个丫头,将来不会跟弟弟争爵位…咳咳…”说到这里,封氏的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来,泣不成声。

“大嫂子何必这样?伤心对你的身子一点好处都没有。”姚凤歌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妹妹说的是。”封氏强压着心头的悲痛,继续说道:“我是个没福气的,比不得妹妹。”

姚凤歌依然不语,她实在猜不透封氏把自己专门请过来又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是个什么意思。

封氏继续平息了一下心情,淡然一笑,说道:“今儿请弟妹过来,是想跟弟妹说一件要紧的事情。”

姚凤歌抬眼看向封氏,问:“有事嫂子不妨直说。”

封氏惨然一笑,说道:“就是我死之后,世子爷跟前的继室人选。我母亲自然是想让我那庶妹嫁过来,可我看中的却是弟妹你的二妹。只是不知弟妹和姚家老大人是否同意。”

“你…你是说燕语?”姚凤歌当即愣住,然后心中千回百转,迅速地打着算盘。

如果姚燕语嫁给苏玉平做继室,那么她就不再是自己的二妹,而是自己的大嫂。虽然是继室,但站着世子夫人的名头,将来也是要高自己一头的。如此,姚凤歌首先是不怎么乐意。

然而她很快又想明白,姚燕语是姚家人,说到底姐妹同根,她在定候府立住脚,将来也是自己的膀臂。退一万步说,自己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儿,那么下一胎如何自己仍然无法保证。

但如果燕语进门,且生下儿子,那么侯爵之位则非她的儿子莫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第七十三章 侯门怨重,世子求医

姚凤歌想到种种可能,心思再次转了个圈儿,又想,这事儿侯爷和太太会同意吗?大长公主会同意吗?就算大长公主和太太没什么意见,那封家会同意吗?

不过是一瞬间的沉默,姚凤歌想了很多,她甚至想到了镇国公跟自己父亲提亲的事情。

最终,她还是冷静下来,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嫂子这话不妥。不说嫂子现在还健在,纵然真有个什么不测,还有嫂子的娘家。而且,大过年的,嫂子不该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还是好生养病要紧。”

“弟妹这是回绝了?”封氏有些失望,但还能维持冷静,“弟妹怎么就不能体谅我的苦心呢?”

姚凤歌一怔,喃喃的问:“难道嫂子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封氏淡淡一笑,说道:“我虽然起不了床,但到底还有一口气在。一些事情只要我想知道,也没什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妹妹曾经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想必一些事情也早就看明白了。难道妹妹到现在还以为我出事只是一个意外么?”

姚凤歌心里一震,脸色有些不好看。

封氏却依然淡笑着说下去:“长房无子,将来得益的人是谁,妹妹不用想也应该明白。而且大家在一口锅里吃饭这几年,谁是什么秉性,相信弟妹你比我看得清楚。之前我是她的靶子,若将来我死了,谁又是她的靶子呢?妹妹不会天真的以为她能容得下你和你的儿子从她儿子的嘴里分一杯羹吧?”

姚凤歌脸色大变,低声说道:“嫂子不可妄言!这种事情可不是小事!”

封氏无所谓的冷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言尽于此,弟妹自己去想吧。”

姚凤歌默了默,没有多说,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离去。随着珠帘一晃姚凤歌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封氏靠在床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夫人。”陈兴媳妇从床后角转了出来,行至床前扶着封氏躺好,低声叹道:“奴才实在想不通夫人为何会选姚家的二姑娘?”

封氏冷笑:“你是不是也以为应该让岫云进门?”

陈兴媳妇理所当然的说道:“二姑娘进门的话,咱们封家跟定候府联姻不散,将来云姐儿也有依靠。再说,二姑娘好歹是云姐儿的亲姨娘,她总是比别人待云姐儿更好些。何况还有家里的太太在,她如果不能善待云姐儿,家里的太太也不依的。”

“岫云那个脾气性格,将来若是真的进了这道门,能不能自保尚且没有定论,你凭什么以为她会善待云儿?”封氏冷声说道,“所谓人走茶凉,只要我闭上眼睛,云儿便成了没娘的孩子。哪个继母进门,都不会真心待她。相比,我倒是觉得姚二姑娘医者仁心,不会苛待了云儿去。”

陈兴媳妇闻言再次掉下泪来,哽咽道:“夫人不要说了,千难万难,还是您能撑过去最好!再好的继母也不如亲娘,您就想想云姐儿,也该保重身体。”

封氏幽幽一叹,说道:“只是…来不及了!”

“夫人…”陈兴媳妇跪在床边,握着封氏的手呜咽,“奴才去求姚姑娘,请姚姑娘来给您医治!姚姑娘有妙手回春之能,上次她也说了,只要您好生将养,必会好转!这次是奴才无能,一不小心让拿起狐狸精钻了空子,夫人放心,太太已经知道此事,相信那落胎的药一定会送到那贱人的屋里,您就别为这事儿生气了…”

封氏自嘲的哼了一声,说道:“已经三天了,那孽胎还在那贱人的肚子里,你以为太太的眼睛是瞎的吗?”

陈兴媳妇登时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天了,柴氏那个贱人跟她肚子里的孽子还是安安稳稳的,太太没有人送落胎药过去,甚至对此事假装不知道的样子。

春节将至,封家太太也因为家中琐事太多而无法继续留在这里照顾女儿,清平院里已经连起码的规矩都没了。

再说姚凤歌从清平院回到自己的祺祥院后,便直接进了卧室靠在榻上沉思不语。

李嬷嬷见她脸色不好,便端了一碗补汤进来,低声询问:“主子是怎么了?从世子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就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世子夫人出什么难题给主子了吗?”

“她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姚凤歌喃喃的说道。

李嬷嬷猜不透封氏会出什么难题给姚凤歌,只得劝道:“主子现在怀着小哥儿,不可劳思过度,还是别想了吧。”

姚凤歌却忽然问:“你说,如果她真的死了,谁会是世子的继室夫人?”

李嬷嬷一怔,不解的问:“主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前几日封家太太在的时候不是已经露了口风?世子夫人若有不测,肯定是她娘家的庶妹进门做继夫人啊。而且,世子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在,将来继夫人进门若生了儿子,依然是世子。这样的事情封家怎么可能放弃呢?再说,也只有亲姨娘才会对女儿好,世子夫人总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姚凤歌冷冷一笑,反问:“那封家的二姑娘你也是见过的,你觉得她的品性如何?”

李嬷嬷摇头叹道:“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那封家的二姑娘实在老实,没有什么主见,一味的谦和,实在是个懦弱的人。”

姚凤歌又问:“她比我们家燕语呢?”

李嬷嬷轻声笑了:“那如何能比?咱们二姑娘只是看上去谦和罢了,实际上心里的主意正着呢,行事做人,杀伐决断,样样不差的。何况咱们二姑娘又懂医术,凝华长公主都十分爱重她呢,自然是比封家的二姑娘强百倍。”

姚凤歌自嘲的笑了:“你也这样说。怪不得她会想让燕语进门做世子的继夫人。”

“什么?!”原本坐在脚踏上给姚凤歌捏腿的李嬷嬷顿时停了手,诧异的看着姚凤歌,问:“主子说,世子夫人想让咱们家二姑娘进门?”

姚凤歌点点头,然后叹道:“她还说,她这次小产是遭人暗算,说这回她走在前头,后面该轮到我不自在了。”

李嬷嬷立刻啐了一口,说道:“她是她,我们是我们!主子别听她的乌鸦嘴。自己活不长了,到来咒别人,是要遭报应的!阿弥陀佛!”

“其实,以燕语的身份,能给世子做继室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姚凤歌喃喃的说道,“而且,她若是嫁了过来,我们姐妹两个也能守望相助,省的被别人算计了去。”

李嬷嬷闻言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主子该不会已经应下了吧?”

姚凤歌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当我是吃一碗饭长大的?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轻易地答应?”

李嬷嬷暗暗地松了口气:“主子没答应就好。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主子需得跟二爷好好地商议商议。”

姚凤歌平常有事一般都跟李嬷嬷商议,此时自然也不例外,因问:“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李嬷嬷忙低头道:“这是主子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奴才多嘴。”

“你又来了!真是老了不成?我拿你当个知心人商量个事儿,是想听你这些老规矩的吗?”

“是,奴才该死。”李嬷嬷忙道,“奴才听说,镇国公向老爷提亲的时候说是长公主的意思,想撮合二姑娘跟定远将军?”

姚凤歌点头:“是有这个事儿,不过父亲当时没答应。燕语的婚事…父亲也很慎重。”

“奴才还听说,当时镇国公一再的跟老爷说定远将军跟他的子侄一般,又说长公主待咱们二姑娘如女儿一样…奴才觉得,国公爷这是竭力的想把他们两个撮合到一块儿去,主子觉得呢?”

姚凤歌点头:“你说的很是。”

李嬷嬷又道:“主子觉得,如果咱们府中世子爷的继夫人人选如果抛开封家另选别人,封家会怎么想?”

姚凤歌顿时明白了:“封家必然恼怒。而且会迁怒于人。”

李嬷嬷叹道:“是啊。”

内阁大学士封绍平虽然只是个文臣,但也不容小觑。他在文臣中的地位仅次于丰宗邺,当朝不少地方官员都曾是他的门生,说不上权倾朝野,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若是姚燕语进门给定侯世子做了继室,那么姚家就算是把封家给得罪了。封绍平不会对姚燕语怎么样,但绝对会明里暗里给姚远之使绊子。宰相府跟姚家已经不睦,若再加上封绍平,可谓是雪上加霜。

另外,镇国公亲自提亲都被拒绝,然后不过几日光景,姚燕语便给定侯世子为继室,这不等于打镇国公的脸么?到时候不但得罪了封家,连镇国公府和凝华长公主都一并得罪了,姚家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姚凤歌想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李嬷嬷瞧着姚凤歌的脸色,知道主子已经想明白了利害关系,便不再多说。

姚凤歌闷声想了一会儿,又叹道:“只是这口气到底难咽。”

李嬷嬷自然明白姚凤歌说的是什么,于是低声说道:“主子何必为了别人的事情生气?伤了身子反而叫那起小人开心。府中之事若是太太不做主,不还有大长公主呢吗?”

姚凤歌眼前一亮,微微笑了。

恰好,当日苏玉蘅便过来找姚凤歌说话,因为跟姚燕语交好,再加上封氏之事,苏玉蘅几乎每日都来看望姚凤歌,说几句玩笑话逗姚凤歌笑笑,算是替了姚燕语的心思。

姚凤歌便适时地跟苏玉蘅说了几句话,倒也没明说,只是感慨了一下封氏有多可怜,如今卧病在床,屋里人却怀了世子爷的骨肉云云。

当晚苏玉蘅回去不知跟大长公主说了什么,大长公主立刻便叫人送了一碗落胎药来给清平院的侍妾柴氏。柴氏见到大长公主跟前的人,立刻吓的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哀声哭泣着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