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姚燕语会暗暗地想,其实二哥真的是一个很会交际的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跟任何人交好。

第二天是除夕,一大早姚燕语就被炮仗声给弄醒。翠微进来问她是否要起床,姚燕语则拉过被子盖住耳朵,继续睡。

午饭是和姚延意一起用的,姚二公子看着二妹睡得微微有些浮肿的眼皮,笑着问道:“妹妹是有多累啊,居然睡到巳时过才起床?”

姚燕语尴尬的笑笑,揉了揉眼睛说道:“反正也没事做嘛,我昨晚看书睡得太晚了。”

“嗯,吃了饭再睡会儿,晚上要守岁。”姚延意眼角有笑意。他现在看这个二妹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姚燕语无奈的摇摇头:“睡太足了,恐怕是睡不着了。”

兄妹二人吃了饭,姚延意让姚燕语回去休息。反正他兄妹两个在云都城过年,没有家里那些琐事,也没有多少亲友要走访,算算大年初一初二都没事可干,初三估计要去定候府一趟,之后就看情况而定了。

姚延意看着二妹窈窕的背影,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地点着,这是他过的最闲适的一个春节。

晚上,兄妹二人一起守岁。这是大云朝的风俗,子女们要在除夕这碗守岁为家中的老人添寿。姚家祖上虽然是商人,但如今已经有三代人读书科举,自然更讲究这些。

年夜饭自然很丰盛,兄妹两个也喝了点酒。

闲来无事,姚延意似是漫不经心的问姚燕语:“今天是辞旧迎新的时候。过去的这一年,虽然说不上惊心动魄,但二妹也的确给了我们极大的惊喜,大妹妹病愈且怀了孩子,父亲官场得意,这都离不开二妹的功劳。不知道明年二妹有什么打算?”

因为气氛太好,姚燕语的心情也很放松,听了这个问题,她便轻笑着回道:“能有什么打算?我唯一的喜好就是庄子的温房里种的那些药材。开春后我想让老黄把蜗居小庄的土地都种上止血草和三七,希望能有个好收成吧。”

姚延意笑道:“这个好。不如我们再多弄些土地,一起种?”

“啊?”姚燕语不解的看向姚延意:“目前还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呢,三七和止血草都不适合这边的气候,就算是种上了,也不一定会长好啊。到时候血本无归,二哥你可别怪我。”

“不会。”姚延意怡然自得的笑着,“我不打算在云都这边种。”

“嗯?”姚燕语这回没跟上姚延意的思维。

“前些日子我叫人去了福建一带买了几百顷田地,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把这几百顷地都种成三七。”姚延意温和的笑着,眼睛闪着亮光,比晴朗夜空中的星子更灿烂,“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止血草这东西是上涨在湿热地带的野生灌木?那不如我们直接花钱雇人去采,晒干了直接运过来再炮制。这样既省事又快捷,还能赚不少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姚燕语顿时恍然,心想自己到底是没有什么经济头脑,一门心思研究研究,到头来让这些满脑子奸商念头的人赚的盆满钵满,自己苦哈哈的捞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这止血草只有妹妹懂,这事儿还得多麻烦你。嗯…我想,事成之后,扣除所有的成本费用,咱们兄妹俩个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姚燕语到此时只能暗暗地庆幸这个奸商是自己的哥哥还能说什么?于是,姚氏兄妹两个在除夕之夜侃侃而谈,说的竟然是过了年怎么赚钱的事情。

姚延意知道姚燕语的那张秘方里有两味草药是大云人几乎没有认知甚至连太医都没用过的东西,早就开始动心思。他一开始猜想皇上要这个秘方去配制药粉是想给后宫的女人们用,但没多久就想明白,为了后宫的女人,皇上不可能如此费心机。

毕竟大云朝的女人都是皇上的,他想要美女还不容易?这个脸上有疤了,立刻丢开,再去找个漂亮的就是了。

所以姚延意笃定的认为皇上肯定是要把这种药粉用在自己的近身护卫身上的,然后如果可以大量配制的话,应该也会用在精锐军队中。毕竟,军队才是统治者稳坐江山的利器。

既然是这样,那这药粉一定不能马虎。更重要的是药方一定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才能保证药方不会被异域敌人弄了去,给自己添麻烦。

这样,药方配制的人就越少越好。而姚燕语这个药方的创始人,皇上一定不会放过,肯定会收为己用,只不过就看怎么个用法了。现在还没来找她,肯定是因为过年,还没来得及安排的缘故。

如此,便是极大的商机。

姚延意想在云都城开一个药场,甚至这个药场可以挂在姚燕语的名下,目的就是帮皇上采购配方里的部分药材。当然,他不贪心,并不指望能把配方里十几种药材的生意都拿下来,并且,也百分百的确定皇上绝不会在同一个药场弄全这个药方的所有药材。

姚延意只是想,凭着姚燕语这个妹妹,把止血草和地蛹这两味被人不熟悉的药材的供应拿到手,每年就是极其可观的一笔银子。

姚燕语对生意上的事情原本是她懒得过问,并不是完全不懂。姚延意稍微点拨了两句,她也立刻就明白了。然后她也毫不保留的把自己的担心和意见都说了出来,姚延意一边思索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兄妹二人居然跟开商务会议一样,一说说到了子午交接之时。

外边鞭炮声忽然大作,姚燕语一怔,笑道:“新年到了!”

姚延意丝毫没有倦意,反而神采奕奕,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说道:“走,我们也去放炮仗。”

姚燕语难得高兴,跟二哥一起出门,把田螺申姜等几个小厮叫来,把早就准备好的炮仗搬到院子里燃放。乒乓的响声带着无尽的喜庆在院子里散开来,鞭炮过后,又放烟花。

云都城的夜空一时间绚烂无比。

姚燕语裹着簇新的大红色羽缎斗篷站在廊檐下看了一会儿烟花,便觉得困意上来了。

姚延意让厨房煮了热热的饺子,兄妹二人各自吃了几个,分别回房歇息。

大年初一,姚燕语在家里跟翠微翠萍还有半夏麦冬几个丫头们摸了一日骨牌。开始迎了些钱,后来又开始输,输了一阵子又开始赢,玩到最后算下来居然还迎了半吊钱,于是便把那些铜钱一推,让小丫头们抢了完事儿。

初二这日,本来姚燕语还准备在家里跟丫鬟们玩儿的,熟料早饭刚过,凝华长公主府便来了人,说长公主要接姚姑娘和姚二公子过去吃年酒。

姚延意暗道,燕语果然是好大的面子,大年初二长公主府便来接人了。于是兄妹二人忙穿戴了出门的衣裳,骑马坐车带着贴身随从往凝华长公主府来。

凝华长公主府倒是没有跟寻常官宦人家一样贴满春联什么的,偌大的影壁上只有皇上亲笔书写的斗大的福字。另外配着一副春联:“和风沐浴三春暖;厚德包容一脉香。”横批:“春回大地”。皆是皇上亲书。

除此之外,再也没见何处有红色。连大红灯笼也不见。姚燕语心里明白凝华长公主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府中要三年之内不张灯结彩。国孝为一年,但身为子女,要为父母守孝三年。

下车后,便有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前来迎接,姚燕语自然要去见长公主,姚延意则被请至旁边的镇国公府。

姚燕语隐约感觉长公主府内的气氛与之前来时有些不同,韩明灿没有出来见她不说,连下人们也多了几分恭谨,少了几分亲和。

迟疑之中,姚燕语跟着管事嬷嬷进了凝华公主平时起坐的景华殿。

转过屏风纱幔,行至景华殿深处,姚燕语终于在在拐过一道汉白玉雕万马奔腾的屏风之后看见了凝华长公主。于是忙上前去行国礼参拜。

凝华长公主微微一笑,并没叫姚燕语起身,而是对身旁上座的一位穿宝蓝色福寿团花织锦长袍,面容白皙,神色和蔼的男子说道:“哥,瞧见了吧,就是这丫头。”

哥?!姚燕语心中一惊,能让长公主叫哥的…是什么人?!据说诚王爷可是长公主的弟弟!

姚燕语错愕之中吓出一身冷汗,觉得后背嗖嗖的凉。

凝华长公主的‘哥哥’微微一叹,摇头道:“唉!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嘛。”

“这丫头本来就不大,比灿儿还小呢。”凝华长公主笑道。“姚燕语,还不见过皇上?”

“是。”姚燕语跪在地上根本没来得及起来,便又对着那男子磕头,并惶声道:“臣女姚燕语不识天子龙颜,君前失仪,冒犯君威,请皇上降罪。”

皇上微微一笑,很是大度的摆了摆手:“不知者不怪。你起来吧。”

姚燕语又忙叩头谢恩,方缓缓地站了起来,却不敢直腰抬头,只弓着身子双手交错握在腰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等候皇上他老人家的金口玉言。

“姚燕语。”皇上轻轻念叨了一边姚燕语的名字,像是喃喃自语,稍微顿了顿,问:“你今年多大了?”

姚燕语心中一颤,心想你老人家不是为药方的事儿来的吗?又是保媒拉纤,管我多大干嘛?

“回皇上的话,臣女今年十七岁了。”

“今年?”皇上轻笑着看了一眼凝华长公主,“啊,刚过了年,大年初二嘛,长了一岁。呵呵…”

呵呵呵。姚燕语从心里附和着傻笑了两下,心想皇上大人您还真幽默啊。

凝华长公主笑道:“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花一样的年纪,真是叫人羡慕啊。”

皇上微微点头:“嗯,姚姑娘的确与众不同,堪称万花丛中的一朵奇葩。”

奇葩?姚燕语心想,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吧?

当然,姚燕语也知道皇上大人没生活在网络时代,估计也没有现代人那种讽刺人的心思,他说奇葩,估计也就是这词本来的意思,于是只能忍了,忙欠身道:“臣女惶恐。”

皇上笑了笑,说道:“你的事,朕都听说过了。最初是云漾,然后是肃之,在之后是灿儿,还有定候府世子夫人…姚燕语,你真真是我大云朝的奇女子。”

皇上没说大街上被云瑶郡主鞭笞的那个少年,姚燕语不知道他是没听说还是不想说。于是忙又躬身道:“皇上谬赞,臣女诚惶诚恐。”

“你的药方你父亲已经献上来了。不瞒你说,朕身边的人用了半月的功夫,居然没配出你的那种药粉来。”皇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姚燕语,问,“姚燕语,你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吗?”

谈别的不行,谈药方,谈医术,这是姚燕语的强项,她从不打怵,而且信心十足。于是姚姑娘稳了稳心神,应道:“回皇上,这个臣女要看过皇上叫人配制出来的药粉才知道。”

皇上朝着一旁瞄了一眼,一个五十多岁面白无须的男子上前来,递给姚燕语一个油纸包。

姚燕语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药粉,微微蹙眉:颜色就不对。

接着她把东西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嗯,三七放多了,没有地蛹的味道,要么是少了这一味药,要么是用了别的代替。

然后,她伸出小手指来挑了一点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止血草用的也不对,不知是哪里找来的什么草给代替了。

姚燕语如实相告,皇上听完十分诧异,然后嗤笑道:“原来这帮庸才连药都没找对。”

凝华长公主笑道:“皇兄不要生气,姚姑娘说的这两味药材我们都没听说过,你的人找的不对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姚姑娘独创的秘方,外人岂能轻易得知?不然灿儿脸上的那道疤痕也不会八年来除不去。”

皇上点了点头,叹道:“皇妹说的是。可眼下这事儿怎么解决?”

凝华长公主笑道:“这有何难?姚姑娘现在就在这里,药方是她创出来的,怎么不干脆把这事儿交给她去办?”

姚燕语悄悄地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回道:“回皇上,长公主的话,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麻烦。”

“嗯?以你的看法,此事当如何?”皇上饶有兴致的问。

姚燕语回道:“这药粉配量不对,最主要的是两味关键的草药没找对,如果臣女能给皇上提供这两味草药的图解和特征说明,皇上可拿去让办事的人依照图样寻找,此事就可以解决了。”

“话虽如此,但朕不想把这件事情做的太张扬。”皇上显然是想不到姚燕语如此坦白,或者他强行要了人家的药方心里终究还是有点欺负小姑娘的感觉,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心理,在他说完此话后又沉吟了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对此事功劳甚大,朕想给你一个机会。”

其实主要还是不想放任这朵‘奇葩’悄悄地猫在暗处里,一不小心被有心人利用了,反成其害。姚燕语心想二哥还真是料事如神,于是抿了抿唇,似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回道:“皇上但有驱使,臣女莫敢不从。”

“嗯,你这姑娘倒是挺有忠心的,只是可惜…是个女儿身。如果你是个男子的话,该多好呢。”皇上微微一叹,似是觉得美中不足。

凝华长公主笑道:“皇兄可不许瞧不起女子。”

皇上呵呵一笑,说道:“我听说你在城郊的庄子上还自己种了药材?”

“回皇上,那不过是臣女无聊时的一点消遣罢了。”

皇上又问:“都种了什么?”

姚燕语如实回答:“仿照人家用温房养花的法子,养了一些三七和止血草。”

“你有止血草的种子?”

“回皇上,臣女用的这种止血草在南边湿热地带的山沟里到处可见,臣女也是一时兴起,之前采了些种子带在身边备用,后来突发奇想,才用温房试种,现在还没长成,不知道这温房里种的止血草能否开花结果。”

皇上听了,缓缓地点头,叹道:“你说的很是,而且,就你这种方法,也是杯水车薪。还有那个地蛹,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何物,从药典里翻了几天,最后凑了几样虫子挨个儿试过,效果都不行。”

凝华长公主说道:“既然这样,皇兄何不把此事直接交给姚燕语?止血草和地蛹这两味药材让她或者她的父兄去想办法,需要多少银子拨下去就是了。皇兄又省心,还不出差错。”

皇上笑道:“如此也好。只是做事要严密些,不可走漏了什么风声。最好——你还能找到其他可以代替这两种药材的东西,疗效就算比不上这两种,也要差不多的。这世上唯一的东西并不可靠,万一被人拿捏住,可就不好办了。”

姚燕语心里暗暗地感慨,皇上到底是皇上,连秘方制药也要个备用方案。

因见姚燕语沉默不语,皇上又问:“姚姑娘,你能做得到吗?”

姚燕语忙肃整形容,敛襟躬身跪下去:“臣女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效劳。”

皇上点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定了,回头我让怀恩找你,先只给你一些银子,你想办法找些可靠地人,以最快的时间给朕把这两种药材弄来。”

姚燕语又叩头应道:“是,臣女谨遵圣谕。”

“先这样,真还有事,得走了。”说着皇上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回头:“对了,若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长公主说。”

姚燕语忙答应着,跪在地上叩拜,口称恭送皇上。

凝华长公主起身送皇上出门的时候从姚燕语面前经过,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蜷缩成一团的银红色身影,不由得微微一笑,终究什么也没说,又转身送皇上往殿外去了。

姚燕语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方缓缓地直起身来,刚伸手锤了一下后腰,忽然身后有轻笑声传来,她回头一看,见韩明灿笑嘻嘻的从帐幔后面转了过来,走到她身边,笑道:“快起来吧,皇上都走了,你也不用跪了。”

姚燕语苦笑道:“腿麻了,起不来了。”

韩明灿忙上前拉了她一把,又扶着她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不要紧吧?”

“嗯,没事了。”姚燕语揉了揉膝盖,笑着摇头,“姐姐刚刚一直躲在后面吗?也不出来给我壮壮胆,可吓死我了,里衣都湿透了。”

韩明灿笑道:“你们在说大事嘛,母亲不让我瞎掺合。”

姚燕语一愣,此时她才慢慢地返过劲儿来,细想这件事情,好像每一个问题每一句话都提前安排好了似的,而且凝华长公主说的那几句话,字字句句都是想把这个差事落在自己的头上,难道是哥哥托了她?

不会。姚燕语立刻否认。凝华长公主是何等尊贵,二哥绝不会跟她搭上话。

姚燕语忽然抬头看着韩明灿,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

韩明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你不会生气吧?我也是那天给你送衣服回来,偶然跟母亲提起的。再说,母亲也只是帮忙说了几句话而已,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舅舅手里。而且,药方本来就是你的,这些好处也是你应当应分的。”

姚燕语这才想起自己跟韩明灿开的那句送衣服不如折算成银子的玩笑话来。

想必是韩明灿觉得自己在家里是庶女,平时吃穿用度自然矮人一等,而此时又离开父母独自在京城,说嫁出去没嫁出去,说没嫁出去父母又不怎么管的尴尬境况,所以才跟长公主多说了几句。

她这也是一番好意,姚燕语想通了,便笑着站起身来朝着韩明灿深深一福,由衷感谢:“谢谢姐姐为我着想,妹妹感激不尽。”

韩明灿拉着姚燕语的手去雕花长窗下的榻上落座,又叹道:“你不怪我多事就好。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钱财。可这些黄白之物却是安身立命之根本。我听说你进京的时候是带着嫁妆来的,家里离得又远,虽然有长姐照应,但总有诸多不便。不管怎么说,自己手里攥着银子才有底气嘛。”

姚燕语心中一阵酸软温暖,握着韩明灿的手说道:“姐姐时时处处为燕语着想,燕语怎么会怪姐姐呢。”

长公主送走了皇上,进门便看见那一对姐妹手握着手对坐在榻上的小炕桌两边有说有笑,于是笑道:“看你们两个说什么的这么高兴?燕语今日既然来了就索性住几日吧,省的灿儿整天只想着往你那里跑,害我找她都找不到。”

姚燕语忙从榻上起身,笑道:“今日之事,燕语还要多谢长公主的恩典。”说着,便深深地福下去。

“罢了。论起来,你对我家的恩情更深,我的儿子,女儿,都多亏了你。我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算不上什么恩典。最重要的还是你懂事,而且你的药方又独到。”长公主说着,在榻上坐下来,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为皇上办事,稍有不慎,好事变坏事,不但惹祸上身,还有可能累及父母家人,所以必须加十二万分的小心。你可记住了?”

姚燕语忙福身应道:“是,燕语谨记长公主教诲。”

“母亲。”韩明灿忙拉着长公主的手撒娇,“刚燕语还说吓的出了一身冷汗,连里衣都湿透了呢,你这会儿还吓唬她。”

凝华长公主微嗔道:“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姚燕语忙道:“是,燕语明白长公主的苦心,一定兢兢业业做事,不让长公主担心。”

“你是个明白孩子。”凝华长公主看着姚燕语,微笑着一叹:“皇兄有句话说的不错——你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姚燕语苦笑不语,心想我也想托生成个男儿身啊,我若是男儿,这会儿早踏遍天下山山水水,逍遥自在去了,哪里会在这里受这份束缚。

韩明灿则不高兴了,嗔道:“她若是男子,我不是少了一个好姐妹?”

凝华长公主笑道:“她若是男子,就把你嫁给她,你们两个脾性相投,将来定然过得好。”

“…”姚燕语顿时傻眼,对凝华长公主的神展开表示万分无语。

韩明灿也低下了头,触及伤心事,她也没什么话说。

凝华长公主看女儿的神色,微微一叹,说道:“刚刚你舅舅还问起你跟你表哥的事情,说初一那天君泽随你七舅进宫请安,曾求他赐婚。”

“母亲,我已经想好了。”韩明灿的眼睛里有难以掩饰的痛楚,但神色却很坚定,“我不想嫁入诚王府。”

凝华长公主爱怜的看着女儿,微微叹道:“好,你不想,那我回头跟你皇舅说明白,也跟你七舅说,让他另给君泽择亲,别耽误了他。”

当日姚燕语因为明日要去定候府去给定候夫人和姐姐拜年,所以并没有住在长公主府。

姚延意已经知道了皇上开口让姚燕语办药材的事情,进门口便叫住妹妹,要跟她继续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

第七十八章 姻亲相聚,琴抒心声

姚家兄妹在京城过年,年后唯一一件正经事儿就是去定候府拜年了。这可是正经的姻亲,端的是马虎不得。

姚延意认真准备了六样精致的礼品给定候夫妇,一早起身,认真梳洗穿戴。他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宝蓝色锦缎长袍,里面石青色绵绸长裤,裤脚塞进墨色丝履中。衣领袖口皆是精致的万字不到头绣纹。腰间束着同色腰封,另有石青色攒新梅花宫绦系着一块和田美玉。

袍服的亮色衬得原本就眉清目秀的姚二公子精神焕发,丰神俊朗。原本就顾盼有情的桃花眼里潋滟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道成熟,把身边的几个丫鬟看的直了眼。

姚延意穿戴整齐后对着铜镜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觉得满意了方吩咐旁边失神的丫鬟:“去看看二姑娘好了没有。”

丫鬟忽然回神,忙答应着跑出去。

姚延意又问贴身随从也是自己的奶兄姚四喜:“马车准备好了吗?”

姚四喜从小跟着姚延意,是他的左膀右臂,听见主子问话忙躬身回道:“回二爷,已经准备妥当了。礼物也都搬到车上去了。”

“嗯。”姚延意对姚四喜还是挺放心的,他一边缓缓地往外走,一边吩咐:“年前我让你办的那件事要快了。时间不等人,别耽误了大事儿。”

“爷放心,奴才已经打听到了城东南的方向有一片地,因为那周围没有山也没有水,灌溉也不方便,所以一直荒着,也没人愿意去盖别墅建庄子,那家人倒是想卖,就是嫌咱们给的价码儿低。”

“那个价儿不低了。他自己也知道没有水源,连杂草也长不高的破地方,也就是我们能买。你再想想办法,正月十五之前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四喜忙答应着:“是,奴才记下了。”

说话间,姚燕语带着丫鬟从后面过来,姚延意抬眼看见她,微微一笑。

姚燕语今天也一改平日素淡的风格,穿了一件海棠红云雁纹锦缎褙子,里面倒是配了一件象牙白色绵绸中衣和百褶裙,外边罩了一件玫瑰紫色锦蝶暗纹的斗篷。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含苞待放的海棠,无香自媚。

姚延意忽然发现这个二妹似乎不怎么喜欢各种刺绣的衣服,她平常穿衣几乎都选暗纹的料子穿,这种单色暗纹的绸缎简单大方,虽然不够华丽,但也自有清贵高雅之气。

姚二公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二妹,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我们是晚辈,不好去太晚。”

大年初二的时候,定候府三位少夫人有两位回了娘家,姚凤歌因为怀着身孕,又听说二哥和妹妹被长公主府请了去,所以没过来。初三这日,三位少夫人的娘家人都要来给定候夫妇拜年,男客女眷皆有,所以十分热闹。

姚家兄妹二人先后上了马车离开姚邸往定候府去,到了才知道原来二少夫人的娘家哥哥和嫂子已经赶在他们前头到了。

姚燕语自然先去给陆夫人请安拜年,陆夫人房里,三个儿媳都在。封氏大病初愈,本来是要在房中歇息的,但因为姚燕语要来,她便一定要过来等。

姚燕语在丫鬟婆子们的笑语相迎中进了陆夫人的屋子,里面的说笑声便渐渐地止住。姚燕语上前给陆夫人行礼请安。陆夫人含笑点头:“快快请起。”

姚凤歌看见姚燕语打扮的娇艳靓丽,心里很是喜欢,刚要招手叫她来身边坐,孙氏的娘家嫂子孙杨氏见了姚燕语,立刻笑问:“这位就是云都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有起死回生之能的姚姑娘么?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真真好样貌!姑娘到底为咱们女子争了口气,把那些男人给比了下去。”

在座的有心人都能听得出来,孙杨氏几句话眀褒暗贬,根本就是说姚燕语不守妇道,不顾礼仪,随随便便在男人跟前抛头露面。所谓‘沸沸扬扬’根本就是在说姚燕语刚给镇国公世子治伤的时候云都城里的各种传言。

姚燕语也在定候府里走动过几次,年前因为给封氏看病,在清平院也多少听见一点闲言碎语。本来她是不打算蹚浑水的,想着自己只管治病救人好了,那些争斗什么的,爱谁谁,只要不斗到自己的头上,才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