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要这么说也行。”老家伙又笑。

“给皇上诊脉看病,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师傅你忍心看着徒弟我英年早逝嘛?”姚御医凑近了张老院令跟前,阴沉的瞪他。

“可你总要走这一步的嘛。师傅还想趁着这老胳膊老腿能走得动,出去逍遥两年再去见师祖的。你不接手这件事,难道要让别人来接手?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姚燕语左右看看没人,拉着老头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低声说道:“我不想接这茬儿,师傅你能不能另请高明?”

“那你还想不想制药,治病救人了?”

“想。”姚燕语诚恳的点头,她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行医这条路一定要走下去,可这并不代表要搀和宫里这些事儿。

“如果你想,就必须接手照顾皇上的龙体。”

“为什么?”姚燕语皱眉,天知道她有多想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你呀!”张老头儿失笑的摇摇头,“真是太天真了。”

“你以为,没有皇上的支持,国医馆能建起来吗?没有皇上的支持,你能安心在国医馆里研究你的新药吗?别的我不敢说,如果皇上今天对你冷了脸,明天就有许许多多的人踩到你的头上去。到时候你怕是连素净日子都过不上,更别说捯饬那些劳什子新药了。还治病救人?人家随便耍个心眼儿就能把你绕进去,下大狱还是斩立决,也不过是凭着心情罢了。”

姚燕语微微皱起了眉头,老头子说的这些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她总觉得自己身怀绝世医术,而每个权贵都惜命的紧。他们怕生病,就肯定会用得着自己,用得着自己,就会对自己好…

“这个世上永远没有中庸之道。”老头子看姚燕语陷入沉思,又给她添了把火,“你开始的时候选择了镇国公府和凝华长公主那边,就等于得罪了他们对立面的那些人。就算没有他们的对手,你们姚家就没有对手了?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百年望族也有可能一朝覆灭。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医女了。”

姚燕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话虽然很难听,但却都是事实。

“你若想安稳的活着,想要活得恣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必须有皇上给你撑腰。除了皇上,谁都并不行。明白吗?”

“明白了。”姚燕语轻轻地吐了口气,点头。

“对皇上的龙体,你务必用十二分的小心。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这些年皇上的身体被我调养的不错。今儿就是气坏了,才会这样。”张苍北终于开始安慰自己的爱徒,“而且,我也不是说话就走。我总要留下来等你完全掌握了才离开,不然也不能安心。”

“是,燕语谢师傅关爱提携。”

“去!谁要你谢了?你正经把你的《大云新药》给我编纂好了,就算是谢了。”

姚燕语看着老头儿转身而去的萧然背影,忍不住失笑摇头。这老头,嘴上整天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其实心中对医道最为忠诚。他这辈子无儿无女,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医道发扬光大。

其实,他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医痴。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姚御医。”

“嗯?”姚燕语回头,看见一个大宫女朝着自己徐徐一福,因问:“有事?”

“静妃娘娘请姚御医去一下景华宫。”宫女虽然微微躬身,但语言不卑不亢。

姚燕语心想怎么就这么倒霉,如果刚刚自己跟师傅走了,肯定就不会被这宫女给缠住了。而且,如果师傅在旁边的话,他肯定会帮自己想办法的。可是现在,自己要公然跟静妃娘娘作对吗?

就算康平公主被皇上厌弃,但静妃娘娘还是妃子啊,自己一个从三品的医官,怎么可能跟皇妃作对呢?

“请带路。”姚燕语淡淡的笑了笑。

“是,请姚大人随奴婢来。”宫女又欠了欠身,带着姚燕语往后面走。

景华宫位于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往后两处宫苑,三进三出,左右偏殿都是齐全的,此时初夏,院子里摆了十几盆芍药,争芳斗艳,正是开得最绚烂的时候。

姚燕语随着宫女进了宫门,绕过正殿去了后面静妃娘娘的寝宫。

康平公主已经被宫女们服侍着睡在静妃娘娘的榻上,人也从昏迷中醒来,头上的血也清理过了,伤药也用过,且用白纱布缠好。此时正抱着静妃娘娘的手呜呜的哭。

宫女进去回话毕,出来带姚燕语进去。姚燕语以臣子之礼参拜静妃娘娘。

康平公主看见姚燕语,立刻抓了旁边的一碗汤药兜头砸了过来。

刚刚跪拜完毕站起身来的姚燕语凭着本能往一旁躲开,药碗啪的一声碎在地上,汤药弄污了花开富贵的地毯,尚冒着丝丝白气。

“康平!”静妃娘娘气急败坏的呵斥女儿,“你太过分了!本宫请姚御医来给你治伤的!你怎么能这样?!”

姚燕语则淡淡一笑,说道:“臣观公主气血甚足,应伤的无碍。”

“你个贱人!是你魅惑父皇!是你!”康平公主靠在静妃的怀里,指着姚燕语竭斯底里的骂。

姚燕语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的问:“皇上乃一代明君,岂是别人能魅惑得了的?公主说这话,不怕皇上盛怒?况且还是在娘娘这里,公主这样说,又置娘娘于何地?”

静妃听了这话自然不高兴,不过一个三品医官罢了,就算嫁的丈夫是将军,也不该在景华宫里放肆。于是她一边搂着女儿一边斜了姚燕语一眼,冷笑道:“姚御医,孰是孰非皇上自有名段,康平贵为公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姚燕语忙躬身下去:“是臣无状了。皇上那边还等臣去诊脉,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先请告退。”

静妃冷笑道:“皇上那里不是有张苍北吗?何时轮到你插手皇上的病情了?”

“臣正是奉了圣谕才进宫的,娘娘若是不信,叫人去问问怀恩公公便知。”姚燕语心想你若是打听不清楚,怎么知道我在紫宸宫?

“哼,你倒是有手段的,嫁了人,还能让皇上这么向着你。”静妃冷笑道,“我等后妃皆自叹不如。”

姚燕语心里把静妃的祖宗八代都拉出来招呼了一遍,脸上却淡笑着:“娘娘过奖了。臣也不过是一点医术拿得出手罢了。”

静妃没想到姚燕语会如此坦然应对,而且还这样说话,这…简直有些蹬鼻子上脸!只是她自持身份,又不能跟女儿一样撒泼,便冷笑道:“姚御医的脸皮还真是够厚。”

姚燕语索性给她来了个更厚的:“多谢娘娘夸奖。”脸皮不厚怎么敢站在你这景华宫里?

“…”静妃被这句话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气的脸都白了。

“娘娘若没什么吩咐,臣告退了。”姚燕语再次躬身。

“姚燕语!”静妃终于怒了,“你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来人!把她拉下去上上规矩!”

旁边的宫规嬷嬷应声上前,就要拉扯姚燕语。

姚燕语侧脸瞪了他们一眼冷声喝问:“你们看清楚了我的冠带,也是你们能拉扯的么?”

从三品的医官袍服和锦丝冠在身,医官纵然不如文官武官,但身上也有朝服在,穿着朝服就代表着皇上和朝廷。宫规嬷嬷说白了只是后宫的奴才,岂能随便对朝廷命官动手?

姚燕语看着萎了的两个嬷嬷,又转头朝着静妃娘娘一笑,说道:“娘娘若是觉得臣有罪,大可回了皇上,扒了臣的冠带,再来处置臣。如今这个样子,传出去人家不说臣无状顶撞了娘娘,倒是说娘娘藐视皇上和宫规,总是不好吧?”

“你!”静妃气的脸色惨白,她在皇上身边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被这样指着脸说话。

“姚燕语你个贱人!分明是找死!她们不敢懂你,本公主却不怕!”康平公主说着,就要下床来厮打。

姚燕语又往后闪了两步,冷笑道:“公主伤了头,若稍有不慎,便可得破伤风的。”

“你先去死!”康平公主说着,挥手便要抽姚燕语的脸。

姚燕语淡定的一侧身躲过去,手腕轻轻一番,不知碰了康平公主哪里,康平便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叠在了地上。

“公主!小心!”旁边的宫女们忙上前搀扶,另有嬷嬷想要上前制服姚燕语。

姚燕语想再次躲闪之际,门外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圣旨到!静妃娘娘接旨!”

殿内的人都是一愣,还是静妃最先反应过来,整理仪容上前去,跪拜接旨。

“皇上圣谕:静妃教女无方,德行有亏,身居妃位不思安分,挑拨是非,有损后宫安定。特褫夺妃位,降为嫔,移居景华宫西偏殿。钦此!”

“皇上…”静妃一时懵了,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虽然没有皇子不求更高的份位,但在这种时候一下子被降为嫔,却是天塌下来的打击。

不过这也不怪皇上,康平闯了那么大的祸,把皇上都给气的昏死过去了,静妃娘娘就只叫人把女儿抬了回来,居然没去紫宸宫请罪,这不教女无方,有失德行么?

姚燕语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母女二人,淡淡的笑了笑,没说话。

传旨的太监是怀恩的干儿子,他宣读完了旨意,转头看了一眼姚燕语,不冷不热的说道:“姚御医,皇上醒了,正在找你,请你赶紧去紫宸宫吧。”

“好。”姚燕语依然是微微笑着,看了伏在地上起不来的静嫔及康平公主一眼,转身走了。

康平公主又要起身指着传旨的太监骂,被静嫔一把拉住捂住了嘴:“你给我住嘴!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紫宸宫请罪!”

康平公主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太监木木的脸,没再说什么。她再傻也知道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这人回头去皇上跟前说两句不好听的,自己的母妃恐怕会更倒霉。

康平公主把自己收拾了一番,随着静嫔往紫宸宫来请罪。皇上身边的护卫自然不能拦挡静嫔娘娘,但她们母女走到紫宸殿的殿门口却也不敢擅闯。静嫔一拉女儿的手,母女俩双双跪下了。

此时紫宸殿的殿门开着,里面的讲话声很清楚的传了出来。

“姚燕语,景华宫那边你受委屈了。”这是皇上的声音。

姚燕语朗声回道:“回皇上,并没有。娘娘不过是叫臣去给公主瞧伤罢了。皇上也请放心,公主虽然伤在头上,幸亏他们给公主上药及时。但臣看气色还算好,应该没什么大碍。”

门口外康平公主又变了脸色,想要起身冲进去,被静嫔一把拉住,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前就是她大意了,一心只顾着女儿的死活,忘了女儿冲撞了皇上的事情,这会儿如果再犯这样的错误,她们母女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说起来,这是臣妾的罪过。臣妾替静嫔妹妹向皇上请罪。”这是丰皇后的声音。

“行了,你也病怏怏的,后宫之事素来繁杂,你若是精神不济,可以让慧妃和贤妃帮帮你。”皇上的声音很淡,这算是对皇后的责备了。

当着姚燕语和张苍北的面,皇后被皇上这样说,脸面上实在不好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身为皇后统领后宫,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有推卸不掉的责任。皇上这样说,她也无法怨怼。于是皇后便把这笔账记在了静嫔和康平公主身上。

至于后宫将要上演什么样的戏码,姚燕语完全没兴趣,她要做的只是保皇上龙体平安,然后自己独善其身。于是趁着空隙,赶紧的福身回道:“臣去看看皇上的药膳。”

“这些事情交给掌药医女就行了。朕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退了吧。”皇上朝着姚燕语和张苍北摆摆手。

姚燕语正是求之不得,于是赶紧的跪拜告退。出门时,看见跪在门外金砖上的静嫔母女,姚燕语愣都没打,匆匆而过。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这对母女给沾上晦气似的。

张苍北和姚燕语出去之后,皇上沉声吩咐怀恩:“让门口她们两个进来。”

康平公主抿了抿唇,眼睛里迸发出一线希望。静嫔赶紧的转头看康平,用眼神警告她一会儿见了皇上一定要好生认错,不能再任性胡言了。

母女二人起身进殿,便见皇上靠在榻上,皇后坐在榻旁,帝后二人都面色沉沉,不见一丝喜色。

“臣妾(女儿)给皇上(父皇)和皇后娘娘请安。”静嫔母女双双跪倒在皇上的榻前。

皇后看了一眼皇上,皇上没有叫起的意思,皇后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问:“康平,你头上的伤无碍吧?”

康平公主忙回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刚姚御医不是说过了,这伤并无大碍。”

“既然没什么大碍,就回你自己的府里去养着,别跪在这里了。”皇上淡淡的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静嫔听了这话赶紧的给女儿使眼色,让她谢恩。

谁知道康平公主根本就没看见,只是膝行两步至皇上的床榻前,哀求道:“父皇,女儿求你放过崖俊吧!他只是个秀才,又懂得些骑射功夫,女儿才留他在身边当教习的。您别听卫章他们胡说八道,女儿遇见他的时候是在京郊的一个庄子里,他怎么可能是什么高黎王子?”

康平只顾自说自话,却没注意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皇后皱起了眉头,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康平公主,神色十分的无奈又带着悲悯之色。

静嫔吓得白了脸,立刻上前去拉了女儿一把,斥道:“国家大事岂容你胡说八道?!你父皇让你回去,你还不谢恩?!”

康平公主提起崖俊就收不住嘴了,此时根本听不进去静嫔的话,而且还一甩手挣开了静嫔的手,直接抱住皇上的腿,苦苦哀求:“父皇,求你了!父皇,梁峻乃无能之辈,又拈花惹草,这些年女儿受够了!女儿要跟他和离,女儿要给崖俊一起过…”

“混账!”皇上气的脸色惨白,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抬脚把康平公主踹了出去,“你真是恬不知耻!”

皇上虽然快六十了,但因一直没落下弓马骑射,此事又气急,这一脚踹出去完全没留力,正好揣在康平的心窝上。康平公主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气儿来。

“康平,你这也太过分了。你跟驸马已经有一子二女,现在你居然为了一个黎奴要跟驸马和离?你这岂不成了天下笑谈?你将置皇室声誉于何地?置你父皇于何地?刚姚燕语还说你的伤无碍,依我看,你怕是撞糊涂了吧?!”皇后不悦的责备。

驸马梁峻是梁思阡的儿子,梁思阡是丰老夫人的内侄,丰皇后的姑舅表兄。刚刚康平公主把梁峻说的一无是处,皇后岂能不生气?

只是康平公主跟着了魔一样,一心要救心肝宝贝,根本顾不上皇后的冷嘲热讽,等缓过气来,又要上前去求皇上开恩。

静嫔气急败坏,直接上前把她拉回来,劈手给了她一记耳光:“混账东西!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康平公主被自己的母亲抽了一记耳光之后,有些发懵。只是那一记耳光却没能换来皇上的同情反而更加生气,皇上一抬手推翻了旁边的高几,怒声骂道:“都给朕滚!滚!”

静嫔被暴怒的皇上吓到,赶紧的趴在地上跪好:“臣妾该死…求皇上恕罪。”

“滚!滚!滚…”皇上气的摇着头,连连摆手,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滚。直到静嫔拉着康平公主匆匆退下,方又朝着皇后怒道:“你也滚!”

皇后咬了咬牙,依然一脸镇定的站起身来朝着皇上一福:“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告退。”

皇上连连摆手,颓然闭上眼睛谁也不看。皇后无奈的阴沉着脸退出了紫宸殿。

丰皇后以国母之尊,回到凤仪宫后立刻下了一道懿旨:“康平公主病了,公主府里不宜养病,叫人把她送到慈心庵去安心礼佛,静心休养,直到病愈。”

跟着皇后懿旨来的还有四个精细摸摸和四个宫中的护卫。

康平公主自然不依,但嬷嬷和护卫却是听命办事,直接用迷药把康平公主迷晕了,用毯子裹起来送到马车里,一路送往慈心庵去了。

另过了不久,静嫔娘娘因担心女儿=一病不起,为了让她安心养病,不受宫里繁杂事务的袭扰,皇后又命人把她从景华宫里移了出来,送到皇宫最僻静的沐恩斋去。此是后话,暂且不必细说。

只是那日卫将军带着苏瑾月小姑娘从苏月斋里吃了一顿好吃的点心回来后,便对那里念念不忘。以至于回到家里见了母亲,还高兴地跟她提及。

“有个地方的点心很好吃月儿好喜欢。”

“吃点心的地方不是姨妈家。”

“那里的名字跟月儿的名字一样呢。”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从小姑娘的嘴里冒出来,姚凤歌前后连起来一向,顿时心惊。

第二十九章 求子,求情

皇上的身体经过姚燕语连续七日的精心调理,渐渐地恢复如初。康平公主的事情就此掀过去,皇上闭口不问,宫里也没人再敢提及。

因张苍北上了一道奏折,说自己已经年老,照顾皇上龙体的事情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又说姚燕语医术精湛,已得自己言传身教,所以请皇上准许他偷个懒,平日进宫给皇上请平安脉的事情就交给姚燕语了。

皇上思量了半晌便下旨升姚燕语为正三品上太医,赐入宫的玉牌。

云都城折腾了半月有余,康平公主府基本覆灭,梁思阡最有力的依靠没了。梁家没好事,丰宰相府自然也多少跟着吃点挂落。况且,丰皇后被皇上骂了,心情一直抑郁,没两天也真的病了。

后宫诸事便有一半儿交给了慧妃和贤妃,后宫风云暗涌,朝堂之上也是此消彼长。

这一切过去之后,人们安静下来反思,好像在这一场变故中,唯一获得利益的便是辅国将军府的夫人姚燕语了。

一时之间,云都城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姚家自然很高兴,而且老太太听见孙女有官升一级之后,还跟王夫人商议着要不要摆几桌宴席,请几家至交好友过来坐坐。

王夫人一贯秉承姚远之的处世之道,从不张扬高调,况且,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她官升一级自然是好事,但也没有娘家人摆宴庆贺的,于是便劝了下来。

但老太太着实的不高兴,当时就拉下了脸。王夫人不想弄得家里不安生,传出去叫人笑话,便劝道:“前些日子老太太不是说要去寺里上香么?如今高黎余孽已经落网,云都城里外都太平了,要不媳妇派人去安排一下,老夫人去大悲寺上香?”

能出去走走自然好,宋老夫人勉强答应:“好生叫人挑个日子。再叫人去跟燕语说一声,让她也空出时间来,陪我一起去。”

王夫人又默默地叹了口气,待要劝什么,宁氏已经笑着开口:“二妹妹现在担着皇上龙体的安危,怕是比之前更忙了。咱们只叫人去问问吧,若是没空儿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反正有老太太疼她,替她在佛祖面前祷告祷告也是一样的。”

“那你们叫人去问问她,她什么时候有空?”宋老夫人一脸的不高兴,又哼道,“反正我老婆子是最闲的,既然她忙,那我就去迁就她的闲工夫好了。”

王夫人气闷,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宁氏也只好无奈的笑着:“老太太若是想孙女了,不如打发人把大妹妹接来?月儿那小丫头也该想祖姥姥了。”

宋老夫人皱眉道:“她在热孝里,况且姑爷的身子又不好。怎么好经常往娘家跑?”

宁氏只得低头应道:“是。”

宋老夫人忽然又问:“大姑爷到底是什么病?这么久了也没个好转。燕语不就是最好的太医么?怎么没给大姑爷精心医治?”

王夫人淡淡的说道:“燕语现在是皇上的专属医官,没有皇上的旨意,是不会随便给谁治病的。”

“大姑爷又不是外人!这么近的亲戚,就算是随便过去探望探望,也比那些不知跟不知底的太医强百倍。你们这些人也真是,怎么一点变通都不懂?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凤姐儿这样哭哈哈的守着个病人过后半辈子?”

宋老夫人好像终于找到了儿媳妇的短处似的,便捏着这事儿不放,冷嘲道:“难道凤姐儿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倒是真舍得。”

王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气的笑了:“老太太这话说的,难道我眼睁睁的看着凤丫头过苦日子就高兴了?”

宁氏早就给自己的人递了眼色,金环先前出去走了一圈儿,这会儿刚回来,一进门便见王夫人变了脸,便忙上前回道:“老爷回来了,说有事儿找太太,请太太过去呢。”

王夫人便站起身来,跟宋老夫人说道:“媳妇先告退了。”

宋老夫人再生气也不能不让王夫人去处理家里的事情,于是哼了一声,摆摆手:“去吧去吧!”

宁氏也趁机说道:“孙媳去厨房瞧瞧,晚上给老太太的药膳怎么样了,这可是二妹妹亲自叮嘱的,火候很重要,下人们若是粗心,那药膳的效验就达不到了。”

宋老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身旁服侍的丫鬟都是王夫人调教出来的,此时纵然有心讨好老太太,也不敢得罪了王夫人,大家不过是安分守己罢了。

宋老夫人便说闷得慌,要去后面的花园子里走走。

门外的小丫鬟笑眯眯的打起了门帘,回道:“三姑娘来了。”

“哦,三丫头来了!”宋老夫人的脸上有了几分笑容,如今老太太唯一的开心果也就是三姑娘了。

姚雀华进门看着老夫人拄着沉香木的拐杖站在屋子里,忙上前福身笑道:“老太太这是要去哪里?”

“这屋子里闷死了,我想出去透透气,正好你来了,就陪我一起去花园子里走走。”

姚雀华赶紧的上前搀扶住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臂,笑道:“孙女也正想过来请老太太出去走走呢,二姐姐说了,整日闷在屋子里对身子也不好。”

“你二姐姐说的没错。”宋老夫人扶着孙女的手出了房门,沿着幽廊往后花园走去。

“二姐姐有些日子没来瞧老太太了,老太太想二姐姐了吧。”

“嗯,是啊!听说她越发的忙了!哎,你说一个女人家,却整天忙外边的事儿,那将军府里的大小事情都交给别人,像个什么事儿?”

“有人帮着二姐姐管家也不错,不然她岂不是更辛苦。”

“可是主理中馈是女人分内的事情,难道要让下属的夫人替她打理家事一辈子?”

“二姐姐跟别的夫人不同嘛。”

“哎!我就是担心这个!”宋老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