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的书信送到江宁的时候已经过了初十。此时各家的年酒都已经消停下来,大家又忙着准备上元节的事情。

姚燕语和卫章在江宁城外的蟠龙山上的普济寺里住着,每日赏梅下棋,或者姚燕语专心看书,卫章和寺里的武僧切磋拳法,再有闲暇,姚燕语教凌霄认字,卫章便把女儿驮在肩头摘梅花。

夫妇二人着实清闲安静了些日子,直到定北侯府的书信送到。

书信是姚凤歌亲自带过来的,正月初十,她正好也带着瑾月三个孩子来寺里上香。姚燕语看完书信后捏着那几张大额银票笑道:“姐姐可以那这个银子把人从县衙大牢里弄出来了吧?”

姚凤歌冷笑道:“这是给你们打点的钱,如今却用来给他换妓债了!”

“算了,定北候说是打点的钱,其实还不是不放心他那个弟弟?再说,这点事儿也用不到银子来打点。姐姐就不要再多想了。不过这银子也不能就这么痛快的给那老鸨子,三爷好歹也在牢里吃了这半月的苦,所以这帐还得打个折扣的吧?”

姚凤歌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着摇头,又叹道:“想要整她一个青楼的老鸨子还不容易?只是我懒得用手段罢了。”

姚燕语笑着摇头,看着从外边跑进来的瑾月和凌霄,便岔开了话题。

过了正月十五,姚凤歌让李忠找了二十几个叫脏兮兮的花子去了一趟十九楼,大把的银票一拍,招呼老鸨子接客。

看着这二十几个衣衫褴褛鸟窝发型还带着枯草败叶抓头挠耳朵的主儿们,老鸨子差点给李忠跪了。这些人随便一站那虱子都满地爬,十九楼从来招呼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被这些人一搅合,非得关门大吉了!

“李大爷!李爷爷!求求您了,叫他们散了,成么?”老鸨子把银票递给李忠,苦苦的哀求着。

十九楼虽然是大云朝有名的青楼楚馆,也不过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人家把银票一拍,她就不能说今儿生意不做了。况且,你今儿不做了,以后做不做?你哪天开门做生意人家就哪天来嫖,而且还大把的银子拍着,你能怎么样?!

“怎么,嫌爷给的钱少?你这儿连赊账都能行,怎么给现银这生意又不做了呢?”李忠是摆明了来找茬的,他冷笑着站在大厅里,看着那些原本在喝花酒的纨绔之徒一个个如避蛇蝎一样夺门而出,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没有没有!”老鸨真的很想来硬的,直接叫把后院的打手都叫过来把这群该死的叫花子给打出去。无奈她知道李忠的身份,就算自己是有靠山的,可那靠山也比不过人家的主子,于是只好堆起笑脸把好话说了几大车。

她当然知道李忠来这里找茬的原因,便又拍着胸脯说苏家三爷那事儿是一场误会,她这就去县衙把诉状撤回来。

李忠却不买她的帐,苏老三再不好也是他的主子的丈夫,只有他主子欺负的份儿,哪里轮得到这些下三流的人作践?

于是李忠又把银票重重的拍回去,冷笑道:“爷知道你们家花魁娘子的身价儿高,所以今儿就不叫她出来了,你只把你这里的庸脂俗粉丫鬟仆妇叫出一些来接客就是了,爷的这些朋友是生冷不忌的。”

说完,李忠又邪气的把老鸨子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嘿嘿笑道:“当然,如果你心疼你的那些乖女儿们想要自己上也可以,他们也能勉强接受,不嫌你老了。”

老鸨子弄死李忠的心都有了,但徒有其心却无气力,只好赔笑道:“李爷您说,这事儿怎么是个了结?您画出个道儿来,咱们照办就是了!难道您是想把咱们赶出这江宁城去么?”

“这可不敢。”李忠冷笑道:“你们田大家不是手眼通天么?据说还跟上头的哪位王爷藕断丝连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得罪不起,不过我就奇了怪了,连王爷都是你们田大家的裙下臣,怎么她还肯在我们三爷跟前脱裤子?而且还是不给钱白干活?”

这话说的下流无耻,引得大厅里二十几个乞丐们都跟着哈哈的笑起来,那笑声像是一记记大耳瓜子一样狠狠地抽着老鸨子的脸。

老鸨子万般无奈之际正想着要不要给李忠跪下,便听见楼上一声尖叫:“不好了!嬷嬷快来呀!田大家上吊了!”

老鸨子一时顾不得许多,立刻转身蹭蹭的往楼上跑。

李忠愣了愣,转头往门口瞥了一眼,门口一个人便纵身一跃直接从外边上了楼。

田大家自然死不成,那么多人围着她,岂能随随便便就吊死?一场虚惊之后,老鸨子拉着她的摇钱树从楼上下来,当着众人的面给李忠跪下了。

李忠闪身躲开,冷笑道:“我不过是个奴才,你们就算要跪也不能跪我。这半月多的光景我们家主子在牢里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们若真心想赔罪,就拿出点诚意来。”

于是,老鸨子真的拿出了她的诚意。

首先是撤了诉状,然后老鸨子带着田大家亲自去县衙的牢房里接苏玉祥出来。之后不知从谁的嘴里传出,说十九楼的田大家倾慕苏三爷的人品,自荐枕席想与三爷一夜欢好,无奈苏三爷洁身自好不理她,于是田大家心里不痛快,便搬弄是非,说苏三爷嫖了她没给钱云云。

原本由姓孙的编排的一场要挟利用的戏码硬生生被改成了名妓和风流公子的苦情戏。而且这戏码被有心人散播开来,酒楼茶肆的闲人们都对此事颇感兴趣,一提起这事儿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时间苏老三在江宁城里风头无两。

只是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风流倜傥的美名,便被卫章一脚提踢去了东陵的剑湖水师当副尉去了。

所谓的副尉也不过是个续弦,真正在他手下当差的几个小兵都是刚招募来的,连同苏玉祥一共二十个人,全部归在新兵里面跟训练。

就苏三爷这把被酒色掏空了的贱骨头一天的训练没到一半儿就趴了,这日子真是没没没法过了!苏三爷吃了一口泥土趴在地上嘤嘤嘤的哭着。

而他所受的苦这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一开始他还不死心的提起卫章,说我是宁侯的连襟,你们都给老子客气点云云。

无奈他提一次卫章的名头他们的教头就让他多跑十圈,再提一次又让他扛着重物加跑十圈,如此下去不到一天的时间,苏三爷就再也不敢提跟卫章有关的只言片字了。

而此时的姚凤歌已经完全摆脱了之前的烦恼,开始把全部的心思都投放到和白彦崮合作的药铺上。

至于金博英几个人在听了知府大人的吩咐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等来等去,等到的是江宁城里仁济堂大药房开业的消息,而且仁济堂大手笔,一开就是三家。

三家仁济堂同时开业不是最大的热点,最大的热点话题是,仁济堂大药房的开业庆典。

庆典上,仁济堂的掌柜的分别在自家店铺跟前发表开业致辞,致辞写的各不相同,但最后都有一句话:本药店全部药品都由药监署监督进货,绝对保真,绝对保质,欢迎广大百姓和同行前来监督。

这对江宁城的其他药铺来说简直是锋锐的一刀,又快又狠的剁在脖子上。

金博英老爷子听说此事后直接喷了一口鲜血晕倒了,金家的事情全都落在了他的两个儿子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金博英的儿子金大少气急败坏的掀翻了茶桌,毁了一套他精心养了好久的紫砂茶具和一壶极品云雾茶。

立在一旁的几个掌柜的纷纷躬身,大气而不敢喘。

金大少又抬脚把两只茶凳踹翻才算是出了一口恶起,然后大手一挥,吩咐道:“吩咐下去,金氏所有的药铺全都降价——嗯,干脆来个狠的,一部分常用的药材直接对半折!我倒是要看看这位姚院判能有多大的本事!”

“大少爷,这事儿只咱们一家这样恐怕还不成,咱们得联合江宁几家药商一起降价。”

“那就联合他们一起。”金大少气势如虹。

“大哥,这样似是不妥。”一直没说话的金二少蹙着眉头,缓缓地劝道,“这样一来咱们就跟朝廷对着干上了。那姚院判有皇上撑腰,有官府的全力支持,连于知府都不帮着咱们了。咱们跟她斗怕是捞不着任何好处。”

“那以你说怎么办?”金大少没好气的哼道,“难不成你让我去抱那女人的脚?你别忘了咱爹还在炕上躺着呢!”

“现在求和还来得及。”二少平静的看着他狂躁的大哥,耐心的劝道:“我派人查过姚院判的为人,她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是我们一开始就把人家想的太坏了。其实…做我们这一行的如果眼里只剩下钱,就跟刽子手没什么区别了。”

“混账!”金大少暴怒的指着金二少,怒声骂道:“你个忘本忘祖的东西!你说谁是刽子手!”

金二少默默地看了他大哥一眼,转身走了。旁边的几个掌柜的见这兄弟俩争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此时见又是大少压倒了二少,众人顿时都不再多说什么。

“按我说的去办!”金大少拿出大东家的气势来,大手一挥命掌柜的们退了出去。

仁济堂大药房开业的第二日,江宁城其他家药铺开始大降价,甚至很多常用药材直接打了对折。

江宁城的百姓们顿时傻了——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商家竞争素来获利的是老百姓,于是有些有经济头脑的人开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盘。考虑着是不是把家里多余的钱拿出来,趁着那些药商大降价顺便囤积点药材贩卖到别的省里去?

同时,姚燕语那边也因为此事被于知府找上了门。

江宁城的几家药铺都有于知府的干股,铺面赔本大甩卖,于知府的心疼的一抽一抽的——这么个折腾法,年底还能拿到分红吗?于知府似乎看见自己那一万多两银子直接打了水漂了!

“姚大人啊,您这江宁城这样一弄,百姓们可都不安分了。您一心监督医药行业为的是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可若是因为此事制造了混乱,怕是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啊。”于知府扯着安定团结的大旗来找姚燕语谈判。

姚燕语轻声笑了笑,问道:“听于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江宁城里现在出现了暴乱?”

“呃,暂时还没有。”于洪烈摇了摇头,叹道:“但身为一省知府,本官必须防患于未燃嘛!”

姚燕语淡淡的说道:“于大人放心,有乱子也是我担着,绝不会让你背黑锅。”

于洪烈又叹道:“姚大人,老金他们已经知道错了,年前就让本官跟你面前求个情,想来拜会您,可是您却闭门不见,如今又忽然跟仁济堂合起来挤兑他们…当然,他们不按药监署的条令办事是他们不对,但姚大人您也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我一直在给他们机会。当初颁布条令的时候给过,后来几十家百姓上诉状的时候也给过,直到仁济堂开业我还是给他们留了余地。可他们不要我给的机会,一定要跟药监署作对,现在都不惜降价来挤兑仁济堂和我。”说着,姚燕语轻轻地啜了一口香茶,反问道:“于大人难道没看出来么?”

于洪烈叹了口气,说道:“本官当然看出来了。姚大人你宅心仁厚,绝不是那种断人活路的人。”

“于大人英明。”姚燕语朝着于洪烈拱了拱手,又自嘲的叹道:“其实我一直搞不明白,就凭他们几个药商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敢跟朝廷作对?于大人你说,是那座大山这么牢靠,让他们如此有恃无恐?”

第十三章 抓章周

于洪烈被姚燕语问的哑口无言,他不能说自己在那几家药铺药场里都有干股,更不能说金博英上面还有人,甚至跟某位王爷相交甚笃。

这些事情他不信姚燕语不知道,她这样问,无非就是表明她的态度而已。

于洪烈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姚燕语拱了拱手:“不知姚大人最终想怎样。”

“让他们无条件接受药监署的检查和监督。”姚燕语淡淡的说道。

于洪烈摇头叹道:“他们的生意少的也做了几十年,这检查和监督说起来容易…”

“所以他们才觉得我这个药监署是闹着玩儿,过家家,肯定抗不过他们吧。”姚燕语依然淡淡的笑着。

于知府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便没再多言,回头便派人去各家传话,说姚院判是打定了主意要对各家药场药铺进行监察,你们这些人是负隅顽抗还是顺势而为就自己看着办吧,本官不管了。

原本六家出头的药商,姓孙的被判了死刑直接压入了死牢,药场被查封算是彻底的完了。

姓黄的那家被卫章几句话敲打的不敢出头,这次金家的药铺降价他们居然没跟着折腾,看上去是想要求和了。

剩下的四家也就金家和栗家折腾的欢实,尤其是金家,仗着着急有五个大药场,并跟漕运总督沾亲,掌控者南北水路,便跟仁济堂对着干上了。

只是金家这边还没开始发力,广济堂又出了新招——义诊。

因为医学院的房子还没收拾好,姚燕语直接把自己带来的二百多个医女司医等分成三组,分别在新开张的广济堂药房给老百姓义诊。不但看病不要钱,还顺带给大家普及一般的健康和养生知识。

此大招一出,金家等几位药商直接受不了了。广济堂这样做就等于把他们的财路直接断了。

这些人再有钱也不能等着坐吃山空,他们的生意就算是遍布江南六省,但江宁城也是他们的老窝,丢了这里,下一步就只能等死了。

义诊开始的前两天,老百姓们还不怎么相信这是真的。广济堂也不算忙,毕竟是新开的药房,号子喊得再响,老百姓也不敢拿自己的病痛开玩笑。

不过还好,义诊的第一天稀稀落落的来几个人,这几个人看穿着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人,平时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一般有病都是忍着的主儿。

不过在国医馆里任职并被姚燕语带出来的都是随着她去过灾区甚至去过边疆的人,难民区里走出来的自然不会嫌弃这些没钱的老百姓们。况且这些人都有奉银,也不指望看病赚钱。只要他们的恩师姚神医一声令下,他们是绝对的服从,没有二话。

第一天来广济堂看病的百姓不但不用付诊金,连药费都免了。这是姚凤歌配合姚燕语的做法,同时也是为自己将来的生意,她直接叫人在药房门口挂了一个幌子,上写:特请国医馆司医免费义诊,前三天免药费,第四至十天药费减半。

来看病的百姓们得了好处,回去便跟七大姑八大姨左邻右舍宣扬了一番,第二天便有十几个人来看病。

第三天看病的人又翻了两倍。药房门口一字排开七八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身穿国医馆公服的俏丽医女,怎么看怎么养眼。于是诊案前面看病的百姓们渐渐地排成了队。

至第五天的时候,不管是咳嗽痰多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还是腰腿疼痛偏瘫中风等重病患者,都闻风而来,把药房门前的大街堵得严严实实。

金家大少的降价方案还没有实施就基本告负。金博英靠在床榻上连声哀叹,说自己愧对祖宗,愧对儿孙,愧对在金家药场药铺入股的亲戚朋友云云。

忏悔了一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金老爷子把两个儿子叫到榻前,认真的询问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原配夫人所出的金大少横眉怒目,说找人把姓姚的娘们儿做了,一了百了。此言一出便被金老皱着眉头臭骂了一顿,当即吩咐他暂时把店铺里管事的权力交出来,不许再瞎掺合生意上的事情。

继室夫人生的金二少主张求和,说生意人只求财,不求气。尤其不该跟朝廷作对,尤其是药监署还带着皇上的幌子,姚家和宁侯府如今圣眷隆重,连京城里几位王爷都对他们礼让有加,咱们这些商人又何必以卵击石。

金老听了二儿子的话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思半晌方问:“这件事情若是交给你去做,你能不能做好?”

金二少拱手应道:“儿子愿意一试。”

“好,为父就信你一回。”金博英疲惫的靠在榻上朝着两个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从老爷子房里出来,金大少冷冷的瞥了二少一眼,哼道:“你要去抱那女人的脚尽管去,别拉着我们陪你一起丢人。”说完,便一甩袖子走了。

金家二少爷看着他大哥肥硕的背影,微微冷笑着摇了摇头。

二月初六这日是依依一周岁生日,本来姚燕语忙里忙外的不想给她庆生了,姚凤歌不同意,说本来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就没见,现在到了一周岁生日了她这个当姨妈的给她过个像样的生日算是补上这个遗憾。

依依小姑娘也的确是招人疼,不足一周岁就会走路了,同时也开口说话,爹爹妈妈叫的很清楚,在姚凤歌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还学会了叫姨妈。

姚凤歌有心表示自己的心意,小依依的周岁宴便办的很有特色。

宴会设在姚家另一所临湖的别院里,这所小别院占地不大,但却是当初姚远之闲来无事读书画画的地方。里面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十分的讲究。平日里也就姚延恩兄弟二人来过,族中众人皆没这份体面。

更有老花匠培育的各种珍奇花草或成盆景排放在屋内,或成花架花树在院子里绽放,可谓红香绿玉,芬芳雅致,无与伦比。

姚凤歌还专门请了江宁逸品居的大厨过来掌勺,食材也是精挑细选的。用她的话说,是要一家人都沾了咱们小县主的光儿,好好地乐呵一天。

原本请帖并没有多发,只是请了姚家支系几家来往比较密切的奶奶姑娘们。

却不想其他姚家的几门姻亲诸如姚延恩的岳家现扬州盐铁按察使江家,姚延意的岳家现任苏州知府宁家,以及宋家的旁支等听见消息提前送了贺礼来,姚凤歌只得命人补了请帖过去。

偏生各家都很是捧场,每家主子仆妇一来都是十几口子人,江家的太太,少奶奶以及江氏未出阁的两个庶妹,宁家的太太在苏州陪宁老爷在任上,来的是老太太和宁氏的姐姐以及未出阁的堂妹庶妹。

只有宋家支系比较落魄了,只来了一个三房的少奶奶,不过贺礼倒不寒酸,六匹妆缎,六匹杭绸,六匹轻罗,另外还有一对白玉佩,一对翠玉簪子。

负责贺礼的珊瑚见状忙命人把这些都登记在册,找了个空儿往里面去见姚凤歌。

姚凤歌陪着江家的太太和宁家的老太太说了一会儿的话儿之后,瞧见珊瑚从外边进来便把陪客的任务交给姚燕语,便悄悄地出了房门。

珊瑚便上前回说宋家的贺礼很是丰厚,便接过单子来看了一眼,淡然笑道:“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咱们必不会亏待她。”

“奶奶的意思是回礼给的丰厚些?”珊瑚低声问。

姚凤歌笑着摇头:“很是不必。四月十二不是她家二公子娶亲么?到时候我们的贺礼难道不再添上些?”

珊瑚失笑道:“原来算盘打在了这里,我说呢。”

姚凤歌也跟着笑,又有一个管事媳妇进来回说新烤制的点心已经好了,问现在上还是等会儿。

“现在就上吧,几位太太奶奶们正喝茶呢,时间还早,宴席还得等会儿。”姚凤歌说完,刚要转身进去,二门上的一个婆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远远地叫了一声:“奶奶且留步。”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姚凤歌转回身来,皱着眉头问。

“金家的二少奶奶来了,说是给小县主庆生,还带了丰厚的贺礼来。”

“金家?哪个金家?”姚凤歌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谁,但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按说金家现在该恨死姚家了,怎么可能还凑上来?莫不是别有用心吧?

“就是药行商会的会长家。”来人回道。

“她来做什么?”姚凤歌不悦的哼了一声,片刻后又跟珊瑚说道:“你去瞧瞧,看她怎么说。若是客客气气的就迎进来,若是别有用心就找个借口给回了。”

珊瑚应声而去,姚凤歌心里有些烦躁便没再回里面去陪客人说笑,而是转身去了小偏厅里等着。

没过多会儿的功夫,珊瑚便派人进来回话,说金家的二少奶奶是真心实意的来给小县主庆生,请奶奶示下,茶点摆在哪一处。

姚凤歌想着自己还是先会会她,省的直接让到里面去这女人又说些什么扫兴的话,于是吩咐道:“就请在松涛轩小客厅奉茶吧,我这就过去。”

姚凤歌在去松涛轩之前叫琉璃去跟姚燕语悄悄地说了一声,琉璃进去会客厅但见姚燕语正在同宁氏的祖母宁家老太太说话,便也没往跟前去,只跟香薷小声说了几句便出来了。

香薷借着续茶的空儿悄声跟姚燕语说了一句,姚燕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没说话。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姚凤歌带着金家的二少奶奶金卢氏进来了。

宁家的老太太和江家的太太都不认识金卢氏,倒是江家的少奶奶见过她,在姚凤歌跟大家介绍的时候对金卢氏笑了笑,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跟前。

宁老太太和江太太早就听说江宁城的药行商会跟药监署打擂台的事儿,知道两边现在是死对头。却不料金家的二少奶奶居然凑着这个空儿来了,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无语。

不过幸好金卢氏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而姚凤歌自然也不容许冷场,不过片刻的功夫厅里又热闹起来。

没多会儿功夫,李嬷嬷进来来回说祭拜抓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请小县主去抓周。

众人都欢欢喜喜的起身离座往外边去。

院子里一株满是花苞的西府海棠树下摆了一张铺了大红锦缎流苏桌布的大桌案,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文房四宝,有小金秤,有精巧的绣荷包,有玉如意,玉挂件儿,玉簪,还有香薷专门放上去的一个鹿皮银针包和一本《本草》,另外还有一把紫铜刀鞘上面镶嵌着红绿宝石的小匕首。

姚燕语认识那把匕首是卫章拿回来的东西,因问:“谁把这个也拿过来了?”

乌梅笑道:“李嬷嬷说这些要求个文武双全嘛,所以奴婢就拿了这个凑数儿的。”

姚燕语笑了笑没在说话,依依的奶妈子把一身簇新锦缎衣裙的小姑娘抱了过来直接放在了大案子上。

依依趴在案子上先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娘亲,喃喃的叫了一声:“妈妈?”

姚燕语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口水直接滴下来落在桌布上,便笑着拿了帕子上前去给她擦了擦,说道:“依依看看这写东西,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真哒?”小丫头眨着大眼睛看着姚燕语。圆圆的小脸因为趴着的缘故,越发显得肉嘟嘟的,小嘴巴微微张开,眼看着一滴口水又要流下来,把周围的女人们逗得哈哈大笑。

宁家老太太扶着自己的孙女笑道:“这小丫头真好,这么一丁点儿大就知道听她娘的话。”

姚燕语也很开心,一边拿帕子擦女儿的口水一边点头:“真的,你喜欢哪个,哪个就是你的了。”

小丫头闻言开始认真地扒拉桌子上的东西,文房四宝,珠玉首饰等等都扒拉了一遍,最后干脆一翻身做在了案子上,胖胖的小手试图把所有的东西都搂进自己的怀里,却因为东西太多根本楼不过来。

周围的女眷们都笑得前仰后合,江家的一位姑娘挽着姐妹的手笑着问道:“她该不会是想要所有的东西吧?”

“好像是哦。”旁边的一个姑娘用帕子捂着嘴巴笑道。

“怎么能这么可爱!”

“哈哈…小县主好厉害啊!”

大家开始笑着七言八语的给小依依支招:“小县主,那个玉佩好。和田红玉,雕琢的是并蒂凌霄。好寓意啊!”

依依看了那人一眼,从一堆东西里找出了玉佩,捏在手里不放开,又用另一只手继续扒拉着去找。姚燕语顿时一头黑线,心想我的女儿怎么这么贪财,而且还是个软耳根子?这点随谁啊随谁?!

“小县主,那个…那个书好啊!”香薷很希望依依能拿那个针包,将来能继承夫人的衣钵。

无奈小依依对那个不知道装什么东西的鹿皮包最不感兴趣,反而看上了那把匕首,与一堆杂物里抓了出来,因为小手不够大握不住刀柄,便用手指头扣住了刀鞘上的赤铜链子。

“好了!”姚燕语觉得真实够丢脸的,抓个周而已,这小丫头居然抓了两样还不够。

匕首太重,依依小丫头拿不动,被奶妈子哄过去了。那枚玉佩却一直紧紧地攥在手里不放开,连姚燕语都哄不走。

“这是谁的东西?让这小丫头弄碎了倒是可惜。”姚燕语看着女儿手里的玉佩,觉得眼熟又想不起从哪里见过。

“母亲,这是我送给妹妹的生辰礼物。”一直站在旁边的凌霄牵了牵姚燕语的衣袖,乖巧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