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种情况,你大多不会恼,怎么如今却不是了呢。何时见你为霍静那女人恼了去?!”

“没有恼。”司徒远轻轻答了,翻了下一页,“来这静静。”

周围一丝声音也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黄昏柔柔的阳光斜斜的从窗户洒进来,照得一切都懒懒的。

林微蕊的琴声终于断了,寂寂出声:“今日是七七四十九的最后一日。我这些日子总念及她,也许真该去庙宇为那丫头烧几柱香。”

司徒远继续看书,只是眼神顿住了。

林微蕊轻轻拨弄着琴弦,并不成曲:“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那丫头吗?你当日只说了四个字,简单洒脱。那还是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夸奖一个人。皇兄,你总说只视那三个字为名讳,在你心中,也从未想过她做你的妻吗?婚书入手时也不曾想过半分吗?”

司徒远愣住,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敢想半分。

此刻的林微蕊依然不肯放过他,几步靠近,眼中竟似有泪:“你知道外面风传些什么谣言吗?是逸——杀了她。你说过的,他比谁都在意她,甚过你我。那你告诉我一个他杀她的理由。”

“讹传不可信。”

“那你告诉我,我还能信什么。”

胜武二十三年间,夏明初由公主西席升任御前茶奉,伴读于长春宫内外。

上官裴第一次见夏明初,也是这样一个午后,冷风残日,只余光种留有一丝温度。

那一日,刘司职宣刚刚上任的夏明初换了西湖的笔砚至南书房,方走至殿前,就看见院落里跪着的少年身影,心下疑惑着走进去,放下手中的物件,一扭头看见皇帝的脸色很不好,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砰——”的一声,皇帝手中砸下一个空茶碗,夏明初连忙随着刘司职一同跪了下来。

“让他跪去——”皇帝一手紧握,眼神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人影,“竟也是这个出息,跟着那个女人朕倒要看看你能出落了什么样来。”

庭院里的少年直直匐下身子磕了头,“皇父,儿子虽不才,可也知道礼仪孝为先,皇父对儿子恩典于边关锤炼,只是儿子念着母后相思之苦,如今她又在病上,儿子还求皇父准我回母后身边照应。”

皇帝捏着另一杯茶大步迈出去,夏明初没来由心里一紧,看见刘司职冲自己一个劲儿使眼色,便也知道是皇上怒了,在刘司职眼神的催促下,她方才忙起身,战战兢兢的跟上去,端起托盘盖住自己的小脑袋,“皇上,您先把手中的茶放放吧。”

皇帝看也看没看她,一只手还在抖,只看着跪着的少年,“你倒是越发知理了呢,连祖宗的章法都要破吗?”

“儿子不敢,求皇父看在儿子的一片孝心。”

皇帝猛然端起茶盅朝那少年身上砸去,夏明初亦随着举起托盘挡至那跪着的人身前,大气也不敢喘,任由茶盅茶汤尽数打在身上,上身立即湿了一片,茶盅被她用托盘挡了回去,落在地上碎了一片。

见皇帝瞪着自己,她才忙扔下手中的托盘,不敢抬头,只觉得那茶香仍缭绕在周身不散,汁水从额顶落到眼眉中,皇帝狠狠地瞪了他们二人一眼,转身对刘司职说,“把裴皇子送到皇后那。”

等到皇帝的身影完全散了去,夏明初方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少年,大半汁水被自己用身子挡了去,他自己倒是只湿了半个额头,她看着他亮亮的额头,又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轻摇着头笑了笑,他疑惑的抬眼看她,紧抿得唇终于一松,“烫吗?”

她摇头,从袖口取出一条帕子递了上去,“您擦擦吧。”

他缓缓站起了身子,她竟发觉他比自己高出一个额头。

他接了帕子不多语,刚要还回来似乎发觉了不对,忙收了手,“弄脏了你的帕子,我洗过了再给你送去。”

夏明初一笑,拍掉了身上的茶叶渣子,边拍边说,“倒是浪费了好端端的一杯乌龙。”

司徒远望着窗外,记忆丝丝缕缕涌出,他喝了口冷茶,苦涩了喉间,方能平定心绪。林蕊坊的门突然被推开,迎面走来的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今儿是初八,他还来不及去她那。怎么,只是等了半晌,就坐不住了吗?这个女人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倒是想听听她今日的说辞能否说得动自己。

楼明傲走到院落里,看着临窗而站的司徒远,挥了手:“相公,我负荆请罪来了。”说着忙叫焕儿把路上折的树枝递上来。

屋内的林微蕊亦好奇的靠近了窗边,早就听闻这女人不凡,今日只是远远一望,并无特别之处。长相亦是普通人的秀丽而已,更无书香气质可言。说她肤浅庸俗,怕再合适不过了。

“她唱得这是哪出?!”笑了笑,轻问了身边的司徒远。

“苦肉计。”司徒远恐怕对这女人早已看透了,说着伸手关了窗,回到案边,拾起方才搁置的书。林微蕊透着窗缝不无好奇的打量着,都说是个奇人,她今日可能领教半分?!

楼明傲也不上前,更对司徒远的无视毫不在意,事实上,她只是来自己给自己演场戏,演过了拍拍屁股就走,毫不在意有没有人在看。自己在地上铺了张垫子,裹着个长毯背着树枝坐在垫子上,“痛定思痛”的反省:“相公,我闭门思过了好几天。觉得相公不能不理我,没了相公,这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

第三十二章 小人得志

更新时间2009-11-24 1:56:48字数:1874

“相公,我闭门思过了好几天。觉得相公不能不理我,没了相公,这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

司徒远已然于案前置好了墨,摊开了纸张,只准备要落上去什么。执的笔忽又停了停,看了眼正兴起的林微蕊只道:“过来研墨。”

林微蕊不大情愿的挪到案前,眼神还不时飘向窗户所在之处。

“相公,我知道你生我气了。可是平心而论,我不过小亲了彦慕一下。你也知道,我亲你的时候更动情呢。相公,你拥三妻宠六妾,我都不去计较,你又何必跟我较真呢?!睁一纸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人生何其短啊,我们不能大好时光浪费在吵架甩脸色上。有这时间我俩还能商量着生三两个儿子丫头呢。相公,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喜欢女孩比较多,儿子太多了,而且我刚把小一也拉过来了。儿子多了费钱,生女儿将来嫁出去我们收礼金。”

璃儿不忘提醒道:“主母,走题了。”

“我说到哪了?”

“收礼金。”

“道歉。”

焕儿含糊的声音和璃儿故意压低的嗓音重合在一起。

楼明傲一挥手,想到一出便道:“相公,我为你受苦受累侍奉一大家子,怎么连个小白脸都养不得啊?!”

司徒远提笔落下的第二个字突然晕了一片,身边的林微蕊忍笑不语,眼疾手快替他换下一张宣纸,以眼神示意继续写。

“算了算了,小白脸问题我们先搁置。但相公你不能破规矩,你今天要是不来东院,日后就不用来了。”

司徒远已起身,走向门边的步子极缓。

“相公,你要不想见我,又何必这么麻烦。一纸休书我们彼此省事。你破点财,我们就把休妻这事私了了,你看成不?!再以后,你跟多少女人睡,都不是我的事了。你也省得见我和小白脸亲热吃味。吃醋养颜,吃味伤身啊~~”手上扬起半面镜,借着晚霞余光欣赏自己的眉型,小声问身后:“今儿这怎样?!”

“妖气。”璃儿边端出果盘,边没好气道。

“换!”楼明傲猛得抬高了语气。

司徒远的步子顿住,本攀上门边的手一愣,“换”,她倒是要换个什么?!真想要那一纸休书,是她换夫,还是自己解决?!

“相公,我嗓子都喊哑了,你好歹给口水喝。夫妻一场,你真是够绝的。”

估摸着开膳的时候到了,楼明傲也着实惦记着来时小厨房正炖的红烧肉,忙出言想结束今天的“请罪”:“司徒远,你别跟我玩这招!不就是亲人家一口嘛,你就蹬鼻子上脸,我要是跟人家私奔了,你还不生吞活剥我们一对奸夫淫妇?!你几斤几两我也清楚,大不了这日子不过了,我还能落得个善终。”

楼明傲已经做好了撒腿就走的准备,只自己刚要转身的瞬间,看见推门而出的司徒远霎时小愣住了。本想装作没看见扭头就撤,偏惊慌之下运力发功准备逃跑的右脚踝抽筋崴住,动不得半步。

司徒远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只站在门口望着院落里的人,久久终于出声:“晚些就到。”

此刻楼明傲根本不想管他来不来,她只是来表个认错悔改的态度,演足了戏码就撤。偏脚下不争气,逃不走不说,反不能动半分。这厮状况,好不尴尬。司徒远半天也不回身,楼明傲强装镇定心底恨不得他立刻回身进屋关门。

司徒远不动,是因为他的确好奇。本以为自己推开门的瞬间必能吓得这女人转身即逃,偏偏眼下执着于此。她是真下定了养小白脸的决心?!这个想法涌入脑中,还是有些恼意,不由得抬步更近了几分。

楼明傲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地坐下,摆出一幅无赖的嘴脸,脚下崴的生疼,不用憋更不用装,两行泪随即落下,辛酸至极:“相公,欺负人。妾身内疚自责了好几天,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心惊胆战,鼓足勇气才来负荆请罪,你倒好。不解风情就算了,还闹脾气在妾房面前要我难堪。我这个正院主母做得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是一狠心能离开相公就算了,偏我又心心念着相公,离开一刻都是煎熬。妾身的心,相公真的能读懂半分吗?妾身自知不及做相公解语花的女人,文比不过陆玄惜,武不敌陈景落,色相不及尹素,连头发都长不过你屋里那个林微蕊。”

身后连璃儿都听得受不住了,不知那女人从哪里引经据典移花接木说的叫好一个天花乱坠。要不是自己定力好早就晕过去了。

楼明傲可怜巴巴的拉上司徒远的袍子,“相公,我该说的说完了。你晚上来不来全在摸着自己的良心了。你转身吧,不用再看我。我这相貌平庸资质平平还是自寻出路吧。”

司徒远一脸的面无表情已转为满是迷钝,半晌,垂下一只手,轻轻拉了楼明傲起身,手上一个收力,将楼明傲拦腰抱起,口中冷冷的:“脚崴了,还能这般多话,真是厉害。”

楼明傲回过神来,一手试探性的拦在司徒远肩上,笑着靠了靠他胸前:“我就当是相公夸我了。”大有小人得志的嘴脸。

连身后的使唤丫头们来不及反应,一个个跟在主上身后步出林蕊坊。

第三十三章 上桓辅,夏明桓

更新时间2009-11-25 2:27:28字数:2338

司徒远一脸的面无表情已转为满是迷钝,半晌,垂下一只手,轻轻拉了楼明傲起身,手上一个收力,将楼明傲拦腰抱起,口中冷冷的:“脚崴了,还能这般多话,真是厉害。”

楼明傲回过神来,一手试探性的拦在司徒远肩上,笑着靠了靠他胸前:“我就当是相公夸我了。”大有小人得势的嘴脸。

连身后的使唤丫头们来不及反应,一个个跟在主上身后步出林蕊坊。一路尾随只觉那女人不是一般的多话。

“相公,今天天气真好呢。”

“…”

“相公,我是不是很沉啊。”

“…”

“真对不起,我之前着实不该吃五顿饭。”

“…”

“相公,我还没见过林夫人呢。平日里你宝贝她都不给我看,下次可要引荐我们认识呢。我绝对会跟她做好姐妹呢,绝不吃味犯妒,这点我会比相公做得好。”

司徒远慢悠悠递了个冷色过去,楼明傲方闭口不再言。片刻不到,倒是司徒远先出了声:“没见过林夫人,怎么知道她头发长。”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猪跑吗?没见过猪跑,还没听过猪‘哼’吗?”说着翻了白眼:“山庄里那么多人的眼睛和嘴不是白长的,你夫人我的耳朵也不是装饰。”

“下一次不许来林蕊坊。”

“瞧你宝贝的。”楼明傲一脸鄙视道,话里酸酸的,“何时见你这般宝贝我,不让别人看了我去?!”

“我看不住你。”这一句话倒是大实话。

司徒远自然不希望这女人四处乱窜,尤其是窜到林蕊坊,真不知下一次再见微蕊,是不是要把自己从头笑到脚?!他骨子里有一种长尊幼卑的思想,自然不会想要被自己的妹妹看了笑话去。

长崖居的门外,白衣女子悄步而至。屋内的男子半靠在床榻间养伤,温步卿不时地来探伤,只是不会是今天,因为京外开了一年一度酒会,美酒美人少了她温少简直是缺一道风景。

桓辅无聊时会翻开手边的几卷书,都是司徒远平日里看的,偏自己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几日里来,不得落地,简直要养懒了筋骨。伸手去及床案前的茶杯,他不习惯丫头们伺候,往往过了膳时都会遣她们下去,以至于此时连一杯小小的茶杯都跟自己作对。

白衣女子遂走上前去,伸手端了茶递上去:“差个人在你身边竟真的有这么难?!”

桓辅一愣,接茶的手慢了半下,他笑了笑,倚回案枕,歪着头道:“难得你也都能出林蕊坊?”

“今日见了一奇特的女人,突然觉得外面的世界真好。”

桓辅的眼神一沉,再仰头看他时,不由得道:“蕊儿,你不可再把自己封闭起来。”

林微蕊笑了笑:“你也知道楼明傲吧。她很可爱。”

桓辅轻轻咳着,摇了摇头:“看样子,你们能做知己。”

“她应该不会喜欢我吧。”微微蹙眉的模样还是在不经意间透露了自己的微微情绪,“我可是割了焕儿的舌头呢。”

“果真又是你。”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抬头语气稍重:“楼明傲那女人可不好惹啊。”

“桓辅,我真寂寞。”林微蕊突然笑了笑,“就算伤了那么多他的人又能怎样?!我还是不快乐。就算一个个割了她们的舌头,还是这么孤独。我只有一个朋友,可是连明初都不在了。”

桓辅看她的眼神中有太多的情绪,他想宽慰面前这个看似世故却实际年幼的女孩,他一直都了解,他比司徒远都清楚她内心安全感的缺失。她的乖张残忍,不过是面具,害怕伤害,永无宁静,就只能不断毁掉会威胁自己的人或事,这只是她的生存法则,同自我封闭一样。

他常常觉得林微蕊并不像是十七岁的少女,她的眼眸中有太多复杂暗淡。她比其他的少女要瘦小,是这五年封闭于内室的恶果。她精通琴棋书画,论才艺,世间无人可匹敌,这点是随了博古通今,百揽全书的母亲。眼眸中的凝重,世故沉稳倒是有三两份司徒远的味道。

“为什么…”她冷冷的看着他,眼圈无法自控红肿了,“为什么一定要割舌呢。那么多种死法,为什么要一定要是那般的痛苦!为什么要让我的母亲这般痛苦!”

她曾经告诉自己早已忘了当年含恨离宫时落魄,却没有一时不去想方时的苦痛,丝丝缕缕纠缠于胸口,不肯褪去。厄难突降时,只有十二岁,皇父突然离世,向来安稳度日无欲无求的母妃亦枉死,自己成为了那一场宫廷喋血的唯一见证者。母妃被割舍赐死的一幕幕成了终日摆脱不去的梦魇,曾经爱慕钦佩的二哥哥瞬间成了噬血的魔鬼,没有人能告诉自己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亦没有人可以解救自己的人生。

讽刺的是,她也成了皇朝中唯一出逃的公主。抛去满身繁华,只为远离噩梦缠身。

桓辅的记忆中,年幼时的上官蕊也同那个女孩一样有着明媚的笑容,完美的童年,慈母严父的备至呵护。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欣羡的,他常常趴在宰相府的房梁中偷看一家三口的和睦,他喜欢他们唤她“初儿”时的亲昵。

那一年瑞雪刚落,也有一个女人轻轻拉着自己的手,声音轻婉,她会唤自己“桓儿”,那声音一如多年她念“初儿”的温柔。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是指尖存墨香,青衫布衣,他总是淡淡的笑,写一手隽永洒意的好字,喜吟诗作赋,他笔下的母亲最及风骨,宛若脱尘仙子,静兮若水。她们夫妻二人是携伴一生的眷侣,仿佛这世间最奢华的组合。

五岁那年的小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云妃小产失子,皇帝为表安抚,特从三品以上官员中选子入宫。那个倾国容颜的女子,玉指轻落,一眼于人群中选中了夏相之子。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当日一指的含义。这意味着自己再不能做“夏明桓”,再不能和夏府以及父母有任何关联,再不能随意自己的情绪,再不能随意喊出一声“娘亲”。

由此,他有了一个可笑的名字,“上桓辅”,因着血脉不纯不能姓“上官”,“辅”字意味着自己于上官皇族只是一个辅佐主上的奴仆。

多年后,他的养母于云阳殿诞下日后的君王。几乎在同时,他的生母于宰相府生下日后的国母。

二人的命格几乎相近,都是是集了天地之灵气的婴孩。命骨太贵,反被卦师算及其命里大富大贵,却也难避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第三十四章 再入宫门

更新时间2009-11-26 0:58:17字数:2265

清晨,楼明傲被噩梦惊醒后再难入眠,身旁司徒远沉眠不动。通常不到时辰,他决不会睁眼,哪怕意识里已清醒,仍然要阖眼浅眠,这是他的习性,楼明傲毫不惊讶。翻了个身子覆在司徒远胸前,手指点在肩头的伤疤上,依然是冰冷的触感。

其实到现在她也不清楚司徒远对这个伤疤的情绪,她看不出他的喜怒,看不出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对楼明傲的情感,是什么女人,能在出手伤了自己后还能不遗余力的救她,甚至要冒着风险宁肯用还魂丹也要保住她的肉体不灭,可是他似乎又不在意这具肉身里的灵魂到底是谁?!

自嘲的笑了笑,正欲收手。司徒远猛然张了眼,带着余温的手微微用力握上楼明傲的。

“为何不睡?!”这一次竟是他主动出声。

“死后即长眠,生时何必多睡!”

司徒远面无表情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在身侧:“你又无聊了。”

“相公真了解我啊。”

“你要彦慕做司徒一的师傅?!”

“哦。”楼明傲下意识拉了被子,“相公,我困了呢。”

这一回反倒司徒远不困了,他坐起了半个身子,楼明傲做好了准备听一番“训斥”,蒙着被子直到呼吸不畅了,还没有等到司徒远一个字。

轻轻拉下被子,露出半个眼睛,看着坐起的司徒远正注视着自己,像沉思,亦像神游远处。

“你很怕我?!”司徒远还是出了声,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能从这女人骨子深处看出小心翼翼,“彦慕的确有才。”

“…”

“我的儿子我会教,还有…”

对于司徒远的欲言又止,楼明傲还不知道如何应对,只瞪大了一双眼睛。

“不要为我生孩子。”

半晌,楼明傲回过神来,方言:“为什么?”

“没这个需要。”

即便楼明傲内心从未有过给这个男人生孩子的念想,但还是忍不住一惊。在她眼里,一个担负香火传递重任的男人,说出不需要孩子这般话着实无法令人理解。

楼明傲特意起了大早,在午膳的时候把司徒远的意思传达了。司徒一从饭碗中露出半张脸,满是凄惨:“意思是说,我不能做彦大帅的徒弟。”

楼明傲轻扣了茶碗,觉得自己还没吃饱,看着司徒一碗里最后一个奶香点心,咽了口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要背着你父亲。你也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人,我答应你的,十个司徒远都阻挡不了。但我们还是要约法三章。”

听到有希望,司徒一完全把碗放在桌上,眼神只盯着楼明傲,于是给了某些人从他碗里抢过奶香点心的机会。楼明傲边塞进嘴边道:“首先,你得在司徒远面前装样,装样你会吧,就是天天吃喝玩乐不思上进,让他以为你无心向学,自然不会过问你的学业。再次,我可以领你去大帅府上课,但必须按时下课,初八十八休课,因为那几天你娘我有也有‘课’。再来…最后一条想到了再说,先空着。”

司徒一也觉得这不难,满口应了,随即故做一脸沉稳道:“还真是麻烦啊,你要是嫁了他,一切可都容易多了。”

话音未落,楼明傲一筷子戳上去:“没出息!快吃,吃完陪我寺庙念经去。”

璃儿适时宜的走上来,轻言:“宫里静妃传来旨意。”

“压根就没有那么一号人。”她亲封的那些玉牒中并没有静妃的名位,下意识回了一句,方怔住,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霍静?!”

霍静请楼明傲携司徒墨入宫,看似合理,又不合理。母亲想念儿子,人之常情。只是有千万个方式领司徒墨去见她。却单单选了她楼明傲出面。

楼明傲抬眼看了眼门外红顶的轿子,眼神中多了丝情绪。天知道,她又多不想见那女人,那个梦魇般的宫城,本是再不愿踏足之地!

这一次还能怎般逃?!再跳池塘,经过上一次的事件,池塘的水都已经抽走了。想来实在头痛,求救的看向璃儿,璃儿嘴一撇道:“有令,不得延误,即时入京。”

一路上,梳妆打扮,随行的嬷嬷在耳边不停重复着宫中的礼数纲领,好几次楼明傲都有心打断她们,那些纲领还是从前自己制定的。马车一路上颠簸,几个时辰的功夫入京都,京都的宽敞大道,只让人赏心悦目,就连颠簸也少了,一路上行的平稳。司徒墨披着小棉袄睡了一道,马车入了外宫时,楼明傲才叫醒了他,狭小的空间内,两个嬷嬷又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他。

司徒墨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守宫侍卫,忙道:“为什么这么多父亲?!”在他眼里,但凡面无表情,冰冷如铁的男人都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