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部队里有规矩,刘叔是个老革命,刘苇想在这边当兵,刘叔都没同意,金家的人想都不用想。”

“那就没事了。”宋来宝道,“要不是警卫员跟着,我们没这么顺利。”

刘洋点头:“是的。我们说起建房的事,金礼辉的爸妈还说不用请人,他们金家人多,几天就能把房子建起来。

“婶子说,大家都忙,不好意思麻烦大家,我们已经跟专门建房的人说好了,下周末就来挖地基。只是刘婶刚说完,金礼辉的爸妈的脸色都变了。我总觉得以后还有的磨。”

“刘家和金家门不当户不对,从她选择嫁给金礼辉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惜,她没有。”宋招娣啧一声,“无论以后能不能磨合好,都是她自找的。你就别担心了。管太多,她还嫌咱们多管闲事。”

刘洋:“我也没打算管,就是担心我叔和我婶。”

“你叔和你婶已经被她伤透心。”宋招娣道,“我听刘婶的意思,她都做好刘萍离婚的准备。”

刘洋睁大眼:“不会吧?”

“正常。”宋招娣道,“刘婶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可是闺女不长脑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姐夫,姐,你们跑一天了,上去歇会儿吧。”

刘洋和宋来宝为了刘萍的事,昨儿晚上就没睡安稳,今儿又跟金家人“对决”,可以说身心疲惫,也没拒绝宋招娣的好意。

正月十三,上午,送走宋来宝一家,宋招娣回到家也觉得身心疲惫。但她并没有睡觉,而是把被单和床单拆掉洗干净,又把午饭做好,才跑到楼上睡觉。

钟大娃怕她睡着睡着生病了,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连着看四次,发现他娘呼吸正常,面色红润,才敢带着哥哥弟弟们出去玩。

宋招娣睡得沉,被人扔到海里都不知道。正因为这一点,钟建国当初才能断定她不是特务。因为像她这样的特务,根本毕不了业。

四点多,宋招娣醒来,整个人懒洋洋的,懒得做饭,就热点馒头,弄点腌的胡萝卜菜和蒜瓣给孩子吃。

几个孩子瞧着她精神不济,没说不好吃,吃完就自己倒热水洗脚洗脸。

宋招娣见孩子这么懂事,第二天早上,用猪油给孩子们摊鸡蛋煎饼。

一人两个,不偏不倚。五个孩子吃的满嘴流油,钟建国羡慕不已,忍不住跟宋招娣说:“什么时候才能取消油票?”

“我比你还想知道。”宋招娣小声说,“我要是没有‘她’的记忆,天天算计着用多少油,我早就疯了。”

钟建国顿时不敢问了:“当我没说。你以后炒菜的时候也别算着了。想怎么炒怎么炒,没有油了就吃水煮菜。”

“我们吃水煮菜,你跑去食堂吃,是不是?”宋招娣问。

钟建国的脸刷一下通红:“我没这么想,别胡说八道。”

“你的表情告诉我了。”宋招娣看他一眼,“赶紧吃,吃好了我得收拾收拾。待会儿还得跟刘婶一块上山挖笋。”

钟建国:“你去吧,我来收拾。”

“那我走了啊。”宋招娣道。

钟建国摆摆手:“去吧,去吧。”

宋招娣拿着铁镐和背篓到刘家,看到刘婶正在讲电话,就没有进去。听到“小钟”两个字,宋招娣心中一凛,下意识跑进去:“婶子,找建国的?”

“对,是建国的大哥,你快来接。”段大嫂连忙把话筒给宋招娣。

第82章家有丧事

宋招娣的右眼皮突然跳两下,心里一咯噔,要出大事啊。

接过话筒,宋招娣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大哥,什么事?”

“爸病危。”钟卫国的话传进来。

宋招娣朝自己大腿上掐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病危?”

“是的。”钟卫国道,“现在在医院里,你问问建国能不能回来一趟。”

宋招娣想说钟建国没时间,话到嘴边:“他去营区了,上午有训练,等他晌午回来,我问问他。”

“行吧,先这样。”钟卫国借厂里的电话打的电话,不好意思聊太长时间。

段大嫂连忙问:“谁病危?”

宋招娣把话筒放好才说:“建国的爸。”

“谁?”段大嫂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招娣:“大娃的爷爷。”

段大嫂张了张嘴,不敢置信:“那一年他带着小儿子来你家,我瞧着他的身体很好,怎么会,怎么会病危?”

宋招娣:“大哥没说,我也不知道。婶子,咱们上山挖笋吧。”

“挖笋?”段大嫂以为她又出现幻觉,却看到宋招娣拎起脚边的背篓,顿时觉得头痛,“小宋,建国的爸快不行了,你得去告诉建国。”

宋招娣嗤一声:“有一次建国跟我聊天,说他爷爷奶奶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他和他哥饿的半夜里起来喝水,被他奶奶发现了。

“他奶奶第二天去找他爸要粮食,他爸连一粒米都没给。这么狠心的人要死了,要不是岛上买不到鞭炮,我都想去买鞭炮庆祝。”

段大嫂知道钟建国的继母狠心,没想到他爸也这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他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娃的亲爷爷。”

“婶子,我没喝过他家一口水。”宋招娣道,“我们家的几个孩子,也没吃过他爷爷一颗糖,他对我们来说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停顿一下,“婶子,你别劝了。我们会回去,但是不是现在。”

段大嫂:“那我不说了。我是怕建国老家的人觉得你不懂事。”

“您放心好了。”宋招娣道,“我不会做傻事。”

段大嫂细想想,她的确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那咱们就去挖笋。”

中午吃过饭,钟建国刷锅洗碗的时候,宋招娣倚在厨房门框上说:“你爸快不行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行了是什么意思?”钟建国停下来,脸上没有伤心难过,只有一丝惊讶。

宋招娣笑道:“你想的那个样,快死了。”

“也就是说还没死?”宋招娣点头。钟建国吐出三个字,“没时间。”

宋招娣一点也不意外:“你给大哥回电话,还是我给他打个电话?”

“你打。”钟建国把碗放在柜子里,“我用办公室的电话往外打,容易被别人听到,回头问我怎么不回去,我没法解释。”

宋招娣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过几天得回去奔丧,自立和更生去吗?”

“去啊。”钟建国道,“我算好时间,上午到滨海,中午把他送墓地里,咱们下午就回来。”

钟卫国家里没地方住,钟建国一家过去,只能住招待所。住在招待所里各种不方便,宋招娣宁愿回小宋村,也不想住招待所。

同钟建国商议好了,下午四点,宋招娣才用刘家的电话给钟卫国回电话。

钟卫国料到钟建国不会回去,听到宋招娣说钟建国很忙,钟卫国非但没有劝说,挂上电话就把原本准备好的请假条撕了。

一九七一年,阳历二月十四日,周日上午,宋招娣拿出初一下学期的英语课本,正在教五个孩子念英语,隐隐听见有人喊“小宋”。

宋招娣出去一看,段大嫂在她家门口站着,连忙过去开门:“怎么了?”

“你哥刚才来电话,大娃的爷爷死了。”段大嫂道,“我给你刘叔打电话,叫他通知建国,你快去收拾收拾衣服,坐上午的船回去。”

宋招娣的眼皮动一下,波澜不惊,慢悠悠道:“快十点了,来不及了,下午再回去。”

段大嫂即将出口的话,一下子咽回去:“的确来不及了。”

“是呀。”宋招娣的口气仿佛在说,该做饭了。

段大嫂莫名想笑,想笑她自己比宋招娣着急,也想笑宋招娣,更想笑钟建国的爸,做人做到死了,儿媳妇都不愿意回去,整个翁洲岛也难找出一个。于是,也没在钟家逗留。

宋招娣走到屋里,对上五双眼睛,挑了挑眉:“看我做什么?看书。”

“爷爷死了?”大娃问。

宋招娣点一下头:“刚才讲到哪儿了?”

“娘,爷爷死了?!”钟大娃又问一遍。

宋招娣:“是的。请问钟坚强同学,你是不是耳背?”

“娘,爷爷死了,你都不高兴?”钟大娃很奇怪。

宋招娣拿起书本拍拍大娃的脑袋:“死的是你爷爷,我们心里乐开了花,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别人会说咱们小肚鸡肠,跟个死人计较。”

“好吧。那我使劲忍住。”钟大娃抿抿嘴。

二娃忙问:“娘,是不是说爷爷以后不会再来咱们家?”

“对的。”宋招娣道,“你爷爷死了,你的那个奶奶也不好意思再来缠咱们。”话音落下,钟建国进来,“开车来的?”

钟建国“嗯”一声:“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煮些鸡蛋和鸭蛋留咱们路上吃。你再去学校请个假。”

“我先做饭。”宋招娣道,“你去买吧。”

钟建国点点头,就问几个孩子:“你们去不去供销社?”

“不去。”钟大娃道,“我要帮娘做饭。”

钟建国看他一眼:“我开车回来的。”

“你开车没有娘开车好。”钟大娃一脸嫌弃,“我不要坐你的车。”

自立忙问:“娘会开车?”

“娘开车的技术可好了。”二娃道,“特别快,跟飞起来似的。”

自立看向宋招娣,满眼希冀。

钟建国顿时觉得脑壳痛,到楼上拿着钱和票就去供销社,头也不回,走得很坚决。

宋招娣笑笑,就去院里掐一把葱叶,用最大的那口地锅做葱油饼。随后,又用炉子煮一锅青菜粥。

两点多,钟建国拎着大包,宋招娣两手空空,跟孩子们说着笑着赶去码头。不明真相的人以为钟家一家七口出去玩。

宋招娣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到了滨海市,他们就没急着回钟卫国家。找个国营饭店吃一顿,又去公园逛一圈,十点多了,一家七口才去供销社买点不用票,不限购的东西去钟卫国家。

钟大嫂没容宋招娣走近,就说:“我真怕你们不来了。”

“不回来会让人看笑话。”钟建国道,“人是搁家里,还是在什么地方?”

钟大嫂拿出一叠黑袖章递给宋招娣:“火化了。骨灰盒在咱爸家里放着。”

“那咱们走吧。”钟建国抽一个黑袖章,套在胳膊上就问他嫂子,“大哥也在那边?”

钟大嫂:“早上起来就过去了。”

宋招娣很好奇:“嫂子,他的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病危?”

钟建国的大嫂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钟建国:“我说了你别生气,到那边也别发火。”

“为他发火?”钟建国扯了扯嘴角,“我没那么大火气。嫂子,说吧。”

钟大嫂长叹一口气:“去年他摔断腿,虽然还能走路,但不能去厂里上班了。他也快到退休年龄,厂长就同意胜利顶他的班。等他到退休年龄,直接领退休工资。”

“挺好的啊。”宋招娣道。

钟大嫂摆手,一边锁门一边说:“我们以前也觉得挺好。”停顿一下,“建国,上次你哥给你打电话说咱爸病危,你知道是什么病?”

“急症?”钟建国问。

钟大嫂摇了摇头:“喝老鼠药。”

“什么?!”宋招娣踉跄了一下。

钟建国下意识搂住她:“慢点,看着路。”

钟大嫂:“我们也不敢相信。他出事了,你大哥去医院看他,碰到他邻居,才知道自从他不能干活,咱们又不愿意给他太多钱,赵银就天天骂他无能。

“其实也不算骂,反正就是唠叨,说得挺难听。赵银和钟胜利去上班,他一个人在家,没人搭理,就跟他那边一个在家照看孩子的老头说,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人家以为他说笑,也没当回事。毕竟整个筒子楼,没有几家有他家的日子过得滋润的。两个大儿子虽然跟他不亲,好歹工作都挺体面。人家也就没跟赵银说。结果,他第二天就去买老鼠药,回到家就全喝了。”

“那是谁发现的?”钟建国问。

钟大嫂提起这事就觉得丢人:“别提了,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他喝了药,又后悔了,然后跑出来跟人家说他喝了老鼠药。”

“不,不会吧?”宋招娣瞠目结舌。

钟大嫂点头:“是真的。他一个邻居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送晚了,不一定能救活。赵银到医院里就骂她邻居,说人家故意的,还叫人家赔钱。他邻居因为这事去医院,才在医院里碰到你大哥。”

“大哥怎么说的?”钟建国问。

钟大嫂:“赵银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大哥就说,别搭理赵银。”

“大哥这么说,赵银没找大哥闹?”宋招娣问。

第83章人傻钱多

钟大嫂叹气,一言难尽:“怎么没闹啊。闹得挺大,连警察都惊动了。警察把卖老鼠药的工作人员带到医院,让他认一下是谁买的老鼠药。人家售货员一眼就认出咱爸。

“老鼠药是咱爸自己去买的,又是他喝的。警察就跟赵银说,不准再诬赖她邻居,也不准再骚扰她邻居,否则就把她抓起来,赵银这才老实。”

“没了?”宋招娣不信,“不像我表姨的作风。”

钟大嫂面露难色。

钟建国推宋招娣一下。

宋招娣问:“嫂子,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跟我和建国讲?你们是我们最亲的人。”

“我哪有脸跟你们说啊。”钟大嫂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脑袋就嗡嗡响,“赵银找她邻居赔钱,你大哥拦下来了,赵银就找你大哥要钱。”

钟建国肯定道:“大哥给了。”

“你大哥没给。”钟大嫂道,“咱爸火化的钱,骨灰盒的钱都是我们出的。赵银说,咱爸死了,咱们两家每年也得给她五十块钱。你大哥答应了。”

钟建国眉头紧皱,面色不渝:“凭什么?”

“我也是这么问你大哥。”钟大嫂道,“你哥说赵银明年就退休了,咱们这里又没有地,钟胜利也没结婚,家里没什么活,她天天搬个板凳,坐在我们门口骂,我们的日子就不要过了。”

宋招娣接着说:“我表姨是长辈,长辈骂晚辈这种事,革委会没法管,警察也没法管。除非大哥一家搬家。”

“你大哥也是这么说的。”钟大嫂说起这些糟心事,眼眶红了,“我妈跟我爸怕赵银闹,昨儿过来一趟,听说这事就跟我说,就说不要给赵银钱。

“赵银若是骂我们,我妈就过来跟赵银对骂。你大哥不同意,跟我妈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还不要我跟你说。”

钟建国的爸死了,钟建国不会再给赵银钱。不告诉钟建国?钟建国懂了:“大哥的意思这五十块钱由你们出?”

“嫂子,这个钱我们出。”宋招娣不等她开口,就说,“我和建国工资高,几个孩子还小,用不着什么钱。”

钟大嫂摇头:“不行,不行。我跟你们说这事,希望建国想个法子,不给钱还能让赵银闭嘴。”

“嫂子,这事没法子。”宋招娣道,“赵银出身清白,根正苗红,没法拿她的出身做文章。钟胜利接他爸的班,据我所知,这事也正常。很多干部干满三十年,单位就给个名额,可以把自己的子女安排进去。”

钟建国点头:“招娣说的对。”

“那咱们只能认栽?”钟大嫂不甘心。

钟大娃扯两下宋招娣衣袖:“娘,别给钱。”

“我们都不想给。”宋招娣摸摸他的头,“待会儿到爷爷家,不准偷笑。”

钟建国:“已经到了。”指着面前的筒子楼。

钟大嫂抬起头,连忙拍拍宋招娣的胳膊:“前面那个就是赵银的女儿。”

宋招娣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对男女领着三个孩子往里面走,男的一米七左右,女的跟男的高矮差不多,大孩子有十三四岁,最小的孩子七八岁的样子:“我们故意绕一圈才来这么晚,他们怎么也来这么晚?”

“老头子和赵银去她家,回来的路上摔断腿,她都没说出医药费,今天能来就不错了。”钟大嫂说,“我估摸着就是她撺掇赵银找咱们要钱。”

宋招娣啧一声:“真够没良心的,也不怕遭天谴。”

“已经遭了。”钟大嫂说,“大儿子有点傻,十二岁了还上一年级。第二个是女儿,不知道什么样,没听赵银跟她邻居提过。最小的那个三天两头生病。”

宋招娣张了张嘴,不敢置信:“那还不做点好事,给自己一家积点德?”

“她要是能想到这些,赵银找咱们要钱,她就会拦着她妈。”钟大嫂道,“赵银最疼她这个女儿,有时候胜利都得靠边站。”

宋招娣:“我一直有个疑惑,偏偏每次想问的时候又忘了问。我听我娘说过,赵银原来的丈夫死了,她才嫁到咱们家。她前夫家的人怎么会同意她带着闺女改嫁?”

“那个时候内战还没结束,社会还不像现在这么严,什么都不准做。”钟大嫂道,“我听我妈说,那时候经常死人,自己都顾上自己,没人管赵银嫁给谁。再说了,她带走的是闺女,不是儿子,那家人巴不得少养一个人呢。”

宋招娣想了想:“你的意思赵银还生过儿子?”

“你娘没说?”钟大嫂问。

宋招娣:“我表姨那个人,我们家所有亲戚都懒得提她。”

“我也不知道。我妈说赵银给那家生了两个儿子。”钟大嫂道,“她带走的闺女是老大,两个儿子跟你哥和建国差不多大。”

宋招娣好奇:“嫂子,咱们先别上楼。你跟我说说,你妈怎么这么清楚?”

“我嫁给卫国的时候,我妈和我爸找人打听钟家的事,打听到的。”钟大嫂道,“我哥不同意,说钟家情况太复杂。我妈跟我说,不用怕,赵银要是敢欺负我,她带我婶子,大妈来揍赵银。”

钟建国扭头看着宋招娣:“你又憋什么坏呢?”

“你才憋着怀呢。”宋招娣瞪一眼他,就跟钟大嫂说,“嫂子,叫你哥去一趟我表姨的前夫村里,跟他们村里人说一声,咱们两家每个月给我表姨五十块钱。我表姨还有退休工资。”

钟大嫂想问什么意思,一想到赵银像个蚂蟥一样缠着他们,正是钱闹的:“这,这不太好吧?”

“她做初一,咱们做十五,没什么不好。”宋招娣道,“你对她仁慈,她不会感激咱们,还会觉得咱们人傻钱多。”

钟大嫂看到赵银的两个外孙那样子,从不敢做亏心事:“我回头问问我爸妈。”

“行吧。”宋招娣和钟建国工资高,一年给赵银五十块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她只是不想便宜赵银。

如果钟大嫂不愿意,宋招娣也不想勉强,为了五十块钱,逼着钟大嫂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也不是宋招娣的本意。

快到钟家门口,宋招娣不忘回头叮嘱几个孩子:“进去了都给我忍住,不准笑。”

“娘,我们知道。”钟大娃推一下她,“走了,走了,快进去。”

钟大嫂回头道:“屋里站不下。”

“那我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面。”宋招娣接的特别快,“你和建国进去。”

宋招娣对这个筒子楼有印象,原主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筒子楼里的人都在做饭,整个楼道里全是烟火味。

今天也一样,钟家对面的人正用炉子炒菜。瞧着宋招娣看她,下意识点头微笑。眼睛扫到她衣袖上的黑袖章,意识到不应该,便开口说:“你是建国的媳妇儿?”

“是的。”宋招娣往屋里看一眼,见里面全是人,就回过头问正在做饭的女人,“里面都有谁?”

女人楞了一下:“你不知道?不对,你不认识?”

“我只认识大哥和我表姨一家。”宋招娣道,“建国的继母是我表姨。”

女人点头:“这事我知道,胜利的妈说过。你嫁给建国,她都没领着你认识认识亲戚?”

“我表姨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们相看两厌。”宋招娣怕把赵银招出来,干脆走到女人身边小声说,“她做事这么不讲究,就不怕她的胜利讨不到媳妇?”

女人很讨厌赵银,见宋招娣也不喜欢,便说:“她和胜利都有工作,家里又没老人要养,这么好的条件,城里的姑娘不愿意嫁,到农村找媳妇,想挑个什么样的都能挑到。只要她舍得出粮票、油票和布票。”

“难怪呢。”宋招娣往屋里看一眼,听到有人提时间,“这里埋死去的人,是不是还讲究时间?”

女人也听到对面屋里的话:“十二点之前。现在快十一点了,再过一会儿就会去墓地。”话音落下,钟建国抱着照片,钟卫国抱着骨灰盒出来。

宋招娣连忙冲孩子们招招手,小声说:“跟在你们大妈身后,手拉着手,别走丢了。”

“娘,我们知道。”二娃很好奇,“爷爷就在那个盒子里面?”

宋招娣点点头:“别说话,跟上去。”一手拉着二娃,一手拉着三娃,跟着大部队下楼。到路口,宋招娣被钟大嫂拦下来。

宋招娣疑惑:“不走了?”

“咱们女人只能送到这里。”钟大嫂道,“这边的规矩,埋死人只能男人去。”

宋招娣还真不知道这个规矩,看到赵银也没再往前走,“那咱们现在直接回家?”

“本来是去她家吃饭。”钟大嫂指着不远处跪坐在地上,扯开喉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累的赵银,“咱们不走,她能哭到下午。”

自立好奇:“为什么?”

“不想管饭呗。”钟大嫂道,“小宋,咱们回家做饭,待会儿都去我们家吃。”

宋招娣点了点头,走出一段距离才说:“今天这事怎么弄得小孩过家家似的?”

“现在虽然不准烧纸,放鞭炮,但也没有像她家这么安静的。”钟大嫂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成分有问题,埋人都偷偷摸摸,不敢惊动左邻右舍。”

宋招娣好奇:“那为什么这么安静?我刚才数一下,加上建国三兄弟,成年的男人才八个。咱们钟家只有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