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张了张嘴,话到嘴边:“不跟你计较。”朝三娃后脑勺一巴掌,“滚蛋!”

三娃瞧着二娃撕掉重新画,揉揉后脑勺,老老实实坐好,继续写作业。

段大嫂看看三娃又看了看大娃,忍不住笑了:“二娃,别生气,慢慢画,我在你们家坐到天黑。”

“太烦人了。”二娃又看一眼哥哥弟弟,“也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也这样。”

段大嫂想一想:“别人家像你们家这样,几个孩子都大小差不多的话。不吵吵,直接动手打。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

“还不如打呢。”二娃道,“打完了,谁不搭理谁。”

宋招娣:“好了,你哥和三娃都不吭声了。赶紧画,待会儿凉快了,出去玩一会儿。整天搁屋里呆着,时间长了人就傻了。自立,振兴,听见没?”

自立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很想笑:“娘,人家当长辈的都是说,好好在家写作业,别出去。怎么到了您这儿,就变成赶我们出去啊。”

“那是娘嫌你烦。”大娃道。

宋招娣看向他:“我发现你今儿真想挨揍。”

“我什么都没说。”大娃连忙拿起笔,低下头,假装认真做题。

段大嫂坐直,往桌子上看一眼,见二娃画的很快,忍不住问:“小宋,二娃画画也是你教的?”

“不是。”宋招娣道,“建国的舅舅的朋友教的。你这么一问,我突然想到,本来今年暑假也该带二娃回去学画画。送自立和更生去帝都,就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那位还在不在村里。”

段大嫂:“写封信问问呗。”

宋招娣看向大娃。

大娃举手:“我知道,现在就写。”

四点多,兄弟七个骑着车子先去邮局寄信,然后才呼朋唤友找凉快的地方玩去。

八月上旬,钟家装上电话。宋招娣也收到回信,教二娃的国画大师蔡炎平回家了。刘洋在信上说,对方跟邓培林一块走的。

宋招娣就给邓培林发个电报,是一串电话号码。

八月十二日,钟家电话响了。

宋招娣猜可能是邓培林,就没让孩子接。拿起电话听到那端的声音,果然是邓培林。邓培林告诉宋招娣,蔡炎平跟他同城,如果想让二娃跟蔡炎平学画画,过去的时候可以住在他家。

邓培林被下放到小宋村,刚开始大家就很照顾他,只因他是宋招娣的丈夫钟建国的舅舅。不是多年不来往的亲戚,宋招娣也就没跟他见外,说她过两天就去,大概在他家呆十天。

邓培林笑呵呵道,待到开学也行。

家里的粮票、油票和布标富裕。八月十四号,宋招娣拿着十斤油票,十尺布票和四十斤粮票,又带几套换洗衣服就出发了。

自立大了,振兴和振刚懂事,一般情况下更生也不跟着大娃胡闹。有他们四个看着大娃和三娃,宋招娣也不担心家里。

天气热,不出意外,下了火车,宋招娣和二娃身上馊了。

宋招娣看看二娃,二娃看看宋招娣,娘俩决定先去找个招待所,开两间房洗个澡,体体面面去邓家。然而,刚出站,宋招娣就看到一个很大的纸片上写着宋招娣三个字。

毛笔写的,楷书。二娃也看见了:“娘,有人来接咱们?”

“你舅爷爷回去了,他的一对儿女应该也没事了。”宋招娣边说边往她的名字那边看,是一个中年男人,眼睛和眉毛跟钟建国有点像,不如钟建国英气,跟个白面书生似的,“来接咱们的是你表叔。待会儿别喊表叔,喊叔叔,显得亲近。”

二娃点点头:“我知道的,娘。”话音落下,娘俩已走到跟前。

男人还在四处张望,看到挡在面前的人,下意识说:“同志,麻烦让——等一下,你们是宋招娣和二娃?”

二娃:“是我们。叔叔好。”

男人看一下白衣黑裤的宋招娣,又看看白色短袖,黑色短裤,留着学生头,像个洋学生的二娃,有些不敢相信:“你们出来的挺快。”

“怕舅舅来接我们,在这边等急了。”宋招娣笑道,“现在回去?”

男人连连点头:“回去,回去。爸妈知道你们今天到,一早就去农副市场买菜。我来的时候蔡叔叔一家已经在我们家。”

“都过去了?”宋招娣有些惊讶。

男人:“是啊。谢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要不是碰巧遇上你们,我爸和我妈不知道得遭多少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爸回来就跟我们说,他们在小宋村那几年,除了写检讨,连重活都没怎么干过。要不是见他们跟刚下乡时差不多,我都不敢信。”

“我们也不敢相信。”宋招娣道,“建国刚听说舅舅在小宋村,还以为我跟他开玩笑呢。”

男人:“是呀。以前我爸还说,表哥跟他后娘亲,不再搭理我们了。谁能想到大表哥和二表哥根本不知道我们搬去哪儿了。”

“他爸死了。”宋招娣把钟父的事跟他说一遍,“也算恶有恶报。”

男人:“听我爸说过几句,活该。对了,家离这边不远,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二娃才十三岁,又坐两天车,没精神,步子小,三人二十多分钟才到家。

宋招娣发现邓家就在外国语学校旁边,处于市中心,邓家的房子还带个小院,忍不住问:“这是你们原来的家?”

“是的。”男人推开门,“进来吧。爸,妈,招娣和二娃到了。”

第137章旧人相见

邓培林连忙喊:“快进来,快进来。”话音落下,人也从屋里走出来。

宋招娣一手拎着包,一手拉着二娃的胳膊,进去看到堂屋门口全是人,脚步停顿一下,展颜道:“舅舅,舅妈。”

“舅爷爷,舅奶奶,我们来了。”二娃跟着说。

邓培林走过来:“挺累吧?这么远的路,快进来歇歇,喝点水。老伴,快去倒水。”

“也不是很渴。”宋招娣笑道,“舅妈,别忙乎了。我们来的时候带几个香瓜,下车前刚被我们吃完。”

邓母摆手:“瓜怎么能跟水比,我去倒水。对了,家洺,昨天买的西瓜呢?”

“在水桶里面。”邓家洺连忙说,“我去拿,你们先进屋。”

邓母连连点头:“对对对。招娣,二娃,咱们待会儿就吃饭。”

宋招娣想笑,她算是看出来了,邓家一家是真想谢谢她。干脆闭上嘴,拉着二娃进屋。本来想洗洗澡,见屋里这么多人,也没提出来,反正只要主人家不嫌她和二娃“臭”,她还可以忍。

二娃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上次去亓家,除了亓老和他的警卫,门口也不过站着七八个人。如今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有将近二十人,不禁攥住宋招娣的胳膊。

宋招娣把包放地上,拍拍二娃的肩膀,指着蔡炎平:“你老师在那儿呢。”

“二娃,不认识了?”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的老人冲二娃招招手,“过来,我看看二娃是不是又长高了。”

二娃转向宋招娣。

宋招娣推一下他。

二娃站起来,走到蔡炎平面前,有些腼腆:“老师。”

屋里全是人,蔡炎平看出二娃有点怯生,把他拉到身边,指着周围的人:“别怕,都是自家人。这个我儿子,这个是我儿媳,这几个是我孙子和孙女。那边几个是你表姑和表婶。”

二娃连忙说:“大家好。”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们?”

蔡炎平听到声音抬起头,发现他儿子来回打量宋招娣和二娃,不禁问:“你认识二娃和招娣?”

“按理说应该没见过。”蔡炎平的独子蔡阳道,“可我总觉得这位女同志有点眼熟。”

宋招娣笑道:“大概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你不可能见过她的。”邓家洺拿着西瓜进来,“大家都坐下,我切瓜。蔡阳,招娣在翁洲岛。”

蔡阳皱眉:“翁洲岛?那我没去过,我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滨海。”

“滨海?”邓家洺猛然抬起头。

蔡阳点点头:“大革命爆发前,我在滨海上班,你忘了?”

“说不定还真见过。”邓家洺指着招娣,“她就是滨海人。六六年还在滨海,六七年嫁给我表哥钟建国,才随他去翁洲岛。”

蔡阳皱眉:“六七年?”不禁看一眼二娃,“不是她,儿子啊?”

“是我儿子,不是我生的。”宋招娣道。

蔡阳下意识说:“后妈?”忽然心中一动,不敢置信瞪大眼,“后妈?六七年?你嫁给钟建国的时候,他是不是有三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宋招娣问。

蔡炎平连忙问:“不是五个儿子?”

“原先是三个,后来我们又收养两个。”宋招娣道,“那俩孩子的身份有大问题,别人问起来,我才说是我和建国的儿子。”

蔡炎平楞了一下,随即不禁感慨:“你的胆子真大。”

“老师,我自立哥和更生哥就是亓老将军的孙子。”二娃道,“您认识亓老将军吧?”

蔡炎平瞠目结舌:“别告诉我就是报纸上的那个亓老将军?”

“就是那个。”宋招娣道。

砰!

邓家洺手里的西瓜掉在地上,满脸震惊:“亓元帅的孙子!?”

宋招娣点头。

邓家洺深吸气:“你的胆子不是一般,一般的大!”

“这话该对你表哥说。”宋招娣道,“我把俩孩子带到岛上,你表哥才跟我说实话。”

邓家洺朝自己胳膊上掐一下:“我表哥不愧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汉子!”

“等等,等等,先说我的事。”蔡阳指着自己,“宋同志,你真没认出我是谁吗?”

宋招娣摇头:“没有。你真见过我?”

蔡阳转向蔡炎平:“爸,还记得我当初回到家就请人把你和邓伯伯弄到乡下,你还觉得我小题大做,不愿意去吗?”

蔡炎平点头:“跟招娣有什么关系?”

“就是她跟我说,小宋村民风淳朴。”蔡阳话音落下,屋里突然变得安静极了。

宋招娣不禁眨一下眼:“你就是,就是火车上的那个男人?”仔细打量他一番,“不像啊。”

“那时候我才三十来岁,现如今都四十了。”蔡阳道,“肯定和以前不一样。”

宋招娣摇头:“我还是没看出你跟和他是同一个人。差距有点太大了。二娃,你认识他吗?”

“他那时候才三岁。”蔡阳道。

宋招娣实话实说:“你说你四十岁,我瞧着你得有四十五了。四十岁的人也根本不是你这样。”

“我爸爸四十岁。”二娃为了证实宋招娣说的是真的,“看起来比叔叔年轻。”

蔡炎平笑了:“二娃,这么说有些欺负人啊。你爸爸天天在军队里,部队跟个世外桃源似的,我的这个儿子在外面经历一场大革命,身体和心灵都受到重创,没法跟你爸爸比。”

“这么说来你真是他啊?”宋招娣皱眉,还是有些不信,“也太巧了吧?”

经历过大革命,蔡炎平早已看淡生死,心态也很平和:“无巧不成书啊。”搂着二娃的肩膀,“也许就是好人有好报。要不是你随口提一句,我也没机会教二娃画画。”

宋招娣还是觉得太巧了:“我那时候是亲眼看见过学校闹得很凶,我听蔡,蔡阳觉得没什么大事,才随口提一句。”

“知道会闹得很严重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蔡炎平笑道,“你就别解释了。告诉蔡阳,不能轻视那场革命的人,只有你一个。”

邓培林:“老蔡说得对。招娣,我也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随口一句,我和你舅妈这把老骨头早就交代在这儿了。”

“我也得谢谢你。”邓家洺道,“医院查到我的时候,得知我爸妈已经被下放到农村,算是已经受到惩罚,又因为医院缺医生,我才没被关进小黑屋。”

宋招娣顿时觉得头大:“你们别这么说。说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当初多嘴,不过是因为碰到了,“这事最应该感谢的还是你们自己。你们要是不信,我说破喉咙也没用。”

“还是得谢谢你的提醒。”蔡阳道。

邓培林:“别谢来谢去。家洺,赶紧给小宋拿块西瓜。”

“舅舅,我的手有点脏。”宋招娣道,“哪里能洗手?”

邓家洺的媳妇站出来:“我带你去。”到宋招娣跟前闻到她身上味很重,便试着问,“来的时候挺热吧?要不要洗个澡?”

“可以吗?”宋招娣连忙问。

“当然可以。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屋里有洗澡盆。二娃也洗洗吧。换身衣服舒服点。”

二娃很想洗澡,碍于蔡炎平一直拉着他,就没好意思开口。听她这么说,连忙说:“谢谢婶婶。”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说完,回屋把宋招娣的包送到客房。

宋招娣搁屋里洗澡的时候,还觉得不敢相信,蔡阳居然是蔡炎平的儿子。

二娃和宋招娣在各自的屋里洗澡的时候,邓家和蔡家人也不敢相信,世界居然这么小。

邓培林听着大家伙感慨半天,也忍不住跟着说:“这就跟我当初刚知道招娣是建国的爱人的时候一样。你看我们家,还有钟家,不是工人就是知识分子,往上数三辈也没人会种地,怎么可能找个农村媳妇呢?我当时在小宋村看到卫国,还以为钟家也出事了呢。吓得我,差点把我给吓晕过去。”

“谁说不是呢。”蔡炎平道,“蔡阳跟我说,小宋村好,我心想大革命真像他说得那么严重,小宋村民风淳朴,也不会厚待咱们这些有问题的人。没想到,那边的村民确实不一般。”

邓培林点头:“说起小宋村,我就想到那个狗蛋的娘,脸皮是真厚。”

“狗蛋的娘又烦你了?”宋招娣怕大家等太久,没敢洗头发,直接把头发挽起来,听到邓培林的话连忙进来。

邓培林摆手:“不是的。我们走的那天,村里人送我们,问我们是不是平反了。我说回去教学生,要恢复高考了。

“狗蛋的娘拉着我,不准我走,说我必须得把她家狗蛋教成大学生。我说,等我回去就找几套高考资料,就算找不到,我也给她编写一套,这才松开我。我是真没见过这种女人。偏偏又没法跟她生气。”

“因为你跟她生气她也不在乎。”二娃走进来,坐到沙发上就穿凉鞋,“娘,我觉得狗蛋他娘得天天去烦大力哥。”

宋招娣:“互相讨论问题,对大力来说也不是坏事,还能加强记忆。”

“我就不喜欢有人打断我。”二娃道。

宋招娣笑了:“因为你画东西要安静啊。被人打断了,思路就乱了。”

“招娣啊,我一直想跟你说。”蔡炎平道,“以前没好意思。二娃很有天分,跟我学画画,我保证能把他教成大画家。”

第138章摇摆不定

宋招娣看一眼二娃,笑着对蔡炎平说:“这孩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做漂亮的衣服。”

“喜欢做衣服?以后只能去服装厂。”蔡炎平提醒宋招娣和二娃,“到服装厂当工人啊。”

宋招娣心想,并不是:“等二娃大学毕业,就算分配到服装厂,也是车间主任级别的领导。”

“还上大学?”蔡炎平惊讶,“那,既然上大学,当老师,当医生,不比做衣服好吗?”

宋招娣没解释,干脆说:“他爸爸觉得当兵最好。孩子不愿意,我们就随他去了。”

二娃看向宋招娣,爸爸什么时候说过要我当兵?

宋招娣摸摸他的头,暗示他稍安勿躁:“蔡叔叔,我听以前的同学说,外国的服装设计师,一开始学设计衣服的时候,人家会有个假人,供他在假人上面随意搭配。

“外国的布料不限购,且种类繁多,想做什么样就做什么样的。做好后,还有专业模特穿上,报社来拍照,登在报刊上。咱们国家什么都没有,二娃又特别喜欢,我才想着让他先学画画。你如果觉得教一个裁缝有点大材小用,那我们以后就不来了。”

蔡炎平脸色大变:“招娣,招娣,我没这个意思,我就觉得可惜。”

“蔡叔叔,有句话说出来可能不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宋招娣看一眼二娃,“每次我们说二娃能做出漂亮的衣服时,二娃总是不自信,二娃平时不是这样的孩子。因为喜欢,所以格外在乎。

“您在画画方面有大才。二娃很尊敬您。如果连您都说做衣服没多大出息,二娃会动摇。就算不跟你学画画,改成学别的,以后长大了,他想起来肯定会很后悔。

“如果他坚持下去,以后不能做出大家喜欢的衣服,起码他心中没有遗憾。人这一辈子,区区几十年,能做到心无遗憾的人非常非常少。我希望二娃是那少数人之一。”

蔡炎平看一眼二娃,见他一脸“娘最懂我”的模样,不禁叹气:“枉我比你多活几十年,还是教育工作者,教育孩子却不如你。”

“我以前也有别的爱好。”宋招娣怕他心存芥蒂,信口胡诌,“我们家的环境您也知道,容不得我有别的喜好,除了读书就是认真读书。

“二娃能有个爱好,也愿意努力,我觉得应该支持他。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哪条路是对孩子最好。医生、老师看起来体面,在二娃看来可能枯燥无味。让他在教室里呆一辈子,二娃可能会疯掉。”

二娃扯扯宋招娣的衣服,小声说:“娘,说得太夸张了。我不喜欢当老师,才不会做一辈子呢。”

“那你想做什么?”宋招娣笑着问。

二娃:“不知道啊。反正你和爸爸拦不住我。等我大学毕业,你们就老了。我要是在,在这边不回去,随便做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听见了吧?蔡叔叔。”宋招娣笑着问。

蔡炎平楞了一下,二娃在他面前一直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他,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我们家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宋招娣道,“就是大娃和更生。都是跟他俩学的。好的不学,歪门邪道学不少。将来填志愿,哪怕他爸给他报师范,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去报道。”

蔡炎平叹气:“难怪你们不拦着。可是二娃真的很有天赋。如果是大娃,或者三娃,我绝不劝他们。”

“二娃,你怎么想的?”宋招娣问。

二娃看看她,又看看蔡炎平:“我喜欢做衣服。我娘说了,服装设计师和裁缝不一样。咱们国家没有,但是在国外服装设计师很受人尊敬。我娘还说一张设计稿特别值钱,可能比一张画还贵。”

蔡炎平这辈子没出过国,邓培林倒是接触过不少洋人,便问邓培林:“是这样吗?”

“我不清楚。”邓培林道,“倒是一个老友家里有几套西装,说是从法国带来的。现在想想,应该是招娣说的很有名气的设计师设计的。

“毕竟我那位朋友从小锦衣玉食,若不是很有名气的大师做的,他不可能把几套衣服当成宝贝。”说着,忍不住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我在小宋村的时候托刘洋写过信,却一直没有回信。”

宋招娣:“也许出国了。”

“但愿如此吧。”邓培林转向蔡炎平,“老蔡,还教不教我这个孙子,不教的话,我找别人。”

蔡炎平连忙说:“教,必须教!招娣,我保证以后不再劝二娃,但二娃以后要是不愿意做,不愿意设计衣服,你可不能怪我。”

“我相信二娃是个有始有终的孩子。”宋招娣道。

蔡炎平:“那咱们从明天开始。”

“爷爷,我也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吗?”

宋招娣循声看过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得跟蔡阳有点像。

“爸爸说医生好,可是我不想学医。”

宋招娣看看二娃。二娃也在看宋招娣,娘,咋办啊?

宋招娣看向邓培林,舅舅,我该怎么说?

邓培林也没想:“老蔡,这事跟我们招娣可没关系。”

蔡炎平瞥他一眼,没回答他孙子,扭脸问邓培林的孙子,将来想干什么。

少年比二娃还小一岁,看看他爸看看他妈,最后转向他爷爷,弱弱地问,能不能说实话。

蔡炎平不等邓培林开口,就对少年说,放心大胆地说。邓培林和邓家洺要是敢生气,下午跟他一块回蔡家。

少年开口说要当官,当大官。

邓培林脸色变了,想不通一家知识分子,怎么会出现个官迷。

蔡炎平悠悠道:“不怪招娣?”

“不怪!”邓培林道,“孩子自己的选择,只要他不后悔,我跟他爸支持。”

宋招娣苦笑:“舅舅,这事还得等孩子再大点再说。二娃也一样,等他考大学的时候,我们还会问他,是不是真就一条道走到黑。

“有的孩子小时候口气很大,等长大了,了解到那一行的艰辛,就会改成别的。孩子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们太紧张了。”

“也是。”邓培林放松下来,就对他孙儿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招娣真怕她的一通话把亲戚家的孩子全教歪了:“当官可得有大学问。我们家二娃的目标是帝都大学,你呢?”看向邓家洺的儿子。

少年张大嘴:“帝都大学?”

“对啊。”二娃道,“我只想考帝都大学。”

少年吞口口水:“你要做衣服,干么还要考帝都大学?”

“我娘说我不做衣服,我是设计。”二娃打量他一番,“我看你还不知道什么是设计。设计就是我画一张图,所有工人按照我的图做。做出来卖到全国各地,全国人民都会穿上我做的衣服。”

少年又忍不住咽口口水:“好厉害!爷爷,我也想学做衣服。”

邓家洺忙问:“你不是要当官?”

“当官不能做衣服?”少年下意识问。

二娃:“设计师才可以。我娘说设计和画画一样,得专注。你一会儿要当官,一会儿做衣服,成不了设计师。即便能画出一套衣服,也没人愿意穿你画的衣服”

“那我该怎么办?”少年问邓培林。

宋招娣开口道:“无论你想做什么,现阶段都得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得当服装工人,没日没夜的做二娃设计的衣服。”

“真的?”少年忙问。